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雅典綜合大學研究生院,主樓東畫室,當地時間上午九點四十分——
三名進修藝術系的學生正對着前方的男體模特不停擺弄着各自手中的筆刷和畫板。他們的指導教授正是霍恩斯·尤金,此時他正面帶一絲不苟的神情環步在這幾名學生身邊,悉心審視着他們的作品,不時給予指導意見。
突然,畫室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推開,使得厚實的木質門板狠狠拍在牆面上發出“砰”的悶響。接着,那撞擊之處的牆面裂開幾道大縫。
畫室裡的衆人全都驚呆了,他們看到一個全身黑西裝、儀表堂堂的美男攜着滿臉的怒火,疾如一陣黑旋風般掠進了畫室。
最先從這意外之中反應過來的人是畫室最前方的男模,他愣愣看着自門外衝進來的闖入者,心裡感覺來者不善。隨後他緩緩改變了靜止多時的裸姿,翻身下了展示臺,躲進畫室一角用作換衣的隔簾。
尤金教授是從震驚狀態中恢復清醒的第二人。他認得眼前的造訪者,不正是與自己同在藝術協會共事的塞威爾·布萊克嗎?
“嘿,布萊克老弟!今天你能大駕光臨我工作的地方,真是讓我感覺無限
榮幸啊!”
尤金教授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爲驚喜,幾步趕上去與德莫斯寒暄起來。
這名闖進畫室的英俊男人確實是德莫斯。
早上,他無意中看到娛樂網裡那篇關於卡蕾忒與荷西戀愛史的文章時便攜着沖天的怒氣趕到雅典大學。
一路上,德莫斯雙手操控着方向盤的同時腦中也在揣測不停。
這次的隱私揭露事件擺明就是荷西的所做所爲,那些配圖照片就是指證他是主謀的最有力證據。
他這是有意挑釁啊!想要報那頓暴揍的仇嗎——
德莫斯在駕車行駛的途中內心漸漸濾清了思路,是荷西向媒體透露了他與卡蕾忒的從前。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自己必須立刻找到他當面和他對質。
德莫斯心中在憤怒不已的同時也橫生出更多的傷愁。
那篇熱文附帶的照片裡,依在荷西身邊的卡蕾忒面上帶着醉人的笑意,就像一縷耀眼的陽光蟄疼了德莫斯的雙目。
是啊,很長一段時間之前,她那令他神往的笑容曾經屬於另一個男人。
坐在凱雷德的駕駛位上,德莫斯不停回憶着那些真人照片裡的一幕幕景象。
雖然圖中的女孩如今已完全被自己擁有,雖然心中清楚那些照片只是她的過去,可是目睹她與那個赫發的中國男子身體緊偎着身體的瞬間,德莫斯的心底依然會涌升出一種異樣的不適感覺。
不僅如此,那種異樣不適的感覺持續摧殘着他的身心直到現在,德莫斯認爲,在未來很長時間裡,那種感覺還會不斷攪擾着他……
——
畫室裡,尤金教授非常清楚德莫斯滿臉不爽闖進他的教學區的真實用意。
最近這位富有傲驕的男人正被自己未婚妻製造出的各種緋聞以及負面~消息纏身,此番前來的目的斷然不爲訪他。
果然,德莫斯並不給尤金教授面子,直言不諱對他道:
“抱歉,我不找你,而是找你的學生荷西!”
德莫斯一邊冷冷說着,一邊以凌厲的目光掃過畫室裡的每個人,自行搜索目標。
“呃……他今天沒來上課。走,我們到外面聊……”
尤金教授瞭解德莫斯的脾氣,生怕他在自己的講堂上鬧事,使自己在學生中的聲望受到連帶影響,於是招呼他去畫室外面。
“既然荷西不在,我告辭了!”
