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遠橋對夏文傑一笑,說道:“周主任心直口快,有言語得罪之處,夏專員也千萬別見怪。”
夏文傑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曾遠橋沉吟片刻,話鋒一轉,問道:“夏處長可知那些歹徒是什麼人嗎?”
夏文傑略微想了一下,說道:“無可奉告。”
他說的是‘無可奉告’,而不是‘不知道’,說明他是知道歹徒身份的,只是不願意講出來。
曾遠橋和周文偉、黃冠英三人同是一皺眉,曾遠橋正要繼續發問,這時候,夏文傑的手機響了起來。
“抱歉。”夏文傑擡下手,打斷曾遠橋的問話,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然後對曾遠橋說道:“曾廳長,我要接個電話。”
曾遠橋故意裝糊塗,做個請便的手勢。見他假裝不懂自己的意思,夏文傑直截了當地說道:“曾廳長,請你迴避。”
周偉文氣呼呼地說道:“迴避什麼?只是個電話而已,難道夏專員是做賊心虛怕被我們聽到什麼嗎?”
夏文傑沒有理他,淡然而笑,把手機直接扔進曾遠橋的懷中,說道:“部長的電話,如果曾廳長執意要旁聽的話,那麼這個電話就由你來接吧。”
曾遠橋拿起夏文傑的手機,低頭一瞧,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確實是蔡振宇的辦公室座機號碼。
他急忙把手機遞還給夏文傑,緊接着站起身形,滿臉乾笑地說道:“既然是部長的電話,我……我們在外面等會。”說着話,他向周偉文和黃冠英使個眼色,然後快步走出辦公室。
等周偉文和黃冠英跟出來後,前者回手把辦公室房門關上,回頭低聲說道:“廳長,我看這個夏文傑肯定有問題,他講述的當時情況有太多的不合理,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說着話,他轉頭又看向黃冠英,問道:“黃組長,你是怎麼看的?”
相對於周偉文,黃冠英這個人還是很正直的,他對夏文傑也沒什麼偏見。他琢磨了一會,點點頭,說道:“確實如周主任所說,夏專員的話經不起推敲。”
即便是讓個傻子來聽夏文傑的話也會覺得其中有問題。歹徒具體的人數夏文傑並沒有說清楚,但光屍體就有十好幾具,說明對方的人數肯定不會少,而且其中還有人使用槍械,但夏文傑三個人只是用刀子就殺了十多名歹徒,而他們自己只是受輕傷,更詭異的是同在現場的高廣富被歹徒一槍斃命,他們卻一點事都沒有,無論怎麼想這也解釋不通。
曾遠橋眉頭擰成個疙瘩,他問道:“黃組長,按照你的推測,當時應該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黃冠英苦笑着搖搖頭,整件事情都太詭異了,他也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辦公室內。夏文傑把電話接通,打來電話的人確實是稽覈部的代部長蔡振宇。
當曾遠橋等人抵達t市分局的時候,夏文傑的確是在睡覺,但他也是剛睡着不久,這一晚上他並沒有閒着,連夜寫出一份稽覈報告,將事情的原委全部寫清楚,連同他用手機的錄音,一併傳到蔡振宇的郵箱裡。當然了,關於地獄犬那部分的內容他在報告中隻字未提。
蔡振宇是看過他的稽覈報告,又聽完高廣富與巴斯圖對話的錄音後纔給夏文傑打來的電話。“文傑嗎?”
“部長,是我。”
“周闊天是高廣富勾結一個叫老虎幫的人害死的?”即便是看了報告,聽了錄音,蔡振宇在電話里語氣仍是充滿了難以置信。
“是的,部長。”夏文傑輕嘆口氣,說道:“高廣富殺害周局有兩個目的,第一,是爲了他的仕途,第二,是爲了老虎幫給他的好處。”
“周闊天和那個老虎幫之間到底有什麼仇?”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周局生前在查一件黑社會火拼的案子,此案涉及到一個叫東盟會的黑幫,另外一個黑幫就是老虎幫,如果這個案子往深了查的話,東盟會和老虎幫都脫不開干係。”
蔡振宇深吸口氣,說道:“調查黑幫,那不是我們稽覈的職責,那是公安部門的工作,周闊天又爲什麼要去查黑幫?”
