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一家從江南迴到北方有些日子了。哈工大作爲對張先生處理事件表達歉意,不僅讓在張先生一家住房方面給予了很大的照顧,還讓嫣紅做了特招生。當然,這些補償方案都在民主會上表決通過的。張先生繼續教書育人,嫣紅也進入哈工大學習,只剩下張師孃一人工作還沒着落。即便這樣,張師孃也非常滿意學校的安排。
秋意漸濃,氣溫較大幅度的下落。張師孃工作還沒着落,倒也落得個清閒,每日家裡屋外忙活,也很充實。
這日,張師孃想到要給先生和閨女添置秋冬衣物了。她忙完手中活計,關窗鎖門,穿上深灰色的呢大衣出了門。
光華街除了戰事外,一直非常的熱鬧。這裡彙集着各式生活用品,吃喝用度、穿衣戴帽、腳套手拿、臉擦頭梳等等,基本上能用到的,想到的,高檔的,低廉的,這裡都有。
張師孃來到大華洋服門口,剛踏進門便有人迎了上來。
一個年輕的女子走了過來,對張師孃說道:“大姐,想看點什麼?”
張師孃擡頭一看,這個約莫二十四五的姑娘,衣着得體,舉止端莊,正微笑着看着她。她心裡頓時明亮許多。是啊!和他們全家在黑河的經歷相比,現在這姑娘的笑容,真是太美好了。
“隨便看看,想給先生和女兒買件過冬衣物。”張師孃說道。
“嗯,男士衣物在二樓,請跟我來。”年輕女子前面引路。
二樓人不算多,相對來說,比一樓清靜了許多。
“大姐,您看這件毛呢大衣款式滿意嗎?”年輕女子拿出一件藏青色男士大衣說道。
張師孃拿在手中,細看了面料、針腳、做工,最後又用手比劃了尺碼,覺得過於寬鬆怕不合身。年輕姑娘又爲張師孃推薦了幾款,她覺得都不是非常的滿意。
“姑娘,你先去忙,我自己挑選會,有需要再去麻煩你。”張師孃說道。
年輕女子應聲下了樓,張師孃在仔細挑選着。
董悅然今天心情不錯,她收拾好準備上街去逛逛。自那次楊組長在她哪裡吃癟後,除了任務外,再也沒找她麻煩,她心裡痛快多了。
聽說張教授回來了,她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感慨。是啊!張教授一家的遭遇,都是拜她董悅然所賜。張師孃的死,她是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在北航的日子裡,她想得很清楚,即便張教授一輩子不原諒,她也準備去彌補以往的過錯和對張教授一家的傷害。至於什麼時間去張教授那裡請罪,她一直猶豫不前。說到底,還是心裡不打底不踏實。誰知道去見了張教授,會發生什麼。
董悅然不知不覺就到了光華街,不知道該買些什麼,身邊的繁鬧彷彿和她沒什麼關係。或許,她是惦記怎麼去張教授家的事情,沒了心情。
董悅然低頭思索,就這麼漫無目的走着,和人撞了個滿懷,她纔回過神來。那人手拿東西散落一地,她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董悅然站起來,連忙說道:“不好意思,真是對不起!我幫你撿,有什麼損失,我賠給你。”說着就低頭撿起地上的物品。“張,張師孃......”她萬萬沒想到張師孃還活在人世。
“你,你......”張師孃看到眼前的她,突然憤怒得說不出話來,頭一歪,竟然火急攻心暈了過去。
“張師孃,張師孃,張師孃,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董悅然更是慌了神。張師孃一聲不吱的躺在她的懷裡。
張師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病牀上,正在掛着藥水。她轉眼看去偌大的房間,只有自己一張病牀。在她的牀邊趴着一個長髮的姑娘。這個姑娘,她再熟悉不過了,全家滿心滿意待她4年,卻又是被她害得差點家破人亡。如此仇恨,她怎能放下,怎能不火急攻心的?張師孃環顧四周,她想找一個能致命的物品,來砸向睡在她牀邊的這個姑娘。最好一下就能砸得她腦袋開花,腦漿蹦出來的那種重物。可醫院裡哪能又這樣的物品呢?牀邊倒是有個凳子,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法拿啊!
