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大地與山之王

月臺上的流水聲漸漸遠去,楚子航抹去眼睛上的黑色美瞳,永不熄滅的黃金瞳燃燒在黑暗裡。強大的造血機能已經讓他的血統優勢回覆了七成,或者更多些。

強化後的血統能夠拔出多少柄刀劍?楚子航深深吸了口氣,扳住車頂,翻身而上。

血統優勢令他足以抵擋車頂的疾風,行動就像在平地上,每一步他都在感觸腳下的震動。

他從不畏懼開打,他知道很多人說他是個殺胚。

既然已經準備好開打,那就要尋找最合適自己發揮的場地。

隧道頂部還在滲水,一滴滴打在他的臉上,冰冷。這種獨自走在冷雨中的感覺真是糟透了。但這裡真的只有他一個人,車廂裡一片死寂,蓄力滿了卻沒有對手出現的感覺同樣糟糕。進入這裡之後背上的胎記一直在灼燒,這個徵兆不知道是好是壞。

楚子航把“村雨”刺入車頂,猛力橫拉,而後縱切,在鐵皮上割出足夠一人進出的口子。他像一尾魚遊進珊瑚洞裡一樣輕盈地躍入,落在地板上——滿滿一列地鐵都是人,他們站在絕對的黑暗中,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彈,每個人都抓着橫杆,就像是一羣趕早班的上班族。楚子航站在他們中間,連呼吸都暫停了,那些“人”也沒有一點呼吸傳出。

死人?或者說那些渴望着新鮮血肉的黑影,他們又回來,和那輛邁巴赫一起。

楚子航掏出一片口香糖,剝去包裝塞進嘴裡,緩緩的咀嚼:“雖然我知道你們聽不懂,但是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再和你們相遇。”

他周圍的球形領域忽然清晰起來,透明的領域,表面閃着不穩定的暗紅色光弧。幾乎同一刻,那些默不作聲的“乘客”們如同海潮吞沒礁石那樣,從四面八方壓向楚子航。他們高舉的慘白色手掌帶着微弱熒光,掌心中沒有任何紋路。領域碎裂,熾熱的光焰四射,就像是一顆凝固的汽油彈爆炸的效果,凡是靠近楚子航的黑影都在一瞬間被焚燒殆盡,只剩下古銅色的骨骼。

言靈·君焰,青銅與火之王一脈的血統引發的“君王怒火”。

楚子航確實是個殺胚,因爲語言是弱項,所以每次動手前的發言都不太給力,每次都是神轉折。

古銅色的骨骸們仍舊撲向了楚子航,御神刀·村雨在楚子航身邊甩出一道光弧,把它們從腰斬斷。一個頭骨落入了他的掌心,被奇高的溫度融化了,對於沒有生命的東西,楚子航毫不憐憫,執行部是個暴力部門,負責人是個暴力教授,而他是負責人的學生。

“爆血”在登上列車的瞬間已經發動了,龍血熾烈!

氣浪吧整個頂棚都掀飛了,墜落的碎石紛紛落在了楚子航的身上。它們彈跳着,抖落灰塵,露出藏在裡面的細弱的骨骸,“君焰”領域再度激發,發出炭火般的亮光

楚子航撕開了身上的襯衣和那件讓他看起來有些幼齒的帶帽絨衫,“君焰”點燃了這些衣服,楚子航把他們揮舞成如火的風車,凡是沾到的敵人都被君焰燒熔

但是這些東西好似完全不畏死亡,還是一再地往上撲,無休無止。楚子航跑出了衣服,他們上面附帶的君焰之力在前後兩截車廂裡爆炸開來,碎裂的古銅色骨骸在空中粉化。

這是他聽到了尖嘯的風聲,大概只有在龍捲風的重心你才能聽到那麼刺耳的風聲,空氣在極高速度下變得像固體那樣堅硬,“一塊”移動的空氣可以打碎人的骨骼。楚子航從來沒有在龍捲風的中心待過,但他音樂記得自己曾經聽到過這種風聲。

對的!他想起來了,言靈·風王之瞳!(注:我沒打錯)夏彌的言靈。

一個人影向他本來,所到的地方一切敵人都被吹飛,絕不只是吹飛那麼簡單,敵人在半空中被撕裂,古銅色的骨骼粉碎飛落如雨,那人撞在他的身上,和他的後備相貼,楚子航感覺到後心傳來了溫暖。

“言靈領域放到最大!”夏彌大吼

“君焰”和“風王之瞳”同時達到極限,極高的溫度和極烈的火焰在強風的催動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見的奇觀“火焰龍捲”

颶風的中央一道搖曳的火蛇扭動着升空,數千度的高溫在凝聚,而後火蛇碎裂,鑽入了颶風的縫隙中。這場火焰龍捲席捲了整個隧道,吧一切可燃的東西化爲了灰燼,楚子航猛的一按夏彌的腦袋,撲在她的身上,幾秒鐘之後被前方隧道反彈回來的衝擊波經過他們的頭頂,進入呼吸道,差點衝裂他們的肺

一切歸於沉寂,幾秒鐘後,夏彌從楚子航身體下探出腦袋,緊張地左顧右盼。

“我靠,居然還活着!”夏彌劇烈的喘息

“你怎麼在這裡?”楚子航靠在了列車殘骸上,劇烈的火焰爆炸把車廂之間的連接也摧毀了,車頭跑了,他們卻留在了這裡。

夏彌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蚊子哼哼似的:“我晚上給你發短信你怎麼沒回?”

楚子航一愣,他並不認爲自己有義務要回每一條短信,夏彌只是提醒他,他收到了提醒,那就ok了,明天他自然會出現在夏彌家的飯桌上。

“我睡前一時興起啦就查了查你的位置”夏彌嘟噥。

“你怎麼能查我的地理位置?”楚子航又是一愣。

“我上次玩你手機的時候偷偷跟移動公司訂了一個搜索位置的服務嘛!”蝦米黑着臉大聲說,“好啦好啦!很丟臉就是啦!我承認了又怎麼樣?我就是看到你的位置在東方廣場,可是這個時候東方廣場早就關了,我忽然想到你說過那個地鐵傳說的事……打你電話又打不通,擔心出事咯!”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搖搖頭,無聲地笑了。他聽說個移動公司的服務,別人可以看到你的手機是從哪個站接入信號的。訂那個服務的通常都是家庭主婦……監視老公。其實他根本不想笑,只是這麼尷尬的話題,你不想繼續下去,除了笑還能怎麼樣呢?

“笑什麼笑?要不是我你就危險了!我那麼急着趕過來你看我還穿着拖鞋嘞!”夏彌惱火地把腳伸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看着那雙漂亮的、凍得通紅的腳,低聲說“:謝謝。”

“說起來生更半夜夜怎麼會有地鐵運營嘛?這裡到底是哪裡?夏彌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腳看,急忙縮回到那條破米希亞的裙下,左顧右盼。

神轉折,或者“顧左右而言他”總是這樣的

“尼伯龍根,或者死人之國,”楚子航輕聲說,“猜測終於被證明了,龍族真正的國度,並非存在幹正常的維度中,它位於一個叫作尼伯龍根的奇怪維度,一個用鍊金術構建的自有領地。如果我沒有猜錯,其實路明非進入的青銅城也是一個尼伯龍根,進去之後就會發現裡面遠比外面看來要大,路明非說過裡面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新的,因爲時間不變化。”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夏彌拾起一塊古銅色的骨骼研究。

“死侍。”楚子航輕聲說:“被龍族血統吞噬的混血種,介於人和龍之間,生與死之間,失去了意識,就像是遊魂……”他知道自己的結局大概也是這樣。

“如果是尼伯龍根,那麼龍王也就在這裡。”夏彌說,“可惜我們把地鐵給炸了,大概它會帶我們去找龍王的吧?”

“沒什麼,沿着軌道,總能走到。”楚子航雙手一撐,站了起來,從背後卸下黑箱放在夏彌面前,“可以幫我拿一下麼?”

