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斑斕,星光熠熠,時已深夜,巖壁外冷月高懸。
丑時時分,宗正完全失去了意識,在地上不停地翻滾,發狂般喊道:“好痛啊,痛死我了。”
溪潔手足無措地看着宗正,眼裡滿是哀傷,土元尊者聞音趕來,溪潔見到土元尊者慌忙問道:“前輩,我該怎麼辦?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於心不忍。”
土元尊者有些詫異,按照陰陽兩氣吞噬失衡的進程,他估算着怎麼也得明日午時纔會出現疼痛症狀,可是宗正的疼痛卻提前了那麼早,他有些想不通。
“不對啊!”土元尊者嘀咕道,
溪潔好奇地望着土元尊者,追問道:“前輩,怎麼了?”
土元尊者將宗正的反常給溪潔敘述了一遍,溪潔很快便根據陰陽兩氣的調和原理猜到了當中的原因,她告訴土元尊者宗正之前受過重傷,由於他所練武功雜亂,身上充斥着各種內力,當初自己只能以陰陽兩氣調和的辦法爲其療傷。
土元尊者聽完溪潔的解釋,很快便想明白了當中蹊蹺,爲了醫治宗正的內傷,宗正的體內充斥着能夠調和各種內力的陰陽兩氣,原本這兩股真氣處於平衡,可是此番遭到火元掌和水元掌,兩掌打亂了兩股真氣原本的平衡,加之火元掌與水元掌本身互衝,所以他身上原本平衡的陰陽二氣急劇失衡,原本壓制住的各種內力也無法再調和,處於急劇失衡狀態,就是說,宗正體內充斥着兩股失衡的至陰至陽的真氣及紊亂衝撞的各種內力。
當初宗正毫無顧忌,修習了宗劍派、萬象派、玄門乃至少林的武功,卻絲毫沒有想到會因此在身上留下禍根,埋下隱患。
聚賢閣一戰,水元尊者及火元尊者的兩掌直接觸發了宗正身上的隱患,如今,他已經不是簡單地受了內傷那般簡單,很有可能,他隨時都會走火入魔,而眼下水元掌及火元掌的衝斥正在劇烈地折磨着他的肉體,折磨着他的精神和意志,疼痛的提前則是一個危險的預警。
土元尊者將當中厲害告知了溪潔,他的意思很清楚,必須儘快解去他體內相沖的兩股真氣,不然,宗正現在隨時都可能因此走火入魔。
溪潔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礙於言辭,土元尊者也並未直接道明解決之策,而是含蓄地將選擇丟給了溪潔,他說道,
“唯今之計,只有運功爲其療傷,方能暫時止住他的傷勢和疼痛,但是如此一來,他體內又會產生兩股至陰至寒的真氣,怎樣抉擇,我也不知道,你看着辦吧?”
土元尊者之言,話中有話,暗藏意思,溪潔隱約明瞭,卻異常猶豫糾結。
看着宗正痛苦不堪,在地上掙扎翻滾的樣子,溪潔心裡覺着自己比他更痛,越看越難受,亦管不了那麼多了,想着走一步看一步,隨即上前點住了宗正的穴位,爲其脫掉上衣,
見溪潔毫不猶豫地脫掉宗正外衣,土元尊者非常驚詫,心有誤會,立時轉過身說道:“姑娘,你是要....”
溪潔解釋道:“他身上穿有化功縷衣,有礙我爲其運功療傷。”
土元尊者聽到化功縷衣四個字,立時轉過身子驚異道:“化功縷衣,你是說傳說中可以化去一半功力的化功縷衣。”
溪潔已經解去了宗正身上所有外衣,身上只餘那件薄薄的化功縷衣,土元尊者看到溪潔並無羞怯之情,一時看不透她的心思。
而於溪潔而言,似乎並無男女有別的心思,早在盤古羣峰之際,她便因爲要爲宗正療傷,便解開過他的衣裳,見過了宗正的上身,所以,此番,她也是很自然地解去宗正的外衣。
而於土元尊者這位經歷豐富的人來說,這便是一種情,很自然流露的情。
“正是”溪潔回道,說着便用力抽掉了宗正身上的化功縷衣。
一簇冰寒之光閃現眼前,土元尊者立時懇請道:“可否給我一看。”
溪潔遂將化功縷衣遞給了土元尊者,很快又給宗正穿上了衣服,爲其運功療傷。
土元尊者拿着閃着白寒之光的化功縷衣,暗自驚奇,恍然明白宗正受了兩掌卻也並未見得傷勢過重的原因。
溪潔不敢輸入過多真氣,只是暫時壓住了宗正的疼痛,待宗正感覺好些,便扶着宗正躺下,她的額頭冒着細汗。
“我心情很亂,你幫我看着他,我到外面走走。”溪潔扔下一句話便飛身離開了巖洞。
土元尊者看得出,溪潔對宗正用情很深,卻也因爲用情至深而有深深的羈絆。
溪潔飛下山崖,來到了一棵大樹下,月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灑在溪潔臉上,憂容滿面的她顯得愈發惹人憐愛,溪潔望着夜空中閃爍的星星,突然回想起了與宗正在盤古羣峰的點點滴滴。
