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悅然陪着洪教授在書房哭了個夠。天色將晚,程姨悄悄抹去淚水走向廚房。
“爸爸,您別傷心了,媽媽過世這些年幸苦您,你看,現在桐兒不是好好的嘛,以後我替媽媽照顧您。”董悅然抹了下鼻子,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桐兒,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看管好你,你媽媽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啊!”洪教授說着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他還沒從過去的悲傷情緒中走出來。
董悅然面露苦情,她知道這會說再多安慰話語對洪教授來說也是多餘的,教授也聽不進去的,只得讓他把壓抑多年的酸楚,釋放出來才能緩解。她依靠在洪教授這已經不算年輕的肩頭,像哄孩子一樣拍着他的後背。
客廳座鐘敲了七下。程姨走了過來,說道:“先生,小姐,該吃飯了。”說完,她頭也沒回,又走向廚房。
“爸爸,爸爸,別傷心了,程姨喊咱吃飯了!”董悅然說道。
“噢,是的,桐兒該餓了。”洪教授揩了下眼角的淚水。“你先去,桐兒,爸爸去洗下臉,今天失態了!”話完,洪教授便走進衛生間。
客廳桌上擺放着8個菜盤。不得不說,程姨廚藝真是不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了這些菜餚,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家的照顧,無微不至的。
董悅然坐在桌前,故作驚訝狀,說道:“哇,程姨,你的廚藝真棒,這些菜好香啊!”
程姨笑了笑,說道:“小姐,這些都是先生和夫人愛吃的,也是你小時候最愛吃,這些年,你受多少委屈......來,你快嚐嚐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董悅然拿起筷子想要夾菜,後又放下了筷子,說道:“程姨的菜肯定好吃,不過爸爸還沒來,我要等他一起吃。”
程姨露出一絲微笑,說道:“小姐,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懂事。”
洪教授走出衛生間,頭髮一絲不苟,看上去情緒穩定多了。程姨來開洪教授的椅子,沒有說話。
洪教授落座後,說道:“程姨,你也別忙活了,今晚坐下來一起吃飯,桐兒回來了,我們一家人也算是團聚了。”
程姨面露難色,“先生,這怎麼可以,我一個做下人的怎麼能和先生小姐一起吃飯?”
董悅然搶過話頭,“程姨,什麼上人下人的,這都什麼年代了,建國這些年,早就人人平等了。”
洪教授點點頭,說道:“過來坐吧,程姨,桐兒是你帶大的,我的話你可以不聽,她的話你不聽,桐兒會很傷心的。”
程姨眼含淚光點點頭,屁股還沒坐下,她又想起了什麼,轉身走向廚房。她手裡拿着一瓶紅酒走了過來,董悅然和洪教授相視一笑。
“對對對,程姨,這紅酒拿得應時,今天團圓就該喝酒慶祝。”洪教授贊同說道。
董悅然看到紅酒,趕緊小跑去廚房拿來幾隻杯子。
洪教授端起酒杯,說道:“來來,桐兒,程姨,乾了這杯!”
她們陪洪教授乾了杯中酒。洪教授拿起酒瓶給董悅然和程姨杯子裡又倒了個滿。
“先生,你不能再喝了。”程姨看到洪教授端起酒杯,趕緊說道。
“沒事,今天我高興,桐兒回來了,高興,來,喝,說着。”說話間,洪教授一仰頭又喝光了杯中酒。
程姨面露難色,看着洪教授,又看了看董悅然,說道:“小姐,你不知道,先生血壓高,醫生一再強調不能喝酒,你看今天他喝了兩杯了,你幫我勸勸他。”
董悅然點點頭,夾起一隻大蝦遞到洪教授碗裡,說道:“爸爸,咱聽程姨的,少喝酒多吃菜。”
洪教授彷彿意猶未盡,說道:“桐兒,爸爸今天真的很高興,高興,來來,爸爸再陪你們喝一杯。”
董悅然勸導沒見效,便撒嬌喊道:“爸爸......”
“好好好,桐兒,爸爸聽你和程姨的,喝了這杯咱就吃飯,吃飯。”一見女兒撒嬌,他連忙投降。
程姨只得端起酒杯,再次和洪教授碰了個杯。
燕雲燥熱得不能自己,她掀開俊平的大皮襖,翻身騎在他身體上。俊平摸到她光溜溜後背,一下驚醒過來。
“燕雲,不能這樣!”俊平說着用手抵住正爬過來的燕雲。
“俊平哥,你不喜歡我?”燕雲急促說着,身體依舊沒有停止動作。
“不是,不,不是不喜歡,是不能喜歡。”俊平拗不過她,放棄了掙扎。
“那是爲啥?”燕雲問道。
“你......我......我有棉花,我不能越軌,再說,楊林新亡,我們這樣做對不起他。”俊平儘可能平靜說着。
說到棉花,燕雲停止了動作,心裡充滿了嫉妒。她想: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命,嫁給像俊平一樣的男人,要不,嫁給栓子也行啊!俊平見她沒說話,也沒了動作,還以爲剛纔的話,傷了她。兩人都沒說話,各有心思。俊平心生漣漪,怕凍壞了她。他翻過身子,把燕雲放在炕上,扯來東邊的薄棉被蓋在他倆身體。燕雲心裡沒了躁動,卻暖和了很多。
許久。
“哥,你別怪我今晚這麼冒失。”燕雲背對着俊平,輕聲的說道。
俊平“嗯”一聲,算是答應着。他心裡明白,她是個丫頭,打小就不受待見,長大嫁人又死了男人,眼看遇到個喜歡自己的,自己又不反感的,又死了.....這流言蜚語的,能把人活埋了。唉!苦命的女人!
