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將計就計
軒轅珀經過一番的波折,終於是成功見到了白玉堂。
坐在客房裡,軒轅珀手裡拿着杯子,看到了從門外走進來的白玉堂。
福郜給白玉堂倒了杯茶之後，白玉堂吩咐他關上門,不要讓其他人靠近。
福郜點頭出去,帶上了門。
而此時，展昭正跟到院門口,見福郜出來關門,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神神秘秘！
福郜能看住些下人,自然是看不住展昭的。
展昭摸了摸下巴——白玉堂和軒轅珀說什麼，不想讓自己知道呢？
展昭提了口氣，運用輕功動從屋頂上劃過,輕輕巧巧地飄到了屋頂上放，隨後氣一鬆……就像一片落葉一樣，三晃兩晃，落到了屋頂上，屏氣傾聽。
展昭這一招，是輕功最高境界燕子飛裡邊的落燕式，也叫落葉式。這種輕功常用於暗探或者偷聽，人落下來的時候，就好像是一隻巧燕或者一片樹葉，悄無聲息，根本發現不了。展昭內勁極高，雖說比不上殷候和天尊，但以他的內力用上這一招，這世上，也只有殷候和天尊可以發現了……白玉堂恐怕也發現不了。
展昭平日其實很少用這招，世人總以爲燕子飛就是平地往上飛，或者不用借力在天上飛來飛去，卻只有很少人知道，其實燕子飛有二十三式，燕子三抄水和平地拿級不過是其中的兩式而已。
展昭知道偷聽不厚道，但是白玉堂實在是有些讓他擔心。
這世上不會有誰比展昭更瞭解白玉堂的性格……
該怎麼評價白玉堂這個人呢？世人只看到他貴公子的幸運，卻不知他貴公子的艱辛。
白玉堂天之驕子做了二十幾年，是江湖上人人羨慕的對象，除了傳說中的脾氣不好之外，近乎完美！
可同樣作爲天之驕子的展昭心裡最清楚，天之驕子其實比凡夫俗子，更辛苦。
首先，武藝高強。無論你天分多高，練功夫絕對是世上最苦的一件事。起早貪黑受傷無數，再加上天尊嚴厲，白玉堂在學武上花費的時間和心血，這其中所受折磨，凡夫俗子是根本無法體會的。他有今日的武功造詣，是他苦練得來的，與幸運無關。
其次，年少成名。天尊得罪人無數，白玉堂從小到大一直打發各種強敵，他的江湖聲望，可以說是拿命去換回來的。很多人都會感慨他爲何總能以弱勝強？卻很少人真會去探究他如何以弱勝強！
這一點，展昭覺得自己比白玉堂幸運。其實同樣的江湖名望，展昭因爲沒人知道他是殷候的徒弟，所以在江湖人看來，展昭的聲明是靠自己。可白玉堂偏偏頂着天尊唯一弟子的光環，於是，江湖人常說，白玉堂的名聲是靠天尊。
有些人遭人誤解的時候會爲自己辯解，大吐苦水，從而得到別人的同情和理解，而白玉堂卻偏偏不！他寧可被忽略所付出的努力，也不會將經歷的辛酸或者承受過的不公拿出來對人說。他展示在人前的，的確永遠就是個天之驕子的貴公子形象，跟人分享的，特別是身邊的人從他那裡得到的，永遠都是開心的事情。在展昭看來，這是白玉堂骨子裡的傲氣，也是他最欣賞他的一點。
就拿他對天尊來說，無論天尊捅出多大的簍子，只要不會危及到天尊的安全或者健康，白玉堂就算被氣瘋了，也是出錢出力哄着他，從未計較過半分。
很多人都覺得白玉堂的這種行爲是出於孝順，但展昭明白，這是他表達愛的一種方式。白玉堂對喜歡的人，會一味地付出不求回報，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他最瀟灑的一面。
若說天尊和殷候覺得展昭不明白白玉堂對他有多重視，那麼二老其實也是被展昭稀裡糊塗的表面所矇蔽了……與白玉堂一樣，展昭雖然性格活潑開朗，可骨子裡，有着幾乎一樣的脾氣。那耗子打的什麼主意他明白的很，之所以受制於軒轅珀……八成和自己有關。只是展昭想不通，軒轅珀究竟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能如此威脅白玉堂？
展昭左想右想，自己好像沒那麼大秘密啊……於是他隱隱覺得，是否和魔宮或者他外公有關係？
也因此，展昭就算心裡抱歉，還是要偷聽白玉堂和軒轅珀的對話，弄清來龍去脈，否則這耗子就真的自己一個人扛了。
