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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俾斯麥抓狂的還是議會同以往一樣,全部否決了他的所有預算,並宣佈政府未經議會批准無權動用國庫資金,否則就是違憲,政府部長要對此負全部責任。俾斯麥當天就發表了措辭強烈的迴應,他將議會反對派定性爲阻撓國王的外交政策,客觀上起到了通敵效果的“賣國賊”。其實,俾斯麥深知議會自由派中很多人對普丹戰爭中普魯士大獲全勝骨子裡是歡欣鼓舞的,他的叛國指控就是有意去刺傷這些人的自尊,從而促使他們改弦更張。議會自由派中的狂熱分子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攻擊俾斯麥在欺騙議會和國王。俾斯麥聞訊大怒,立刻向對方提出決鬥要求。整個柏林政界爲之震動,要知道決鬥是勇敢和魯莽的混合體,一旦決鬥開始,絕無退縮和勸架的可能,雙方非死即傷的概率極高。堂堂普魯士首相若死於決鬥場,整個歐洲的局勢都會發生突變。偏偏俾斯麥天性暴躁,早在大學期間,就曾27次與人決鬥,膽子大得驚人。多虧了佈雷施勞德等人私下勸阻,連遠在法蘭克福的羅斯柴爾德都在關注決鬥的事。雖然最後決鬥被勸阻,俾斯麥對議會拒絕政府預算的憤怒和焦慮卻與日俱增。
俾斯麥太需要金錢了,沒有金錢的支持,他的理想只能是夢想,他的夢想最後會褪色爲幻想。可恨的是,一國之主的威廉國王對於財政金融完全一無所知,而且他並不知道,俾斯麥要面對的,是羅特希爾德家族新老兩代的厲害角色。
俾斯麥放下了手中佈雷施勞德的來信,拿過另一封信看了起來。
這封信,是坐鎮巴黎的詹姆斯·梅耶·羅特希爾德寫給他的。
“希望我沒有給尊敬的閣下您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雖然一直沒有和您見面的榮幸,但是我希望我們家族的企業和您的愉快合作經歷以及彼此之間其他的一些合作關係,可以讓您充分相信我的誠意。您的見識不凡,想必也已經看到我們家族從與普魯士政府之間的良好生意關係中得益匪淺,自然我們家族也願意向普魯士獻上自己最忠誠的服務,不是出於任何個人方面的考慮,而是從整個家族的利益出發。儘管歐洲近來出現了一些影響和平和秩序的事件,導致最近的交易停滯不前,家族蒙受了很大的經濟損失,以及心理上的極度失望,不過我們問心無愧,我們的經營可以坦然面對上帝以及一切值得尊敬的人們。我的侄兒在盡力協商的這筆生意,相關具體事宜的信件稍後會呈給閣下過目。”
“我要請求閣下的原諒,我年事已高,身體狀態也每況愈下,早已無力應付身邊無數繁雜困難的事件,因此我希望談判的進程能夠加快,這樣我的侄兒梅耶卡爾就能夠早日返回我的身邊,他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沒有他我處理事務非常困難。仁慈的閣下,我懇求您體諒我的難處,我確信我們之間的生意會得到順利的解決,普魯士政府的公正和忠誠一直讓我滿懷期待……”
俾斯麥又看了看佈雷施勞德的信。
“他們強調自己履行合約要冒巨大的風險,即使修改了一些條款,他們仍然要受到一些經濟損失,而且羅特希爾德家族認爲他們所有的財政計劃都受到了一些帶有偏見的妨礙,他們想要完全解脫出來,爲此他們願意付出一筆確定數目的財富作爲補償。羅特希爾德家族願意提供一筆可觀的財富來從這個合約中脫身,儘管他們已經被批准隨時可以重新開始這項業務,如果環境向有利的方向轉變,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採取行動。”
“我希望您勸說國王接受羅特希爾德家族的要求,通過這次兌換貸款交易國家已經達到了想要的目的,應該適可而止,不要讓羅特希爾德家族的利益受到更多的犧牲。”
看到這裡,俾斯麥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佈雷施勞德的建議其實沒錯,如果羅特希爾德家族死硬到底,強迫他們低頭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儘管這也許對他們家族的榮譽是個損害。更爲嚴重的是,這樣一場曠日持久兩敗俱傷的戰爭,會讓整個國家的財政體系蒙受恥辱。因此他建議滿足羅特希爾德家族的一切要求,這些都是服從當前的局勢,爲了適應國家事務的需要而做出的無奈之舉。
“最近在歐洲沸沸揚揚的政治風波和金融緊縮,使得以前獲取貸款的老方法完全行不通了……羅特希爾德家族的財富仍然非常可觀,但是他們缺乏此項交易所需的大量現金,因爲羅特希爾德家族的財富大部分是歐洲各國的公債,不能在交易所立刻兌換成現金。如此一來,羅特希爾德家族旗下的銀行不得不拒絕大宗的直接貸款生意,轉而用委託代理的方式來處理貸款業務,比如與奧地利的貸款生意,一旦需要羅特希爾德家族預先墊付款項,他們便會以極低的價格出售剛剛發行的公債,這會使發行債券的國家遭受很大的傷害。”
俾斯麥知道,他已經授意佈雷施勞德盡力和羅特希爾德家族開展一項新的“生意”,一旦成功,不但可以彌補多年以來普魯士國家財政的入不敷出,還可以順利的籌集到一筆鉅額的戰爭經費!
