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健低頭看着袁野,柔聲說道:“說出實情吧,負隅頑抗,對你毫無好處。你剛纔也看到了,和你一同被擒的有那麼多人,如果你什麼都不肯說,而人家卻肯交代實情了,最後有立功表現的是人家,而你,將會帶上你的強硬一同去上斷頭臺,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愚蠢的行爲嗎?”
坐在後面的夏文傑嘴角揚起,關健不愧是調查局的局長,要說審問技巧,關健絕對是一流的,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字字攻心。
聽聞他的話,袁野頭上、臉上的虛汗更多,他顫巍巍地擡起頭,看向關健,結結巴巴地問道:“如果,如果我說了,我……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可以不被判死刑?”
關健含笑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法官,無法對你做出這樣的保證,不過,我們可以在關於你的卷宗裡寫上你認罪態度良好,有立功表現,相信,法官對於稽覈的評價會給予相當的重視。”
見袁野面露失望之色,關健話鋒一轉,又笑呵呵地說道:“當然了,你如果你確有重大立功表現,我們稽覈不僅可以保下你的命,甚至有權讓你免刑。”
他這話讓袁野的眼睛頓是一亮,他不斷下滑的身子下意識地向上挺了挺,急切地問道:“領導,什……怎麼樣算是重大立功表現?”
“交代清楚自己罪行的同時,檢舉並揭發他人違法違規的事實,你的揭發要屬實,而且對方的犯罪行爲要特別嚴重。”關健含笑一字一頓地說道。
袁野愣了愣,緊接着他瞪大眼睛,急聲說道:“我……我揭發,王局和陳局都有收受過毒販子的賄賂!”
關健眨眨眼睛,轉回頭,與夏文傑相視而笑,隨後,他狀似隨意地彈了彈指甲,語氣輕快地問道:“你這麼肯定?”
“我……我是親眼看到的,當時在飯局上,每個人都有收到毒販子送的一尊金佛,王局長收到的金佛最大,陳局長受的金佛也不小,我……我收到的金佛和他倆收到的金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金佛?關健暗暗苦笑,表面上他還是一派的輕鬆,神情自若地問道:“只有這些嗎?”
“還有、還有……”聽說有重大立功表現可以免死甚至是免刑,袁野也豁出去了,把他親眼看到的以及聽說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在T林業局,收受過毒販好處的人的確不在少數,只要是手上有點實權的人,基本都和毒販或多或少有點瓜葛。以前也有不肯收毒販好處的官員,但這樣的官員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有些是神秘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些則是被王應平找這樣那樣的緣由轉走、辭退,在這種大環境下,林業局的官員爲了自保,也只能選擇同流合污,而且無人敢去舉報揭發,其一,他們受不起毒販子們的報復,其二,他們自身也收了毒販子送的好處,舉報揭發毒販,自己也會跟着完蛋。
等袁野把情況都交代完,關健問道:“你前前後後總共收過毒販多少好處?”
“現在有……有兩百萬左右,另外還有一些金銀飾品。”袁野耷拉着腦袋,小聲說道。稍頓,他又擡頭道:“毒販子給我的錢和東西,我都沒有花掉,都留在家裡,我可以上繳,我可以全部上繳!我……我知道那是不義之財,我不敢花,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都留着……”
“嗯!”對於袁野的態度,關健很滿意,他話鋒一轉,問道:“怎樣能找到那些毒販子?他們又是什麼身份?”
這句話算是問到重點了,夏文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袁野想都沒想,搖頭說道:“我……我找不到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的,他們從沒給我留下過電話,我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和身份,我只知道一直和我聯繫的人綽號叫‘刀疤’。”
關健問道:“你對毒販子的瞭解只有這些?”
“我還知道他們都是一羣亡命之徒,他們什麼事情都敢做,也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在T鎮,沒人敢得罪他們,就連……”說着話,袁野突然頓住,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小聲說道:“聽說就連派出所都被他們買通了,還有鎮政府,裡面也有被他們買通的大官!”