夏彌怒了:“喂!師兄你沒搞錯麼?我可是沒穿襪子,穿着拖鞋來救你!你還叫我幫你扛東西?你有沒有人性啊?”楚子航急忙擺手“不……我的意思是我揹着黑箱子不太方便……”

“我提着就方便了麼?”夏彌瞪眼。

楚子航覺得有點無力,按着頭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你穿着拖鞋不方便,我可以揹着你……但是我如果揹着黑箱,又會硌到你。”

長久的沉默,夏彌縮了縮腦袋,小聲說:“哦……”

2、德州撲克

列車停靠在月臺上。月臺極其古老,水泥地面,邊角貼着綠色的瓷磚,白灰刷的牆壁剝落得很厲害,上面用紅色漆着觸目驚心的幾個大字,“福壽嶺站”,旁邊還有日期,1977年。月臺上只有一盞白熾燈照亮,上面結滿蛛網。趙孟華、高冪和萬博倩三個人扛着路明非下了車。

“喂!在這裡熬了快半個月的人是我們不是你好麼,你雖然不算白胖,好歹也不虛,扮得像個病號是怎麼回事?”萬博倩有點惱怒,她進入這個迷宮時還穿着短裙絲襪,現在小腿細的可以比拼巴黎秀場的超模。

“我不是不想自己走,就是想到在這裡不死不活的過幾百年,就……就他媽的哆嗦。”路明非說。

“習慣了就好,那那就是荷官。”高冪輕聲說。

路明非擡起頭,看見白熾燈下,坐着一個披着暗褐色麻布的人形。荷官緩緩擡起臉來,路明非驚得幾乎背過氣去。

就是剛纔在隧道里依稀看見的鐮鼬女皇,它的九個頭正左右扭擺,九根脊椎彎曲着,就像九條蛇的脊骨。

“別怕,荷官不會傷害人。”高冪說,“甚至你攻擊它它也不會反擊,你把它當成是個機器就好了。”

路明非戰戰兢兢的跟着高冪,四個人圍繞荷官坐下。荷官的九個頭蓋骨分別工作,觀察每一個到場嘉賓,然後把一枚鐵皮瓶蓋扔在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拾起來看了一眼,上面有“北冰洋”的字樣,那是種很古老的橘子汽水的瓶蓋,北京產,以前和可樂一樣流行。荷官又扔給高冪幾十枚暗金色的硬幣,給萬博倩的也是幾十枚暗金色的硬幣,給趙孟華的除了硬幣還多了一個鋁殼的指南針。

“不會吧?我的籌碼就只有一個瓶蓋?”路明非欲哭無淚,“我知道我新來,還沒有積攢那麼多絕望,但好歹照顧新人,惠賜兩個硬幣嘛!”

高冪拉了他一把,“別傻了,‘北冰洋’的瓶蓋是這裡最值錢的籌碼,每個值1000個暗金色的硬幣,趙孟華那個指南針也就值100個。你想換零錢就把瓶蓋扔給荷官。”

路明非試着把那個瓶蓋扔過去打在荷官的一個頭蓋骨上,幾秒鐘之後,叮叮噹噹,足足1000個精美的暗金色籌碼堆在了路明非面前,小山似的。

“哇噻!新手大禮包麼?”路明非喜出望外,“你們只有那麼點兒……要分給你們點兒麼?”

“不是每個新人都有這麼多籌碼的,我和高冪來的時候,每個人也只有一個指南針。”萬博倩眼神有點羨慕。

高冪點頭,“荷官審視你,便能知道你的心境,越多的孤獨,會換來越多的籌碼。用完了這一輪的孤獨,就要回到地鐵上去沒有止境的兜圈子。”

他扭頭看了萬博倩一眼,伸手和她相握,“如果我們兩個擁抱着說話,心裡會好過很多,但回到賭檯邊分到的籌碼就少;如果我們誰也不理誰,或者擁抱發怒,就會分到更多……所以其實我們每拉一次手就會減少我們的籌碼,只是……”

他的眼睛裡一片濛濛的笑,“有時候寧可犧牲點離開這裡的機會,也想握着她的手。”

誰都能看出來他們是一對兒,路明非忽然想起了被埋葬在青銅城裡的葉勝和亞紀。

“我靠!我有那麼孤獨麼?”路明非坐在堆積如山的籌碼裡。

另外三個人又是羨慕又是同情的……點了點頭。

“三條。”高冪翻開自己手中的兩張暗牌,從明牌堆裡拿了三張,湊出三條“q”。

他又贏了這一局,荷官、路明非、趙孟華和萬博倩每個人都要賠給他五十個暗金色的籌碼。

趙孟華臉色慘白的站了起來,他第一個輸光了。高冪不愧是卡塞爾學院當年數學第二的高手,算機率堪稱人腦計算機,不到十把下來他就把桌面上的籌碼收走了一大半。

誰也沒有說話,趙孟華慢慢的起身,沿着隧道返回前一站,那裡將會有一列地鐵等他。這是賭局的規則,輸光了的人就要立刻離場,登上不同的地鐵孤獨地在這個迷宮裡轉圈,直到下一次賭局要開盤的時候,地鐵纔會在王府井站停靠,人們才能匯聚。

路明非看着黑暗吞噬了趙孟華的背影,不禁兔死狐悲。他只剩一枚暗金色籌碼在手,還不如趙孟華等等他,大家路上也好搭個伴兒。這種腦力遊戲真的不適合他。

德州撲克的規矩看起來簡單,每個人手裡有兩張暗牌,下面則有五張明牌。荷官會分三次翻開明牌,第一次三張,後兩次都是一張。

最後大家從手裡的兩張暗牌加上下面的五張明牌一共七張牌中選五張,誰的花色大誰贏。同花、同花順、三條、四條什麼的都是大牌,每次翻開明牌前都要加註,覺得沒希望的就不跟,失去桌面的籌碼,覺得有希望的就堆籌碼上去。荷官也下場一起玩。

路鳴澤挑挑眉毛,“當然是我嘍,我說我們一起走嘛,你非不理我,跑錯地方了吧?要不要跟我換,我給你開個時空門送你出去.”

路明非猶豫了很久,搖了搖頭。

路鳴澤嘆口氣。“不過幫你懲戒幾個混混而已,又沒真弄死,搞得我好像是壞人似地。你自己出不去了,這個高明的算數非常好的,擬合趙孟華都被他擺了一道。”

“什麼意思?”

“你怎麼那麼笨呢?德州撲克每局只有一個贏家,輸家都賠贏家,也就是說一桌上一起玩的人越多,越會有爆贏的機會,如果這裡有幾萬個倒黴鬼一起攢孤獨,都換成籌碼,再把籌碼故意輸給某個人,這個人就能離開迷宮。明白?”

“還是不太明白。”路明非老老實實的說。

路鳴澤搖搖頭,“這麼說吧,這是個‘倀鬼遊戲’。有人說被老虎吃了的人不會變成一般的鬼,而是倀鬼,倀鬼無法解脫,就引誘別人被老虎吃。新的倀鬼繼續喂老虎引誘人來。高明其實就是要贏你、趙孟華和荷官三家,攢夠足夠的籌碼帶他的女朋友走,你來這裡她其實很高興,你能夠把他替換出去。”

“我靠!”路明非怒了。

“但是別怕,有我啊。”路鳴澤輕笑,“有我在,哥哥你天下無敵。現在shoowhand吧。”

關鍵是要算機率,有三條“q”的人要算別家會不會有什麼四條“3”之類的,勝率大的時候要拼死一搏,覺得危險的時候要果斷棄牌,砍了尾巴逃走。

在這個簡陋的賭局裡,一個北冰洋的瓶蓋頂十個指南針,一個指南針頂十個煙紙殼兒,一個煙紙殼兒頂十枚暗金色籌碼,一個暗金色籌碼頂十個古銀色籌碼。價值觀非常顛倒,迷宮的守門人大概是在惡搞他們。可是什麼樣的守門人會花費那麼大的精力設置一個迷宮來惡搞呢?他連門票都不收。

路明非看了一眼暗牌,心灰意冷。暗牌是一張“3”和一張“6”,已經翻開的三張明牌是“9”、“j”和“k”,這種渣牌根本湊不出大花色來。

他用最後那枚暗金色的籌碼換了十個古銀色的,爲了看前三張暗牌已經用掉了一個,剩下區區九個最小的籌碼,而高冪那裡足足堆着上千個古銅色籌碼!高冪鎖着眉,正在沉思,繃緊的嘴角帶着一絲狠勁兒。

“這傢伙是要踩着你和趙孟華的揹帶他的女孩逃走啦。”路明非身邊有人懶洋洋的說。

路明非心裡一驚,猛地扭頭,“你?”

路鳴澤挑挑眉毛,“當然是我囉,我說我們一起走嘛,你非不理我,跑錯地方了吧?要不要跟我換,我給你開個時空門送你出去。”

路明非猶豫了很久,搖了搖頭。

路鳴澤嘆口氣,“不過幫你懲戒幾個混混而已,又沒真弄死,搞得好像我是壞人似的。你自己出不去的,這個高冪的算數非常好,你和趙孟華都被他擺了一道。”

“什麼意思?”

“你怎麼那麼笨呢?德州撲克每局只有一個贏家,輸家都賠贏家,也就是說一桌上一起玩的人越多,越會有暴贏的機會。如果這裡有幾萬個倒黴鬼一起攢孤獨,都換成籌碼,再把籌碼故意輸給某個人,這個人就能離開迷宮。明白?”

“還是不太明白。”路明非老老實實的說。

路鳴澤搖搖頭,“這麼說吧,這是個‘倀鬼遊戲’。有人說被老虎吃了的人不會變成一般的鬼,而是倀鬼,倀鬼無法解脫,就會引誘別人被老虎吃。新的倀鬼會取代舊的倀鬼,舊的倀鬼就自由了,新的倀鬼繼續爲老虎引誘人來。高冪其實是要贏你、趙孟華和荷官三家,攢夠足夠的籌碼帶他的女朋友走,你來這裡他其實很高興的,你能夠把他替換出去。”

“我靠!”路明非怒了。

“但是別怕,有我啊。”路鳴澤輕笑,“有我在,哥哥你天下無敵。現在showhand吧!”

