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真想咬一口啊
步綰綰擡眼盯着他,他也看着她,不遠處,那淡香在夜空裡彌散消融。。
時間和風,似乎一起凝固住。
步綰綰能感覺到他腳正在慢慢用力,再用一點力,她就能直接跌侍衛懷裡去了。她咬咬牙,騰出一手,直接抓到了他的腿上。
夜如此暗,他們是看不清彼此的臉的,只能看到對方那落一星兩星淡淡月光的雙瞳。一個冷漠冷酷,一個憤怒激動。
帝祈雲終於一擡腿,她就像一朵紅色妖花,跌在了枝頭上。枝葉嘩啦啦響了起來,引得侍衛們擡眼往上看攴。
帝祈雲身形一閃,黑色的披風把她攏進懷裡,把紅衣的她藏了起來。這樹在這裡立了足足有三百多年,高song入雲,枝葉茂密,底下的人很難發現躲在高處的二人。倒是有兩隻鳥被他們驚動了,振翅飛遠。
侍衛們看着鳥兒飛去的方向,小聲議論。
“是鳥嗎?遴”
“好像是鷹。”
“仔細點,再四處看看,出了問題都得掉腦袋。”
他們又到四周去巡查了,帝祈雲這纔拿開雙手,步綰綰還趴在他的胸前一動不動。
“閃開。”他微怒,手掌拔開她的頭。
“喂……”步綰綰擡眼瞪他,那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不,再忍忍,大小姐的身份未明,她不能前功盡棄,一定要讓大小姐露出原形,不能再被她躲回暗處,再掀風浪。
她輕吸一口氣,眯了眯眼睛,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戳了戳,嬌聲說:
“陛下這胸膛真結實,真想……咬一口……”
“不知廉恥。”帝祈雲臉色更加難看,飛身就往假山的方向掠去。
這句話從成天在她身上找樂子的帝祈雲嘴裡說出來,怎麼聽着這麼古怪呢?他不就喜歡出了門是淑女,入了他的懷就成小浪|貨的女人嗎?
步綰綰朝天翻了個白眼,好吧,表彰一下他的忠貞,不爲女|色|所誘惑,明天做朵大紅花,給他佩在胸前,再立個牌坊,上書:天下第一癡情漢!
不對,他不是,洛君瑜纔是!
那,就是天下第一雙癡情漢?
一雙?怎麼基情四射的感覺?
步綰綰腦中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她也佩服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想得如此——誇張!
可是,真的,越難的時候,越到困境的時候,越不順心的時候,越感覺被全天下拋棄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要放棄給自己一點快樂,這一點點的輕鬆,就是你有足夠的力量重新上路的加油器。
步綰綰願意苦中作樂,因爲她知道,這苦是她今後永遠快樂的肥料,她不怕路難走,就怕走着走着,就沒了勇氣。
綰綰哪,這世界就算是黑暗的,也有月亮……她仰頭看了一眼明月,隨即跟上了帝祈雲的,往假山下面竄去。
她像靈活的小野豹,那紅衣在風裡翻飛,似乎成了她的翅膀。長着翅膀的豹子,多有意境的幻想!
“端木紗,你確定是這裡?”帝祈雲轉過頭,狐疑地看她。在四周都摸過了,沒有機關。
步綰綰看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瓶子,拔開瓶塞,往掌心裡敲了敲,一隻黃豆大小、圓滾滾的東西跌出來,她用兩指捏了,往地上一放,那小東西就在地上飛快爬動起來。
“這是……蠱蟲?”帝祈雲蹲下來,驚訝地看着這小東西。
步綰綰看他一眼,不出聲。雖說她總覺得人心狡詐,可是人的智慧也是讓她稱讚的。這小東西是一種蜘蛛,通過端木紗用特殊的方法訓練之後,擅長尋找地下暗道,能敏銳地察覺到地底下的空氣流動異常。
步綰綰看着小蜘蛛爬到了假山東面的花叢底下,身體開始發出淡淡的瑩光。
“就是這裡。”步綰綰走過去,把小蜘蛛裝回小瓶中,又拿出半個巴掌大小的羅盤來,測了測方位,扭頭看帝祈雲,小聲說:“我在玄毅那裡打探過,這底下有十七道機關,一道比一道兇險,我武功不濟,若我遇險,你不許丟下我,否則沒人給你配藥。”
帝祈雲掃她一眼,對於她語氣裡的威脅不置可否。只要弄來藥,他還怕沒人配嗎?只是這端木紗身上的變化實在令他費解。
不管了,此時已晚,若不早點拿藥出來,去和昆王會合,只怕會誤了大事。
他單腿跪下去,耳朵貼在地面上仔細聆聽下面的聲音響,這底下果然是空的,還有輕微的水響,估計是有水制的機關。
“閃開。”他從腰上拿下小刀,筆直地插|進了泥土裡。
步綰綰趕緊退了兩步,閃身躲在樹後,免得真爆炸了,炸壞了這身體。
帝祈雲看她躲得這樣快,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咧咧嘴,擠了個誇張的笑給他。怪只能怪端木紗這張臉,不能像步綰綰的那張臉一樣,搞怪時也可愛,她這張臉一搞怪,分明是yin浪,不是可愛!
