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餘生
頂着頭上萬丈奔流的滔天雪浪,看着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的避難之所,蘇永與楚南天幾乎毫不猶豫的拉住了身邊最近的一個將士,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縱身而起。
楚南天拉着的是趙固。蘇永拉住的卻是牛高馬大的鐵牛。
鐵牛被他一手抄在半空,連哭的心都有了:“蘇將軍,別帶上我,我身子重,會連累你的。”
蘇永轉頭冷眼看了一下他,沒有搭話,腳下卻是毫不停滯,轉眼已經奔出二十米。
鐵牛看着那幾乎已經到了眼前的雪塵,哭道:“蘇將軍,我……我之前對不起你,你趕快把我放下吧,你一定要好好留着性命幹大事,別爲我這種人……”
蘇永臉上滿是汗珠,他艱難的冷哼了一聲:“閉嘴!”
楚南天拉着身子比鐵牛略小一些的趙固,剛好跟他走了個並頭,眼看着那片巨大的雪巖越來越近,那股九天之上衝下的雪塵卻已經撲了滿面!
一陣凍至骨髓的寒意令衆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大家都知道,雪塵之後,就是那滔天的雪浪,無邊無際吞沒一切的九天巨浪!
雪人雖然帶着他的孩子,手上還提了兩個人,卻是第一個奔到了雪巖之下。他一彎腰甩下孩子與那兩人,又急步轉身奔出!
堪堪跑到雪巖邊的蘇永與鐵牛一起摔倒了地上,卻是再也沒有了力氣。方纔看到雪人復而跑出,他與楚南天都不禁暗地裡叫了一聲:
“好猛!”
蘇永與楚南天還在雪巖邊喘着粗氣,卻突然聽到了無數破空之聲!
然後身旁就像下冰雹一般,劈劈拍拍的扔下了一堆人來。
很多人砸在地上叫着哎喲,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是下意識的用早已凍裂的雙手緊緊抓住地下的冰雪。
而此時,滔天的雪浪終於洶涌而至!
“大家手拉着手!”蘇永下意識的叫了一聲,拼死往雪巖裡再挪動了一步,然後伸手拉住了不停下滑的鐵牛。
地上橫七豎八的將士們也急忙儘量向雪巖之下靠攏,並把手拉在了一起。落在最外圍的孫尚武卻是一把抱住了一個將士的大腿,才慢慢爬了上來。
此時那雪浪已經以雷霆之勢高速撞擊在雪巖背面,帶起了一片紛揚的巨大雪塵,遮住了他們頭頂上的天空!緊靠着巖壁的將士,甚至聽到了這片雪巖正在發抖的心跳。
“那個……雪人呢?”蘇永抹了一把臉上的雪塵,才顫聲問道。
衆人死裡逃生,大驚之下才想起來,正是那雪人最後關頭把自己扔了過來!但是以那時雪人離這裡的距離,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避過那萬丈雪浪跑的回來。
在衆人兩側,高達數丈的雪浪沿着雪巖兩側洶涌而下,甚至還有幾個將士的大腿還淹沒在邊緣上,好不容易纔抽了出來。
但雪浪雖然恐怖,畢竟不是洪水。兩側的雪浪雖然看起來比衆人站起還要高出數倍,卻不會像水流那樣迴旋蔓延。這片在無數洪流中毅然屹立的雪巖,卻是爲衆人提供了一個小小的諾亞方舟。
看着雪浪呼嘯而過的巨大威勢,淋着頭頂漫下的紛揚雪霧,蘇永的心卻沉了下去。
剛纔他已經數過人數,將士們少了四名,應該是走的最後的那幾名帶傷的傷員。
在幾丈高的雪浪之中,莫說幾名凍傷的將士,即便是那個高大的雪人,估計也沒有幾分活下來的希望。
雪浪漫天,呼嘯了小半個時辰,才漸漸低落了下去,舉目看去,四周已經清晰可辨,只不過早已全部變了模樣。
蘇永摸着那頭巨大的雪人的孩子,發覺那傢伙竟然還在熟睡,鼻子裡響着均勻的哼聲。
我日,你老子都掛了,你這小子竟然還在睡覺!蘇永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傢伙可能就是睡着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滾出了洞穴,一直滾了下來,最後才引發了這麼一連篇的故事。
如果你老子掛了,你這小子怎麼辦?還得幫你找到你老媽?可現在就剩下了半天的時間了,怎麼能越過峰頂奔襲依莫爾?他一拍腦袋,糟糕!萬一這傢伙是個單親家庭,那還得把它抱下去養大?
然而,這時將士們卻突然齊聲歡呼起來。
“噓!小聲點,還想再次看雪崩?!”蘇永下意識的喝道。
然而趙固卻高聲叫了起來:“蘇將軍,快看那邊!”
雪浪已經矮了一大截,頭上撲下的雪霧也已經消散。擡頭看向來路的方向,卻看到四個身影正在雪浪之上掙扎着。
啊?蘇永情不自禁的大叫了一聲,急忙眯眼看去,終於看到了那幾個身影之下那個雪白的大頭!
那雪人沒事?竟然靠着雙足站在雪浪下支持了這麼久?
在衆人的歡呼聲中,那四個身影與他們身下的巨大身軀卻開始緩慢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原來雪人最後撈起這四個士兵,也已經無力拋出,只得將他們圈在手中,並艱難的走上了地勢稍高一點的堅冰斜坡,並跺腳使雙足深插堅冰之中,才抵受住了這一番衝擊。
雪浪雖然看來極爲驚人,但其實只要抵擋住第一波衝擊,剩下的餘波就不如何驚人了,也幸而雪人的身軀足夠高大強壯,才堅持到了這一刻。
剛開始抵擋雪浪之時,他確實已經連頭顱都被雪浪淹沒,但等到第一波最強勢的奔流過後,他已經能略微的仰頭呼吸了。再過片刻,等到力量回復了一些,他就馬上把雙手裡抓着的人類舉了起來,讓他們逃過了一劫。
雪浪退去。全身長滿密集長毛的雪人也已筋疲力盡,只有看向他孩子的眼神裡,還帶着一絲欣慰。
四名臉色鐵青的將士在衆人的按壓之下,也逐漸恢復過來。
蘇永看着跌坐地上的大雪人卻是良久無言。
這個不知該稱爲人類的分支,抑或還只是停留在獸類的階段的雪人,竟然如此重情義,令他也極爲感概。
楚南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弓箭與繩索,走了過來,拍了拍他肩膀,嘴巴朝大雪人努了努:“這東西……”
“很變態!”蘇永搖着頭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