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三條腿1VS四條腿
羊肉火鍋正翻騰着熱汽,繚繚繞繞,霧住衆人的眼。。
淡白的月光落在步綰綰的眉眼上,雙瞳裡精靈一般光芒閃爍,這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質可壓倒一切
有人一看驚豔,越看越平淡。
有人初看平凡,可越來越光芒閃耀,步綰綰就是這種,她站在這裡,隻眼角眉梢帶着笑,便能讓身邊的一切都跟着靈動起來,更能把人繞進她的海里去,一生不想游出來。
沈溪澈握着牛皮水囊的手慢慢垂下去,看着步綰綰,雙瞳裡陡然一亮,似有煙花綻放了,又似有一尾鯨掠過眼底,尾巴擺出了鱗紋圈圈,全是一個趣字轢。
“娘娘,熟了,可以起菜了。”
非煙低眉順目,捧着象牙筷子,遞到步綰綰面前。
於是,她一記水眸掃過了衆人,微擡下巴,挽了袖子,自去吃她的火鍋。非凡扶着她的藤木小椅,非煙爲她輕輕撩好裙襬,明明在鄉村野地,她卻如同坐於皇宮大內酤。
吃,也要吃得有氣度!
步綰綰握着象牙筷子,夾了一片薄薄的羊肉往嘴裡一放,隨即輕一擰眉,“差點辣味兒。”
非凡立刻倒進了些許辣椒粉,她又一沾了湯,放進水潤的朱脣裡一吮了,眉開眼笑道:“好吃!”
帝祈雲只聽到二字,心中便癢起來了,她這時候是什麼樣的神情呢?
洛君瑜饞到了,趕緊坐下來,拿筷子撈羊肉,步綰綰一筷子敲下去,他又一翻手腕,反用筷子夾住她的象牙筷。
步綰綰杏目一瞪,氣勢洶洶。“洛君瑜,你吃我的,拿銀子來。”
“放肆,大膽,本公子是你師傅,你這是欺師滅祖。”洛君瑜手一用力,把她的筷子拔開,繼續撈肉。
步綰綰筷子又拍過去,不服地說:“去,你已逐我出師門,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說話不算話?”
“再收你一次,乖徒弟,這回不用你磕頭了。”洛君瑜還當真臉皮厚,一塊羊肉已經入了腹,頓時眯眼吸氣,滿臉享受。
“去。”步綰綰白他一眼,筷子迅速在鍋裡翻撈起來,師徒二人吃得熱火朝天,哪管別人正瞪眼乾看。
北商國上下,只有這兩個人最不把帝祈雲放在眼底,又是他最沒辦法的人。
他站在一邊看着,雙手輕垂,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坐下來。
步綰綰悄悄扭頭看,他已緩步去了許鴛鴦的那邊,許鴛鴦捧出了點心盒子,拈一塊遞到他的脣邊,他微微擰眉,伸手接了,拈在手心看,卻未吃下去。
“雲哥哥你吃呀……”許鴛鴦擡着頭,輕輕推他的手。
帝祈雲又笑笑,咬了一口,在馬車邊坐下,耳朵側了側,去聽四周的聲響。
步綰綰收回視線,繼續奮戰,心情卻低落起來。
洛君瑜側臉看她,小聲說:“怎麼,吃醋?”
“醋有什麼好吃的,我有肥美的羊肉。”步綰綰淺笑,懶洋洋地說:“再說了,男人那點心思我還是明白的,尤其是他,我還真不信他能碰這鴛鴦皇后,你且看他晚上來不來我馬車上。”
“唷……”洛君瑜低笑起來,又搖了搖頭,轉頭看非煙,“拿水來。”
非煙立刻從另一隻小爐上倒出茶來,遞到他的手中。
“你還挺會享受。”洛君瑜連聲感嘆,環顧着她這套行頭。
“人生在世,及時快樂。”步綰綰一笑,也接了茶,小口抿着,眼波流轉間,瞅到了沈溪澈,他正從背上取下六絃琴,一手託着,另一手在弦上輕輕拔下,音符便輕快地響起來。
“溪澈公子,你來喝茶。”
步綰綰眼睛一亮,招手讓他過來。
沈溪澈慢步過來了,微微點頭,盤腿在一邊坐下,接了茶品了一口,隨即手拔絃動,輕唱出聲:“我曾隔牆折白梅,月色如水,細蕊悄落衣袂,淡影依偎。和花溫酒二三杯,此間風味,那日袖側同醉,幾時夢迴……”
步綰綰放下茶碗,伸了個懶腰,仰頭看月色輕雲,星光淡淡,突覺此處美妙,於是長嘆道:“不若在此開墾良田十畝,再找俊男數人,每日羊肉火鍋,便勝人間風景無數。”撲哧……
又是幾聲噴茶聲,洛君瑜轉頭看她,哭笑不得。沈溪澈彈琴的手也亂了亂,本是風|流歌唱,也走了音調。
“你居然還想要俊男數人?”洛君瑜用象牙筷打她的嘴,小聲斥責。
“怎麼不能,你們男人三妻四妾,那麼我也能三夫四哥五弟八叔。”
“你還能再多點嗎?你簡直壞我飄渺門門風。”洛君瑜氣結,趕緊又罵。
“你再逐我出師門唄,我又不稀罕。”
