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作爲一個秘書,他必須和下面的縣區領導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別人說閒話,這就和古代宮廷規定的太監不許交接外官是一個道理,因爲秘書是領導的助手和智囊,如果他和某個縣區的領導過從甚密,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領導看問題的公正性。
那麼他今天爲什麼又接受了袁紫霞的邀請呢?答案很簡單,因爲他通過一些渠道,知道這段時間袁紫霞和縣委書記趙宗林的關係鬧得很僵,他估計袁紫霞這次來市裡,是來向杜書記告狀的,因此他想提前跟她溝通一下。
他爲什麼會這麼想呢?這是他的一種直覺判斷,因爲按照慣例,如果袁紫霞只是來向杜書記彙報工作,她會直接請王逸飛幫她安排晉見杜書記的時間,在工作彙報結束後,她纔會順便邀請王逸飛吃飯,而今天她給王逸飛打電話時,並沒有提晉見杜書記的事情,而是直接請他吃飯,這裡面當然是有文章了。
他們吃飯還是在老地方——紫藤閣,而吃飯的人也是原班人馬:他和袁紫霞再加上邱明濤,當他們三個坐下來寒喧幾句之後,邱明濤望着袁紫霞笑道:“我們雖然隔得不遠,但也難得聚上一次啊,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聚會,還是在去年下半年呢。”
“其實我每次來,都是想跟你們聚一下的,但是你們都不給面子啊。”袁紫霞嬌笑道。
“這個你可別怨我,”邱明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現在是唯逸飛之馬首是瞻,他說聚,咱們就聚,他說不聚,那我就得悠着點。”
袁紫霞聽他這麼說,眼中不由閃出一絲訝色,因爲她知道邱明濤是那種骨子裡帶着點傲氣的人,所以他如果想對別人示好也會表現得非常含蓄,但是今天他卻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這意味着什麼?難道他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嗎?
唯某人之馬首是瞻,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的,那一般是雙方的地位等級有很大的差別時,一方向另一方表忠心時才說的話,而以王逸飛和邱明濤現在的身份來說,雖然前者有一定的優勢,但是還完全構不成這種關係。
那麼這裡面還含有什麼玄機呢?袁紫霞實在感到有些疑惑,因爲她知道,象邱明濤這種耍筆桿子出身的人,不會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更不會在這種場合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他現在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有原因。
雖然這個原因具體是什麼她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她猜也能猜到,這一定是王逸飛身上發生了什麼新情況,可是這個情況自己還毫不知情,因此她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感嘆了一下:看來自己的情報工作做得還不夠好,而且對這個王秘的重視程度還不夠啊!
說實話,她雖然有心結交王逸飛,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對他有些感激,但是她畢竟是一縣之長,在級別上比王逸飛高了兩級,因此在與王逸飛交往的過程中,她是多少有些矜持的,這種矜持讓她在不經意中會露出一種俯視的姿態。
就拿請吃飯這件事來說,她一般不會一本正經地邀請,而是藉着開玩笑的機會順便說出來,如果王逸飛拒絕了,她也不會再勉強,因爲她覺得這樣自己才能保留幾份面子,否則她如果一本正經地說了,而王逸飛又不賞臉,她會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的關係還一直停留在半年以前的狀態,或許說還稍微有些生疏了,本來她還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現在她聽了邱明濤的話,她馬上敏銳地感覺到:自己以前的這種處理方式或許有點失策了!
她腦子飛快地轉着這些念頭,但是臉上卻一點都沒有露出來,而是含嬌帶嗔地笑道:“哎喲,你這是什麼話呢?難道你們還把姐姐當外人,所以還保持距離不成?”
“那是沒有的事,你別聽明濤瞎掰,”王逸飛微微一笑道,“不過對於吃飯這件事,我的態度確實不那麼積極,因爲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靠吃飯來維持的,因此我與明濤雖然每天都能見面,卻很少在一起吃飯。”
“可是我覺得還是要加強互動啊,”袁紫霞趁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不然我離你們太遠,只怕慢慢就掉到圈子外面去了。”
“呵呵,那你是多慮了,”王逸飛笑呵呵地搖了搖頭道,“因爲我們這裡根本沒有圈子,所以你也不會掉到圈子外面。”
袁紫霞聽他這麼說,一時間不由有些狐疑,因爲這話聽起來象是在安慰她,但是實際上卻象是在跟她拉開距離,因爲在官場上,處在同一個圈子就表示關係很近,而他現在根本就不承認有圈子,那不是簡接地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想到這裡,她故意笑着試探道:“逸飛,你這話我可不大同意啊,我們幾個人都已經認識這麼久了,難道還不能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嗎?”
“本來有些話我還不夠格去說,不過你既然提到這裡了,那我就順便談一談自己的看法吧,”王逸飛忽然臉色一正道,“說實話,我比較排斥圈子這個說法,因爲古人曾說,君子朋而不黨,這是古代前賢立朝爲政的一個原則。”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說,作爲一個正直的人,你可以有很多朋友,但是你不能因此就立山頭,劃派別,”王逸飛嘆了口氣道,“但是縱觀歷史,大多數人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因此現在纔有朋比爲奸,黨同伐異這兩個詞存在”
“而到了當今這個時代,官場的風氣更是變本加厲,以往的朋友,似乎已經成了利益共同體的代名詞,”王逸飛掀了掀眉道,“這個利益共同體也就是所謂的圈子,而這些處在同一個圈子裡的人,往往是不分是非黑白,只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作爲處理問題的標準。”
“我這麼說,雖然有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嫌疑,但是我覺得這在當今的現實中,卻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王逸飛很誠懇地說道,“因此我希望我們的關係就是單純的朋友,而不是一個圈子,不是因爲利益關係才擰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