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悲壯之音

在慈央宮的花園中。

在衆人的目光下。

三個人一人站在草地上,渾身染血,脣邊搭着一管玉笛,吹動着輕微,虛弱,卻美妙的笛音。

一人坐在草地上,如一塊頑石。他十指跳動,琴絃在他的指尖發出清脆而動聽的琴聲。

一人坐在幔帳珠簾遮蓋的亭子中。透過那輕紗幔帳能看到她那妙曼的身姿。

她彷彿享受的在撫琴,身子也似乎跟着琴聲不斷搖動,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只是,本應該快樂的蝴蝶,此時卻給人一種悲傷,絕望的感覺。

三道不同的音樂在這裡響起,普通人若是聽到,定然會感覺混亂無比,甚至連心神都會被攪亂。

不說別人,即便此時正在撫琴的三人也不是那麼輕鬆。

那個女子此時完全沉寂進入音律中,這是一種境界,也是一種困鎖。因此,她感覺不到半點壓力。

浩雲崢此時同樣陷入了這種境界中,因此能完全抵抗住橙兒的琴聲。

至於那身着乳白長衫,渾身染血的趙文軒,早在之前就因爲琴聲而身受重傷。此時,這彷彿是纏鬥的兩股音樂,忽然間被第三股插入,他頓時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精神萎縮,昏死了過去。

笛音消散,只剩下兩股不同的琴聲不斷在這裡迴盪。

在亭子中,女子的上空,衆人彷彿看到了一面畫面。

在那畫面中,衆人都清楚的看到,一個女子渾身染血,正是橙兒。

她雙眸流淚,是血淚。渾身紅衣,是血衣。她悲傷無助,雙目無神,陷入絕望中。

她彷彿來到了一片茶山,看着滿山的山茶花,美麗,各種品種不一。

她伸出手在那些花瓣上撫摸,卻只在花瓣上留下她的血痕。

她眼中的淚水,似乎在看到這些山茶花後想到了什麼,淚水更是猶如泉涌。

她流下的淚水不是普通淚水,而是一滴滴血液。完全由血液組成的血淚。

眼神中的絕望,渾身的殘殤,她似乎已經被傷的體無完膚。

忽然,她的手死死的捏住山茶花,眼中含着煞氣,似乎想要殺人。

但此時,那一副身子中似乎隱藏着兩個靈魂。一個悲傷絕望。一個嗜血,想要殺人。

一個想要復仇,完全入魔。一個卻依舊善良,縱然肝腸寸斷,體無完膚,依舊不願傷害那個傷害她的人。

以音化像,這是一種更爲高深的境界。可以通過音律的表達,讓人從靈魂深處的感受到奏樂者的世界,從而看到奏樂者奏樂時,心中的種種念想,種種情緒。

而此時,衆人就完全看清楚了橙兒內心深處的傷悲。

那是渾身血色,體無完膚的傷害。那是悲傷到了極點,完全絕望的疼痛,讓在場之人落淚。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之間,一道幻境也出現了。

在浩雲崢的頭頂上,同樣出現了一道幻境。

幻境中,浩雲崢乘坐着一隻獅鷹飛入雲層,看着腳下那無數荒廢的城池。回想以往的繁華,再看如今的死寂,他落淚了。

畫面一轉,他身穿戰甲,站立在城頭,手持方天畫戟,看着城外無數災民,無數叛軍亂黨。

此時,在城外的那無數災民想要活命,那就必須進城。否則,即便不被叛軍殺死,也會被凍死,餓死。

在風雪交加中,他心神不斷掙扎。衆人都似乎可以看見他心中的所想。究竟是救人,還是不救人,從而自保?

在這個問題上,他心中不斷糾結。但最後,他爲了百萬災民,他以死相博,救下百萬之衆。

在後面的畫像中,他帶着兵縱橫衝殺進入戰場之中。

戰爭是殘酷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暗中刺殺,永無止境。

在這戰爭的路途中,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傷痛,流過多少血液。

他曾經一度的想過要放棄,但是,心中激烈的爭鬥一番後,他挺了下來。

他繼續混跡在戰場之上,承受無邊無際的危險。但是,他不能放棄。因爲他的放棄,就代表着民不聊生,天下更加混亂。

他一直在承受這些磨難,一直在堅持走着這一條他早就想要放棄的路程。

此時,衆人順着那巨大的畫面往下看去,只見那依舊撫琴的十指,此時還在琴絃上跳動。但是,在指尖出,殷紅色的鮮血已經一滴滴的滴落而下。

戰爭中的無奈,身不由己,此時在琴聲中完全的體驗出來,和對面橙兒的琴聲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橙兒的笛音讓人絕望,傷悲。

浩雲崢的琴聲中彷彿出現了一個縱橫沙場的將領。他不想繼續殺人,但是,他還是必須要上戰場。

在戰場上,他疲倦了殺人,心彷彿老了一樣。雖然面容還年輕,但卻已經給人一種英雄遲暮,寶刀生鏽的感覺。

兩種場面,給人的都是一種絕望,心如死灰的感覺。

此時,在衆人的想法中,浩雲崢似乎已經被橙兒的琴聲感化,融入橙兒的琴聲中。別說帶領橙兒走出心魔,甚至就連他自己,也都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衆人看着那畫像中,不斷衝殺縱橫,彷彿已經機械化了的浩雲崢,都滴落下了淚水。

平時,浩雲崢看似很淡然,對手下招手即來,揮手即去,看似很有威勢。戰場上他也不是一直衝殺在前面的,而是掌控大軍的。

但是,他的心態,竟然已經如此滄桑了。

衆人的淚水,因爲浩雲崢而落,更因爲另一邊,那似乎被傷的體無完膚之人,橙兒而落。

兩個人的經歷,心中情緒,此時完全透過音律現實出來。

就在衆人完全沉寂進去之時,浩雲崢的琴聲猛然一變。

戰爭,無窮無盡的戰爭終於結束了。

從血泊中走出來的戰魂,在無數百姓的歡迎下,奏起凱旋之音,迴歸祖國。

戰爭後,那是一片繁華的景象。

剛纔的畫面中,表達的是曾經的經歷,導致心態的蒼涼。而此時,這琴聲一變,那畫面一轉,竟然轉換成爲了他那美妙的心願。

浩雲崢的心願在琴聲中表達,呈現在那畫面中的是壯麗山河,無數身影在活動。繁花似錦。戰爭之後,譜寫一曲盛世華章。

在流血中完成的心願,讓人溫馨。

看着普通百姓闔家團圓,終於擺脫殘酷的戰爭。衆人都能感覺這從地獄進入天堂的變化。心中的酸楚,讓人只想流淚。

血色的地獄,那還是現實。但美妙的天堂,卻只是幻想,只是一個希望,讓人用血去追求的幻想。

不過,無論如何,至少,這其中的轉變,依舊讓人嚮往。讓人嚮往能從地獄攀登上天堂。

直到現在,那些對音律有些瞭解的人,對心境有所修煉的人才知道。

浩雲崢並沒有被橙兒的琴聲所融化,入魔。而是要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先陪同橙兒進入地獄,再攀上天堂。意指天無絕人之路。再殘酷的現實,再大的狂風暴雨之後,都會是溫馨,都會是彩虹。

就猶如血色的戰爭,殘酷。但戰爭後,追求到的不一定是絕境,不一定是死亡。也可能是繁花似錦,盛世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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