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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夏季,但牢房裡陰風陣陣,讓薛楓感到有些寒意。
除了地上有一堆潮溼發黴的稻草之外,牢內一無所有。總不能老這樣站着呀,薛楓嘆息一聲,皺着眉頭坐在了稻草上,半靠着牆壁。心裡潮水翻滾,沒一會,他昏睡過去。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薛楓睜眼一看,似乎已經過了一夜。進來時是接近傍晚時分,現在天色大亮了。
一個青年衙役慢條斯理地走過來。
踢了牢門一下,衙役喊道:“起來!奉縣令大人之命,放你回家!”
薛楓霍地站起,又驚又喜:“衙役大哥,放我回去?”
“不錯。大人說了,昨晚又出現幾例怪病患者,此事與你無關。”
“謝謝縣令大人,謝謝衙役大哥!”薛楓走出牢門,跟在衙役後面向外走去。
走出縣衙的一瞬間,薛楓猛然回頭看了一眼“公正廉明”的巨大牌匾,心想:“人治”的古代社會,權力大於律法,談何公正廉明?
擡腳向城門的方向行去。他擡頭看了下天,此刻大概是早上8點時分,太陽初升,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走了大約一刻鐘左右。街道的右側,一座門庭高大的府第門口,圍着一大羣人,聲音嘈雜。薛楓好奇地擠進人羣,原來,門口貼着一紙榜文——
小女湘蘭,年方二八,近日突患怪病。日腹瀉數十次,水米不能進,進則嘔吐而出,體熱而昏迷,生命垂危,求醫多人皆束手無策。今急告過路諸君,如有能醫小女此病者,酬謝黃金千兩。
旁邊傳來衆人的議論聲:這柳家的小姐,可是花容月貌啊,可惜,離死不遠了。聽說,本縣有不少人都得了這種怪病,縣內的大夫看了都只會乾瞪眼。
薛楓啞然一笑,這症狀看上去像是霍亂——由病菌引發的烈性腸道傳染病啊!怎麼,唐朝人不能治這種病?怪了,史書記載,活了百歲的藥王孫思邈入峨眉山煉“太一神精丹”,專治霍亂等傳染病。現在是貞觀18年也就是公元645年,應該正是孫思邈生活的年代啊!他越想越迷糊,心想,看來這史書記載也未必全是真實的啊,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黃金千兩,這可是天量的財富。自己在唐朝開一輩子飯館,恐怕也賺不了這麼多錢。薛楓有些心動,他能治。他腦袋裡裝着一個現代醫學教授的醫學知識,治療一個對現代人已經攻克了的傳染病,不在話下。
想到這裡,他擠到前面,擡手揭下了榜文。衆人頓時安靜下來,數十雙眼睛盯着面前這個年輕人。
一個身着青色寬袍、頭包黑色襆頭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深深一揖:“請問先生,您可能治我家小姐的怪病?”
薛楓笑了笑,點點頭。男子大喜過望,急忙肅手請薛楓入府。
進得府去,薛楓方纔知道古人詩句裡“豪門深似海”的真正含義。府第爲五進院落結構,院落與院落之間有一道寬大的弧形門洞相連,院落中間或建魚塘或建亭臺或栽種青竹花卉,東西兩側,各有兩排房屋。
沿着腳下青石鋪就的小徑,薛楓感慨萬千地跟在男子後面向裡行去。從第一重院落到第五重院落,他發現,越往裡,建築和房屋佈局越是精美細緻。
第五重院落。正北的方向,有一座大廳。進內,裡面陳設華美。男子躬身:“先生暫且請坐,我去請我家老爺。”
薛楓點點頭,坐在一旁的紅木座椅上,打量着廳裡的擺設。隨處可見的唐三彩瓷器和文人字畫,昭示着主人非同一般的富貴。
一個頭戴黑色逍遙冠、身着黑色長袖束身長袍的中年男子,疾步從廳外走了進來。略停,掃了大刺刺坐在那裡的薛楓一眼,滿臉堆笑,“小可柳進南,先生貴姓大名?”
“在下姓薛名楓,見過柳員外。”薛楓輕飄飄站起身,學着唐朝人的樣子還了柳進南一禮。
“薛先生,你能治小女的病嗎?”柳進南的臉上浮現出焦慮之色。
“如果柳員外榜文上所言之症狀屬實,在下應當能治。救人如救火,請帶我去看看病人。”薛楓拱了拱手。
“如此有勞先生,請隨我來。”柳進南轉身向外行去,院落東側,最裡處,一間房屋前,數名丫鬟正侍立在那裡。
進得門去,古色古香的木製牀榻上,粉紅色的絲綢薄被下,一個面容憔悴的少女緊閉雙眼,眼窩凹陷,兩頰內陷,昏迷不醒。薛楓吃了一驚,這不是買他首飾的那個少女嗎?