步綰綰冷笑,平舉雙手,十指尖尖,火鳳凰隱隱浮動,嗖地一聲,就從指尖幻化出來,繞着她飛翔盤旋,十朵鳳,漸凝成一條拖着五彩尾的火鳳,這情景,美輪美奐,又令人歎爲觀止。
“又耍把戲!快收起來。”洛君瑜擰擰眉,低聲制止她。
可步綰綰卻推開了他的手,仰頭看着火鳳,冷冷地說:“我會馭火,誰又能耐我何?去找道士收我?這世間,我不再懼怕任何人。”
她站在風裡,月下,發被風拂動,眼神漸凌厲,轉頭看帝祈雲和許鴛鴦時,許鴛鴦已嚇得縮進了帝祈雲的懷裡。
她又擰擰眉,淡淡地說:“這火鳳我如今不能完全控制,它此時要出來,我收不回,只能等它玩夠了再說。”
她說完,又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往前面的山林中走去。“我去解衣,莫跟着。”
衆男子又趕緊別開了臉,她反正是大膽放肆的,纔不管你們能不能接受她的言行。
火鳳凰的影子稍淡了一點,跟在她的身後,一人一鳳,往林間深處走去。蜿蜒的小溪從三個方向淌來,在樹下草坡之中匯成了一片小湖。
步綰綰彎腰撿了塊小石子,一揚手,石子掉進了湖中,撲嗵一聲響,水花飛濺起來。
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讓步綰綰突然就不想回宮去,反正帝祈雲身邊不缺女人,就算背了黑鍋也沒什麼大不了,無愧於心就好。
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她微微側臉,看月光投在地上的影子,輕聲說:
“我問你,你可是真心娶你的小妹妹?你可是真的在責備我?”
“娘娘,王上要啓程了。”
響起的是非煙的聲音,步綰綰咬脣,十分沮喪,她如此妖嬈地走進來,帝祈雲還真的不打算主動和她說話了?
好,算他狠!
步綰綰往一邊坐下,揪了鞋襪往草地上丟,怒氣衝衝地說:“他啓他的程,我不去了。”
“娘娘賭這氣幹什麼?不是說要生個文靜的小公主麼?”
非煙過來撿她的繡鞋,又轉頭看她的腳,腳踝上一朵火焰正烈光浮動,妖冶無雙。
“大|爺的文靜。”步綰綰把腳伸進湖水裡,冷冷地笑,她這是受的什麼窩囊氣!
“娘娘先前在他們面前不是很有氣度嗎?”非煙搖頭嘆息。
“這裡又沒有外人。”步綰綰冷笑,雙腳在湖水裡浸着,在馬車裡縮了一天,腳都腫了,跟着他受這苦,他連看也不看一眼,爲啥要給他生孩子?
“那讓別人搶娘娘的夫君?”非煙笑起來,跪坐在她的身邊,拿了梳子,給她梳着長髮。
“非煙,他真的好嗎?一個瞎子。”步綰綰微微轉臉,小聲問她。
“在奴婢眼裡,王上至高無上,是帝王,是天子,奴婢只能仰望,哪裡敢想好與不好?”非煙一臉惶恐,趕緊回話。
步綰綰從她手裡拿過了梳子,輕輕地梳着頭,看着湖裡的影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
“我也想不通他好不好了,難道我就是喜歡他壞?一個瞎子。”
“你能不能不要口口聲聲說我瞎子?”惱怒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步綰綰快速轉頭,他就站在不遠處,雙手負着,盯着她坐的方向。樹影落下來,月光恰恰被擋住,只露出一角雪角袍擺。
“哼……”步綰綰輕哼一聲,脣角卻浮起一絲笑意,小樣,還以爲他真的不來了!
“狗膽包天,成天就會頂撞孤王,在人前說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任你有幾個舌頭都要被割光!”他大步過來,腳尖輕踢她的腿。
“再往上一點,踢肚子。”她一挺腰,擡眼看他。
“你少拿你的肚子威脅孤王。”他臉更黑了,怒視着她。
步綰綰眨眨眼睛,又冷笑一聲,“我能威脅到你嗎?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怕少了女人給你生孩子?”
帝祈雲深吸一口氣,搖頭說:“步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想和你說說話,你總能幾句話把我抵到天涯海角去,我再是個瞎子,也是男人,你若肯給我幾分面子……”
步綰綰轉開了臉,小聲說:“你給我面子了嗎?你前一晚才許了我皇后之位,第二天就不聲不響娶了正妻,我算什麼?還要讓我給她去磕頭?”
