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自決定一探美人谷後,便往美人谷方向而去,身上並無銀兩,故而不曾投身客棧,只是在荒郊野外過夜,一堆篝火,地爲牀,天爲被,如此而已。
一個星月明朗的夜裡,宗正忽而被一陣悠揚婉轉,美妙無比的琴簫合鳴之音吸引,宗正閉着眼睛,靜坐篝火旁,聆聽一曲天籟和鳴,細細品味着琴簫的意蘊,空靈妙音浸漫山野,點綴着茫茫黑夜,別有一番風味。
宗正忍不住便提氣縱身循着聲音而去,遠遠看到一處隱隱火光,宗正停落不遠之處,靜靜地望篝火處望去。
隱約可見兩位翩然公子,一坐地撫琴,一站立弄簫,舉止瀟灑如意,
持蕭那位年約二十又幾,鼻樑略挺,樣貌清秀,頭髮長揚,長衣飄飄,頗爲瀟灑昂揚,氣宇非凡,穿衣打扮既有中土原味,亦有異族風情。此人姓常,名風,是常氏山莊的少莊主。
抱琴那位年紀比持蕭那位稍大一點,方臉高額,頭戴冠帽,樣貌亦是清秀,穿着打扮帶有門派風格。此人姓馬,名奕,是萬象派的後起新秀。
常風和馬亦二人於年幼之時結識,二人對音律頗有天賦和興趣,經常切磋雅藝,此番美人谷送來請帖,二人皆選爲代表應邀前來,今夜夜色頗佳,二人便忍不住於星野大地協奏一曲。
琴簫之音緩緩收住,宗正覺着有幸聞此天籟,已覺知足,不忍貿然打擾二人雅興,便欲轉身返回,忽而腳下踩住一根枯枝,發出脆裂的響聲。
“誰?”馬奕喊道,
宗正見已經暴露,如此遁走,頗爲不妥,便拂開身前蔓枝,走近二人身前,趕緊伏身道歉。
“不好意思,兩位大哥技藝無雙,不由自主被美妙樂音吸引,冒昧打攪雅興,還望見諒!”
馬奕和常風皆是性情中人,見宗正是老實本分之人,舉止談吐亦是不俗,便無責怪之意。
常風放下懷中之琴,起身對宗正說道,
“你說被我們二人的美妙樂音吸引,敢問你對方纔我二人所吹奏的琴簫合音有何見地?”
宗正閉上眼睛思忖了一番,繼而睜眼回道:“雖欲淡泊不問世事,然志向高遠,奈何世事不如人意,琴簫之意,可否在此?”
常風和馬奕驚奇地望着宗正,二人化意於音,卻被宗正識破道出,不禁暗自佩服,倒對宗正心生親切之感,欲引爲知音之人。便各自介紹了一番,並詢問了宗正的名字,宗正以‘梅出息’之名相告。
馬奕見宗正樣貌不俗,便問宗正道,
“能夠聽懂音律之中的意蘊,想必你也是通曉音律之人,可否也獻上一曲?”
宗正據實告知不曉音律之藝,馬奕和常風有些不信,便覺着宗正不願一試,便不再勉強,轉而問其是否爲‘才子佳人節’而來,宗正便將來意據實告知二人,二人皆爲宗正的這份執著之情感動,表示願意相助並邀請宗正一路同行,宗正欣然同意。
篝火在暗夜中跳躍着,偶爾泛起些許微微火星。
常風忽而問起宗正有無美人谷的‘請帖’,宗正不明白‘請帖’爲何,便問‘請帖’爲何物,常風從懷中取出‘請帖’遞予宗正看,宗正搖了搖頭。
常風復又從懷中取出一份請帖,將此帖放入宗正手掌之中,
“一帖限一人,我有個表弟,本來我想約他一同前來,便要了兩份,誰知臨行前,他突然病倒,便來不了了,我覺着,你的身材倒和我表弟有些相似,待明日到附近的小鎮,我們給你打扮打扮,保管旁人看不出來。”
宗正覺着常風甚是親切,也沒有推脫,默默表示接受。三人圍着篝火暢談了一夜,從琴簫聊到美人谷,再從美人谷聊到國家之事,宗正聽聞二人訴說,對美人谷越發好奇,經此一夜,也對南宋和蒙古之事有了大概的瞭解,只是並無對二者有何偏見。
翌日天亮,常風和馬奕便帶着宗正進入附近的小鎮,買了些易容打扮的道具,常風爲宗正換了一身衣裳,貼了兩瓣八字鬍,將眉毛描摹了一番,經過一番飾弄,若不細看,倒還真認不出真實面目。
馬奕望着宗正,不禁誇讚常風化妝之術精湛。
宗正有些擔心,依舊害怕會被認出,常風告知宗正,其表弟很少在江湖露面,很少人認識他,宗正聽後漸漸安心。
常風還特意交代了其表弟的姓名,及一些細節,宗正皆暗記在心,待諸事妥當,三人便開始前行,宗正原來那身衣裳對其有着特殊的意義,自然捨不得,便隨身攜帶了。
三人,一人持簫,一人背琴,一人仗劍,瀟灑自如地往美人谷而去。
‘才子佳人節’的前一天,所有接到請帖的貴賓都聚集在小河下游的歸來山莊,一時人潮涌動,美人谷安排了上百小船在小河灘迎賓接客。
豔陽高照,炎熱無比,所有人變得不耐煩,到場的不是江湖名門就是官場達貴,自然脾氣變得暴躁,儘管美人谷的奴僕千般哀求勸解,亦是無解於事。
就在騷亂當口,琴聲和簫聲相伴相生,小河灘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衆人將目光投向小河灘邊的客棧小廊上。
隱約可見兩名身着白色衣服的男子,一人坐於臺前,撫弄琴絃,另一人站立旁側,口吹玉蕭。
一琴一簫,搭配默契,高山流水,技藝無雙,衆人皆暗自歎服!
