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2

春天到了,有了大量的青草和青稞藤蔓,奶牛每天的飯量固定,所以需求量相應就減少了。水英收入減少,這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她不再滿足於砍草餵奶牛。

水英在奶牛場家屬工的挑唆下,希望老汪能如法炮製,雖然她自己沒有膽量去找人,但還是逼着老汪找廠長,想在工廠的三線廠幹臨時工。

老汪這個人呀,你要他命也不會去找阮廠長喲!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再次找到吳書記。可是工廠是廠長負責制,鐵柱的父親阮慶祥說了算,三線廠是大集體工,吳書記無力安排。於是水英在吳書記的幫助下,到工廠下屬的一個既髒又累、暗無天日的煤礦,幹起了臨時工。

煤礦工人的工作似乎並不比農民強到哪裡。水英每天回家都像個黑臉的包公,她把粗布衣服在洗衣盆裡用勁捶打清洗,沉澱在洗衣盆的的煤炭過濾後足足有半畚箕。

嘿,水英的勞動,還有副產品哩!加溼的煤炭,倒進煤爐,在熊熊燃燒的火爐裡發出‘噼裡啪啦’的歡笑聲,水英也和着‘噼裡啪啦’的聲音“嘿嘿”地笑了起來:“別看我們小煤窯,也有五千大卡耶!衣服上洗下來的煤灰足可以燒好一餐飯喲,以後就不要買煤啦!”

水英看着紅黃綠混雜、“呼啦啦”歡呼跳躍的彩色火焰,對小煤窯充滿了憧憬,感覺自己的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

金木吃驚不小,發現媽媽由農轉工,與時俱進,還掌握了新知識,真是善於學習,肯動腦筋,幹一行愛一行,幹一行,還懂一行。他發自內心地誇讚水英:“媽媽,你別看許多初中生天天揹着書包上學,老師講課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真不知熱量的單位。我考鐵柱,他就說是度,我說錯了,他補充說是‘攝氏度’,我臭他‘還華氏度呢’,他盡然恬不知恥回答‘美國是的’。我告訴他是焦耳,他說‘你胡扯,還鼻涕呢’,真是貽笑大方,你比他們不知要強多少倍!”

“別提他了,他爸爸比龍王山的村民組長更壞,聽說他小老婆就是附近農村的,沒有工作,他竟然一手遮天,安排到廠辦公室,在機關上班。我是困難家庭,上個大集體都沒門!要不是吳書記,我只能帶你去討飯。”水英咬牙切齒,咬得下嘴脣由白變紫,嚴重充血,把個下嘴脣咬出深深的牙印,腫脹起來,血要噴出來似的。

雖然水英是煤礦唯一一個女工,她和男工一樣挖煤推煤,但她巾幗不讓鬚眉,從不叫苦叫累。對新的崗位,她還如獲至寶,非常珍惜,因爲她本就是個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能和男工同工同酬,多勞多得,比龍王山集體時公平合理,還比三線廠工人收入高出很多,甚至超過了國營工人老汪的工資。

水英被激發出無窮的幹勁,她只恨一天一夜只有二十四小時,她夢想地球自轉一圈不是二十三小時五十六分四秒,而是二十五小時、最好是四十八小時。她甚至向小煤窯的礦長,也就是阮廠長的小舅子主動請纓,能不能在一天三班倒時讓她連幹兩個班,這樣一天可以掙更多的工資。

別看礦長是個粗人,可也不是吃數的,他怕水英井下工作過於疲勞會出安全事故,怎麼也不肯答應。這傢伙心裡琢磨:“這樣蠻幹,出了安全事故,姐夫罩不住俺,俺這礦長的帽子就沒啦,說不定還會影響姐夫的前程哩!”

水英總是有用不盡的辦法,她在別人缺勤的情況下,私下和當事人商量,來個冒名頂替。嘿,這下好,跟礦長無關。

礦長於是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不知道哦!他盤算着心裡一本帳:“出了問題,那就是你水英膽大妄爲,目無規章制度,你就承擔全部責任啦!你水英累死了,俺都不會賠錢,那是你自找的!”

就這樣,那些請假的礦工們喜不自禁,有事時總是請水英頂上,不僅不會扣掉幾倍的工資,還可以領到滿勤獎。唉,這個水英呀,她似乎永遠不生病!用她自己的話說,她天生就是個累命,一天不多幹幾個小時,渾身都不舒服。每加一個班,她渾身都是勁,飯吃得快、覺睡得香。

水英“嘩嘩”地數着更多嶄新的鈔票,把手數出老繭,把口袋撐破,工資收入成了她的興奮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