俊平想起自己童年往事,何曾不想去疼她呢?可,不能夠啊!人啊,這情慾和道德,總有一個要被捆紮着。燕雲沒說話,背貼着背,不一會,便睡實了。
清晨,雪停了,天也晴了。俊平睜開眼睛一看,炕上燕雲不知所蹤,自己身上多了件厚實的大皮襖。俊平起身穿衣服,準備下牀。燕雲推門進屋,看到俊平要下牀,便說道:“哥,昨天趕一天車,咋不多睡會的?”
“習慣了,到點就醒,沒辦法。”俊平邊穿鞋子邊說道。
“那成,我先給你弄熱水洗臉,一會咱吃飯。”燕雲說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這都新社會了,我又不是舊社會老爺。”俊平笑着說道。
燕雲宛然一笑,說道:“這是我家,你來就是客,照顧好客人是我的本分,俊平哥你就別推辭了。”
俊平說不過,只得聽她安排。
棉花這兩天眼皮跳得厲害,一會左眼一會右眼。她心慌,不會是俊平出什麼事吧!早上吃飯的時候,她像木頭樁子杵在李老爹對面。
“棉花,棉花,咋的了?”李老爹連叫了幾聲,才把她拉回來。
“沒啥,爹,剛走了個神,想着你腿疼的事情了。”棉花扯了個謊說道。
“噢!”李老爹“吧嗒”一口應聲道。
“爹,趕明我想回孃家瞅瞅,順便幫你看看二大爺的藥有沒消息。”棉花收拾碗筷時候說了句。
“去吧,這次多待幾天,好好陪陪你爹孃。”李老爹又挖上一鍋煙絲。
“那成,明天我就出發。”棉花這次倒是很乾脆。
晚間臨睡前,棉花收了好大一包衣物,她想着這都貓冬了,家裡也沒個啥事,回孃家得多住幾天。上次爹孃村頭送別的情景,時常在她腦海裡盤旋着,這次說啥也要多陪陪爹孃。下午她就和栓子說好了,明天送她一程。
董悅然好久沒睡得這麼踏實,還真是,家太溫暖了!她睜開眼睛向窗外望去,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後程姨進了屋,她看到牀上的董悅然已經醒來,說道:“小姐,該起牀吃點飯了。”
董悅然應聲說好。接着她又問:“我爸爸呢?怎麼沒聽到他的聲音?”
“先生今天上午有課下午開會,說等你醒來告訴你,下午可能晚點回家,今天不一定有時間陪你吃飯。”程姨說道。
“哦!”董悅然應聲,語氣中顯得有些失落。
程姨看到她這樣子,說道:“先生不在家,飯後,我陪你出去轉轉。”
董悅然聽到這話,高興喊道:“好耶!”
程姨笑了笑走出董悅然的房間。
洪教授家的早飯還滿豐盛的,有小米粥、油條、豆漿、雞蛋、牛奶、麪包、鹹鴨蛋、湯包等十來個種類。
董悅然坐在桌前看到這些,說道:“哇,程姨,這早飯也忒豐富了吧?”
“先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讓我一早就把這些都買了回來,你吃吃看,那個合你胃口,明天就給你準備啥。”程姨說道。
董悅然心裡一酸,想着:要是洪教授真是自己的爸爸,那該多好啊!可她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想到這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程姨看見她流淚,問道:“你怎麼了?小姐。”
“沒......沒啥,沙迷眼了”董悅然轉身揩眼淚。
“傻孩子,這家裡的,哪來沙迷眼?”程姨笑着說。
“噢,對哦!”董悅然反應過來,一下子笑出來。
“程姨,你別笑話我,我這十來年沒人這麼照顧我關心我,這一下多個爸爸這般關心,我......我都有點不適應了。”董悅然說道。
程姨把董悅然摟在懷裡,一邊撫摸她的秀髮,一邊說道:“孩子,我們都知道,這些年你受苦受委屈了。”
“程姨,我......”董悅然像個孩子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
俊平卸下車板上的苞米,又給燕雲屋裡堆碼着。雖說現在三九天,俊平幾趟下來還是熱得一身汗。燕雲拿着手帕給俊平臉上揩汗,弄得他滿身不自在。這情景,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爲他們小夫妻恩愛吶!
“燕雲,你今天不跟我一道回去?”俊平接過手帕,問道。
“嗯,我先待幾天,把屋裡拾掇好再說,萬一爹孃回來也得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嗎?俊平哥。”燕雲說道。
“也是這麼個理,那你那天想回去,讓人捎個信給我,我再過來接你。”俊平說道。
“俊平哥,你這就要走嗎?”燕雲問道。
“嗯哩,這就走,家裡還有一攤農事。”俊平卸好糧食,又去套車。
“這都下午了,怎麼能趕回去?再說這天黑路滑的,馬也吃力啊!”燕雲說道。她沒想到俊平下午就走,心想着怎麼也得明天才能走啊。
“哎,你不知道,走時你棉花嫂子說過,送完就去她爹孃家,我這尋思着,這裡到棉花爹孃家,也就40裡地,天黑前應該能趕到。”俊平說道。
儘管燕雲十分的不捨,俊平還是走了。俊平也知道,他今晚無論如何不能再留宿燕雲家了,要不非得出事不可。至於棉花到底有沒有讓俊平去她孃家,只有俊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