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太陽剛剛鑽出地平線,城外就響起了驚天的號角聲,陣陣鐵蹄就像悶雷一般在遠方不停震盪着。
而與此同時,曾經被稱爲“塞上江南”的龍翼古城,也開始擂起了節奏齊整雄壯的炎龍戰鼓。
“咚咚”的戰鼓聲中,所有的將士早已披掛整齊,將官們分好區域率領部屬隊伍在城下列好陣型。
隨着此起彼落的“檢查裝備”厲喝聲響起,傳來整齊有序的“哇啦哇啦”盔甲翻整聲和“刷刷”的鋼刀出鞘聲。
這沉悶又整齊的聲音如同海上巨浪奔騰一般氣勢磅礴。
諸般檢查完畢。唱着炎龍軍歌的將士們魚貫涌上城樓,替下了值了一晚夜班的值勤弟兄,站在了城頭之上。
城下還有許多的衙差與青年壯丁,不停的把礌石箭支等軍器物資扛上城來。
城樓正中。
戰狂瀾,蕭長風,楚南天與蘇永等衆將盡數集中此地,其中有不少人的眼睛還是紅的。
大戰當前,精神緊張,失眠亦屬正常。這當中蘇永的精神還算是好的,這從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中就可看出來。
練了一個下午的刀,他也是累倒了。飯後回營倒頭就睡,竟是睡了個自然醒。
此刻他眯眼望去,只見遠方的雁蒙大營之中塵土沖天,黑壓壓的雁蒙將士猶如錢塘大潮席捲而來。
黑潮之上無數白色狼頭大旗迎風飛舞。伴隨着鐵蹄踢踏聲,長刀拖在地上的嘶啦聲,還有無數將官們大聲的咆哮聲,說不出的氣勢逼人。
“足有十萬之衆,敵人是傾巢而出了。”戰狂瀾面色嚴肅。
“傳令下去,分守各地,戰死不退!”
身後一羣將官拱手應聲,分別奔赴自己崗位去了。他身邊只剩下蘇永與蕭長風楚南天及幾名傳令官。
戰狂瀾瞪着一雙虎目看了看蘇永:“都準備好了麼?”
蘇永一拱手:“昨晚有隊伍出城檢查過,一切已安排妥當。”
戰狂瀾臉容一整,喝道:“好,主意是你出的,這裡由你來主持!”
啊!蘇永大吃一驚,這守城大戰由自己主持?我不是聽錯了吧?
旁邊的蕭長風慌忙走過來對戰狂瀾抱拳道:“戰統領,蘇都頭雖然智謀百出,但年紀尚輕經驗不足,如此大戰還是由您……”
蕭長風作爲來援的著名將領,戰狂瀾也得給他幾分面子。當下淡淡回道:“年輕人都要經歷這些的,給他個磨練的機會!”
蕭長風急道:“但是……”
“蕭將軍無需多慮,如有錯失由戰某一力承擔!”
戰狂瀾轉頭虎目一掃蘇永:“你放手去做吧,別讓大家失望!”
蘇永又驚又喜,慌忙抱拳應道:“領命!”
統領力挺自己,他感動不已。
他走到城垛邊上,幾名傳令官立即跟了上去。
看着雁蒙騎兵已經在三裡處停下,一排排黑色皮盾步兵已經出列,無數的攻城雲梯與投石機也開始徐徐推出,他右手高高舉起。
“弓箭手準備!”
幾名傳令官呼啦搖旗,城牆上的守軍無論是龍翼軍,還是黑旋風抑或銀龍軍,全部摘出了長弓。負責後勤的將士立即把後方的一捆捆箭支拖到了他們身邊。
三裡--兩裡--一里……
逐漸連步兵隊伍旗幟上的狼頭血口裡的尖牙都看得清楚了。
蘇永右拳緊握,掌心裡全是汗水。
他回頭看了看戰狂瀾等人,發現他們就像是三塊石像,一言不發,眼睛裡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們並沒有看自己,只是盯着城下的敵軍。
五百米--三百米……
傳令官都不由面面相窺起來,怎麼還不下令發箭?
