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人跡罕至,山上的獵戶自然警惕性強,面對陌生人,獵戶選擇閉門不語。
外面大雪飄飛,風聲疾呼,雪花蓋滿了他的貂絨,頭髮上的雪花遮蓋了原本的黑色,那種徹骨的寒冷漫襲宗正周身,更讓他心底冷得顫抖的是獵戶的話,和仙婕那句“靜待吾歸”的相互碰撞讓宗正喘不上氣。
“不行,我必須上山找到她,仙兒絕對不會輕易拋下自己還有她姐姐的。”宗正在心底暗自念道,他儘量不往壞處想,而是鼓起了勇氣,下定了決心。
上山的路越來越難走,踩進深深的雪坑再拔出腳異常艱辛,每行一步都是倍嘗辛苦,雪越下越大,耳邊呼嘯的風聲也越來越犀利,呼出的氣彷彿也很快就凝結,雪花打在臉上,宗正能夠感覺到從腳底到上身的刺骨之寒。
他行了一段,找了個巖壁暫時躲避着風雪,不得不調運內力暫時抵擋撲襲而來的寒氣。
從巖壁往外望去,白茫茫一片,山脈叢連,浩大無邊,再往上看去,上主峰的路還很漫長,他喘着粗氣,頭皮凍得有些發麻。
內心的信念,堅定的意志力讓他繼續往山上而去,冒着風雪,頂着嚴寒,只要想到仙兒,他便覺着溫暖,眼前的一切都不是障礙。
從天空往下望去,不覺宗正是多麼地渺小,雪峰山是如此廣袤浩大,他前行的腳印很快便被大雪覆蓋。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了山峰之上,回望眼,俯視而下,山下的小鎮不覺如此之小,在大雪紛飛的朦朧中只餘部分黑色屋角。
從主峰望去,沿邊的山脈棱角蜿蜒起伏,就似盤龍伏頂,不覺氣勢之宏偉。
周遭全是皚皚白雪,沒有絲毫人跡可尋,擡頭仰望頭頂蒼穹,它是如此的乾淨純粹,紛揚而下的雪卻沒有絲毫的溫柔可言。
“仙兒,你在哪?”宗正用盡力氣喊出了第一聲,那種發自心底的急切呼喚。
這股音波抨擊着山體,那股能量卻只有瞬間的殘存,很快便被這白芒一片的浩大山體消化,最後四周又安靜地只能聽見風雪聲。
沒有得到迴應,宗正又攢了下氣力,藉助真氣的涌動再次爆出了一股音波“仙兒。”
這一聲比之前的能量明顯強勢得多,直把那些懸掛在巖尖的冰體震落,山頂堆積的雪禿落落地往下涌出大塊。
宗正感覺似有不妙,可這一聲喊出,仍舊未能得到迴應,他不禁猜測仙兒是否昏睡過去,他收住了嗓音,轉而往隱蔽處搜尋。
雖然不似大海撈針,可在這廣袤無垠的雪峰山尋找一個人卻遠比大海撈針要難得多,這種尋找若無心中強大的信念,恐無人能夠堅持。
如此環境,行事效率大打折扣,宗正的臉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可他還在堅持着。
夕陽西下,雪峰山轉入黑夜,氣溫下降得更厲害,雪越下越大,風也越刮越猛,可憐的是周遭沒有一絲柴火,宗正只能找個隱蔽處,蜷縮着躲避外面的風雪。
他默默地啃着凍得發硬的牛肉片,他知道身上的乾糧只能維持三天,第一天的一無所獲並沒有打擊到他,他更願意相信他能找到仙兒。
雪峰山夜晚的寒冷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得了,宗正即使有之前化功縷衣的提煉,耐寒之力遠超尋常人,卻也始終頂不住越來越強勢的寒氣,他只能靜坐在地,調運真氣。
朝夜更替,行行復尋尋,尋尋復行行,希望和失望的不斷徘徊,在時間的博弈中,失望逐漸佔據上風,甚至,漸漸地在第三日的夜晚幾乎演化成了絕望。
呼喊過無數次,尋覓過無數次,終究只有無數的白色積雪成了傷人的迴應。
當信念被大雪慢慢吞噬,肉體的煎熬已經沒有了知覺,身上的乾糧已經耗完,該尋覓的地方似乎也尋了個遍,在萬般不得已的取捨下,宗正返回了小鎮。
他沒有放棄,在小鎮補充完食糧便又再次冒雪上山,一去便又是三日,三日無果,復又返回小鎮補充食糧,第三次上山時,雪已經停了,在經歷過兩輪搜索後,天氣的晴朗再次點燃了他的信念。
只是,三日的跋涉還是換來一樣的結局。
十一天,宗正覺得好像渾渾噩噩過了一輩子,他在小鎮呆呆地看着人來人往,他不知道是否還要再上山,他成了小鎮的傳奇。
街上的人都在議論着他,都在爲他的這份癡情而感動,就連之前冷漠的獵戶也無不動容。
