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放暑假了,本來應該高興的事,可金木一點高興不起來。金木焦躁不安,思前想後,心裡無法平靜。他想放鬆一下心情,選擇在操場上跑步。
金木跑着跑着,突然想起吳勝利的一句話。嘿,說什麼“生命在於運動,當官在於活動”。我鍛鍊身體既是運動,同樣不也是活動?他想當官是不是達到癡迷的程度,把當官等同與生命?他和大伯有什麼區別?
瘋子似的在四百米跑道上跑完十圈過後,金木突然停了下來。他想起還有夢中的那個Mayor,說什麼“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唉,我現在不跑了,不就是原地不動嗎?這些場面上的人啊,盡說些坎子話,讓人無法理解。Fubush啊,真是慾壑難填、官迷心竅,在黑金政治裡一定會走向不歸路!
被同學們譽爲體操王子的金木,來到沙坑邊優雅地玩起單雙槓,又想起父親的教誨。老汪曾經一字一句教育金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健康是‘1’,其他都是‘1’後面的‘0’,沒有‘1’,後面的‘0’再多,都是空談!”
金木還想起既不是官,也沒有錢的大衛老師的教導。大衛的口頭禪就是“官大官小沒完沒了,錢多錢少一樣煩惱,真心朋友無價之寶”。
琢磨來、琢磨去,金木覺得大衛老師與世無爭也太佛系啦!無疑會影響青年人上進心。父親的教育才是經典,其他諸如吳勝利和佈施那些場面上的人話不可全信。
金木最想聽的還是柳老師的故事。恰巧此時,猶如竹竿、但鋼筋鐵骨般的政治老師柳夫子,並不利索地靠近雙杆。
機不可失,金木趕緊讓出空間,與柳老師套近乎:“柳老師,您扶在雙槓上甩腿,我去單杆拉引體向上!”
吊在單杆上的金木,一邊鍛鍊,一邊纏着柳老師問這問那:“柳老師,您怎麼長年穿中山裝呢?你在上海讀書,那時不流行西裝革履嗎?”
“金木,我在政治課上不是教過你們嘛,這就是信仰,餘生老師不就是生動的例子,他七十歲了,何曾改變過呀?”柳夫子悠閒地甩着腿,認真地回答。
“聽說國民黨潰逃臺灣前,軍統特務盯上你的家人。在地下黨的幫助下,你想方設法把老婆孩子轉移到江南偏僻的農村。特務們又把你哄連哄帶騙,裹挾着你去臺灣,結果你玩了一個障眼法,和你長得特別相像的表弟來回穿梭,軍統特務看花了眼,您從即將啓航的輪船又下來了,是真的嗎?”
“唉,國民黨的後期,那是腐敗盛行,民不聊生,他們忘記了中山先生的教誨,完全失去了民心。到了那種程度,哪有不失敗的?我不能再和他們一條船上走到黑。只是苦了我的姑媽,我那表弟一去不回,幾十年了,沒有任何音訊……”柳夫子痛心疾首。
“聽說海峽兩岸即將開放探親,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你的表弟了,你姑媽可以見到兒子啦!”金木不知從哪打聽到的小道消息,他神秘地告訴柳老師。
“遺憾啊,我的姑媽幾年前已長眠在家鄉,她的兒子回來了,也只能看到荒冢一堆了。不過,還有那些長壽的老人,他們終於可以親人團聚了……”柳夫子說着說着,流下了眼淚。
金木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沒完沒了。柳老師今天也是興致盎然,相隔兩代、爺孫輩交流得彷彿時間停止了流動。
“爹爹!吃晚飯了,天快黑了!”甜甜的女聲隨人一同從操場上飄過來。金木定睛一看,
傻傻地定住了,眼睛一動不動。
“柳葉,你們認識?”柳老師輕聲問,金木和女生都搖了搖頭。
“去年九月的第一個星期六早上九點十一分,我在校門口看到過你。”金木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
“哦,那就算認識了, 時間太晚了,學校食堂關門了,你就到我家吃飯吧!”柳老師盛情邀請。
金木推辭兩句,說要回寢室,但腳步還是聽話地隨着柳葉一路到柳老師家。
看見柳老師家的收音機,再看看廚房煤爐,金木如入夢幻一般,腿腳不聽使喚,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女生莫名奇妙地望望他,金木更加緊張:“你……你家我來過!”
柳老師吃驚地看着孫女柳葉,似乎在尋求答案。
柳葉看看柳老師,以爲是爺爺的學生,也就不足爲奇了。但金木嘴裡冒出一句“我小時候夢見過”,想對前一句更正,讓柳老師啼笑皆非。
柳葉按捺不下羞赧,掩飾不住緊張,想裝出自然的微笑,卻滿臉的尷尬。她隨機應變,立即轉移話題,用懷疑的口吻問:“爹爹,他是您常掛在嘴邊的金木,學習最好?”
金木覺得自己今天完全失態,人臆語誑,被女生認爲是個大呆蘿,真是大跌眼鏡。本來就飢腸轆轆,現在卻茶飯不思,一碗飯都難以下嚥,後悔不已:“本想表現最好,卻落得個最差的印象,自己今天怎麼了?”
不過,金木在離開柳老師家時,柳葉還是出於禮貌,送金木出門,讓金木受寵若驚。金木嘴裡推辭,心裡揣摩柳葉更想接近自己,隨後又覺得自己心都碎了,而她卻無動於衷。
“是不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呢?”金木敲打着自己的腦袋捫心自問。
“你學習好,以後多多指教!”柳葉的一句話再次讓金木猶如騰雲駕霧、心猿意馬、想入非非,飯桌上的陰霾一掃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