這樣的距離,由高往下施射,已經在有效射程之內。
蘇永嘴巴緊閉,下嘴脣已被牙齒咬的發白。
他甚至已經看清了那些褐色皮甲步兵的五官,看到了黑色皮盾上浮動的那雙紅色眼珠。他略微擡起眼睛看了一眼遠方,步兵後排還有一列列的戰士涌出,有些尚未進入有效射程。
再遠一點的位置,有着一條異常明顯的白線,正是昨天所見的雁蒙玉蘭軍。
他看見那個披着白色戰袍的女子正在一杆大旗之下,仰頭向這邊眺望。
這麼遠你秒不到我。蘇永心裡放下心來,把目光收回。
看到大約三萬攻城步兵的後排隊伍終於也邁入了有效射程當中,前方的更是已經離城牆僅有百米不到了,雁蒙的炮灰前鋒們也開始推動雲梯與投石機瘋狂的往城下衝來。
這刻他的右手終於狠狠揮下!
“無目標散射,放!”
看到城樓上的傳令旗幟終於揮動,無數的將官早已忍不住大喝起來。
無數的白羽旋轉着從天而降,就像朵朵迎風飄飛的蒲公英。不同的是,這些不是尋找出路的生命。
那呼嘯的風聲,旋轉的黑色三角箭頭,正是掠奪生命的死神殺器。
箭如飛蝗。
城樓前方數十里範圍,瞬間就像落下了漫天雪花。
六月的雪。
這漫天的雪花飄飛而下,卻是有聲的。城下傳來無數的“奪奪……”聲響。
旗幟上,雲梯上,投石機的木杆上,最多的是那包裹着軀體的褐色皮甲與皮盾上,轉眼間就落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隨着雪花不停落下,那褐色的皮甲上開始綻放出一大朵一大朵的梅花。
伴着一聲聲淒厲的慘叫,雪花漸厚,梅花開的越加燦爛。
這一段是無目標發箭。將士們只管把手中箭支用盡力射出,並不考慮遠近。
因爲也無需考慮,城下黑壓壓舉着黑雨傘一般皮盾的,就是密密麻麻的雁蒙軍。
密密麻麻撐起來的黑雨傘,並沒有擋住更爲密集的雪花。無數的白色羽箭從皮盾的縫隙間鑽過,插入一個個血肉之軀。
更有不少近處的雁蒙人,手上的皮盾根本擋不住呼嘯而下的利箭,直接被連盾帶人給穿到了一起。
但雁蒙人竟是悍不畏死,無視身旁慘呼着倒下的隊友,無視舉起皮盾的手上插上的箭支,依然高呼着,踏着前方隊友的屍體往前直衝。
那股兇勁血性連城上的將士都有點心驚。
“準備……目標:正下方,近箭!”
蘇永的手再次舉起揮下。
漫天的雪花變成了局部有雪。
呼嘯直下的箭支更狠,也更快更準。
無數剛剛衝到牆邊的雁蒙人,手上的皮盾身上的皮甲似乎變成了毫無作用的擺設,高速旋轉直下的利箭,就像無所不摧的大釘子,不停的沒入他們的皮肉骨架之中。
相比之前陣亡的隊友,他們是幸福的。
他們還沒來得及經歷痛苦,就已經被釘在地面上,死的不能再死。
城下的土地,已經變成血紅一片。
……
箭支漸漸稀疏,最後一批拉弓的將士也開始再拉不動弓弦,手上滿是鮮血淋漓了。
蘇永的左手終於舉起。
而這時,雁蒙大軍的攻城也才正式展開。
無數的劫後餘生的雁蒙步兵,加上後續奔上的兩萬援兵,以雷霆之勢,拋開手中的皮盾揮舞鋼刀大喝着飛奔而來!
之前持盾逼近,只是前奏而已。
雁蒙人拾起地上的雲梯,推動着笨重的投石機,簇擁着往城下衝來,速度比之前還快了幾倍。
如果說之前是江潮,這次就是海嘯了。
咔咔咔……
無數的雲梯架在了城牆之上,雁蒙戰士就像螞蟻一般的密密麻麻往上面爬來。
在蘇永舉起左手的時候,後勤的軍士已經把那些罈子柴禾搬到了城垛旁邊。
無數將士把煤油烈酒傾瀉在柴禾上面,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
一名爬的最快的雁蒙士兵被蘇永砸下的一隻罈子砸中了腦袋,哇啦怪叫聲中掉了下去。
那粉碎的罈子潑出的煤油卻是佈滿了整個雲梯。
就在下面的雁蒙戰士聞着煤油的怪味有點莫名其妙時,蘇永扔下了第一支火把!
呼啦一聲,那高高的雲梯變成一條巨大的烈焰蜈蚣。數十名雁蒙大漢慘呼聲中,鬍子頭髮都給燒的乾乾淨淨,摔下地面,已經成一堆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