房中二人，的確是沒發現屋頂上的展昭。
軒轅珀喝了口茶，邊嘆氣，“果然只有關乎展昭的時候才能請得動你。”
白玉堂喝茶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不說話的時候，沒表情，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軒轅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軒轅桀練功有一個週期，每三個月會有一天，內力極弱，而且……軒轅桀本人，內力正在一點一點地弱下去，相反的……”
說到這裡，軒轅珀沉默了一下，“白靈兒的內力則是一點一點地強大起來。軒轅桀之所以會變弱，是因爲白靈兒正一點一點在強佔他的身體，殺害他性命。”
白玉堂依舊拿着杯子發呆，不說話，也不知道聽到了沒。
屋頂上，展昭微微皺眉——哦！原來白靈兒想要殺死
軒轅桀，是用這個方法啊！
“軒轅桀最弱的時候，就是白靈兒最強的時候。”軒轅珀見白玉堂沒反應，只好接着說，“他們兩個原本是每天平分時間的，天亮的時候是軒轅桀、天黑的時候是白靈兒。但每三個月之中會有那麼一天，兩人交換的時間會變化，軒轅桀佔據半個黑夜和半個白天，白靈兒佔據半個白天和半個黑夜……”
展昭明白了，這麼說，晌午飯的時候應該是軒轅桀，但晚飯的時候，就變成了白靈兒了吧？今天竟然是白靈兒最強的一天！
“但是我們發現，他倆交換的時間也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變化。”軒轅珀頗爲無奈地說，“軒轅桀除了白天完全被白靈兒控制，他的意志力也越來越弱，白靈兒很快就會完全佔據他的身體。”
展昭暗暗點頭——難怪軒轅珀這麼着急了，一旦白靈兒完全佔據了軒轅桀的身體，那個瘋婦就可以統治整個北海，另外，軒轅桀和白靈兒原本一人一半內力，可如果變成了一個人，就有了一百年的邪魔內力……到時候可能真的要天尊和外公出手，才能降得住他了。
展昭邊想還邊納悶——玉堂睡着了麼？怎麼不見他回話。
“你倒是說句話啊。”軒轅珀也忍不住了，自己說了半天心急火燎，白玉堂就是坐在對面喝茶。
展昭也無奈，心說——耗子啊，你要乖啊，稍微配合下，別犯犟。
白玉堂終於是放下茶杯，冷聲問軒轅珀，“你想我怎麼做？”
軒轅珀終於是聽到白玉堂說話了，從懷中拿出了一包藥粉，放在了桌上。
白玉堂看了看藥粉，沒說話，等軒轅珀繼續說。
“軒轅桀今早的早飯裡，我們做了些手腳，所以他今天才懶洋洋的。”軒轅珀道，“下午他會睡一覺 ，根據他變化的週期推算，今天晚飯的時候，是他內力轉移，發生變化的關鍵時刻。”
白玉堂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包是劇毒。”軒轅珀道，“你在晚飯的時候，下到軒轅桀的食物裡，那時候他應該還是處於混沌的狀態，警惕性會下降。這個毒不會即刻發作，而會殘留在體內。等白靈兒和軒轅桀交換之後，白靈兒勢必要用內力調息，這樣，毒就會被她的內勁帶至全身各處……”
白玉堂看了軒轅珀一眼。
軒轅珀接收到了白玉堂的這個眼神，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接着說，“剛纔，大哥衝撞了你而且處處刁難，今晚……白靈兒應該會動手去殺他。但她體內的劇毒會讓她筋脈錯亂，我在大哥的府邸佈置了大量的兵力，到時候，你和展昭乘亂將他殺死。他戴着狼頭面具，就是殺之前幾位皇子的兇手，人贓並獲……可說父皇被鬼迷。你是太子，你不願繼承皇位……由幾位皇子和朝中大臣推舉，之後的事情我會解決好，你與展昭便是大功告成。”
白玉堂安安靜靜聽軒轅珀將整個計劃都說完，低頭盯着杯子發呆。
軒轅珀着急，“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白玉堂終於將目光從杯子上挪開了，落到軒轅珀的身上，覺得這位曾經一起喝酒，覺得很親切投緣的有人變得十分陌生。而同樣的，軒轅珀也從白玉堂眼中，讀出了這一份陌生