此二人正是馬奕和常風。
琴簫停罷,二人持樂器飛身樓下,身姿綽約輕盈,可見輕功卓絕。
宗正本欲跟隨一齊跳下,只怕暴露了武功,便繞着樓上的樓梯走將下來。
三人來到水岸邊,走到一艘小船處,
“船家,可否先載我等過河?”常風有禮貌地問道,
船家感念二人解圍之情,樂意答應了。
三人便踏上小舟,分坐小舟兩側。
不一會,小舟便開動了。
馬奕發現小舟之間用鐵索相連,甚是不解。
“船家,爲何要將幾個小舟用鐵索連起來呢?”
“谷主吩咐的,小的也不知道。”船家答道。
馬奕不再多問,只是和其餘二人打趣閒聊起來。
就在三人在打趣閒聊之間,河面上突然出現了漫天大霧,視野一片模糊。
“三位公子,莫要驚慌,此處一向如此,過了這一段水程就好。”船家趕忙安慰道。
“我們倒不是驚慌,只是心裡有些納悶,大霧瀰漫,小河支流衆多,你們怎知方向?”常風問道。
“實不相瞞,公子,我在谷中爲奴七年,至今亦不知進谷的奧秘,只知進谷之路異常神秘,外人若沒有谷主同意,是萬萬進不得的。”船家解釋道。
船家的話激起了宗正的好奇心,故而,宗正開始留意身邊的一切。
過得半個時辰,前方逐漸變得清晰可見,又約莫行了半里,前方似已看不到延伸的小河,然而水流明顯是涌動的。
船家將船停了下來,幾位船家解開了小舟間的鐵索。
“三位公子,不好意思,還請把眼睛蒙上。”船家說着便從懷中取出兩塊黑色布條遞給三人。
三人接過布條,互相使了個眼色,隨後便將眼睛蒙上。
待所有舟客將眼睛蒙上,船伕便開始划動小舟。
宗正細心地感覺着周圍的環境,一股流水聲越來越近,忽然間溫度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小舟轉了又轉,似乎拐了很多次彎。
經過一刻多鐘的折騰,船家終於停下了小舟。
“幾位位公子,可取下布條了!”
宗正等人便輕輕取下布條,待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三人便看到了大片的桃林,色彩鮮豔卻不失一點淡雅。
岸邊一位身着素白衣服的侍女向小舟走來,侍女長得亦是好看至極,不禁讓一衆舟客感嘆好山好水出美人,亦對谷內‘佳人’報以更高的期待。
“幾位客人辛苦了,請下舟隨我來。”侍女客氣地說道,
一行舟客便先後下船跟着前面的侍女一路沿着一條石子小路前行,穿過桃花林,石子路漸隱,一條小徑蜿蜒向前,旁邊皆是蔥鬱的樹林。
行將一會,衆人便來到了一棵大榕樹下,前方是一堵陡峭光禿的懸崖,已經無路可走。
侍女問衆人‘請帖’,衆人便一一將請帖交付,轉而,侍女便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來到崖壁下,崖壁有兩條細繩垂懸而下,每個細繩都綁着一個大的竹筒,侍女取下竹筒蓋,將字條連同請帖塞入其內,並封上,隨後便用力拉扯了幾下細繩。
不一會,細繩便被拉起沿着崖壁上升。
不久,一個由四根鐵索綁住的鐵架子便從崖上降落。
“請諸位依次走上鐵架。”侍女請道。
衆人雖有疑慮,磨蹭了一會,最終還是踏上了鐵架。
鐵架臨空升起,膽小的客人嚇得閉上眼睛不敢看,宗正三人卻是一臉淡定。
來到崖頂,下得鐵架,另一名漂亮的侍女便笑臉相迎道:“歡迎諸位來到美人谷,請諸位隨我來。”
侍女轉身,衆人便見到一凌空架起的鐵索橋橫亙眼前。
走在百丈之高的鐵索橋上,搖搖晃晃的感覺讓常風和馬奕頗爲舒服自在,而跟在後面的幾位公子哥便是舉步維艱,膽戰心驚,這也許就是官場達貴和江湖兒女的區別吧!
另一端是一座蒼翠茂密的山峰,跟先前光禿的懸崖形成鮮明的對比。
下得山來,終於到達了東谷的竹軒,宗正等三人在侍女的引領下擇了一處僻靜的軒舍住了下來。
到了夜晚,所有客人便接入了東谷的綠竹軒,一時東谷熱鬧起來。
常風和馬奕是性情高雅之人,最煩吵鬧之音,便邀着宗正一同到僻靜之處欣賞美人谷的月色,宗正正欲出去走走,便同意了。
三人便一齊出去了。
一路閒遊慢逛,哪裡安靜就往哪裡去,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一座吊橋邊。
只見有四位手持兵刃的男子站於橋頭,宗正向他們走了過去。
“請問,此橋通往何處?”
領頭的回道:“南谷,‘才子佳人節’的主會場。”
夜色朦朧,根本看不清對面是何模樣。
常風想要過去,被領頭的男子攔住,
“站住,此橋不得過。”
馬奕拉着常風便往回走,勸說道,
“作爲客人,沒有主家允許,私闖主家會場是不禮貌的,再說,天色已晚,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常風有些不情願地離開了,宗正望回看了一眼,便也跟着離開了。
原來,東谷和南谷中間亦是隔着一道百丈懸崖,有一吊橋橫跨兩邊,南谷地勢最低,鐵橋過去便是南谷主峰的峰頂,谷主出於保護會場的考慮,安排得力人手把住吊橋兩端,兩邊的人沒有指令不得隨意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