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英似乎還有許多話說,感覺金木走了以後,自己每當生活不如意時、心情不痛快時,沒有發泄的對象,也許打罵金木可以舒緩水英的心理壓力。沒有了出氣筒,水英就有了一種深深得失落感。
然而,此時此刻,金木的心早已飛了,他生怕節外生枝,背起書包,義無反顧地出發了,奔向一個未知的世界。
金木口出豪言壯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嘿,難道他有先見之明,他此去不亞於荊軻刺秦王哦!
這次金木享受到了最高待遇——坐上了大隊唯一一輛“專車”。
沉睡了一年的大隊“東方紅”拖拉機,儘管鏽跡斑斑,老汪妙手回春,經過維修,終於讓它動了起來,已經能“脫脫脫”上路了。老汪還帶了個徒弟仇紅文,毫不保留地把部隊學到的技術傳授給他。
提到仇紅文,不得不多說幾句,這個只比金木大三歲的小夥子,命運比老汪還慘,七歲爹媽雙亡,靠叔叔嬸嬸拉扯長大,八歲進學堂時,老師嫌他姓不好,要麼改姓,要麼改名。無奈仇紅文堅持是死去的父母留下的,絕不能改。他叔叔也不同意:“我們姓‘求’,是你老師讀錯了!”
知道仇紅文的姓的讀音後,老師沒有堅持。可是到了三年級,老師又提出改名改姓:“求個球呀?”
於是,仇紅文性格越來越內向,很少說話,乾脆揹着書包回家——不上學了。但仇紅文對收音機、擺鐘這些玩意特別有靈感,專門盤弄這些東西。這不,老汪回來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就收了他做徒弟,希望他能發揮一技之長,有個謀生的手藝。
今天,仇紅文特意開車送老汪,金木自然沾光。十幾裡的山路,拖拉機時而前進,時而歇火,老汪是上上下下、反反覆覆,不厭其煩地檢查維修。
金木趾高氣揚地坐在拖拉機上,那是無動於衷、坐享其成,還責怪司機仇紅文技術不行。他向老汪吹噓:“爸爸,我現在也有‘東方紅’車坐啦!”金木爲了擡舉自己,故意省略了“拖拉機”三個字。
“金木啊!將來工作了,生活要向低標準看齊,工作要向高標準要求,不能貪圖享樂哦!爸爸是農民出生,現在是勞動工人,勞動是我們家的立身之本。你是農民的兒子,千萬不能忘本呀!”紗手套滿是油污的老汪低着頭,邊指導仇紅文調試拖拉機,邊教育兒子如何做人做事。
金木羞愧難當,紅着臉,跳下車,開始幫忙。他遞着老虎鉗子、扳子、起子。仇紅文發動時,金木一鼓作氣,和老汪在後面用力推着拖拉機。
唉,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再好的孩子,也有思想滑坡的時候,就像一顆茁壯成長的樹苗,也有長歪的可能,關鍵要及時扶正,家長不可放任自流……
用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只有一個牌子、一間房子、一個工作人員的火車站。
跳下拖拉機,望着兩條平行鐵軌,向南北分別無窮無盡地延伸。金木不知所措:“向南還是往北,上錯了車可就南轅北轍了!”
“甄重,你好啊,又見面啦!”看到小站的工作人員,老汪熱情地打招呼。因爲乘客很少,來往多次的老汪跟小站的工作人員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甄重告訴老汪還有一個小時火車纔到,熱情招呼老汪到屋內坐坐。
金木看着穿着嚴肅的甄重,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更何況是第一次出遠門、從來沒看過火車,金木甚是侷促。
而老汪和甄重卻聊着外面精彩的世界,向他介紹自己聰明的兒子,並堅信兒子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這位鐵路老工人肅然起敬,真的把金木當成領導似的,粗大的雙手緊握着金木纖細的小手上下抖動,彷彿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金木疼得縮回了手,但似乎一點沒有對他有反感的情緒,這怎能不讓董士博失望?
唉,老汪和甄重都沒有學過教育學,他們不知道賞識教育。而身爲教師的董士博,卻只知道一味地批評責罰學生,那個水英則更是堅持棍棒教育,他們的教育方式在金木身上得到正方兩方面驗證。
甄重是北方人,十分豪爽,熱情稱讚:“老汪啊!我是個大老粗,不懂得大道理,可是我看了無數南來北往的過客,前半輩子風風火火奮鬥,後半輩子屏氣凝神拼子女哦!你沒有修到前半輩子,你有這麼好的兒子,後半輩子一定享不盡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