軒轅珀心中也覺悲愴，其實他打從見到白玉堂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今天的計劃，他接近白玉堂和他做朋友，的確是另有所圖。但是……白玉堂是個相當有吸引力的人，軒轅珀心中也糾結，他也不想被白玉堂討厭。
他倆在屋中對視，卻不知道此時屋頂上的展昭，連鼻子都氣歪了。
展昭那個氣啊，心說軒轅珀你個大尾巴狼啊！爲了皇位你算計自己親老子，還要借白玉堂的手用這麼卑鄙的法子來殺人，你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啊，你丫能當好皇帝？鬼信你！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開口，“你做這個計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軒轅桀是你親爹？”
軒轅珀聽到此處，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所以我要殺的是白靈兒，他殺那幾位皇子的時候，也沒當他們是他親兒子。”
“那幾個皇子是死在你倆手上的。”白玉堂看着軒轅珀，良久，“你和軒轅桀，一模一樣。”
軒轅珀微微皺眉。
白玉堂卻搖了搖頭，“應該說，你和白靈兒一模一樣纔對，軒轅桀是個病人，你和白靈兒是瘋子。”
“爲了北海的百姓……”
“少用天下蒼生來做藉口，你想要的是皇位。”白玉堂打斷他。
“是！”軒轅珀點頭，“我的確是爲了皇位！爲了至高無上的權利，有什麼錯？起碼我做了皇帝不會濫殺無辜，不會白天男人晚上女人搞得北海死了那麼多人。”
“那你一早爲什麼不動手？”白玉堂反問他。
軒轅珀愣了愣，隨後搖頭，“當時時機不成熟。”
“你爲什麼不在他殺第一個北海百姓的時候就動手？你們幾兄弟都有兵力在手，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跟軒轅桀對抗，救那些枉死的北海百姓？”白玉堂冷笑，“不是時機不成熟，是你不確定殺了
他之後，自己能不能當上皇帝。爲了救蒼生，天下人都能死，但是唯獨你不能死，對吧？”
軒轅珀看着白玉堂，點頭，“對。”
“你有什麼資格做皇帝。”白玉堂失笑。
“趙禎又有什麼資格做皇帝？”軒轅珀反問，“自古帝王多無情，爲了保住江山社稷，必要的犧牲是必須的，心狠手辣也是必須的。”
“別拿自己跟趙禎比。”白玉堂慢悠悠道，“他是真小人，你是僞君子。”
“呵。”軒轅珀苦笑，“玉堂，我會是個好皇帝。”
屋頂上，展昭牙齒磨得咯吱響，心說——耗子，抽他！
白玉堂並未答應軒轅珀，也沒去拿那包毒藥，只是在發呆。
“你答不答應幫我？”軒轅珀問。
白玉堂搖頭。
軒轅珀嘆氣，“你知道的，你必須答應。”
屋頂上，展昭微微眯起眼睛——來了啊！究竟是爲什麼？
白玉堂依舊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此時，白玉堂在想什麼呢？他腦袋裡突然晃過了一樣東西。早前銀妖王給他的那個腰包裡，有一包藥粉。這包藥粉的紙包，和眼前軒轅珀給他的紙包，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白玉堂盯着那藥包就發呆——銀妖王說的將計就計，莫不就是這個？
白玉堂想着心思，軒轅珀以爲他在做思想鬥爭，展昭急的渾身關節都不舒服，心說——耗子，不能答應他啊！事關你的原則和名譽！
良久，白玉堂伸手拿起那包藥粉，一挑眉，“我可以幫你。”
軒轅珀微微一愣，似乎很驚訝，白玉堂的反應顯然出乎他預料。
展昭張大了嘴——什麼？！
軒轅珀皺眉看着白玉堂，“爲了展昭，你真能做到這種程度？”