雖然對這筆生意,佈雷施勞德仍然心存顧慮,不過還是希望和羅特希爾德家族再次攜手合作,因爲他認爲柏林銀行“無力承擔如此巨大的交易”。這個方案大大取悅了法蘭克福的羅特希爾德家族。然而他們還是有些顧慮,羅特希爾德家族的生意目前陷入了暫時的困境,但是他們並沒有拒絕;梅耶卡爾·羅特希爾德向佈雷施勞德聲稱,羅特希爾德家族非常樂意再度和普魯士政府合作。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非常感激佈雷施勞德。正是因爲佈雷施勞德對普魯士國王和首相的影響力,讓他一下子又成爲了羅特希爾德家族的福星。
想到這裡,俾斯麥握緊的拳頭又放鬆了。
俾斯麥將兩封信收好,來到了地圖桌前。
現在,他終於可以放鬆心情,專心的考慮對法國的戰爭計劃的細節問題了。
此時的俾斯麥並不知道,同樣在這個夜晚,在遙遠的東方,還有一個人,也在燈下,做着差不多的謀劃。他更加想不到,正是這個人,用他根本想不到的方法,改寫了他辛辛苦苦制定的“新歐洲”的政治版圖!
書房之中,林義哲正在昏暗的燭光下忙碌着。
“小姐要我給姑爺送一碗銀耳湯來,順便問一聲,姑爺還不睡麼?”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林義哲的身後,輕聲問道。
“還得一會兒,馬上就好,你回去告訴她,讓她先睡吧。”林義哲呵呵一笑,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從她手裡接過湯碗,也不用勺子,直接一通牛飲,將湯和裡面的銀耳吃盡,又快活地咂了咂嘴,然後便又埋頭幹了起來。
彩?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掩口一笑。
她來到林義哲的身邊,看到林義哲正在用鉛筆在紙上畫着地圖,在他的手邊,則攤開着一本印有外國文字的地圖冊。
“姑爺這是在畫地圖?”彩?好奇的問道。
“是啊,是法蘭西國及德意志各個邦國的地圖。”林義哲點了點頭,手上卻仍然沒有停,他一邊畫着,一邊對照着手邊的地圖冊,在手繪地圖上進行着標註。
看到林義哲新畫的地圖上,標註的仍然是洋文字,而不是漢字,不由得有些奇怪。
但她很快注意到,在林義哲畫的地圖上,有很多用虛實不同的線繪成的大箭頭,互相交錯的指着,象是兩支軍隊在交戰的樣子。
“彩?看看,能不能看懂這是什麼?”林義哲一邊畫着,一邊笑着問了一句。
“嗯……看上去象是在下棋,只是沒有棋子兒,呵呵。”彩?笑道,“姑爺是在行軍佈陣嗎?”
“呵呵,彩?好聰明,說的差不離,不過不完全是。”林義哲笑着點了點頭。
彩?又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打擾他,而是悄悄的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房門。她知道陳婉還在等她的回報,便邁着輕快的步子回去了。
彩?並不知道,她對這些地圖的第一感覺是完全正確的。
如果她懂得法文的話,就會發現,林義哲在地圖上面標註的文字,不但有巴黎、色當、夏龍等城市和軍事要地的名稱,還有道路、河流、橋樑的方位,甚至還有法軍和普魯士軍隊的番號!
在畫完之後,林義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小心的將畫好的地圖收起,放進一個木匣中鎖好。在放好木匣後,他又看了看日意格幫他弄來的這本地圖冊,在看到德國基爾港時,突然又有一個火花在腦中閃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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