這是賭檯上最牛逼的話之一,意思是把手亮出來,手裡自然空空如也,也就是把全部籌碼都壓上。在電影裡表現這個場面,總是賭神一類的威猛大哥把堆成山的每個價值上萬元的籌碼,嘩的一把推出去。

“你會玩牌麼你?我加起來就一個暗金籌碼,還一手臭牌!show你妹的hand!”路明非說。

“一個籌碼就是根啊,一棵樹只要根不死,就會活過來。”路鳴澤拍着他的肩膀,輕聲說,“有人說你只要帶着一塊美金去拉斯維加斯,賭單雙,每次都贏,連贏28次,你就會贏得整座城市。哥哥,相信我,你何止會贏得整座城市,你會贏得整個世界呢!”

路明非慢慢地翻開自己的暗牌,他只有一個“3”和一個“6”,但剩下的兩張明牌都是“6”,他神奇地湊出了三條“6”,在這一把大家牌勢都衰的時候,他異軍突起。

他showhand了,他贏了所有人,賭注增加到了四枚暗金籌碼。

“看吧看吧,我說的嘛,幸運女神永遠在你的身邊哦哥哥,趁着好運要繼續啊!”路鳴澤親切的說,“繼續showhand吧!這種狂舞般的勝利,我們稱之爲‘桑巴’!”

接下來的十幾把中路明非如吸金漩渦那樣收取着桌面上的所有籌碼,萬博倩在關鍵的幾把中棄牌了,總算逃了一條命,高冪則從最大的贏家衰到只剩下兩百多個暗金籌碼。這個數學天才臉色煞白,呆呆的看着路明非。路明非每一把都在違反概率學,但是每一把都贏全場,就像一個握着勝利權杖的國王。

“你是怎麼做到的?”高冪輕聲問。

“瞎玩。”路明非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沒作弊吧?”高冪問。

路明非忽然惱怒起來,“作你妹的弊!你牛你就贏我們大家帶你妹子走!不然就別瞎掰!”

高冪沉默了。頭頂那盞昏黃的白熾燈發出絲絲的電流聲,好像燈泡隨時會炸掉。

“你猜對了。”許久,高冪嘆了口氣,“我確實是這麼想的,賭桌上人多才有機會離開……對不起。”

“說對不起也沒用啦,下注下注,你跟不跟?”路明非懶得跟這種沒義氣的人說話

“我籌備了很長時間,想了很久,要贏這一把帶傅倩出去,”高冪自顧自說着,“因爲我發現荷官雖然善於計算,但它也有弱點,你注意到沒有?只要我們之中沒有人棄牌,它也不棄牌。”

路明非一愣,好像確實如此,荷官從來不主動棄牌,只要別人都跟,它也死跟到底。

所以只要我們大家都不棄牌,而且每局的贏家出現在我們裡面,那麼荷官就只有不斷的輸錢。”高冪接着說了下去,“我們所有人的錢加起來都不夠保一個人離開,所以我們必須從荷官那裡贏錢,但其他人就要陪着荷官輸錢給這個人。你記得不記得古希臘人的地域觀?”

“不是不記得,是我根本不知道啊朋友!”路明非說。

“古希臘沒有輪迴的概念,學者們爭論地域中有多少人,因爲古往今來的靈魂都會進入地域,而地面上的始終只有這麼多。那麼地域必然人滿爲患。最後的結論是世界其實絕大部分,只有少數生者。死者的國就像大海,而生者的世界只是露出水面的島嶼。生者和死者的其實也是這樣的,他們共同組成金字塔。塔基是無數死者的靈魂,只有塔尖是生者。”高冪扭頭看着路明非,“你可以想這裡就是地域,我們不可能都離開。”

“所以你打牌打的好就該離開?”路明非氣鼓鼓的

“不,是誰運氣好誰就該離開。”高冪輕聲說。

“喂!高冪!”萬傅倩的臉色忽然有點奇怪

高冪笑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們出去了,還是有機會來救我的嘛,反正在這裡又死不掉……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得做一件什麼特別nb的事來向你證明自己,可惜一直沒找到。你這姑娘又摳門又不浪漫,我說放假我們去大溪地玩你又嫌貴,過聖誕節送你玫瑰花你都會轉手再賣給花店每次帶你去吃牛排你都打包……”他歪嘴笑笑,“今天終於有了個很棒的機會……”

他忽然一把推出全部籌碼,賭聖也不過這般豪氣干雲:“showhand!”

他在幾乎必敗的情況下賭上了全部賭注!

路明非默默的看着這兩人雙目對視,萬傅倩的眼睛裡有大滴的淚水映着光滑落。

大概是像蠟油那樣燙吧?路明非胡思亂想。是哦,就是那種感覺吧,想要做一件什麼牛逼的事情,向你證明一切。就像愷撒在微博上搞活動,讓全北京的人幫他找一輛紅色法拉利,然後帶着攝影團隊深夜溜進頤和園去拍求婚,還躍入冰冷的湖水盡展英雄救美的豪情,這視頻傳出去值得全世界情侶模仿,每個女孩都會因爲這個“證明”而相信諾諾慧會跟着愷撒一起開心幸福……就像他自己犧牲掉了1/4條命,換來那些逆轉勝負的作弊密碼,對諾諾大聲說“不要死”……想起來蠻韓劇的感覺。

只是有的人有資格做這個證明,有的人沒有罷了。

有資格的人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高冪成功的把他的全部籌碼輸給了路明非,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在學院裡的種種故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知道你有辦法。你能出去,那你能盡你的全力吧傅倩也帶出去嗎?我知道這有點難,但s級應該可以做到。”

路明非扭頭看着路鳴澤,路鳴澤聳聳肩,一臉“關我鳥事”的表情。

“我會盡力。”路明非說。

賭局白熱化了。路鳴澤靠在旁邊的柱子上睡着了,但他就是幸運女神的化身,他在,好運就死跟着路明非。

路明非面前已經有700多個瓶蓋了,按照這個迷宮的規矩,贏到1000個他就能離開,其實他早就能做到了,但是如果他肆無忌憚的揮灑好運,萬傅倩就會跟着荷官掛掉。

路明非試着給萬傅倩送籌碼,但是送來送去萬傅倩也只有300多個瓶蓋。這女孩的數學顯然也很不錯,但是跟好運比,數學什麼的根本就是渣。

路明非手裡是一張紅桃a和一張方片a,明牌已經亮出了四張,方片9,紅桃k,方片8和梅花a。

路明非已經有了三條a,這種牌加上無敵的好運,勝算幾乎是100%,但他不能showhand,那樣萬傅倩就會輸光所有籌碼,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小贏一把。

路明非推出一百個瓶蓋,“跟!”

萬傅倩立刻會意,也推出一百個瓶蓋,“跟!”

荷官的九個腦袋分爲兩羣,一羣去數萬傅倩面前的籌碼,一羣去數路明非面前的。這東西醜雖醜,倒是盡職盡責。

點好之後,九個頭都收了回去,它舒舒服服的坐正了,把暗牌往腳下一扔:“摔!一手爛牌!不跟!”

路明非驚的後仰,荷官……主動棄牌了?

按照高冪的判斷,荷官就是機器,是遊戲裡的npc一樣的東西啊!永遠只會站在城門口,重複的說:“歡迎來到奇蹟的城市。英雄,要不要和我賭幾把試試手氣……英雄,要不要和我賭幾把試試手氣……”這“摔”是什麼意思?怎麼忽然蹦出這光棍的語氣來了?

荷官發出“活活活活”的奇怪笑聲,忽然從一副沉默的骨頭架子變成了一個脫口秀藝人,“好歹我跑得快,這一把你們倆一對一放對吧!真懸吶!差點褲子都輸掉了,這才輸十幾個瓶蓋就當舒筋活血啦……”

路明非全身冷汗,他明白了,荷官並非傻到不懂得棄牌,而是開始的難度被刻意調低了!這個鍊金迷宮本質上就是個玩人的遊戲,類似rpg的關底波ss,會變身的!

路明非毫無懸念的贏了萬傅倩,萬傅倩手裡只剩下200多瓶蓋,而荷官在危險到來之前輕鬆撤退了!

“再來再來別吝嗇,大把下啊!狹路相逢勇者勝嘛,我三歲到澳門,四歲進葡京,五歲賭到變成精,六歲學人不正經,怎知七歲就輸得亮晶晶……今年二十七,還是無事一身輕……”荷官哼哼唧唧的在空中洗牌,骨骼翼手中飛舞着撲克牌組成的鏈條。我要五加皮雙蒸,二十四味涼茶,再加一粒龜蛋攪拌均勻,再加一滴墨汁,你們有沒有呀,哈哈哈哈!”

