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入冬,一股寒流自北境南下,涼風呼呼地在鄂州城吹涌着。
忽必烈坐於帳中,憂心忡忡,時下距離北上分兵已經過去近一個月,現實的進展並未如預料那般順利。
忽必烈依着宗正的計策成功分兵北上,躲過阿里不哥的視線,張柔和董文炳成功襲擊了在開平和燕京立兵未穩的阿里不哥守軍,在開平和燕京立下陣腳。
然而,正當張柔和董文炳即將領兵南下之際,阿里不哥卻在北境突然屯集了重兵,時時虎視開平和燕京,張柔和董文炳將軍情稟報給忽必烈後,忽必烈召集劉秉忠和張禧及解誠等人軍帳議事。
忽必烈首先詢問劉秉忠的意見,劉秉忠提出讓張柔和董文炳繼續留守開平和燕京,不然,他們一旦領兵南下,開平和燕京很容易又會落入阿里不哥之手,屆時之前分兵來之不易的成果又會撲空,忽必烈心有不甘,一時猶豫之中,恰在此時,內侍監突然拿着一封信函進入軍帳,說有急信傳到。
忽必烈從內侍監手中取下信函,內侍監便急忙退出帳外,忽必烈打開信函,臉色大變,口中怒罵道:“豈有此理!”
張禧關切地詢問道:“何事讓大王如此生氣?”
忽必烈向衆人說道:“漠北王有意在和林稱汗,已經暗中召集拉攏了許多部族首領的支持。”
劉秉忠唯恐忽必烈不同意自己提出領兵北還之策,見此情形便馬上又附話道:“大王,時下,內亂未平,不足以奪天下,若是讓漠北王稱汗,在漠北立穩腳跟,再想平內亂,只怕就更難了,爲今之計,只有以開平和燕京爲據點,全力打垮阿里不哥的勢力,重新收復人心,穩固勢力,方能再南下滅宋了。”
張禧和解誠深覺有理,亦表示贊同,苦勸忽必烈領兵北還,誓與漠北王爭汗。
忽必烈想到在鄂州已經陷於僵局,若無張柔和董文炳南下之援兵,根本無法打開新的局面,加上即將入冬,糧草必定成爲困擾,故而,雖有不甘,卻還是當機立斷,趁着未入冬之前,決意攜兵北歸。
劉秉忠等三人見忽必烈終於下定決心攜王師北歸,心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是,忽必烈卻依舊神色凝重,他知道賈似道與自己乃是私下議和,是見不得光的行爲,故而,此番領兵北撤還是顧忌宋軍的追殺。
劉秉忠早就知悉領兵北歸定有此患,這位老謀深算,眼光長遠,行一步看三步的老謀士早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忽必烈在說出北還憂患之後,劉秉忠當即說道:“大王無需煩憂,老臣早就想好了聲動擊西,暗度陳倉的計策,必保王師安然返回開平和燕京駐地。”
忽必烈問道:“不知,將軍有何妙計,願聞其詳!”
劉秉忠解釋道:“北歸之前,我們揚言要孤注一擲東進臨安,並派出前鋒部隊一路東進,宋皇天生膽小,若由賈似道在一旁煽風點火,宋皇必定會下旨將宋軍主力調到到東邊,到時,我們在走到東邊一半之際,突然領兵折路北還,再留下一小部分人馬在東路橋負責斷後,便可成功躲過宋軍追殺。”
張禧和解誠覺得此計甚妙,忽必烈亦覺得可行,便將此事交由劉秉忠全權謀劃負責。
劉秉忠將計謀說完後,他還特意向忽必烈提起一人的重要性,那便是賈似道,忽必烈不明白劉秉忠何意。
劉秉忠是個眼光長遠之人,此次與賈似道交涉,他意識到,南宋若繼續由賈似道做大,必定禍延全國,所以,在他心中,早已經爲蒙古謀劃了一盤大棋。他向忽必烈問道,
“不知大王對賈似道作何看法?”
