樑左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在他眼前是一片迷霧,他行走在其中,看不到前方看不到任何路徑,混混沌沌在裡頭來回移動着腳步。突然他看到了一個背影,那背影熟悉又模糊,他立刻朝着對方走了過去,對方也在往前走着,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樑左不停地追逐,卻始終和對方保持着同樣的距離,彷彿那個人就像是一道可望不可及的幻影。
突然對方停下腳步看過來。
那個人擁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用一種奇怪的,帶着一些悲傷的眼神看着自己,在他胸口上有一道從肩頭斜下直到胯部的巨大傷痕,裡頭並沒有流血,而是黑漆漆的,就像是他體內全是黑色的泥土一樣。
樑左看到另一個自己沿着那道傷口猶如在水中折斷沉默的遊艇一樣裂成兩半……
樑左猛然醒來。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被關羽砍傷的位置已經結了痂。
“醒了就好。”
他聽到六景溫和的聲音。
“你昏迷了五天了。”
六景坐在他旁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心說,就連昏迷的日期都和小師弟一模一樣,他們倆人還真的是有緣。
揉了揉太陽系,樑左整理着還不是很清醒的思維,他記得自己最後被關羽一刀破了借象·化身和借象·飛龍之術,滿天飛龍被他斬碎,自己的真身伴隨着化身也斷裂開來,就連那個藤曼編織起來的擂臺也都被他一刀砍破……他不由呼吸都急促起來。
“既然你恢復了,我們該去找八哥了。他一早就叮囑了。”
八哥自然是八爪章魚,三巨頭之一。
只是樑左不懂八哥找自己和六景有什麼事……難不成又是打擂臺?還是說花姐玩膩了,將他們倆如同古代小妾一樣送給了八哥?
才跳下高塔,就有一隻金魚模樣的大夜魂朝他們擺動尾巴,讓他們倆跟着它走。樑左還記得自己在方寸山第一次見到的大夜魂就是這位,於是他朝六景使了個眼色,六景點點頭表示肯定。
與花姐所在地區簡潔乾淨的風格不同,八哥的地盤透出了一種奢靡的意味。
夜魂羣一簇簇就像是夜裡凝聚在一起的羣星,懸浮在街道兩旁的固定位置,就像是歡迎來客的路燈,各種各樣的大夜魂都環繞拱衛在八哥周圍,猶如祭拜君王一樣,頗有萬國來朝的氣勢——當然樑左倆人不會想到,這是八哥故意搗鼓出來的排場,要讓兩個小子見識到自己的威勢。
八哥的人身是一個有兩撇小鬍子的男人,赤裸消瘦的上身,一頭長髮亂糟糟的束在腦後,穿了一條貼身褐色鉛筆褲,腳上一雙木屐,一雙死魚眼,他躺在一張大概有三十平米的白色巨牀上,頭枕着一個用來當枕頭的球狀大夜魂,一副懶懶的樣子。
“來了啊。”
樑左和六景都點點頭。
“這半年,就由我來給你們進行後續修行輔導,懂嗎,叫我八哥就行。”八哥微微擡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打了個哈欠:“這地方很好找,不過不用你們每天過來。因爲你們要去的地方不是我這裡。”
六景似乎猜到了什麼,有些意外道:“八哥你也可以去第二層?”
“廢話,”八哥洋洋得意道:“我不僅去過第二層,還去過第三層,不過那裡也沒勁,都是些死人棺材。”
樑左被搞得有些糊塗了,可是眼下他知道不是問問題的時刻,於是耐心聽着。
“總之,六景你不用每次都費勁去打那個守衛者去第二層了,我會送你們倆去第二層,你也知道,第二層的那些東西價值很高,你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別說我不照顧你們啊。”
猶豫了一下,六景問:“八哥……爲什麼……爲什麼這樣對我們?”
“這事你得去問花姐,我只是按照花姐的意思送你們過去而已。”八哥微微仰起頭:“準備好了沒有?”
樑左和六景都全神貫注。
八哥突然伸出手朝着旁邊隨意一拉,就彷彿是拉開了一張看不見的幕布,樑左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缺口,黑漆漆的,看不到裡頭是什麼。
“去吧。”
八哥揮揮手,樑左只覺得身體不由自主飛入了其中。他下意識閉上眼,感覺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十分冰冷的空間之中。
“沒事,我來過。”
六景已經在周圍探索起來。
樑左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極爲空曠的房間裡,涼颼颼的,穹頂散發出一種淡藍色光暈,將整個房間照亮。稍微後退樑左撞到了一根壯碩柱子,這根柱子一直朝上和天花板鏈接爲一體,在地板上沒有看到任何縫隙痕跡。他不由望向四周,發現這間房子裡還有不少同樣的石柱,每一根都是灰白色,摸起來有些大理石質感,光滑,冰冷。
六景站在一根柱子面前,閉上眼似乎在思考什麼東西。
樑左不好打擾,就站在他旁邊靜靜等待,四處張望。
房間裡除去一根根靜默佇立的石柱別無他物,地上的地板則是沒有任何地板磚間的縫隙,似乎是一整塊石板被用作了板磚。樑左試着蹲下用手摸了摸,給人一種砂礫般的磨砂觸覺,沒有任何灰塵。在這裡既不覺得悶也不會覺得過於寒冷,只是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說不出的滯重,就彷彿這裡沉睡着某種龐然大物,讓人不敢去驚擾。
這種奇怪的心理讓樑左保持謹慎,並沒有再去觸碰石柱。
“呼。”
終於六景睜開了眼,突出一口氣,眼裡閃爍着迷惑。
看到樑左他終於恢復了正常:“啊忘記你了。抱歉。這裡大概你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吧?”
六景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其實這裡是方寸山的第二層。”
“第二層?”
“你大概以爲我們在的那座無人城市就是方寸山了吧?我剛到的時候也以爲是這樣,大概一年後,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六景不緩不慢說着。
找到方寸山第二層的入口是一個意外。
六景最開始研究的地方是“太陽”升起與日落的那一個窟窿,可就像樑左體會到的一樣,六景面對的是海市蜃樓,根本觸不到。於是他開始嘗試利用外力來破壞可能隱匿起來的“陣法”,從最開始謹慎的普通煉氣士程度到後來他使出全力,進入造法者的最強狀態,終於那裡有了反應。
從彷彿被高溫灼燒的模糊空氣中走出來一名騎士,它手持一把雙手劍,全身都在鎖子甲的保護之下,頭戴錐狀罩面盔,開始朝六景攻擊。
六景第一次對戰騎士過於謹慎佯裝落敗逃走,奇怪的是騎士並沒有追趕,而是消失在原地。
第二天白日六景再次用老辦法喚醒了沉睡的騎士,再次小心嘗試,他發現對方的防禦力極強,攻擊力卻十分節制,並沒有斬殺他的強烈慾望,彷彿更像是一種同門之間的切磋。
連續多日的試探後,六景終於全力以赴,此時騎士也爆發了前面不具備的強悍戰力,六景不得不使出“赤金遁龍柱”,險之又險將對方重創。
正當他準備警惕可能面對的凌厲反擊時,騎士消失無蹤。
在他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他先是檢查了這扇懸浮在空中的奇特門,無果,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推了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