周星馳的臺詞.路明非喜歡這類二不兮兮的電影,臺詞倒背如流,此刻卻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只覺得陰森沉鬱.此刻的荷官就像一是個失控的復讀機,沒有邏輯,只剩癲狂.洗好的撲克牌彷彿被磁力吸合在一起,猛地收在翼手裡.荷官發出輕佻的笑聲,把一張張撲克投擲到路明非和萬博倩的面前.路明非手裡是一張紅桃”a”和一張紅桃”k”.前四張明牌都亮出來了,黒桃”10”、紅桃”10”、方塊”10”和紅桃”j”.牌面很詭異,明牌就有三張”10”,可以湊出”三條”.這種牌最後可以得拼小牌。就是說三條以外誰的小牌大誰贏.路明非有張紅桃”a”,勝算很大。”那傢伙手裡有一對,這樣它最終的牌面是三條加一對,才湊成”滿堂紅”他勝你.”路鳴澤緩緩地睜開眼睛,“但你仍舊日有贏的可能,如果最後一張明牌是紅桃”q”.但翻出紅桃‘q”的機率是1/52但一旦它翻出來,你就有德州撲克中最大的一手牌.”皇家通花順”,紅桃”10”,”j”,”q”,”k”,”a”.那是職業賭徒的一生中也開不出幾次皇家通花順呢,”路鳴澤微笑,”你信不信它會爲你翻開?”路明非的手心都是冷汗,太陽穴“突突”地跳着,要把一切賭在這虛無縹緲的運氣上是很需要勇氣的.還沒輪到他下注、該萬博倩決定跟不跟。萬博倩這一輪有點奇怪,把自已的暗牌直接扣下了沒有看。“showhand”_她把全部籌碼都推了出去。路明非腦袋裡”嗡”的一聲,不看暗牌就敢showhand?這女孩受不了壓力.準備撤了吧7!”別管我了,贏這個醜八怪.”萬博倩瞥了一眼路明非,乾瘦的臉上露出一絲輕笑,路明非第一次發覺這女孩還挺嫵媚,”師弟你牌技真棒,要是不管我,你早就能跑了吧?”

荷官的九個頭部瞪着手中的暗牌,咕唧咕唧地鬼叫着,似乎在冥思苦想,這局面太複雜了,但顯然它捨不得放棄,贏了這一局它就可以把萬博倩踢下賭桌.它跟人一樣有着對勝利的貪慾,萬博倩賭的就是它的貪慾,於是這個女孩把自己押上了賭桌!”跟”、荷官終於下定決心.

萬博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忽然輕鬆了o最後一張明牌翻開,紅桃“q¨!路明非面無表情地翻開自己的暗牌,至尊無敵的“皇家通花順”萬博倩的暗牌只是可憐“3”和“4¨,可她施施然站了起來,臉上洋溢着微光,凹陷的面頰好像都豐潤了一些。“別哭喪着臉,你已經盡力我知道.“萬博倩微笑着說,“要不是荷官突然學會棄牌,你就能帶我離開這裡.現在我要去找高冪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出去了再想辦法救我們哦。”

“他對你真好。”路明非輕聲說。“嗯,要不是他跟以前的女朋友老是有點藕斷絲連,我大概早就跟他訂婚了,萬博倩撇嘴,“他就是特別心軟,煩死了。”她頓了頓,“剛纔我忽然很想回去找他,。”

“嗯。”路明非點頭,

¨我看你showhand!就明白了。”

“你有什麼心事麼?”萬博倩歪着腦袋看他,“我看你好像神不守舍的,喜歡上什麼人了?”

“嗯,。”路明非努力地笑笑。

“如果喜歡什麼人,就要去找她,別在原地等哦。”萬博倩輕聲說,轉過身走向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黑暗吞沒了她的身影,只餘下輕盈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路明非想象那個女孩在一片漆黑裡奔跑起來,白色的裙角起落,就像是一匹閃着微光的獨角獸那樣美。雖然他看不見。

她一往無前地衝進隧道,絲毫不懼怕那裡的黑暗那是高離開的方向。

在地鐵上忍受過漫長的孤獨後,她會和高冪重逢,深深地擁抱,她會緊緊地拉住他的手不鬆開,儘管這樣會讓他們下一輪的籌碼少些。

“秀恩愛……小心別摔跤哦……¨路明非喃喃,擡腳踹了踹荷官,“前面兩個都掛掉了,你怎麼還不掛?”荷官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暗牌,似乎不能接受這種大逆轉的失敗,直到被路明非踹了個趔趄,它才猛地清醒過來,發出癲狂嘶啞的聲音,¨我就不應該來這兒……你現在後悔太晚了……留隻手行嗎……不行!要留,留下你的命!“

“一個臺詞控總要說完臺詞纔會死.”荷官仆倒在籌碼堆裡,化爲一攤古銅色的塵埃。白熾燈“燈嘶”的滅了。

3、第零站

“師兄你累不累?”夏彌問。

“沒事,你有多重?100斤?只是負重100斤從王府井走到蘋果園而已。”楚子航淡淡地說。

他正揹着夏彌在隧道里跋涉,夏彌拿着手電爲他照亮。軌道地基都是尖利的煤渣,她那雙拖鞋在這裡確實不管用。

“這是在拐彎抹角地問體重麼?”夏彌臉色黑沉沉的,“最近吃得有點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子航無聲地笑笑,懶得搭理她。他已經習慣了夏彌說話的方式,她胡攪蠻纏的時候,你大可以不理她,她也不會生氣。

夏彌忽然把手電光圈移到隧道上:“前方要到站了。”

隧道壁上用紅色的油漆漆着“102”,一個巨大的箭頭指向前方。

“102號站,福壽嶺。跟在我背後,不要離得太遠,隨時準備發動言靈。”

楚子航把夏彌放了下來,抽出了“村雨”提在手上。

“呀嘞呀嘞!我一向是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夏彌舉手敬禮。

兩個人貼在隧道壁緩緩的前行,說了也奇怪,解決了那些死侍和鐮鼬之後,隧道壁中的骨骼們就不再甦醒了。好像是被侵入者強硬的殺戮風格給嚇到了似的。

遠處出現了月臺的輪廓,沒有一絲燈光,只有滴水的聲音。極長的水泥月臺沉睡在徹底的黑暗裡,好像幾十年沒有人造訪了。

手電光圈掃到的地方都破敗不堪,牆皮剝落,金屬欄杆鏽蝕,一根根白灰刷的大柱子支撐起頂部。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中反覆迴盪。

夏彌緊張地抓着楚子航的皮帶,因爲楚子航現在赤裸着上身,沒有衣袖可揪:“這裡比剛纔還荒。”

“跟真實的102站應該很像。這個地鐵站不是民用的,所以很簡陋,一點修飾都沒有。如果在蘋果園站藏起來不下車,就能跟着列車到這裡。”楚子航忽然停下腳步,“有人剛剛來過這裡。”

他往前走了幾步,擡高手電,照亮了上方蒙着灰塵的白熾燈:“這個燈泡還是熱的,所以不久前它還是亮着的,死侍或者其他什麼死的東西自然不需要燈光。這裡應該還有其他人。”

他蹲下抓起一把灰塵,灰塵是古銅色的,被一塊暗褐色的麻布蓋着。

“跟那些死侍的灰有點像。”夏彌捻了一點湊到鼻尖,完全聞不出任何味道,像是石粉,但是非常沉重。

“嗨!師兄!看那個!”夏彌忽然高興地蹦了起來,手指前方。

備用鐵軌上停着一輛檢修用的小鐵車。這種檢修車的歷史很老了,結構也簡單,只是一張平板,純靠人力壓動槓桿推動。

“檢修車,你沒見過麼?”楚子航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用。

“完全不理解我的拳拳心意!”夏彌一臉惱火,“這樣你就不用揹我了嘛,我們可以坐那輛檢修車繼續往前。”

“也好。”楚子航點點頭。

“給你減輕負擔也看不見你說聲謝謝,”夏彌瞪眼,“難道揹着還蠻來勁?不覺得我重麼?”

“你的準確體重應該是98斤,還不到100斤。按照你的身高來看,你全身的脂肪含量大概是23%,這個數據比正常脂肪含量要低了不少,根據哈佛醫學院的數據,女性脂肪含量低於22%,可能導致不孕不育。所以你也許不用繼續考慮減肥了。”楚子航跳上檢修車,回頭看着目瞪口呆的夏彌,“所以我並不覺得你重。”

檢修車在鐵軌上飛馳。這古老的東西居然很好用,鐵軌的摩擦力小,只要給它加一把力就能滑動很長的路,速度相當不錯。

夏彌開始陪着楚子航嗨喲嗨喲地使勁壓了一會兒,很快就累了,就轉而抓住前面的欄杆,扮出在海船上眺望的樣子說“左舷十五度”或者“滿舵滿舵”一類的白爛話。

楚子航又想起初見她的時候覺得是看到了一個女伴路明非,內心世界廣闊又無厘頭,思維像只發瘋的兔子那樣蹦來蹦去,像楚子航這種思維通路筆直如彈道的傢伙永遠也抓不住那隻兔子的尾巴。

“真無聊,你都不會配合一下。”夏彌扭頭看着楚子航。

“對不起。”楚子航淡淡地說。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聽力上,以求前方或者後方有敵人逼近的時候迅速察覺,在這件事上他遠遠不如愷撒。

“小時候有人陪你玩麼?”夏彌靠在欄杆上,歪着頭。

楚子航想了想:”週末我媽媽和繼父會帶我去遊樂場。“

“真是少爺的生活。”夏彌一臉鄙夷,“你有朋友麼?”

“沒有。”楚子航頓了頓,“我不太會玩,我要是有你那麼會玩,也許就有朋友了。”

“我也沒有朋友。”夏彌撅起嘴,坐了下來,把雙腿伸到欄杆外,風掀起她的額發,她又開心起來,“喔喔!和過山車一樣!”