白玉堂將藥粉收了，沒回答他的話，反而說，“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禮尚往來。”
軒轅珀立刻點頭，“當然，你想要我做什麼你只管說。”
白玉堂看了看他，隨後，突然笑了。
軒轅珀有些不解。
“福郜。”白玉堂叫了一聲，福郜聽到了，打開門跑了進去。
展昭捧着自己的臉，告誡自己要剋制啊！玉堂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法子纔會這樣做，展護衛着急啊——憋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沒聽到啊！
福郜進了房間，聽白玉堂吩咐。
白玉堂對他耳語了幾句，福郜有些不解，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點了點頭。
福郜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跑出去了。
展昭也好奇——這是幹嘛呢？
沒一會兒，就見福郜跑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堆衣服，都是花花綠綠的羅裙。
展昭嘴角抽了抽——不是吧？
福郜將裙子放到了桌子上。
軒轅珀不解地看着那一堆裙子，又看白玉堂。
白玉堂指了指那堆羅裙，“這裡是八條女人的裙子，你們八兄弟穿上，穿一個月。”
“噗……”
屋頂上，忍了半天的展昭終於是破功了，噴了出來。
白玉堂和軒轅珀下意識地往上看了一眼……白玉堂無奈——那貓果然來了。
展昭捂着嘴——哎呀，露陷了，耗子最近越來越幽默了，不過……
展昭搖頭——這不是重點啊！暗殺軒轅桀那事怎麼辦啊？
軒轅珀看着那堆衣服，“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你不算強人所難？”白玉堂反問。
“我……”
“你可小心說話。”白玉堂提醒他，“你能用來威脅我的籌碼也就這麼點，這附近貓多，萬一走漏風聲，你可就威脅不了我了，你自己心裡明白。”
展昭嘴角抽了抽——混蛋耗子！
軒轅珀看了白玉堂一眼，“你也沒必要這麼消遣我……”
“你自己說的。”白玉堂架着腿喝茶，“爲了北海百姓，必要的犧牲是必須的，怎麼？這點都做不到？又不是要你死，不影響你當皇帝的。”
軒轅珀深吸一口氣。
白玉堂站了起來，對福郜道，“伺候二皇子換衣服。”
“現在就換？！”軒轅珀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接着吩咐福郜，“拿些胭脂水粉來，記得給二皇子化個好看點的妝容。”
福郜點頭，跑出去找胭脂水粉了，還納悶——太子殿下這是玩兒什麼呢？
白玉堂站了起來，冷冷看了軒轅珀一眼，“以後別說你是我白玉堂的朋友，咱倆兩清。還有……”
軒轅珀看白玉堂。
白玉堂用銀刀輕輕點了點桌面，“不準再從你嘴裡，說出跟展昭兩個字。”
屋頂上，展昭眨了眨眼。
軒轅珀看了白玉堂良久，“這就是交換條件？”
“沒錯。”白玉堂爽快點頭。
“好。”軒轅珀站了起來，
進屏風後邊換衣服去了。
白玉堂拿着刀出了門，剛到院子裡，忽然，上邊展昭撲了下來。趴在他背上，一手摟着他脖子一手揉他頭髮，“氣死我了！”
白玉堂無奈被展昭抓住一頓搓揉，“貓兒，別鬧！”
“氣死！”展昭正糾結，就見白玉堂側臉對他使了個眼色。
展昭眨眨眼——哦？果然耗子有算計。
“下來。”白玉堂無語地看他。
展昭摟着他脖子，“偏不。”
白玉堂望天，“下來。”
“就不！”展昭扒着不走，邊磨着牙瞪他——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不然這筆買賣不算！咱們要翻悔的！
白玉堂無奈，只好揹着耍賴皮的貓，回去了，撂下換了一身古怪女裝的軒轅珀，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