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長樂離開的背影,孫思邈皺了皺眉,手捋頷下長鬚,道:“薛老弟,長樂公主看上去,身子有些不妥。體虛氣短,似是內藏某種病毒,要不要老夫診治一試?”
薛楓心想,不愧是當世神醫,一眼就看穿了病根。長樂服用的那種丹藥恐怕是含有某種令人體上癮的毒素,就跟現代社會的毒品一樣,時間一到不連續服用就“發病”,痛苦不堪。所幸,長樂服用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只要她堅持“忍”一忍,應該不難戒掉。他想,“還是先別讓外人知道此事吧,如果她實在抗不住,再想藥物治療的辦法,反正有這麼一個神醫在這裡。”
薛楓暗自嘆息一聲,“長樂,苦了你了。你的身子本就虛弱,再行藥物戒毒對你的健康有害,能不用就不用。”他擡起頭來,苦笑,“先生說得沒錯,長樂身有暗疾,日後少不了要麻煩先生。不過,此事急不得。來,我們飲酒,這個先緩緩再說。”薛楓笑道,舉起杯,“今天,我們不醉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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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孫思邈和孫延真之後,薛楓帶着幾分酒意趕去了商務司衙門。此時,已經接近傍晚,落日的餘暉斜斜地映照在衙門的影壁上,投射出一道淺淺的陰影。
張子聿、宋明華、崔仁師、郭柏林四人帶着十多位新到任的主事,正忙得不可開交。寬大的堂廳中,靠牆擺着十多張案几,每個案几前都有幾個人或奮筆疾書,或翻閱資料,或輕聲討論。
“駙馬大人!”一個主事抱着一堆跟賬本一樣的東西從外走進,看到薛楓,急忙施禮。廳內衆人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問好。
“諸位大人辛苦了。”薛楓笑着向衆人點點頭。
張子聿等人互相對視一眼,相繼走到他的身邊,薛楓用手指了指外面,帶頭向廳外行去。
“大人,長安的商業,大體可以分成3大類:第一是餐飲行業,包括酒樓客棧妓院等;第二是車馬行業,包括車馬行、運輸行、鏢局等;第三是百貨行業,包括各種商鋪,鐵匠鋪,當鋪,金銀首飾鋪等。下官按照大人的吩咐,正在組織人對長安的商業情況進行摸底登記造冊,估計5天可以出一個框架。”張子聿笑道。
薛楓點點頭,“張大人,這項工作很是瑣碎,既要細心又要有耐心,記住,一定要儘量地把種類登記全,爲了以後的日常管理,現在雖然麻煩一點,但是可以一勞永逸。”
薛楓把目光投向宋明華,宋明華清朗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緩緩說,“大人,關於本司的運作規程,我已經基本擬好了一個方案,請大人定奪。大人,以往朝廷對於商業的管理,都由地方衙門爲之,而且,管理手段也很單一,就是收稅而已。下官以爲,既然大唐商務司已經成立,所有的一切商務事宜都理應收歸本司。而除了稅費以外,還應該增加一項審覈,也就是說,今後凡是開店鋪做買賣的人,都要現在本司備案審查,批准以後方能開業。”
薛楓眼前一亮,哈哈大笑,暗道,真是一個商業天才,觀念超前啊,居然與現代社會的工商管理理念不謀而合,“宋大人說得太好了,妙不可言!不過,還要搞出一個細則來,報到中書省審覈後通令天下。”
崔仁師卻眉頭一皺,“大人,也有一些問題。商業稅費,對於地方衙門來說,是一塊肥肉,其中也牽扯到朝中各種有司衙門的利益,還有權力的糾纏,所以,恐怕我們收權會遇到一些阻力。再者,以長安來說,很多商戶的背後都有後臺,都與王公貴族們有千絲萬縷的憐惜,下官擔心……”
薛楓眉頭一跳,他倒是忽視了這個問題。其實,想想也不難理解,雖然王公貴族們鄙薄商業,但錢是不會燙手的,他們多讓一些下人或者宗族親屬出面,或開店鋪,或經營酒樓,當着幕後大老闆。還有稅費的收納,地方衙門肯定也不會輕易放棄這一塊“自留地”。不過,也不是多大的難題,一切,一切有李治嘛!他嘿嘿一笑,“崔大人,無需擔憂,這些幕後工作就交給太……交給本大總管處理吧,呃,你們遇到什麼阻礙,儘管跟我說,我專門喜歡啃硬骨頭,呵呵。”
一個黑衣青年急匆匆走進來,趴在薛楓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薛楓點點頭,冷笑幾聲,擡起頭望着已經有些昏暗的天幕,半響不語。突然,他笑了,如同刺骨寒風又像是冰雪消融,笑得是那樣的冰冷和詭異。旁邊的張子聿等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暗想,傳說中的魔鬼笑容就是駙馬大人的這種詭異之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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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最大的妓院飄香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煞是熱鬧。進進出出的不僅有長安本地的商賈,還有便衣前來取樂的各級官僚,也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地和大唐各地的客商,甚至還有一些衣着寒酸的販夫走卒。長安的繁榮,帶來了妓院生意的火爆,繁榮娼盛嘛。
足足有四層的飄香樓,在長安來說,也算是一座出類拔萃的“宏偉建築”了,樓梯和走廊建在外面,沿着樓梯上去,是一個正方形的迴廊,迴廊上,分佈着大大小小的房間,門口懸掛着帶有飄香樓字樣的紅色燈籠,房間裡都居有一個美嬌娘等待着客人們的“雨水”滋潤。當然,在這種華燈初上的夜晚,房間裡早就人滿爲患了。伴隨着簫聲與琴聲,房間裡傳出一陣陣放肆放蕩的男女之聲。
一個頭戴斗笠,身着黑色軟袍的男子,輕飄飄地走了進來。風韻猶存的老鴇子蘭姐兒,一搖三晃滿臉堆笑地迎了過來,“這位客官,歡迎光臨啊。請問,是吃花酒還是留宿啊。”
黑袍男子瞥了蘭姐兒一眼,低低道:“包夜。”
蘭姐兒嘻嘻一笑,胸前波濤洶涌,“那麼,客官是要雛兒還是要紅倌人啊?”
黑袍男子淡淡一笑,從袍袖裡掏出一錠金子,遞了過去,“我要包風鈴兒一夜。”
蘭姐兒嘻笑着剛要接過金子,突然面色一僵,呆了呆,立即陪笑道,“客官哪,風鈴兒已經被一位貴人包了年了,還是換一個吧。本樓姑娘們多了去了,豐腴的、瘦小的、水靈的,個個是千嬌百媚媚死人啊。”
黑袍男子哼了一聲,順手又掏出一錠金子,“就一夜,就風鈴兒。”
蘭姐兒貪婪地看着黑袍男子手中的兩錠金燦燦的金子,心裡猶如貓抓一樣癢癢地不行,這人雖然臉生,衣着也不華貴,但出手實在是大方,這兩錠金子,都可以買下一個嬌滴滴的紅倌人了。要不,就答應他?反正那位貴人昨天剛來,今天肯定不會再來,左右風鈴兒閒着也是閒着,白賺兩錠金子,合算啊!想着,她哎喲一聲,“客官哪,好豪爽,人不親金子親,這樣,蘭姐兒這就領客官去風鈴兒的清音閣去。”
黑袍男子再不吭聲。跟在蘭姐兒後面,徑自去了樓頂盡頭的一間明顯與衆不同更加華麗的屋子。
“風鈴兒,開門!有貴客到了。”蘭姐兒一邊向黑袍男子拋了個媚眼,一邊扣着檀木雕花的寬幅合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