“你還喜歡過山車?”楚子航說,“六旗遊樂場之後還沒來得及感謝你。”

“沒事啦,同學嘛,你要怎麼感謝我?請我去水族館還是看電影?”夏彌轉回頭來擠眉弄眼。

楚子航答不上來,在摩天輪上他就因爲這個話題被夏彌噎得夠嗆。

她像個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個勁兒地蹦,你弄不清這是因爲她的無厘頭,還是嘲諷或者誘惑。

要真的是誘惑,那真是刀劍齊飛無堅不摧的誘惑啊,但就是有種人總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別的事兒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還要好一陣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頭使勁地壓着槓桿。

“哦呀哦呀!給力給力!再快點!”夏彌揮舞着雙手,“去香波地羣島!”

芬格爾也說過這個爛笑話,是出自《海賊王》的典故,這部沒完沒了的超長篇漫畫畫到作者都覺得無聊的時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兩年後在香波地羣島”重逢的大招來,兩年後少年開始大叔化,蘿莉都成了小御姐,於是又有了新故事可講。

香波地羣島,那是個重逢之地。楚子航看着夏彌的背影,想起和這個女孩曾在仕蘭中學的同一片樹蔭下走過,忽然有些出神。

“你沒有朋友還那麼能玩?”他說。

“就是因爲沒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咯,我小時候一個下午就在牀上滾來滾去也不覺得無聊,我爸媽都說我有點瘋瘋癲癲的,因爲我自己跟自己玩一會兒就嘿嘿笑。”

夏彌聳聳肩,“反正他們也很忙嘛要照顧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咯。”她趴在欄杆上,把側臉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些累了。

楚子航看着他那一頭柔軟的髮絲在風裡舞動着,陽光雨露的味道似乎瀰漫了整個隧道,手指忽然動了動。有種奇怪的衝到要把手伸進她的頭髮裡,摸摸她的腦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強的小孩,低着頭在人羣裡走過,不出聲;離得很遠看別人說說笑笑,也不出聲;但是你心裡有個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後,你躺在牀上睜大眼睛透過窗戶去看夜空,忽然難過,或者忽然笑得打滾兒?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結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裡解釋。”楚子航說。

“嗯,”夏彌輕聲說,忽然她睜大了眼睛,“別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歸宿,第二天早晨帶着一個男生回家跟我爹媽說,嗨,這是我師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們解釋!我爹只會賞我們每人一個大巴掌,解釋什麼?不用解釋了!解釋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頭。

他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直起身來,忽然間肩胛處的胎記好像要燒起來了。

“你幫我看一下肩膀那裡行嗎?”他轉過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強有力的肩大肌麼?不用那麼可以啦,我在路上已經鑑賞過了,hoho好心動”夏彌滿嘴白爛話,但還是乖乖地湊過來細看。

胎記顏色赤紅,像是一枚燒紅的硬幣嵌在骨骼裡。夏彌伸出指頭戳了戳,“痛麼?”

“不,只是很燙,”楚子航忽然一驚,“有什麼聲音,你聽見了麼?”

夏彌豎起耳朵細聽,同時用手電四周掃射,“沒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話吞回去了,就在檢修車的旁邊,她看見了一塊界碑似的石頭,表面簡單地陰刻文字,用紅色的油漆填滿,只有一個數字,“100”。

“一百?”夏彌愣住了,“什麼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說,“是下一站的編號。北京地鐵每一站都有一個數字編號,一號線從西往東編號越來越大。但最西邊的蘋果園站不是101號而是103號,因爲還有隱藏的兩個車站福壽嶺和高井,編號分別爲102和101,我們剛纔已經過了那兩站。編號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腦顱深處傳來陣陣劇痛。

第零站?怎麼可能是第零站?就算還有兩個車站沒有投入使用,也不會有人把它們編號爲第零站和負一站。

零時不該出現在常見編號中的,這個奇怪的數字是古代阿拉伯人發明的,是數學史上的巨大突破。它與其說是一個數字不如說是一個概括,空無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別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檢修車的剎車。

這時候他終於聽清了剛纔的異響。那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後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燈光,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亮着大燈,沉雄地轟鳴着,沿着鐵軌高速駛來,撞在檢修車上。

楚子航猛地撲過去把夏彌壓在身下。檢修車像是一顆被火藥氣體推動的子彈那樣,沿着鐵軌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邊風聲呼嘯,不想是滑行,彷彿向着無盡深淵墜落。

被某種東西封鎖了的記憶忽然甦醒了。“蒲公英”颱風登陸那天,暴風雨裡那個男人開着邁巴赫,帶他偷偷駛入封閉的高架路,那個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視的入口被柳樹枝條遮擋的路牌風曾經瞬間掀起樹枝,讓他看見了入口編號!

“000”號高架路入口!第零號高架路入口!

一切終於貫通了,爲什麼他總能在這一連串的事情裡嗅到那個雨夜的味道,因爲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亡之國”尼伯龍根中!

4、史前遺族

愷撇開着敞篷小車在車流如織的西單北大街鑽來鑽去,就像是在野牛肚子下面奔跑的野兔。來來往往的大車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截斷,但沒人衝他按喇叭

因爲被他超車的人心情都不錯。秋高氣爽的一天,一輛嶄新的minicooper,帶着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金髮男子和一個身穿紅色喜服的中國女孩,車後座上堆着999朵深紅色玫瑰紮成的巨大花束。男孩和女孩相視而笑,都一臉的臭美,但是美得珠聯璧合啊!大概是去結婚吧?每個人都這麼猜。

要是自己開着這麼輛車帶着這麼一個妞去結婚,哪能耐住性子等啊?車大概能開得飛起來!

車停在婚慶大廈的路邊,這棟大樓裡都是做婚禮生意的店鋪,拍婿紗照的、訂做首飾的、乃至於婚禮司儀。

愷撤拉着諾諾一路小跑上到四層,在一問掛着深紅色蜀繡門簾的店鋪面前停下。兩扇褐色的老木門,門上釘着老式的銅門環。愷撤扣了扣門環,一個清瘦的老人把門拉開一條縫,“愷撒?加圖索先生?”他上下打量諾諾,微微點頭,“嗯!貨色不錯!”

“喂!你是帶我來見什麼人販子麼?”諾諾扭頭向着凱撒,“我得提醒你,把我賣給人傳宗接代對買家是不負責的行爲,我很不靠譜的!”老人微笑,“我是說這身喜服,材質不錯,手工刺繡,細節拿捏的也到位,是清朝官宦人家新娘的裝束。現在能做到的裁縫已經很少了。只是還得改得適合你的腰身,嗯,此外還缺最重要的東西。”“什麼?”“鳳冠霞帔。”老人把整扇門推開。

彷彿寶庫洞開的瞬間,珠玉之光照亮了眼睛。溫潤的珍珠、剔透的翡翠、色彩千變萬化的琉璃珠子、琺琅.的鈕釦、黃金紅金和白金絲卷……

正中的桌子上則是一具用黑布蒙着的半身像,老人帶着得意的笑揭去那張黑布,半身像戴着一項赤金色鳳凰壓頂的鳳冠,百烏雲集於鳳凰後,每一隻鳥的雙翼都是手工雕刻的羽毛,而遮面的珠簾是用一粒粒翡翠穿成。“哇噻!”諾諾驚訝得張大了嘴。

“這樣的喜服,就要搭配鳳冠,你的男朋友爲你訂製了一頂鳳冠,”老人說,“全手工製作,需要半年的時間!但在開始之前,你先得選定你喜歡的造型。”“喜歡麼?愷撤握住諾諾的手,輕聲說,“你戴上會光輝燦爛的。”“那會是兩公斤的黃金、108枚紅珊瑚珠子和12塊冰種翡翠打造的頂級中國首飾,全手工,能直接送去拍賣的!跟這個比起來什麼卡地亞的結婚戒指,都是小兒科!”做首飾的老師傅牛逼哄哄,“在咱們中國,就是鳳冠霞帔纔給力!”