帝祈雲厭惡地擰眉,轉回了頭,繼續研究眼前的機關。
步綰綰熱臉又貼上了他的那個啥,也黑了臉,懶得再出聲。
帝祈雲集中精神,把手中的小刀緩緩又用力地往下探,堅硬的刀鋒碰觸到堅硬的石塊。
這應該是開關處!
他雙瞳一縮,飛快地拔出小刀,清理掉機關上方的泥土。淡薄的月光像輕紗一樣落在六塊雪色的方形石塊上,每一塊上面突起九絲菊的圖案。
帝祈雲喜歡研究機關,這個機關做得非常有趣,陰陽相嵌,難辯雌雄。
他曲指在腳邊的小雪石上面一一輕輕叩擊,揣摩着開啓的順序。
“這是子夜歌。”步綰綰聽了會兒,小聲說:“西崇有個傳說,曾有癡情女被夫所棄,在暗夜裡行走,不肯往生。她受月神垂憐,許她在蓮葉上寄魂,她便做子夜歌,日夜做在蓮葉上輕唱。這六顆雪石,是子夜歌的音符。”
“你會唱?”他轉過頭,盯着她看。
“不會,誰唱這喪氣的歌,不過,情郎歌小女還是會唱的。”她掩脣笑,故意挑釁。
“不會你能聽出這是子夜歌?”他臉色黑了黑,眼神凌厲似刀子,惡狠狠割在她的臉上。對不住,小女天生五音不全,若錯了一個音符,小女倒不要緊,只要說是你挾持小女……”
“過來。”他冷着臉,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扣,幾乎沒把他給震開,頓時愕然呼道:“什麼東西?”
步綰綰嘴角連抽,端木紗的身子,哪裡是別人想碰就能碰的,打小用各種草藥浸洗泡大的,你問也沒問一句,直接來抓她的手腕,不上當纔怪!
帝祈雲看手指,指尖已經迅速紅腫了!
“唷,你這是長成香腸了啊。”步綰綰嘲笑了一句,用肩膀在他的胳膊上輕輕地蹭。
“妖女……”那個女人突然從暗處跑出來,用力推開了步綰綰。
步綰綰媚眼一橫,迎上那個女人的視線。
“你怎麼不好好照顧天下,我說過,不可跟過來,你怎麼還是跑這裡來了?”帝祈雲顯然不悅,立刻低聲斥責。
“我不放心你嘛。”假綰綰抱住他的胳膊,小聲嗔怪,“你說了不讓別人摸你的胸的……”
“好了,辦正事。”
帝祈雲蹲下去,閉上眼睛,在腦子裡迅速組|織着開啓六枚小石子的順序。
“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假綰綰也蹲下來,小聲吟唱。
“你會?”帝祈雲驚訝地看着她。
“非煙唱過。”假綰綰連點,抿脣一笑,擡指給帝祈雲拔開了肩上的葉片。
步綰綰站在一邊,不知道這女人是否認出了她,或者只是來試探?她掌心裡揉着一朵花,看着這女人的背影,非煙從未唱過子夜歌,她卻懂得用非煙來做棋子,看樣子她對非煙的瞭解也頗多,她一定就在暗處,近處,不停地觀察着她!