夏文傑解釋道:“確切的說周局查的是信訪辦,只不過其中又牽扯到黑幫火拼這件事。”稍頓,他又繼續說道:“高廣富也恰恰是借用這個機會,出其不意地殺害了周局,欲把兇手的身份往東盟會身上引,如此一來,他既剷除了他仕途上的障礙,又可嫁禍給老虎幫的勁敵,向老虎幫討要好處,可謂一舉兩得。”
“他媽的混賬、敗類、王八蛋!”蔡振宇是文人出身,其人的作風也一向都是個文質彬彬,此時他能失態爆粗口,也可看出他被氣到什麼程度了。
緩了一會,他正色說道:“文傑,你寫一份正式的稽覈報告提交上來。”
“部長,稽覈報告我已經交了。”
“你寫的那叫什麼?格式不對,裡面的內容也都是些家常話,這能給上級領導看嗎?”
“這份報告只能這麼寫!”
“啊?”蔡振宇一時間沒聽懂夏文傑的意思。
夏文傑一笑,說道:“老規矩,一個案子,兩份報告,一份對內,一份對外,我給部長的這份報告是對內的,也是不能給上級領導看的,至於對外的、可以給上級領導看的稽覈報告,就不能這麼寫了,高廣富勾結黑幫的事不能提,謀害周局的事就更不能提了。”
蔡振宇心思一動,眼珠轉了轉,過了一會,說道:“文傑,你繼續說下去。”
“稽覈部纔剛剛成立,就發生內鬥這檔事,而且還是副局長勾結黑幫殺害正局長這種極其惡性的事件,一旦傳揚開來,這已經不是給稽覈部門丟不丟臉面的問題了,而是整個稽覈部門還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所以,這次的事是絕密,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擔心首先倒黴的不是那些黑幫,而是我們稽覈自己。”
這纔是夏文傑不肯向t市分局以及省廳透露實情的主要原因,他並不是爲了掩護以影鬼爲首的地獄犬人員才說謊,以夏文傑那麼精明的頭腦,想要把影鬼等人出現的這一段給抹掉,那太容易了,他也能把整件事圓的滴水不漏,何止於像現在這樣漏洞百出。
聽聞他的話,蔡振宇倒吸口氣,夏文傑說的這一點連他也沒有馬上想到,一個剛剛成立的部門,要給上面領導看的不是做出多麼了不起的成績,而是穩定。
但是這一次的事態太惡劣了,副局謀害正局,而且還與黑幫私通,知法犯法,無法無天,這要是傳到中央領導的耳朵裡得怎麼想稽覈這個部門,就算不馬上撤銷稽覈部,恐怕以後對稽覈也全無信任可言,稽覈可是查人的機構,如果連上級領導都對稽覈不信任了,又何談去查人呢?
想到這裡,蔡振宇打了個冷戰,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夏文傑知道蔡振宇是個聰明人,而且聰明得過了頭了,自己能想到的事,他也絕對能想得到。
他維護稽覈,可不是爲了蔡振宇,他本身也不喜歡蔡振宇這個人,他是爲了餘耀輝,稽覈是餘耀輝的心血,他可不希望稽覈部纔剛剛成立就一步步的走進墳墓。
過了許久,話筒裡終於傳來蔡振宇的說話聲。“文傑,知道內情的有多少人?”
“除了我,就是老虎幫。”
“你不是還有兩個助手嗎?”
夏文傑翻了翻白眼,蔡振宇的細心淨用在這些偏門上。他說道:“部長放心,我的兩位助手都是值得信賴的,他們不會向外透漏任何一個細節。”
“如此最好。”
“部長,現在倒是有一件麻煩事。”
“什麼事?”
“省廳那邊聽說高廣富遇害,曾廳長帶着省廳的一些官員親自來到t市,調查這個案子,對外的稽覈報告是經不起實地勘察和細細推敲的,如果曾廳長一門心思地查下去,恐怕會被他查出實情的。”
蔡振宇皺起眉頭,低聲嘟囔道:“淨給我添亂。文傑,等會你把電話給老曾,我來和他說,還有,老虎幫那邊的人你要想辦法搞定,就像你說的那樣,爲了我們稽覈,這件的事,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如果老虎幫裡有知道內情的人,也留不得。”
夏文傑苦笑道:“部長,老虎幫是黑幫,不是政府機關,在我們的職權範圍之外,我又怎麼去搞定他們?”
“你少跟我裝糊塗,天道社、英傑會是不是都聽你的?你和它們之間是什麼關係真當我不知道嗎?現在是需要用到你這些人脈的時候了,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用什麼辦法,總之,把這件事給我封鎖住,至於高廣富嘛……”
“只能算他因公殉職了。”夏文傑接了一句。
對於蔡振宇知道自己和天道社、英傑會的關係,夏文傑並不意外,蔡振宇能成爲稽覈部的代部長可不是白給的,精明到了骨子裡,他之所以能容忍自己暗中操控着兩個社團,其一是天道社和英傑會一直沒碰黃賭毒,作風還算正派,當然了,最主要的因素並不在這,而在李震山身上,可以說一直以來都是李震山在上面護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