“聽起來真的好重呀……”諾諾輕聲讚歎。“喜服修改要多久?等着用.“愷撒轉頭問老師傅。“滾蛋!只是訂婚,喜服要到結婚時候才穿的!”諾諾搶白他。

“早點準備到時候省力,你訂了婚還跑得掉麼?”愷撒自然而然地摟着她的腰讓她靠自己更近一些

“就算現在改好,結婚時也未必能穿,朋友……女和豬一樣,胖起來是很快的……”諾諾像蚊子一樣哼哼。

路明非摸着溼漉漉的隧道壁往前,手電他留給高冪他們了,那東西對他們會更有用。黑暗好像粘稠的泥潭,他跋涉在泥潭中。他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會不會有一扇門,華麗麗地亮着彩燈,寫着“exit“。但他只能往前走,他不能回頭。

他想起希臘神話裡那個叫俄耳甫斯的兄弟的故事兄弟彈得一手好琴,是能夠彈得石頭都落淚,地獄三頭狗都鳴鳴地圍着他賣萌的強者,他還有一個漂亮老婆歐律狄克。但歐律狄克給毒蛇咬死了,俄耳甫斯兄弟以淚洗面之後抄着他的傢伙就奔地府去了,一路把冥河上的艄公都給彈哭了。最後殺到冥界老大哈迪斯面前說,我要我老婆。哈迪斯說你牛逼!行!老婆你帶走,不過有個條件,走出冥界之前你不能回頭看她,否則她就永遠留在這裡了。俄耳甫斯兄弟就帶着老婆一路往前,老婆就跟在他後面喋喋不休地訴相思,俄爾甫斯兄弟橫下一條心,愣是一路沒回頭搭理老婆。就在他們已經看到人間陽光的時候,老婆抱怨說你不愛我了。俄耳甫斯兄弟心裡柔情忽然氾濫,回身擁抱老婆,老婆就此被地獄的長臂拉了回去,只留下一串眼淚給他。這個故事說明天下的英雄好漢,十有八九都是掛在那要命的溫柔上,所以《葵花寶典》教育大家“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委實道理精妙!不過說起來那又如何暱?東方不敗倒是大仁大勇地照做了,可還有楊蓮亭在後面埋伏着他吶!說起來沒有遇到什麼陳雯雯什麼諾諾之前他也是一條好漢呀!他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小屁孩,站在叔叔家的天台上,雙手比着槍形對着夜幕中的紅綠色啪啪地掃射,不害怕不驚恐,不憂傷更不絕望,是個相信自己會擁有全世界的小屁孩。可是後來他長大了,知道了這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是聖鬥土,不是高喊着“希望”那種熱血口號就能再站起來的。有些希望就像是肥皂泡泡啊,註定要破掉;有些人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這一次倒下去就不會再站起來了。各種觀衆真是抱歉,主角這次撐不住了……不會再去抓那妞兒的手了,她已經……很幸福了啊。他必須強迫自己不斷地想這個想那個,否則就會撐不下去。最後他想到了萬博倩走之前說的那句話,“如果喜歡.,什麼人,就要去找她,別在原地等哦。”

說得真好,如果有人在外面等他的話,他也會跟萬傅倩一樣飛跑吧?可是沒有啊。

說起來不該是你走出這個迷宮的啊,四個人裡你最沒價值,要是高冪和萬傅倩出去了就能結婚了吧?趙孟華出去也會有柳淼淼和陳雯雯兩個美少女得救,會圍着他哭,你出去了能幹啥?你掛在這裡也就是芬格爾可能有點兔死狐悲罷了。

靠!想到這些事情果然就豪氣橫生啊!再也不懼黑暗裡藏着的任何妖魔鬼怪!你看老子這渣到爆的人生老子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要勾魂麼兄弟來嘛!沒有存在感的人生就是坦蕩蕩!

他忽然摸不到隧道壁了,撲面摔倒在一堆煤渣上。

她仰起頭,只看見無限高礦的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頂,也看不到壁。他走進這個巨大的空間,就像一隻螞蟻在深夜爬進聖彼得大教堂。他到達了地鐵的終點,也是迷宮的盡頭。

他越過一根根枕木向前摸索,穿越這個巨大的空間累得他氣喘吁吁,最後他看到了一面人工開鑿出來的巖壁,上面滿是機械留下的痕跡,貼着巖壁的是梭形的水泥月臺,奔到是石壁前摸索拍打。見鬼了,根本不像是有門的樣子,看這麼堅厚的石壁他此刻大概是在一座山的內部,在這巖壁上開鑿通道確實是驚人的工程量。

媽的,不會被涮了吧?他心裡嘀咕。這時候巖壁上有黃色的燈亮起來了,緩慢的閃爍着。路明非又驚喜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無意中觸動了什麼開門的機關。他竭力擡頭去看那盞在高處閃爍的燈,但是位置太高了看不清楚。

堅厚的巖壁開始震動了,裂痕自上而下出現,路明非臉色有點難看,這迷宮之門打開的架勢倒像是黃金十二聖鬥士打開嘆息之牆,讓人覺得裡面會蹦出個哈迪斯來。

整個巖壁都是龜裂的紋路,片片碎石落下,塵埃瀰漫,路明非捂着臉一步步後退。黃燈搖晃着似乎要掉下來了,他周圍的岩石片片剝落。路明非擡頭看了一眼,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刺骨的惡寒那盞黃燈正在看他!

他還沒有來得及掉頭逃跑,巖壁徹底崩裂了,蛇一般的東西從裂縫中游出,鱗片愕然!那黃燈是巨蛇的眼睛!

酒的麻衣和薯片妞都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龍對於混血種而言也是個很抽象的東西,很少有人見過真正形態的古龍,這種生物又具有徹底改變骨骼的結構僞裝自己的能力,因此古代典籍裡的龍有時候是帶翼的四足恐龍,有時候則是貌美的娜迦,有時候則是獨角的長蛇,畫畫的說龍的步驟是“一畫鹿角二蝦目、三畫狗鼻四畫牛嘴、五畫獅毛六魚鱗、七畫蛇身八火炎,九畫雞腳畫龍罷”,說白了就是個九不像。

然而此刻一切面紗都被剝去,這個史前遺族以至兇至戾、至偉岸=又至鋒利的外表露於世!

那是一條真正的巨龍,率先突破巖壁的是他修長的脖子。

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描述他古奧莊嚴的軀體,他顯然是個爬行類,但是必然和爬行類都美麗。

只不過那種美是陰暗之美、雄渾之美和深邃之美,令人敬畏。全身青黑色的鱗片從前往後一次張開一次合攏,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滿是骨突的臉上帶着君主班的威嚴,他俯視路明非,

張開了巨大的黑翼,尖刺地嘶吼起來。

路明非死死的捂着耳朵,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跳了。他果斷地敬佩史上的屠龍的英雄人物,居然能在這種巨型生物面前昂然而立拔出劍來。

他並不知道在這樣近的距離上,即使歷史上的屠龍英雄們也會有半數因心臟爆裂而死,而他還能呆呆地站着。

龍蛇一般的長頸忽然一縮,雙爪子刨地,小心地縮到角落裡。他把頭低到基本貼到地面,警惕地打量着路明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

他不太敢動,他記得什麼野外生存書上說,要是野獸和你對峙千萬別逃,野獸其實在觀察你,你一逃他知道你心虛就跟在你屁股後面咬你。

不過龍是野獸麼?這東西是智慧生物,卡塞爾學院的書上提到龍都是用他和她。

巨龍金色的眼睛微微收縮,像是貓頭鷹一樣。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這東西的姿態像什麼了。根本就是隻貓嘛!一隻座頭鯨那麼重的巨貓!

龍遊動着長頸緩緩地靠近路明非,路明非站的筆直,好像一根鉛筆插在月臺上。逃也沒有用,這長脖子簡直跟《狂蟒之災》裡那史前巨蟒差不多了,輕鬆一伸一縮,獵豹的速度也逃不掉。龍緩緩的張大嘴,利齒如槍簇,黑色的長舌從上到下舔過路明非全身。

“你贏了。”

“喂,臺詞錯了吧?不該是哇!好嫩的肥羊麼?”路明非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贏了”龍又一次說,低沉威嚴,“我們來玩什麼?”

“玩什麼都好,只要別玩吃肉的遊戲就行,”路明非爛話脫口而出,其實是他此刻神經繃緊根本管不了自己那張欠嘴。

龍大概無法理解路明非的白爛精神,眼神又變得警惕起來,他緩緩的後退,縮到巖壁邊。他那個動作就像是縮緊的蛇一樣危險,因爲隨時能彈出去一口咬住獵物,路明非渾身都是冷汗。

龍猛地揮動膜翼,路明非看那動作好像是要扔石頭打他,急忙捂臉。一個藍色的袋子落在龍和路明非之間。

那是一代薯片。

這神獸似地玩意真能整,路明非的邏輯徹底混亂,龍類是種賣萌的生物?

“給你”龍仍舊是很謹慎的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有此禮遇,只覺得雙膝發軟,恨不得叩拜下去說謝主隆恩啊不,龍恩!

龍盯着路明非看了很久,見他沒動彈,再次伸出黑翼。翼端是鋒銳的爪子,這巨型生物的動作極其精準,利爪挑開了薯片的包裝袋,小心地夾起一片薯片放到嘴裡。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龍以君王般的低沉的聲音說。

路明非捂臉,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鼓起勇氣上上下下打量這史前神獸。龍有30或是40米長,但這斌非完整長度,龍只有前半身暴露在外,後半身還是骨骼形態,粗大的脊椎從前往後漸漸石化,最後和石壁相接。

這東西就像傳說中的不死生物,半身顯露生存之相,半身顯露死亡,生死巧妙的融爲一體,似乎有着什麼宗教上的意義。

不過這賣萌的語氣不知道有沒有年滿五歲

作戰計劃到這裡已經完全破產了,因爲根本不知道“大地與山之王”是什麼東西,諾瑪沒法給出精確計劃,副校長則認爲“七宗罪”在手裡,因該問題不大。

應該問題不大?“青銅與火之王”身上好歹有個融合的老唐是弱點,眼前這神獸渾身上下都是鐵鱗!七宗罪就算鋒利,對他也不過是把鉛筆刀!