霍亂,分爲寒霍亂、熱霍亂及乾霍亂三種。薛楓知道,按照次女的症狀判斷,她患的是寒霍亂,已經處在嚴重的脫水期,再不救治,就會有生命危險。
薛楓想到這裡,卻立馬出了一身冷汗,愣在當場!自己光想着那千兩黃金了,卻忘了這是在唐朝,根本沒有現代西醫卻必須的藥物和醫療器械。這該如何是好?他腦子裡的醫學知識飛速“激盪”着,一個治療寒霍亂的中醫偏方浮現出來。
看着他臉上陰晴不定,一旁的柳進南大爲緊張,“先生,小女可還有救嗎?”
一個體態豐腴的中年婦人也走了進來,“先生,救救我的女兒吧!”她聲音裡帶着哭腔,半靠在柳進南的身上。
薛楓定了定神,“員外,夫人,不要着急,小姐的病在下當可治得。現在,請馬上將小姐的房間封閉起來,所有人等不許靠近,此病是一種傳染病。”他邊說邊朝外走,柳進南與婦人互望一眼,也隨之而出。
“請先生開方下藥吧。”柳進南深深一揖。
薛楓笑了笑,“請員外儘快派人到藥店購肉豆蔻、熟附子、吳茱萸各一宗,另外,在小姐屋內架設兩個火爐。”
柳進南連連點頭,大呼:“柳青!”
帶薛楓進來的青年男子跑步過來,“老爺!”
“你馬上去購買肉豆蔻、熟附子、吳茱萸各一宗。”柳進南揮了揮手,柳青點頭應是,跑步而去。
“請先生廳內喝茶,進南立即吩咐人架設火爐。”柳進南肅手。
“呵呵,不必了。我就在此等待,請爲我取一條幹淨的毛巾和一盆清水來。”薛楓微笑着。柳進南點頭,立即派人取來毛巾和水。
不一會,柳青帶着幾個家僕抱着幾大包藥材進來。其實,哪裡能用那麼多,薛楓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
小姐屋內的火爐架設好了。薛楓叫人取來二個鐵盆,坐在火爐上。之後,將盆內放入大量的肉豆蔻、熟附子、吳茱萸,進行泡煮。同時,他讓柳青將少許肉豆蔻研爲細末備用,並通知廚房煮一碗生薑鹽水。
薛楓將毛巾蘸水捂住口鼻,讓一個丫鬟端着生薑鹽水和肉豆蔻粉末攪和成的藥水,進得屋去,然後把門關住。
屋內,兩個火爐內的木炭燃燒正旺,藥水在鐵盆裡已經煮沸了,冒出騰騰的蒸氣。
薛楓讓丫鬟用瓷勺撬開小姐柳湘蘭的牙齒,將藥水一點點灌進她的體內。然後,自己轉身而出。門外,僕從們遠遠地觀望着,只有柳進南夫婦焦急地等候在那裡。
看到薛楓出來,柳進南夫婦雖然沒有言語,但焦慮不安的情緒早已掛在臉上了。
“員外,夫人,請派人將小姐的衣服全部除去,一絲不掛。”薛楓說着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這?請問先生,這是何意?”柳進南遲疑地問。
“在下自有用意,請員外照做吧。”
“哎呀,你還問什麼,快按先生的話去做。來人,去給小姐除去衣服。”夫人轉首看了看後面的丫鬟。
……
薛楓讓人在柳湘蘭的門外搭了個涼棚,放了一把藤椅,他一直坐在那裡等。屋內火爐的木炭加了一次又一次,鐵盆內的水也添了一次又一次,然而,柳湘蘭還是昏睡不醒。
柳進南夫婦也陪在這裡,臉上的焦慮和狐疑越來越重,薛楓雖然表面上平靜如常,心裡其實也在打鼓。此法的目的在於,通過藥水蒸氣的燻蒸,將病人體內的寒氣和病毒驅逐出來,是漢時一位民間神醫發明,口口相傳,一直流傳到現代社會,據說效果很明顯。但畢竟,他只有理論,可沒有實踐,也不知道這個民間偏方到底管用不管用。
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進屋添水和添炭的丫鬟突然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外,連聲驚叫:“老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