忽必烈不屑地說道:“他雖貴爲南宋丞相,但是,在本王眼裡不過是個玩弄權術的奸佞小人。”
劉秉忠搖頭道:“大王不該如此看待賈似道,畢竟,此番,若無這種奸佞小人,只怕我們也不可能諸事進展順利,能夠使敵人變弱的人從另一面來說卻是我們的朋友。”
張禧和解誠不太明白劉秉忠的意思,而忽必烈卻似乎明白了劉秉忠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君臣的默契便已經達成。
劉秉忠繼續說道:“賈似道是個極度貪財戀權之人,聽說,他此次統管鄂州戰局,便在暗中拉幫結派,俗話說,‘欲固取之,必固予之。’若是我們爲賈似道鋪就成功之路,好讓他立下大功得以晉升,依着賈似道的德行,三年五載便可把持南宋朝政,大王細想,若是由此等權臣把持着南宋朝政,他日,大王結束內亂,再領兵南下,豈不如虎驅羊。”
張禧和解誠聽完劉秉忠進一步的解釋方纔恍然大悟,亦對劉秉忠長遠的眼光感到佩服,忽必烈深表贊同,也暗自佩服劉秉忠的謀略。
“那將軍準備如何幫助賈似道立功啊?”忽必烈繼而問道,
劉秉忠猶豫了片刻,似有顧慮,卻最終還是說道:“東路橋易守難攻,但是一定需要有人斷後,拖住宋軍,若是大王留下一百多殘弱老兵斷後,並裝作是大部隊的樣子,並事先告知賈似道,讓賈似道領兵奪取東路橋,我們再裝作潰敗而逃的樣子,那麼賈似道便可將奪得東路橋,擊潰我蒙古大軍作爲幌子邀功請賞。這既賣給賈似道一個面子,爲後續合作打下基礎,又可以助他上位,一舉兩得。”
張禧和解誠覺着此計精妙,忽必烈也並不否認,但是,他卻聽出了當中不對勁的地方,這也是劉秉忠猶豫的原因。
“爲何留下一百多老弱殘兵?”忽必烈厲聲問道,
賈似道回覆道:“這一百多人必然要付出血的代價,不然,賈似道空口無憑,無法取得宋皇信任,再說,斷後一事,無論怎樣都會有人犧牲,何不......”
未及說完,忽必烈便怒道:“將軍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帶兵之道,本王決不允許你這麼做。”
劉秉忠並未對忽必烈的責罵感到怨憤,他反而覺着欣喜,因爲,只有這樣的君王才配自己傾力輔佐。
“既然,大王不忍,可是,無論如何,斷後一事,必定要有軍隊負責,死傷在所難免!”劉秉忠據實說道,
“既是如此,又何須特意安排老弱病殘之兵,安排一隊正規兵馬即可。”忽必烈嚴肅說道,
劉秉忠知悉那斷後之兵必是不能存活,此番必須迅速撤併北還,那些老弱病殘之兵無疑會拖累全軍行進速度,故而,劉秉忠纔想到此策,他也早已經做好到軍隊安撫勸說的準備,可是,經忽必烈嚴肅指正後,劉秉忠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對忽必烈由衷佩服。
隨後,忽必烈與劉秉忠及張禧、解誠商量了北還路線,並就所有北還事務交由劉秉忠打理。
之後幾天,蒙古軍的先鋒部隊便趁夜往東行進,東攻臨安的謠言四起,宋皇起初搖擺不定,後賈似道上了一道奏疏,力**古軍攻打臨安的可能,這便引起了宋皇的注意,遂下令由賈似道負責阻擊蒙古軍東犯,將主力東調。
忽必烈見宋皇中計,便領兵半路折回北邊,賈似道知道中計,卻追悔莫及,恰在醒悟,欲進兵追擊之時,收到了劉秉忠私信,劉秉忠的信讓賈似道很是開心,隨即帶着幾萬兵馬往東路橋追趕。
誠如劉秉忠所料,東路橋在支撐了一天後,由宋軍趁夜摸過橋對岸,守衛東路橋的一百七十二名勇士全部被賈似道所殺,由於是天黑作戰,賈似道刻意命人虛張聲勢,巧做現場。
拉着一百多名蒙古軍屍體返回後,便以“諸路大捷,鄂州之圍已解,匯漢肅清,宗社危而復安,實萬世福疆之福。”上表彙報,而對蒙哥軍真正撤退的原因隱而不報。
可憐宋皇對賈似道私下議和,誇大戰功一無所知,竟然以擊潰蒙古軍,斬殺敵軍無數爲封賞之由,賜賈似道衛國公與少師,還令朝中文武百官恭迎賈似道‘凱旋’。
忽必烈一行順利抵達開平與燕京重地,與張柔和董文炳的大軍匯合,從此開始了與漠北王阿里不哥爭汗之鬥。
劉秉忠知悉賈似道加封衛國公和少師的消息後,暗自欣喜,時下,他只願一心助忽必烈奪得汗位,無暇南宋之事,但是,他很清楚,有了賈似道這枚楔子打入南宋,他日再次兵臨南宋,結局自然不會像如今這般困頓了。
美人谷谷主知悉忽必烈終於攜兵北返之事後,格外欣喜,另又聞悉原已故國師那摩耶的得意弟子發思巴自西域趕回支援忽必烈,便對忽必烈安危無所憂慮了,反倒是老二等四人失蹤之事,以及仙婕沒了蹤跡之事讓她格外頭疼,只可惜,爲了保護忽必烈,老大等人不敢抽身,現今好了,只等發思巴一到,她便可撤回老大四人,全力推行自己的計策了。
忽必烈返還開平的消息被阿里不哥知道後,猶爲生氣,他斥責阿速臺手下辦事不力,被人騙了也不知道,阿速臺便把怒氣轉移到了鬼臉老怪等人身上。
鬼臉老怪等人原本只效力蒙古大汗,因爲他們的母國受到大汗的限制,可是如今蒙哥汗去世,新汗未立,他們便也失去了效力的目標,猶爲混沌,如今被阿速臺責罵,衆人心中亦是頗爲不爽,嫌隙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