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薛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關於平賊後珉陽山寨的“出路”,他自然是有所計劃和設想的,但如今情形有變——歐陽飛羽與他有了一層再也割捨不掉的親密關係,除了肉體上的,還有那古怪神秘的情絲之蠱。該如何處置?他還真的好好想想。無論如何,歐陽飛羽已經成爲自己的女人,儘管這個“過程”有些荒誕和滑稽。
他輕嘆一聲,猶豫了下,伸出雙手扶住歐陽飛羽的雙肩,目光平視,低低道,“飛羽,雖然現在我還無法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但,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於你……珉陽山寨,還是會繼續存在這珉陽山之上!”
說罷,他大步離去。
聽着他堅定的聲音!歐陽飛羽面容稍定,仰起俏臉望向了湛藍的天宇,“爺爺!爹,娘!我做得是錯還是對?”
……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天,越來越涼了,在這海拔較高的峰頂,已經讓人感到異樣的寒冷,尤其是在這夜幕來臨的時刻。
薛楓大步走進聚義廳,身後跟着面無表情的高忽。廳內,古闌、姜維,還有數名史那賀手下的心腹頭目,聚集在一起,分散在兩排的座位上。而門外,有嘍兵數十人三五成羣聚集在臺階下面,或圍着篝火取暖,或聚在一起小聲談笑。
後寨方向,隱隱傳來陣陣騷亂之聲。
“見過二首領!”古闌等人紛紛起身見禮。
“諸位首領免禮!”薛楓微微一笑,“今晚請大夥來,雪峰有一事相求。”
“二首領請講,古闌等無不從命。”古闌朗笑着,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應是。
“呵呵。”薛楓輕輕一笑,接着笑容一收,淡淡道,“諸位,雪峰來到山寨也有些日子了。頗有些感觸。我知道,諸位跟隨史那賀大首領,以吞併天下爲己任。但我想請教諸位,就憑你們這區區珉陽山寨之力,能與大唐朝廷抗衡嗎?”
“你,你此言何意?”古闌勃然色變。
“我的意思很簡單,請求諸位放棄這種癡心妄想,放下武器,向官府投誠,我保證你們的身家性命。”薛楓依舊淡然一笑。
“放屁!原來,你是官府的走狗!枉費大首領對你一番誠心相待。來人。將這狗賊拿下!”古闌大吼一聲,廳內幾人拔出佩刀,將薛楓和高忽團團圍在了廳裡。而門外,嘍兵們也一擁而入。
“諸位!不要再折騰了,就憑你們這些人。還困不住我們。還是放下武器……”薛楓說着與高忽會心地對視一眼,突然出拳擡腿,閃電般擊倒面前的幾個嘍兵。躍身向門外衝去。而高忽。袍袖一甩,寒光四射,數只袖箭激射而出,正中幾個嘍兵的咽喉,然後趁亂身子閃動,也出了廳,緊緊護衛在薛楓背後。
古闌等人追出廳去。奇怪地看到,薛楓居然大刺刺等候在廳外。他吼叫着。衆多嘍兵高舉火把從四周圍攏過來。
“馮雪峰!你果然居心不良。幸虧大首領對你……囑咐我有所防備,哼……”古闌鋼刀一揮,“上,殺了這個官府的奸細!”
“住手!”薛楓突然怒吼一聲,逼近過來的嘍兵腳步一滯。
“古闌,你們已經大勢已去,還要負隅頑抗嗎?”薛楓手指向了後方火光沖天而起的後寨。
“哈哈哈哈!”古闌與姜維縱聲大笑起來,“馮雪峰,我等在這珉陽山寨十多年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在老子掌心裡握着。你以爲,你在背後搞的那點小動作,我們不知道嗎?你以爲,就憑歐陽飛羽那個丫頭片子就能帶領那些蠢貨讓珉陽山寨變天嗎?你癡心夢想!”
薛楓一驚。難道,事情敗露了?正在思慮間,後寨方向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數十名青壯漢子滿身血跡披頭散髮護衛着同樣滿身血跡的歐陽飛羽向前寨倉皇退來。後面,是數百名殺氣騰騰的嘍兵。
歐陽飛羽一衆人退到此處,與薛楓和高忽匯聚在一起。看着面色蒼白、眼神中明顯有絕望之色的歐陽飛羽,薛楓沒來由的心中一痛,伸手扶住她的身子,低低問道:“怎麼回事?”
歐陽飛羽痛苦地搖了搖頭,“古闌早有防備。我帶人到了後寨,還沒動手,就被他們團團包圍,就在片刻之間,數十名兄弟被暗箭活活射死了啊!”
