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前的八千多精銳之師,在收復平壤之後竟然陣亡四千一百四十人,重傷一千七百三十八人,輕傷人數更是達到了兩千一百三十二人,征討軍甚至達到了人人帶傷的恐怖的境地。可以說平壤之戰後,葬倭征討軍已經完全的被打殘了。
李如鬆的身體晃了幾晃,差一點摔倒。他的臉上還帶着點燃滅虜炮時沾染的灰黑。
“城內的殘敵都肅清了嗎?”李如鬆問道。
“大人請放心,所有負隅頑抗的日軍都已經被剿滅了,此戰我軍剿滅日軍八千九百三十八人,俘虜一千七百多人,日軍第一軍團,除了少部分外已經不復存在。”副將自豪的說道。
的確,以弱勢的兵力強行攻城,能夠取得這樣戰績,征討軍足以自傲。
“弟兄們都是好樣的。”李如鬆深沉的點了點頭:“吩咐下去,陣亡將領和士兵的撫慰金一文也不能少。”
“大將軍……”副將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困難嗎?”李如鬆敏銳的感覺到了副將的爲難的表情。
“大人,平壤一役折損的兄弟實在太多了,如果按照原先盧大人定下的撫慰金標準,後勤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您看是不是先將撫慰金的標準減半,待到戰爭勝利之後再進行彌補?”副將建議道。
“扯淡!”李如鬆罵道:“所謂戰爭勝利之後再進行彌補的話純屬放屁!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撫慰金一文不能少!這是當初大人定下的標準,即便再難也要兌現。”
“是,大將軍。卑職記下了。”副將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一陣發酸。
多少原本活生生的兄弟,此刻已經變成了冷硬的屍體!而自己竟然還說出了撫慰金減半的話,並非是他願意,實在是後勤處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了。
自從盧大人走後,征討軍的銀子可謂是坐吃山空,雖然李如鬆也是極力的收斂用度,可是銀子還是唰唰的往下減。
“趕緊走開!沒有看見嗎?這裡是王庭所在,你們這些人也想進去,做夢。”一個霸道驕橫的聲音傳了過來。
“放他孃的屁!”另一個聲音罵道:“這平壤城是老子一刀一槍從日軍手裡奪來的,哪裡來的什麼狗屁王庭?!”
“就是啊!”一羣人附和着說道。
李如鬆轉過去,發現兩撥人正在對峙着。
一邊是李如柏麾下的神機營,一撥好像是朝鮮的軍隊。
“這是怎麼回事?”李如鬆不悅的問道。
“這——”副將誠惶誠恐的說道:“屬下確實沒有想到他們會因爲爭奪戰利品而相互對峙,屬下這就去讓他們散了。”副將說着便要上前勸架。
卻不料李如鬆喝道:“老子纔不去管他怎麼分配戰利品,只要有本事他們即便是把日本天皇的王冠搶來玩老子也沒意見。老子的意思是這裡怎麼會有朝鮮軍隊!”
李如鬆清楚的記得,在平壤攻堅戰進行到最堅苦也是最關鍵的時刻,五千朝鮮新軍非常有默契的拍拍屁股走人了,害的他差一點功虧一簣,最終副總兵吳惟忠將軍重傷,生死不知;身爲戰時總指揮的自己竟然也要冒着生命危險去點燃滅虜炮!這一切都是拜朝鮮新軍所致,現在戰鬥結束了,自己還沒和他們算賬了,他們反倒冒出來搶戰利品了,真是豈有此理。
“啊?”副將一時沒有明白李如鬆話中的意思。
李如鬆已經怒不可遏了,他衝着神機營中的一名將領喊道:“李如柏,你他媽的軟蛋,這些東西都是兄弟們用生命換來的,誰跟你搶誰就是你的敵人!對付敵人該怎麼樣,你難道忘記了嗎?”李如鬆這一嗓子喊的震天響。
李如柏當然聽清楚了,他上前一步喝道:“我數到三,如果你們還不讓開,就全部消滅!”