龍看起來果然熱愛薯片,很快他就吃完了一袋薯片。路明非一直沒動彈,龍警惕的眼神也慢慢放鬆了,取而代之是對路明非的不滿意。

真是一種“不滿意”的眼神,不是輕蔑不是不屑,就像是一隻貓對主人的不滿意。

“你一點都不好玩。”龍說“但你很會賭,我打不贏你。我們”

他接下來的話讓路明非一頭栽倒,“看電視吧。”

路明非很想直接暈過去,但問題是他沒有暈倒,那還能怎樣?

這是他人生中值得紀念的一天,他出錯了頭,認錯了妞,進錯了地方一切都是錯的,連龍都是錯的。

龍真的拿出了個電視,18寸的老式電視,一個沉重的大方盒子。

顯然這是它重要玩具之一,他輕拿輕放,用翼尖接上電源的時候也異常仔細。屏幕的燈光照亮了黑色的龍鱗和路明非的臉,龍把下顎放在月臺上,路明非坐在他腦袋旁邊,還沒有龍頭的1/3高,就像貼着一塊巨大的岩石。

這奇怪的和諧感是怎麼回事?

屏幕上滿是雪花點,信號很差,正再放周星馳的《賭聖》。

這個巨大的迷宮大概都被這條龍控制着,荷官開始木呆呆的,後來滿口臺詞,也不過是被這條龍控制了。

他是看門人也是這裡的主宰,但他的智力顯然有點問題

,對於這條龍而言,他們這些人似乎不應該稱作“入侵者”,而是來陪他玩的人,他用一個賭局選拔他認爲最好玩的人。就像一個小孩對於家裡來的客人好奇。

月臺旁邊堆着各種奇怪的東西,被分揀的瓶蓋、煙紙殼、指南針、色彩豔麗的包裝紙顯然都是這條龍精心收藏的。

這條龍構築了這個鍊金迷宮自己生活在裡面,像個宅小孩縮在自己臥室裡,而自己居然是來殺他的。想到這一點路明非不由得有點不舒服。

不對!他渾身一顫,意識到自己的推論中有個錯誤!固然也許會有垃圾被地鐵運進這個空間,但是薯片呢?電視呢?這條龍的脊椎連載比眼力無法移動,他好像是被養在這裡。

5、屠龍者,集結

愷撒走出首飾工坊,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羅盤。

不是指南針,而是個刻着天干地支和伏羲六十四卦的銅盤,中間是人首蛇身的磁針。

這東西是風水先生拿來算時辰探地脈的玩意兒,這是林鳳隆老先生後來寄到愷撒住處的,說這東西是前明古物,對他估計會有點用處。

諾諾量身和選翡翠需要點兒時間,愷撒正好來探探地脈……這裡就是當年王恭廠大爆炸的舊址,愷撒其實是在定位王恭廠舊址的時候找到那家首飾工坊。

他他一手翻着一本週易,一手端着羅盤往樓下去,周圍的人無不側目。

但有遠比他更吸引視線的,一樓傳來了掌聲,愷撒往樓下張望,看見一隊皇帝搖擺着進了婚慶大廈,後面還跟着一頂紅色花轎。爲首的一個仰頭看見二樓的愷撒,驚喜地摘下園框老墨鏡招手,“嗨!愷撒!你也在這裡!”

愷撒真想捂臉說我不認識你。

那是三四十個洋人,沒人一身明黃色黃袍,下面是老北京布鞋,頭上是明珠頂戴,都戴着圓框茶色墨鏡,一個個拽着方步,一個個喜笑顏開,知道的說是混血種的背景旅遊團,不知道的一位是商場的宣傳活動。爲首的是唐森,芝加哥地區做建築業的混血種,雖然陣營不同但凱撒還是和他認識,加圖索家族的一些分支機構和唐森的公司有往來。

“嗨!唐森!你好!”愷撒也只好張開雙臂擁抱這位奔上二樓的皇帝,“你穿龍袍真是棒極了!”

“哦!我們團購的!很便宜!”唐森正了正頂戴,“我們的一位朋友看上這次的導遊女孩,非常浪漫!我們今天是來選中式婚紗的,你也是來選中式婚紗?”

愷撒是在不好意思承認他和這些二貨的來意一樣,只好微微一笑。他忽然愣住了,一直微微顫動的磁針忽然告訴旋轉起來,地磁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忽然變化了,好像他們腳下是某個磁力漩渦。

“喔!這是什麼?”唐森好奇的看着他手中那玩意兒,開了個玩笑,“是因爲我們來了它很高興所以轉的那麼快麼?”

“不,”愷撒面色凝重,“它的用途似乎不是測二百五的密集度……”道里忽然吹來了風,風裡帶有些微的灼熱氣息。

龍沉雄地低吼,黑翼展開,前腿撐起。他站起來了,金瞳緊緊地收縮起來。連路明非這種遲鈍的傢伙都感覺到龍忽然透出了強烈的敵意。

這纔是一條龍真正該具有的氣場,古古奧森嚴。

“兄弟你沒事不要瞎變身啊……我可一直都是老老實實地坐着呢。”路明非嚇得直哆嗦,一步步往後退。

龍的巨翼掃過月臺,把他珍藏的那堆破爛都掃到了身後,又用翼手輕輕抓起電視,也把它置於自己身後,然後脖子後縮,像是預備進攻的蛇那樣,直視前方。

前方隧道里傳來了金屬摩擦的聲音,什麼東西正在逼近,帶着橘色的火光。

兩團火光從隧道里飛了出來,那時燃燒棒,卡塞爾學院標配,用於在黑暗中照明,一根就足夠照亮歌劇院那樣的巨大空間。但是在這裡它還遠遠不夠,只不過照亮了隧道出口附近的一片區域。一輛鑄鐵檢修車滑出了隧道,車上壓動槓桿的年輕人赤裸着上身。

楚子航!

路明非激動得就差熱淚盈眶,好比失陷在海外的難民看見掛着五星紅旗的大船出現在海平面上。可大船哪有面癱師兄的美感?那看那條緊身牛仔褲上的皺褶,你看那汗水淋漓的後背,肌肉分明的雙臂有力地一下下壓動槓桿,每一根線條蜷縮又舒展,美得如詩如畫!讓人瞬間想到了名畫上汲水的少女啊……

但是見鬼!面癱師兄你秀逗了吧?雖然你一直是個紫龍式的脫衣男但是在一條龍面前展示肌肉有屁用啊!就算你肱二頭肌超過施瓦辛格也不夠龍吃個午飯的啊!你悄悄潛進來救我就好了,你擺這個po色……….路明非心裡的吐槽之神唾沫橫飛。

檢修車壓碎了燃燒棒,但是楚子航的身影非但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

此時已經能清楚地看見檢修車周圍籠罩着一個透明的氣界,上面流動着暗紅色的光,檢修車經過的地方鐵軌變成耀眼的金紅色,就是是剛從熱軋機裡吐出的鋼條,接近熔點!

“君焰”的領域,楚子航攜着這個高危領域而來,把自己和這兩檢修車一起變成了滑動於鐵軌上的炸彈!壓槓桿的速度越來越快。領域表面流動的光從暗紅色變爲血紅,越來越亮,最後變得陽光般刺眼。

楚子航快要支撐不住這個領域了。“君焰”被牢牢控制的時候,其實是漆黑一片的,純黑色的火焰是把光熱都隱藏起來,爆發的時候才化爲灼目地焰色。

現在被言靈之力束縛的光和熱正掙扎着要從領域中脫離出來,沉重的鑄鐵檢修車也從邊緣開始熔化,金色鋼屑落在地上濺開。

這枚用言靈填充的炸彈隨時會爆炸。

路明非一個飛撲藏到一個石墩子後面,耳邊傳來刺耳的長吟,就像是用鋼鋸條在石頭上磨蹭。龍在尖叫,他震動雙翼,鼓起強烈的風,吹地整個空間裡飛沙走石。

龍無法逃走!他是被禁錮在這裡的!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龍的後半截身體石化在巖壁裡,楚子航抓住了他的弱點。龍不能閃避,只能硬扛。但龍能頂得住灌滿“君王烈焰”的炸彈一擊?被這東西砸中,好比一發凝固汽油彈糊在臉上爆炸。

楚子航猛地洞開槓杆,騰空倒翻,檢修車以超過100公里的高速向着龍衝去。楚子航脫離的瞬間,鋼鐵開始燃燒,檢修車流動着奪目的金色。軌道盡頭是封閉的,砌着巨大的水泥墩,檢修車一頭撞在水泥墩上,翻轉着騰空而起,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弧線,砸向龍的頭部。

路明非傻眼了。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必須精確地控制速度,這種要命的關頭還能做出最冷靜的計算,得到準確的結果,楚子航的數學居然強到這個地步?強到這個地步的……還算是人麼?

楚子航落地,猛地站直。他確實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他的肌肉表面覆蓋着青灰色的薄鱗,手上骨節漲大,面骨突出,黃金瞳像是在燃燒。路明非倒吸了一口冷氣,搞不清楚師兄到底是跟龍一撥還是跟他一撥的,因爲看起來楚子航像龍勝過像他,根本就是一個異類!