德莫斯收了撒尋的目光,迅速朝尤金教授有些衰老的臉上看了一眼後轉身疾步出了畫室,對他再無第二句廢話。
離去的途中德莫斯隨手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然後撥動拇指鎖定姓名是“荷西”的那個號碼後按動屏幕裡的撥打鍵。
信號很快接通了,提示音響了很長的時間,就在德莫斯等得不耐煩想要放棄的時刻來電終於被手機那頭的人接進。
“喂,學長?你我可有大半年沒有互通電話了吧!”
聽筒中傳出“荷西”的含笑之聲,德莫斯聞言隨即止了步。
“我要見你!你現在在哪?”他向話筒那頭直接發問,語氣乾脆決絕。
“見我?呵呵……”
“荷西”的笑聲聽起來極爲虛假,像是從咽喉中生生擠出來的怪異聲音讓德莫斯使勁皺起了眉頭。
“快說,你現在到底在哪!我馬上過去找你!咱們談談!”
“你當我愚還是傻?上次被你揍得半條命都沒了,傷剛剛痊癒又跑出去吃你的虧?”
“別轉彎抹角,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見捱過自己暴揍的“荷西”眼下學得精滑了,不肯輕易露頭,德莫斯也不浪費時間,直接對着話筒厲聲質問一句。
“……什麼我想怎麼樣?你在指什麼?”
手機那頭,“荷西”略微頓一頓,緊接着繼續裝瘋賣傻下去。
“別他媽廢話了——說吧,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卡蕾忒——”
德莫斯被激怒了,扯着渾悶的嗓音朝話筒那頭的“荷西”呼喝了句。
“媽呀,學長!我的耳朵受不了啊!你不要激動,不要叫嚷!relax,relax!”
“快說!你到底想要什麼?爲何要向媒體出賣你和她的從前?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但是今後不准你再在我和她的生活裡出現!”
德莫斯氣急敗壞,也不想與“荷西”交談太久,因此直接開出條件。
“呵呵,學長你果然大方啊!可你別忘了,金錢其實並不能爲你買來一切哦,尤其是一個女人的真心……”
“荷西”的聲音溢出幾許戲謔的口氣,似乎對德莫斯亮出的誘惑不甚領情。停了兩秒,他繼續信心頗足地說道:
“如果比財的話我確實不及你分毫,可是談及與卡蕾忒的真情方面我並不輸你!”
“你說什麼——”
德莫斯依舊壓不住火,卻不知情緒激亢的自己已經被對方引進了一個心理陷阱之中。
“你應該沒忘卡蕾忒是爲了誰纔來人界的吧?我和她在前世早已有約再先,是你爲了可恥的目的強行將她從我身邊奪走!和她在酒店客房見面那時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是爲了奧林帕斯,爲了雅典娜寶石不得已留在你的身邊。她所愛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是我,否則,當初也不會決意和我私奔,也因此再次相見她和我纔會做出情難自持的事情!”
“……”
忽然之間德莫斯無言以對,攥着手機的右掌劇烈顫抖起來。
她是爲了奧林帕斯,爲了雅典娜寶石不得已留在你的身邊!她所愛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是我——
在“荷西”滔滔不絕的陳述中,只有這句才最爲關鍵。它猶如一柄尖銳陰森的利箭剎那射中德莫斯滾熱的胸膛,瓦解了他的全部驕傲與自尊。
登時,他呆納地站立着,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喂?學長,你還好嗎?學長?說句實話,我真的不想和你繼續爭鬥下去,本來你我的交情還算不錯的。其實解決所有矛盾的辦法很簡單,我只想讓卡蕾忒重新回到我身邊來,僅此而已!你若真心愛她,就該還她自由而不是困束她的選擇……”
德莫斯沉着頭默默掛斷了手機,不再繼續聽“荷西”接着長篇大論下去。他靜靜地站在綠茵半環的研究生院主樓外的空場上,斑駁搖擺的樹蔭下,直直獨立的身影顯得尤爲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