得到主將的命令,神機營的士兵馬上舉起了槍,烏黑的槍口直衝着對面的朝鮮軍隊。
朝鮮軍隊頓時一陣騷亂,雖然人數上佔據優勢,可是和經過戰火洗禮的精銳的神機營士兵相比,他們實在太嫩了。眼見的明軍要動真格的了,他們都慌了。
“李將軍,請住手!”王府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不用看李如鬆便知道是領議政大臣柳成龍,不由心中厭惡,這個人怎麼像蒼蠅一樣討厭。
“李將軍有禮!”柳成龍來到李如鬆的面前,率先行禮,態度還算恭謹。
李如鬆眼睛一翻根本就沒有理他,在平壤城外,如果不是申思逸阻止,柳成龍已經成爲他的刀下之鬼了,哪裡還輪到他在這裡蹦躂?
柳成龍一點都沒有因爲李如鬆的減慢而感到尷尬,只見他微微一笑說道:“平壤一戰,貴我兩軍精誠合作,共同擊退日軍,收服陪都平壤,柳某還要感謝李大人的大力協助啊。”
什麼?李如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柳成龍的臉皮也實在太厚了點吧!從始至終朝鮮五千新軍就沒有放過一槍,唯一的傷亡便是再逃跑的路上有個士兵跑得太快,不小心絆倒了,跌落了兩顆門牙。但是在柳成龍的口中倒好像是這場戰役的主力是朝鮮新軍,大明徵討軍從始至終都是協助,是陪襯!
人不可以無恥到這個程度!
李如鬆徹底的被激怒了。他分開人羣走到柳成龍的面前,早已經熬得通紅的雙眼瞪視着柳成龍:“柳大人,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李如鬆的話語中滿是森然。柳成龍面上滲出汗珠,卻猛的一聲喝道:“拿下!”
呼啦一下,朝鮮的士兵們涌上前將戰時總指揮李如鬆圍在中間!
事發突然,以至於李如柏都還沒緩過神來,李如鬆已經陷入了對方的重圍!
“你們誰敢動大將軍一下,我立馬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李如柏衝上前,將刀架在柳成龍的脖子上,想要用他換回李如鬆。
“都住手!”眼見着一場血拼即將上演,申思逸及時趕到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申思逸坐莊做樣的呵斥道。
“李將軍,我大明與朝鮮爲兄弟之邦,怎麼可以一怒便拔刀相向呢?快把刀放下!”申思逸對李如柏說道。
可是李如柏並不買他的賬:“要想我放了他,必須他先放了我大哥!”
申思逸又轉向李如鬆說道:“如鬆兄你這是幹什麼?!收復平壤你勞苦功高,又何須和他們一般見識呢?好了,如鬆兄,本帥知道這段時間你爲了打好平壤之戰,已經多日沒有好好休息了,現在本帥放你的大假,你好好休息一下。”
申思逸話雖然說的好聽,可是李如鬆的心中非常明白。這根本就是申思逸想解除自己的兵權!而且擔心自己會反抗,竟然藉助朝鮮軍隊威懾自己。
一瞬間,申思逸的形象在李如鬆的眼中降至谷底。這樣一個大帥如何能夠帶領征討軍驅逐日寇?
李如鬆的心中一片冰涼。他解下腰中的佩劍,噹啷一聲丟在地上,淡淡的說道:“申大帥說的是。李某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說完,便分開人羣離開了。
跟隨在他的身後,神機營的士兵也黯然離開。只是他們的心中已經沒有了收服平壤的喜悅,相反的是難以言狀的失望與寒心。
“大捷!大捷!”一路驛馬奔馳在京城的官道上,一邊飛奔一邊喊道:“大捷,平壤大捷!申大帥收復平壤,掃蕩日寇指日可待!”
看着從自己身前飛奔而過的驛馬。盧子秋冷笑一聲,他已經知道距離自己重返戰場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