步綰綰把手裡捏碎的花瓣丟開,也蹲到了帝祈雲的身邊,故意用肩膀在他身上撞。
“陛下,快呀,等下侍衛就要來了。”
她嬌滴滴,身上又香噴噴,惹得那假綰綰臉上又浮起了一絲怒色,眼神一閃,盯着她說:
“大小姐若怕,可站得遠一些,若被發現,更能說是在跟|蹤我們,昆王說不定還能賞你。”
“咦,你們到底要不要開機關?”步綰綰也轉頭看她。
“開。”假綰綰雙瞳縮了縮,伸手就去摁那些雪石。
她動作極快,帝祈雲來不及阻止,她已經在雪石上依着子夜歌的第六句的調子摁了起來。
帝祈雲一手輕攬着假綰綰的腰,隨時準備情況不對時立刻撤離。
步綰綰心中暗罵,有眼無珠的臭竹子!肉|體算什麼?難道看不到真靈魂?
可也不能怪帝祈雲,誰會想到愛人的魂兒飛跑了呢?誰腦子抽了,會想這事上去?正因爲不可思議,這假綰綰才當得順風順水哪。
假綰綰不會是來阻攔他們取藥的吧?這念頭一起,她心中頓時一寒,若這假綰綰在他們下去寶庫之後再弄出動靜來……以困住帝祈云爲條件,逼迫她的魂魄現身,那就糟糕了。
不會是這樣,假綰綰要逼她現身,只需要用小天下即可,勿需如此,她一定還有目的……
步綰綰低垂長睫,在心裡列出了許多可能。
正在猜測時,機關開了。
露出一道小小的門,往裡面看,簡直像張大了的嘴巴,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只有涼入骨的風往外冒。
“綰綰你回去,看好天下。”
帝祈雲雙瞳緊縮一下,輕輕地握了握假綰綰的手。
“不,我要陪着你,我們說好了的,什麼事都一起面對。”
假綰綰緊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手。
什麼意思,時間越來越緊了,他們還要曬恩愛……步綰綰在一邊看得不耐煩了,擡起腳就衝着帝祈雲的屁股來了一下,帝祈雲咕嚕咕嚕就往裡面栽去了,順帶着把假綰綰也給扯了進去。
步綰綰嘴角抽了抽,也跟着走了進去。身後的機關緩緩關上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心跳快了,趕緊從腰上拽下小袋兒,取出一隻琉璃小瓶,裡面裝着遇上黑暗就發光的小蟲。
綠盈盈的光在眼前亮了。
說實話,在漆黑的環境裡,舉着這綠光晃,實在是很不美妙的一件事,尤其是照在臉上蹭破了,頭上碰青了,鼻子還磕出血,臉孔扭曲的人臉上時……就好像……見了鬼一般!
步綰綰差點沒被這兩個人嚇死,一聲驚呼,趕緊掩住了嘴,結結巴巴地問:
“喂,你、你們好嗎?”
“你這個女人,太惡毒了!”假綰綰顯然沒料到會這樣,頓時氣得小臉扭曲,站起來就想找步綰綰的麻煩。
“哎呀,真是罪過,小女方纔……方纔腳抽筋……真的、真的……”
步綰綰也挺後悔,那可是她的皮囊,她也不想弄醜了呀。
“端木紗,你再懶得放肆,孤王一定殺了你。”
帝祈雲擡袖抹去鼻下的血漬,陰冷地威脅了一句,然後從她手裡奪了那瓶子過去,轉身往前走。
步綰綰想笑又不敢,又心疼他碰傷了鼻子,強忍着這種怪異感覺,於是乎嘴角抽完了眼角抽,心臟抽完了胃也抽,自己感覺就跟癲癇發作了一樣。
“端木紗你抽風呢?”假綰綰髮現了她面上表情不對,隨即嘲笑她一句。
步綰綰看她臉上偌大一片擦紅,咧嘴笑了笑,撫撫髮簪,認真點頭,“綰貴妃說對了,小女有抽風的病症,很是可憐呢。”
步綰綰相信,若能吐血,假綰娘娘當即就能吐出一桶來。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步綰綰,上前拉住了帝祈雲的袖子,跟着他往前走。
步綰綰又拿了個照明用的小瓶子出來,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任他二人去闖機關。若真出事……罷了,步綰綰的身體也是她從現代來之後暫時呆着的。
流水聲越來越響,漸漸震耳欲聾,可是連水在何處都沒看到。
“小心,是暗河。”帝祈雲低聲說着,伸手護在了假綰綰的前面。
假綰綰輕輕地拉着他的袖子,探頭往前張望,“你也要小心。”