這一天,他就像丟了魂的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又上了山,他呆呆地坐在山腰,靜靜地看着頭頂澄澈的天空,溫兮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白雪映稱着他滄桑的臉頰,這般年紀的他十一天的時間不知不覺兩鬢已經有了些許白髮。
七色光暈讓宗正不能完全睜開雙眼,他的耳邊彷彿響起了仙婕那首最愛的曲子,掃視四周,空無一人,他不禁有些癲狂,他猛地站起身,提住了全身的真氣,對着山頭如獅子般發出了狂吼,
“仙兒。”。。。。。。。。
這是他最後的呼喊,也是他最後的希望,也是他對老天的怨恨,更是他長時間壓抑的釋放,不理一切後果。
這股音波由上而下,如雷貫耳,小鎮的人都忍不住閉上了雙耳。
待音波的最後一聲戛然而止,這股能量唰地釋放開來,空氣中涌動着一種破裂而出的能量。
雪崩了,主峰上的積雪瞬間沒有了支撐,失去了固有的平衡,它們翻涌而下,就像一股巨大的海浪凌高而下,帶着毀天滅地的能量。
宗正的眼球閃現了那驚駭的一幕,他當即調運真氣,飛身往山下而去,他還有兩個孩子,他不能死,他只有這一個念頭。
小鎮的人看着高山奔涌而來的雪浪,,如同看到了噩夢,他們慌作一團,整個小鎮立時沸騰了起來。
宗正在盡最大的努力往斜側山徑而去,力求避開這股雪浪的路徑,他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個大錯,可他真心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白色翻涌的雪浪沿着陡峭的山坡摧枯拉朽般往山下小鎮而去,轉眼便蓋過了獵戶的家門,淹沒了整個小鎮,待最後一粒雪花靜止,整個小鎮安靜地出奇。
宗正及時爬到了斜側山脈避開了雪崩,可當他在山上看到小鎮被冰雪無情掩埋,無數條生命因爲自己的一聲大吼而就此喪命,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撕裂,“不,爲什麼。不。”他難以接受這種場面。
他趕忙飛身下山力求能救出幾條性命,他拼命地刨着地上厚厚的積雪,無奈積雪實在太厚,他直到刨不動了,整個人癱軟在地,整個人沒有了意識,這些天不眠不休地,他太累了,刺激太多,身心疲憊。
待再次睜開眼,他已經在地上躺了兩天兩夜,當他再次醒來時,整個人似乎都變了個人,他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便往溪潔而去。
馬不停蹄地趕回,宗正第一時間問到仙婕是否回來,老頭子和老婆子雖未回答,他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宗正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他默默地走進了溪潔的房間。
對着師姐,對着兩個孩子,他相視無言,唯有淚千行。
稚子年幼,師姐成了活死人,仙兒下落不明,只餘自己孤零一人面對着塵世的紛紛擾擾,如此苟活,他不知意義何在。
他已經到了人生最困頓最迷茫的時期,活着是多麼地累,堅持下去的目的和意義,他真的不知是什麼?
那一夜,他把心中所有的心事對着溪潔說了出來,這一刻,她就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那一夜,他一夜白頭。
當朝陽再次升起,宗正推開了房門,滿頭白髮,把老頭子和老婆子都嚇了一跳。
他毫無靈魂地狂笑着,只向老頭子和老婆子瞥了一眼,便瘋瘋癲癲地朝大山林走去。
“他已經瘋了”老頭子感嘆道,“問世間情爲何物?唉!”
一念成嗔,一念成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執着,九轉瘋魔。
宗正成了徹頭徹底的瘋子,一個滿頭白髮,沒有了自我意識的瘋子,他浪蕩在少林間,浪蕩在各個小鎮的角落,成了衆人不齒的對象,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瘋的,只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滿頭白髮的年輕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