張師孃還不死心,看到上方的藥水瓶。她慢慢的扯着輸液器的皮管,輸液支架上的藥水瓶一點點向她傾斜過來。突然“嘭”的一個悶響,藥水瓶從輸液支架上摔在地上,藥水瓶中的藥水,撒了一地。
董悅然一下被驚醒了,她看到張師孃醒了,連忙問道:“師孃,你好點沒?”
張師孃沒有說話,臉也轉了過去。董悅然怕她不記得自己了,又說道:“師孃,我是然然啊,然然,你記得不?你得幹閨女啊!”
張師孃再也忍不住了,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知道自己是我幹閨女?我們全家好生待你4年,你反咬我們一口,害得我們一家居無定所,差點家破人亡。就算養條狗也知道看家護院,難道你連畜生都不如嗎?”
一貫端莊賢淑的師孃,突然這樣罵她,她顯然萬萬沒想到。她懵了,她不再說話,她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的,她只是在低頭流淚。是啊!她董悅然把張教授一家傷害的太深了,張師孃怎麼罵她,她都覺得不過分。畢竟這是她自己作得孽,要用自己的行爲來償還。在張師孃歇斯底里的一聲“滾”中,她被趕出了病房。病房外,她佇立了許久,最後還是離開了。離開後,她在街上電話亭裡撥打了個電話。
張師孃情緒激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臉色反而被漲得潮紅一片。
“媽,媽媽,你這是怎麼了?”嫣紅看到躺在病牀上的張師孃,飛奔了進來跪在張師孃的牀邊喊道。
張師孃轉頭看到張先生也進了病房。她摸着嫣紅的頭髮,望着張先生說道:“沒事,沒事,媽媽不小心摔了一跤,醫生說沒大礙。”
嫣紅聽到張師孃說沒事,才站立起來,坐在牀邊上,拉着張師孃的手,說道:“媽媽,以後上街我陪你,這車水馬龍的,你不要再獨自去了。”
張師孃輕拍着嫣紅的手,緩緩神,眼裡充滿了慈愛,說道:“好,好,媽媽聽你的,閨女長大了,能頂事了。”
張先生坐在一邊,柔聲問道:“正妍,你真沒事吧?”
張師孃瞪了張先生一眼,嗔怪道:“說了沒事,你還希望我有事不成?”
張先生說道:“你看你,哪來的話,這不擔心你嘛!知道你在醫院消息後,我和嫣紅立刻就過來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醫院的?”張師孃問道。
“噢,門房大爺說一個姑娘打電話過來,說你在這家醫院裡。”嫣紅搶着說道。“媽媽,是你讓護士打的電話嗎?”
張師孃一時語塞,她醒來後見都沒見到護士,更別說讓護士打電話了,可又是誰呢?難道是她?她爲啥要打電話告訴張先生?
張先生看張師孃沒有吱聲,以爲她累了需要休息,便說道:“嫣紅,這不重要,先讓媽媽休息好,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嫣紅聽了連聲說了“是是是”。她扶着媽媽躺下,張先生提着水瓶出去打水去了。
“護士,請問107病房的女士,情況怎麼樣?”路過護士臺時張先生問道。
“您是?”瓜子臉護士問道。
“噢,我是107病人的家屬,這不過來打開水,經過你這裡,想了解下病人情況。”張先生舉起熱水瓶說道。
“病人沒事,只是有點低血糖。下次可別讓她太激動,要知道低血糖也會要人命的。”瓜子臉護士說道。
“哦,謝謝你。對了,護士,107病房錢還沒交,請問現在能去交費?”張先生又問道。
瓜子臉護士翻看了下本子上的記錄,說道:“107不欠費,不用交。”
“不欠費?我們可沒交過費用,是誰做的好事,請告訴我,我得感謝人家,順便把費用給人家。”張先生暫停掏錢的手。
“這個?我這邊不清楚,具體你可以問下醫生,醫生那邊能知道,您要沒其他事情,我得去忙了。”瓜子臉護士莞爾一笑,轉身走向病房。
醫院一樓大廳的鐘聲響了6下。張先生想着,還是明上午去找醫生吧,這會指定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