袁野接下來說的這些話基本就是以訛傳訛,並不足信了,當然,如果有確鑿的證據,關健也會追查下去。把袁野身上的線索和信息挖得差不多了,關健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的表現我很滿意,我說話算話,如果你交代的情況全部屬實,我會以你有重大立功表現爲由,爲你爭取免責。”
“謝謝!謝謝領導!謝謝領導!”袁野聞言,激動得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一個勁的向下哈腰,如果現在他不是被銬在審訊椅上,估計這時候都能跪到地上磕頭。
關健沒什麼好繼續問的了,他向一旁的郝華點點頭,後者叫進來兩名行動隊的隊員,令其把袁野帶回拘留室。等袁野被帶走後,關健看向夏文傑,問道:“文傑,你怎麼看?”
夏文傑想了想,說道:“再提審兩個人,然後便可提審陳代文,最後提審王應平。”
關健沒有意見,按照夏文傑的意思,之後他們又提審了兩名企圖出逃的人員。
這兩位都是來自森林防火辦的,由於職位不高,他們所交代的事情也很有限,相對來說,袁野所交代的情況是最有價值的。
提審完這兩人後,關健讓郝華把陳代文帶過來。面對審訊室裡凝重、肅殺的氣氛,陳代文的表現還不如袁野呢,進來之後,他的手腳就在不停地哆嗦,頭都不敢擡起來。
好半晌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他方壯着膽子挑起眼簾,偷偷瞧了一眼夏文傑、關健、郝華三人,緊接着他身子一震,腦袋立刻又垂了下去。
正在翻看筆錄的夏文傑擡起頭來,看向陳代文,隨口問道:“陳副局長,你現在還是咬定你剛纔只是想回家取東西嗎?”
“我……我……”陳代文我的半晌還沒說出個下文。夏文傑聳聳肩,說道:“森林資源管理辦的袁野還有森林防火辦的劉冬寧、張軍可是把他們的問題都交代清楚了,如果陳副局長還是什麼都不肯說的話,我也不想在你身上多浪費口舌和時間。”
“我……我……我有罪……”陳代文又支吾了一會,然後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像是一灘爛泥,癱軟在審訊椅上。
“你當然有罪!”夏文傑哼笑一聲,揚頭說道:“說說吧,把你的問題都交代清楚,你應該明白,這是戴罪立功的表現,對你以後的量刑也有很大的幫助。”
“我……我總共收過毒販五次賄賂,第一次是……五十萬,後面的四次都是……都是一百萬以上,具體、具體的數目我記不大清楚了。”
“除了金錢之外,你應該還收過其他的禮物吧?如果直到現在你還認爲自己能隱瞞得住什麼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這是我對你善意的提醒。”
“是、是、是,我……我還收過毒販送的一輛車,以及……以及金條……”
夏文傑懶得再聽下去,向一旁的郝華甩下頭。後者從桌子上拿起一打紙和一支筆,拍在審訊椅的託板上,沉聲說道:“你把你自己的問題都寫清楚,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也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有遺漏,我們只能認定你是在刻意隱瞞!”
“我一定寫得清清楚楚!”陳代文看眼郝華,急聲說道。
夏文傑提醒道:“不僅要寫清楚你自己的問題,還要寫清楚王應平的問題,寫得越清楚越詳細越好!”
陳代文愣了愣,接着連連點頭,提起筆來,在紙上快速地書寫起來。夏文傑看了看手錶,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
此時關健也在看錶,他舔了舔嘴脣,向夏文傑那邊湊了湊,低聲說道:“文傑,今天差不多就行了,大家都是一天沒吃飯了。”
夏文傑說道:“派人去飯店帶回飯菜吃吧,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根本離不開,弄不好要熬個通宵。”
“今晚要連夜審問?”“兵貴神速,審案也是這樣。”夏文傑說道:“今晚我們無論如何也得撬開王應平的嘴巴,打開他這個突破口!”
關健噗嗤一聲笑了,搖頭說道:“難怪部長說你只要一辦起案子就會變成拼命三郎。”
夏文傑苦笑,說道:“這個案子涉及到的人太多,關係套着關係,利益連着利益,一旦被拖久,弄不好就會變成虎頭蛇尾,若是這樣,此案的收官我們還不如讓給其它部門去完成。”
仔細想想,關健覺得夏文傑說得有道理,他小聲問道:“你認爲會涉及到上級人員?”
“這是必然,不過那已和我沒關係了。”夏文傑笑呵呵地說道。
關健沒聽懂他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問道:“文傑,什麼叫跟你沒關係了?”
“我只負責調查大興安嶺周邊這一帶的官員,至於牽扯到的上級人員,那還得由老關你去查,畢竟你是部裡的調查局局長,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