“你到底給誰磕過頭了?”帝祈雲臉色一沉。
“你!”步綰綰當即頂了一字。
“你還想我給你磕回去?你能不能不要跟我頂嘴?”帝祈雲又火了。
步綰綰哪裡是想和他頂嘴?她只是不知這時候應該說什麼樣的話……她只是順了自己的心意說了自己想說的話。
她突然覺得這樣很無聊,鬥嘴到底有什麼樂趣呢?她彎下腰,雙手在小腿上輕捏,她不過一月身孕,腿便有些浮腫,全是因爲坐馬車的緣故,腳脹得繡鞋都塞不下去。
“帝祈雲哪,我都不知道,是你瞎還是我瞎。”她又小聲說了句。
她若不瞎,爲什麼想和帝祈雲在一起?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這樣迷戀帝祈雲?就像冥冥中有隻手,用力把她的心掏出來,硬往帝祈雲的身上塞。
難道,真是前世欠了他,今生要用淚來還?
狗|屁,前生就是前生,欠了就是欠了,若她真對他幹了什麼大惡之事,那也是他自己倒黴!她纔不想用今生的快活去償還!
她拿出帕子,擦了腳,趿着鞋就走。
“步綰綰。”帝祈雲在她身後叫她。
步綰綰轉過頭來,看着他說:“帝祈雲,你真的喜歡我嗎?我是喜歡你的,可是,如果你讓我和這個那個去爭寵,對不起,我做不到,我怕我生氣,會燒了她們。要麼,你我就此別過,要麼,你只和我在一起,我給你一晚上,你好好想想。”
帝祈雲被她下了最後通碟,一時間臉色鐵青難看。
步綰綰步子很快,一會兒就繞出了林子,那些人已經走了,洛君瑜牽着馬,在等她們二人。
步綰綰上了馬車,歪到了軟綿綿的墊子裡。非煙已把她白天寫的那疊紙收整齊,放到了桌邊,她抓起來看了一眼,然後抓了一張裁了,疊成了一隻大青蛙。
非煙在一邊看着紙疊成的青蛙,一臉驚訝,步綰綰拿了一隻放到桌上,伸手一摁青蛙的屁|股,青蛙就跳了起來,還跳得挺遠,跳到了非煙的懷裡。
非煙小聲驚呼,捧着青蛙研究疊法。
“兩條腿的青蛙難找,三條腿的男人,滿街都是。”
步綰綰把剩下的紙揉成一團,往馬車外一丟,躺下睡覺。
她聲音不大不小,可足能讓馬車外面的男人聽到。她和這裡女人的思想格格不入,這裡的女子相夫教子,賢惠大度,還能主動爲丈夫挑選小妾,步綰綰卻容不下任何女人分享她的丈夫。
帝祈雲的馬跟在後面,臉色越來越難看。
洛君瑜轉頭看他一眼,低聲說:“壓不住了吧,要麼,師兄教你一招?”
“師兄有何高見?”帝祈雲耳朵動了動,黑着臉問。
“嗯,不如……變成兩條腿的青蛙,如此便稀罕了。”洛君瑜譏笑幾句,馬鞭一揮,策馬跑了。
帝祈雲的心情愈加惡劣,此時前面有快馬過來,到了他面前,一抱拳,大聲說:
“王上,皇后頭疼,請王上前去。”
“快去,快去,你的小美人頭疼。”步綰綰諷刺的聲音也傳出來。
帝祈雲臉色大變,扭頭看了一眼馬車裡透出的光,牙咯吱一咬,厲斥一聲,“步綰綰,不要太過份。”
步綰綰撩開了簾子,看着他扭曲的臉,輕聲說:
“那麼,你想怎麼樣?”
“你……”
“我什麼我,你想妻妾成羣,我卻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帝祈雲,我是叫你瞎子了,可是我只把你當我的相公看,不是什麼皇帝。你若覺得有衆美簇擁是福份,那於我來說,就是折磨。你別忘了,夫妻之間本就有個忠字,你不忠於我,要去給你的小妹妹負責任,是你把先把我放到了腦後!你三天三夜不和我說話,一開口就是斥責,我既然如此入不得你的眼,我如此不賢惠大度,你還是快去前面吧,你的賢惠的小妹妹會尋死的!從此之後,你願意寵誰就寵誰,我留在這裡,不爲你,只爲那個處處陷害我的人,我容不得她耀武揚威躲在一邊笑,待我宰了她,立刻就走,天涯海角,我們再也別見面。”
侍衛們已經悄然避遠了,非煙也深勾着頭,恨不能連呼吸也停掉,以免刺激到那俊顏已足夠扭曲的男人。
他冷冷一笑,擡鞭指着馬車裡,沉聲說:“非煙你下來,我今日是降不住你了是不是?”
非煙趕緊從馬車裡跳了下來,非凡卻不動,擋在馬車前面,怒視帝祈雲。非煙拉不住,侍衛們快步過來,強行摁住了非凡。
“你敢動我的人!”步綰綰在馬車裡尖叫一聲。
“無法無天,拿着肚子裡的威脅孤王還不夠,還用走來威脅孤王。”
他推開馬車的門,抓住了她正踢來的腳踝,把一雙小腳拉到了胸前,讓她踢動不了。另一手飛快地點了她的穴道,人迅速鑽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