“歐陽飛羽,看在大首領的面上,只要你放下武器,站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等大首領回來另行發落。”古闌手揮動着,密密麻麻的嘍兵將他們圍在當場,只待古闌一聲令下,這羣虎狼就會惡狠狠地撲向這場中的“羔羊”。
“古闌,有本事就來吧。兄弟們,我歐陽家對不起各位了。”歐陽飛羽手中寶劍遙遙指向古闌,厲聲喝道,清秀的臉上浮現的淒厲神情,令一旁的薛楓看得有些黯然。
混戰一觸即發,空氣瀰漫着無盡的血腥味。然而,就在這時,山寨寨門處,突然傳來悠揚婉轉的簫聲。低沉的韻律和曲調穿透夜空,在這寒冷的峰頂傳播着,消散着……
所有人都愕然,幾乎所有的嘍兵們都將兇狠的目光從場中的薛楓等人身上挪開,向寨門方向望去。然而,夜空漆漆,除了那抑揚頓挫的簫聲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瞬間,簫聲從平聲轉爲激越肅殺,大開大合,或如金戈鐵馬,或百戰雄風。而與此同時,寨門大開,雷鳴般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頓時響起,震撼着衆嘍兵的心靈。
不計其數的官兵,在一個青年將軍的帶領下,全副武裝,盔甲鮮明,從寨門處次第奔涌而入,在衆嘍兵的震驚情緒中很快完成了反包圍。官兵的數目遠遠超過了場中的嘍兵,而官兵仍然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山寨。
這樣的戰鬥根本就沒有什麼懸念。經過一番混戰,古闌死於亂兵之中,姜維被高忽擒獲,其手下嘍兵死黨被當場斬殺300餘人。官兵很快控制住了珉陽山寨的局勢,其他一些沒有的參與的,防守在山寨各處的嘍兵大約還有700餘人,也都在慌亂中被官兵繳械,集中關押起來。
風鈴兒一身勁裝,手持一管竹蕭,笑吟吟地走過來。而那個青年將領則疾步上前,躬身施禮,“末將劉揚見過欽差大人!”
薛楓淡淡一笑,“免禮,控制好山寨局面,等我的命令。”
劉揚應聲而去。歐陽飛羽呆呆地站在那裡,眼中浮現出複雜的神色,周圍跟隨她的數十名山寨漢子都面露驚惶之色。
薛楓尷尬地一笑,“飛羽……”猶豫一下,抓起她的手,向場外行去。
已是深夜,山寨中到處是嘈雜聲,到處星火點點。走了一段路,歐陽飛羽輕輕掙開薛楓的手,落寞地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飛羽,爲了以防萬一,我派高忽下山持我的令牌調集了官兵,在傍晚時分已經悄然佔領了山寨的外圍。如果我們原定的計劃成功,官兵是不會進駐山寨的。”薛楓走到歐陽飛羽面前。
“是嗎?我看,官兵遲早是要進駐山寨的吧。我,已經掉入了你精心設下的圈套,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不是……”薛楓有些尷尬的搓着手。
“你,你是欽差?我曾經見過一個欽差,是個駙馬,你是何人?希望你給我說句實話。”歐陽飛羽的目光越來越清冷。
“飛羽,不管我是誰,我都不會傷害你。既然有緣結合在一起,我就會負起我應負的責任。”薛楓上前,不由分說將歐陽飛羽擁在懷中,手撫向了她的右大腿根部,心中浮起一絲柔情,低問道,“你的腿傷好些了嗎?”
歐陽飛羽全身驀然一震,“果然是你!”她意欲推開薛楓那強硬的臂膀,但此刻,她的心卻似乎是被掏空了一般,渾身乏力,無着無落的,有迷惘,有驚訝,有欣喜,還有一點點感傷和惆悵——歧州城外,縱馬飛馳、衝進河中、跌落陷阱……那過往的一幕幕,與昨晚那迷情的春夜,一起交織在一起,在她的心中激盪着,升騰着,讓她無法自控,幾近暈眩。
“是緣,還是孽?”歐陽飛羽靠在薛楓的胸膛上,口中喃喃自語。
“從來都沒有孽,如今只有緣。飛羽,如果對你無情,在歧州城外,我就不會放你離開;如果對你無情,這珉陽山寨,早已成爲一片瓦礫!”薛楓的話飄散在夜空中。
“可惜,你是大唐的神機駙馬,你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公主,而我,不過是綠林一女賊,你並不屬於我。我們之間,有着無法逾越的鴻溝,這一段……註定只能是孽!”歐陽飛羽驀然推開薛楓,聲音變得異樣的冰冷,“希望駙馬爺信守諾言,給我珉陽山寨留一條出路。否則,我當一死,與你同歸於盡。你不要忘記,在你的身上,有我種下的情絲盅,我一死你體內的蠱蟲就會立即反噬於你,你絕對會給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