所以他不喜歡跟人配合,因爲爆血後的狀態決不能被別人看見。

龍沒法閃避,只能緊緊地用雙翼把頭抱了起來,就像準備捱打的孩子。路明非忽然有點於心不忍,這東西真的是龍類麼?就憑這智商?

檢修車撞在龍翼上,瞬間熔盡。驚天動地的巨震,所有光與熱都迸發出來,鋼水四濺。路明非能聽見鋼水灼燒龍翼的可怕聲音,爆炸把龍收藏的瓶蓋激得四面飛濺,子彈般打在路明非藏身的石墩子上。

路明非抱着頭,蜷縮着,忽然明白了龍爲什麼要掃空月臺,他是意識到強敵的到來,要把收藏的東西藏在自己的身後。就像是巨大的災禍到來的時候,孩子把心愛的玩具藏在牀下最隱秘的角落,以爲這樣它們就安全了。

但一切都無濟於事,一塊被爆炸激飛的碎片落在距離路明非不遠的地方,那時電視機外殼的一部分,上面還有未息的火苗。

塵埃緩緩降落,龍仍以雙翼抱着頭,僵立不動。鐵水在他身上緩慢地凝結,同時灼燒着鱗片發出“嘶嘶”的聲音。路明非從石墩子後面探出頭來,大氣都不敢出。

楚子航全身的細鱗一張一合,虯結的肌肉如鐵筋般凸出。他再度吟唱起來,領域展開,鱗片縫隙汩汩的血流迅速蒸發爲紅霧。

二度爆血!

“言靈。君焰”的領域進一步擴張。這一次楚子航牢牢地控制着局面,黑紅色的氣流在領域氣界邊緣遊走,像是無數半透明的蛇。他很黯淡,但周圍盡是熾烈的光焰!鋪道的煤渣被引燃了,軌道熔爲鐵水,楚子航如同站在烈火祭壇的中央。

這纔是所謂“龍血”的真實力量麼?路明非本以爲愷撒的“鐮鼬”已經是不可思議的能力,但現在楚子航爆發出的偉力簡直讓人想到了三峽水庫中暴怒的青銅與火之王。

這種血統真的可控麼?連路明非都懷疑。也許調查組是對的?至少得把他安置在校園以外,

好好給他講點做人的道理,讓他不要輕易衝到,最好學個佛修個道……還派他出來執行什麼任務啊?這根本就是豢養一條龍去屠另一條龍把?

龍身上剛剛凝結的鐵膜發出輕微的裂響。路明非大了一個寒戰,被燃燒糊在臉上爆炸了還能活?這東西真的“生物”麼?

鐵膜崩碎,龍猛地張開雙翼,雙翼被灼燒出大大小小的孔洞。他發出憤怒的長嘶,鐵屑如細小的箭矢飛射,刺破空氣發出嘶嘶聲。

他俯身做出撲擊的預備姿態,不過這個威風凜凜的動作相比光焰中的楚子航真實遜斃了。這大傢伙能抵抗燃燒貼在臉上爆炸,可反擊起來完全沒有那種神明般的威勢,就像一隻從被打懵的狀態中甦醒過來的巨型阿貓阿狗,正在暴怒地齜牙。

路明非忽然覺得呼吸艱難起來。巨大的空間中彷彿孕育着一個熱帶風暴,風眼正在吞噬所有的空氣,其他地方的氣壓瘋狂下降。那是另一個領域被激發了,一個足以影響整個空間的高階言靈被釋放。它正從整個空間裡抽提氧氣,數以噸記的氧氣!

夏彌的“風王之瞳”。

不知何時,她懸浮在了龍的面前,楚子航的頭頂。波西米亞長裙漫卷如雲,長髮也漫卷如雲,她吟唱着言靈,如天使唱着聖歌降臨,眼瞳清澈光潤,赤裸的雙腳上凝結着鮮豔的血珠。

路明非知道她很美,卻不知道她這麼沒。這一刻她的美麗在風的襯托下讓人忍不住要去遮眼,好像是畏懼那容光射入自己的心。她是風王的女兒,風王的瞳孔,在高天裡醞釀一場滅世的風暴。

“君焰”開始釋放,但不是以往那種爆炸的效果,無聲,甚至是死寂地燃燒。黑紅色的氣蛇、灼熱的煤渣、金色的鐵水,都順從夏彌的召喚而升起,楚子航醞釀的高熱也被她全數吸走,楚子航仰頭望着她,全身鱗片中的血絲冉冉升空。

夏彌早已經在這場風暴的核心凝聚了數以噸記的氧氣!高熱、氧氣、煤渣、熔化的鋼鐵,這些風暴的素材以夏彌爲中心旋轉,彷彿着火的風車輪舞,波西米亞長裙加百合花般盛放。

“師妹啊……這樣會走光哎。”路明非喃喃地說。

但此時此刻他對這個走光的師妹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不敢有。夏彌身上絕對的力量、絕對的血統、絕對的威嚴彷彿凌空的山嶽,他這樣的傢伙只能膜拜。什麼防火防盜防師兄,這樣的師妹誰敢要?就算走光了也就是頭走光的爬行類啊!你會猥瑣地偷看烏龜寶寶的屁屁麼?能配得上她的,只有她下方那個同爲異類的男人。

夏彌低頭看着龍,伸手似乎要撫摸他的頭頂。她的眼瞳深處居然有着那麼多那麼多的溫柔,好像小女孩向自己養的小貓伸出手去。

龍也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被她的美震驚了。

美得就像是一場永別。

言靈。君焰,爆發!

言靈。風王之瞳,爆發!

火焰的狂流和數以噸計的氧氣混合,灼目之光,焚城烈焰!光與火的龍捲從夏彌伸出的掌心中吐出,兩個言靈的完美疊加!無與倫比,天作之合!

火龍捲像錐子一樣鑽在龍的雙眼中央,高熱高壓同時作用,效果不再是凝固汽油彈,而是高功率的激光發生器!

龍的顱骨被火龍捲鑽出了缺口,高熱進入腦顱深處,灼燒着他的神經。儘管他擁有強悍的身軀,卻無法對抗神經被燒燬的劇痛。他的慘嚎聲介乎於人類和野獸的聲音之間,混合着仇恨和瘋狂,路明非死死地捂住耳朵不敢聽,這頭危險的動物在生命的盡頭發出的吼叫雖然震耳欲聾,但也不過像是貓被虐殺時的哀哭。

龍倒在月臺上,雙翼抱着頭翻滾。巨大的身軀撞擊地面,鱗片碎裂,血流滿地。

地獄般的燦爛。

“楚子航!”夏彌大喊。

楚子航從極度疲憊中猛然回覆神智。龍還沒有死,任務還沒有結束。

對龍類,你永遠要看着他的生機盡絕!這是學院對每個執行部專員的教育。因爲人類不可能知道龍類的身體裡還隱藏着多少秘密。

楚子航揭開了黑箱,鍊金刀劍。七宗罪!

楚子航舉起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拍在刀匣上,在狂龍的吟聲中刀劍彈出。

漢八方古劍“傲慢”,太刀“妒忌”,兩種原罪,兩種懲罰,楚子航雙手刀劍,鷹一樣撲擊出去。精煉後的血統令他已經能拔出“妒忌”,但很勉強,刀柄上彈出的鱗片刺進了他的手心。疼痛被他拋在腦後,他躍上月臺,躍入空中,雙手刀劍插入龍眼。龍掙扎着猛地立起,悽絕地長吟着,竭力伸出脖子,憤怒地把嘴張大到極限,對着仍舊浮在空中的夏彌。他的嘴裂開得巨大,頷骨結構就像巨蟒,張嘴的時候能夠接近180度地開合角,簡直能吞下一列地鐵!森然的利齒暴出,就像一簇指向夏彌的長矛。

他把所有的怨毒都指向了夏彌,這一擊集中了他最後的力量。這是一頭巨龍垂死之際的狂暴,他掙扎着向前,埋入岩石中的脊骨都要被扯斷似的。

但他沒能命中。他已經看不見了,“七宗罪”對於龍類是致命的武器。有巨大的力量從龍瞳深處爆發,濃腥的血泉沿着刀劍破開的口子激射,就像是鑽孔中噴出的泥漿,把那對刀劍也推了出來。楚子航在龍擡頭的瞬間沒有閃開,而是抓住刀柄被龍帶往空中。

這時他抓住了龍面骨上的角質凸起,站在龍的頭頂。

他從血泉中接住了那對血淋淋的刀劍,同時插入龍的顱骨上的缺口。這一擊直插進了龍的腦幹,毀掉了他的整個神經中樞。

楚子航躍起,穩穩地落地。

龍仰天撲擊的身影僵住了,這一幕就像是油畫,空中飛翔着天使,而邪惡的黑龍仰首去撲擊她。畫面定格在黑龍即將觸及天使的瞬間,天使籠罩在熾烈的風和火焰中,不閃不避,似乎憐憫着這頭巨獸的無知。蛇一樣的脖子軟軟地垂落,龍重重地摔在月臺上,巨大的黑翼翻過來蓋住了自己的屍體。

領域潰散,夏彌終於支撐不住“風王之瞳”了,直墜下來。楚子航轉身撲上去接住了她,她像是一片墜落的樹葉般輕盈。

路明非驚呆了:師妹……不會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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