話音才落,這流水聲陡然更大了,耳膜都差點被這水聲給弄爆炸了。子夜歌第一句便是和水有關,看來這機關確實是以子夜歌來佈置的。步綰綰迅速掏出棉團兒塞住耳朵,便是這樣,耳朵還是疼得厲害。她緊緊掩着耳朵,擡眼看前方。
帝祈雲已經把照明小瓶給了假綰綰,讓她舉着。自己雙手緩緩擡起,集滿力量,雙掌往牆壁上一拍……
步綰綰把耳朵掩得更緊了,這一掌下去,只怕石頭都會碎裂……
不過,什麼都沒發生,力道就像被一大團一大團的棉花吸走了一樣,除了讓這惱人的聲音更大、耳膜和腦袋更疼之外,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水在牆壁裡,把力量給化掉了,這機關太精巧了,若能結實這造機關的人,簡直三生有幸。”
帝祈雲眼中大亮,雙掌在牆上摸了幾下。
步綰綰走上前去,掌心在光滑如鏡的石壁上感觸了一下,大聲說:
“牆非常光滑,所以聲音才這樣雜亂,這樣刺耳。不過你用刀也不行,力道掌握不好,會把石頭裂開,水一衝進來,我們就會被淹成水老鼠。”
“是,你二人退開。”帝祈雲眼中黯光又沉,緩緩擡手,以右手一指杵於牆壁之上,一點一點,硬生生地插\進石壁之中。
這樣的力量,只怕只有帝祈雲能做到。
只用一指,在石壁上硬生生地鑿開了幾個小洞,並未整個鑿穿,只把光滑的石壁變成了有凹槽的牆,這樣一來,聲音就不會如此嘈雜傷耳。
水聲變得規律,不再讓耳朵難受。
步綰綰把耳中的棉團取出來,託高手裡的小瓶,把塞子拔開,讓小蟲往前飛去。
前方頓時大亮,兩邊的火把都燃了起來,這火把居然是見光燃的!三人看着前面的情形,都深擰起了眉。
這樣的地下寶庫,一定是挖空了整個西崇皇宮的地下,財寶數不勝數,金碧輝煌不說,各色奇珍就隨意堆放着,有一條灰色巨蟒盤於其上,正在沉睡。
步綰綰擰眉,心想,除了這蟒,前方還不知道有什麼機關等着她們呢。
“藥長什麼樣子,在哪個方位,你告訴孤王,你二人就在此等侯,一旦有變,趕緊離開。”帝祈雲轉頭看了兩個女人一眼,把小刀給了假綰綰。
“你得經過那條蟒,去它後面的那個高臺上,那藥是活物,以珊瑚爲載體,通體血紅,玄毅說,那草叫妖樓,你得用女人的頭髮去束它。”
步綰綰快速說着,擡頭往蟒後面張望。
“用我的吧。”假綰綰迅速割發,遞給了帝祈雲。
帝祈雲接過發,身形矯健地躍起,往前方掠去。他動作非常輕,沒有驚動那蟒蛇,甚至沒有驚動任何機關。
步綰綰心中覺得有些怪異,當即就警惕起來,往四下張望起來。
“步綰綰。”假綰綰突然扭頭看她,急促地叫了一句。
步綰綰擰擰眉,轉頭看她,大眼睛眨了眨,小聲問:“綰貴妃怎麼了?”
假綰綰盯着她,冷笑着說:“你以爲我認不出你嗎?”“呵,綰貴妃好有趣,你自然認得小女,你生孩子的時候,小女還爲你煮過湯藥呢。”步綰綰掩脣笑,頭上金簪輕晃,發出輕輕脆響。
假綰綰身形一動,手中的刀就逼到了她的咽喉上,陰冷地笑起來,“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嗯?綰貴妃燒糊腦子了嗎?用刀比着小女,難道你不想取藥救你兒子了?當然,救不活小女才高興,你和他沒了兒子,說不定,他就接受小女了……你不知道呢,你晚上沒來之前,小女和他已經接過吻了。”
步綰綰一面說,一面輕舔脣瓣,一副癡迷神情。
“jian人!”假綰綰臉色一沉,刀子往下硬壓。
步綰綰反手打開她的手臂,連退數步,手臂一揮,幾隻小蟲子飛射出去,落在了假綰綰的臉上。
“綰貴妃,小女最愛做的事就是把情敵的臉弄壞,讓男人愛上小女,這種事小女已經做過許多回了,綰貴妃想試嗎?”
故意不在乎自己的臉,這最迷惑對方了,果然她從假綰綰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動搖。
“綰貴妃,都說你二人是天作之姻緣,小女偏要橫刀奪愛。”步綰綰趁熱打鐵,又是幾隻小蟲子丟向了假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