想着想着便沉醉其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甜笑,忽而卻眉頭緊鎖,她又想到了這幾個月來一路跟蹤宗正所看到的情景。
其實,溪潔早就從盤古羣峰出來了,她沒能忍住對宗正的思念,只是,當她看到宗正身旁有了另一位女子,便一直不願與宗正相見,而是一直默默地跟在宗正的身後。
這種默默的跟隨是極度痛苦的,從極樂殿激鬥到司徒舊宅追兇,再到少林寺取卷札,又再到進入忽必烈大營和阿里不哥大營。
這一路,溪潔目睹了宗正和仙婕的情深意重,目睹了二人是如何地生死與共,難分難捨,儘管每次都讓自己的內心備受煎熬,傷痕累累,她還是忍不住自己內心真摯的情感,哪怕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跟在宗正的身後。
這一路,溪潔的記憶一點點地被找回,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終於知道了自己與仙婕的關係,當她跟蹤宗正和仙婕來到司徒舊宅,看到舊宅裡熟悉的遺留物,往日的回想便朦朧出現在腦海,直到,越來越清晰,直到回想起了所有。
這一路,溪潔一直隱身局後,注視着宗正和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冥冥中,她和宗正有着一種難言的默契,作爲局外人,聰慧的她看穿了宗正所有的計謀,她選擇默默地幫助他促成心中所構謀局。
這種愛的方式,很冷,很真,卻永遠也感受不到愛的溫度,讓人在痛苦中享受着愉悅,在愉悅中忍受着痛苦,箇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五元尊者的出現在宗正預料之外,而溪潔卻早有防備,然而,這樣的結果還是出乎溪潔預料。
土元尊者的話聲聲在耳,可是這是一道難於抉擇的題目,她情願它是一道無解的題,此刻,她的內心無比糾結,
“你的心裡只有她,根本就沒有我,救了你,我該如何自處?我該如何面對她,她可是我的親妹妹,而你又該如何面對她?不救你,你隨時走火入魔,痛苦不堪,而我若不救你,又會是如此心痛,如此不捨,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這一刻,溪潔終於體驗到了情感的複雜,不論是愛情,抑或親情,或者是自己的感情,這一切都讓她黯然神傷。
一番掙扎糾結,溪潔不敢過久停留,很快便返回洞中。
見到洞外的土元尊者,溪潔問候道:“前輩,他還好吧?”
“嗯,目前還好。”土元尊者回道,他看出了溪潔的難受,亦自覺溪潔的可憐。
溪潔走入洞中,見宗正仍舊昏迷不醒,嘴裡卻不住地念道:“仙兒,仙兒,不要離開我。”
宗正的每一聲仙兒,溪潔聽後,都似覺心在滴血,疼痛無比,痛的沒有了呼吸。
很快,宗正復又疼痛起來,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要更爲劇烈。
土元尊者見宗正臉色忽紅忽白,立時緊張道:“不好,此時,若不及時爲他運功療傷,只怕他今夜都熬不過去。”
溪潔聽後心裡害怕至極,“不行,他不能死。”說罷便又爲宗正運功療傷。
這一次,她耗費了大量真氣和功力方壓制住宗正復發的疼痛,看着溪潔爲宗正療傷的情形,土元尊者頗有感慨,默默地往洞外走去。
待療傷完畢,溪潔再一次扶着宗正躺下,伸手搽拭掉臉上的細汗,此番耗費了諸多內力,她的神色異常憔悴,望了一眼安然入睡的宗正,她緩緩走向洞外。
土元尊者見溪潔嘴脣薄白,額頭冒着虛汗,神色黯淡,便關切道:“你沒事吧?”
溪潔弱弱回道:“我,我沒事。”忽地便暈倒在地。
土元尊者趕緊扶起溪潔,爲其運功療傷,一股真氣注入,溪潔逐漸恢復神志,
“謝謝前輩!”溪潔感激道,
土元尊者客氣回道:“謝什麼,說起來,還是你救了我,不然,我早就命喪我那四個師兄之手。”
“前輩客氣了!”
土元尊者見溪潔不惜功力救助宗正,雖心存感動,卻也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雖不惜功力,可是,如此卻只會害了你害了他,當中厲害,你不是不知道,雖然,另一種方法....”
溪潔明白土元尊者的意思,當即打斷道:“前輩,不用再說了,我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