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完結章

秦鳳儀直接把江南藩王、大員們坑了個人仰馬翻,大家之所以會默默的嚥下這口老血,還真不是說這些藩王大員們就好欺負了。讓大家啞忍的原因有二,一則秦鳳儀的確實力出衆,二則便是這些年,秦鳳儀把南夷經營的風生水起,兩湖的糧食,江浙的絲綢、茶葉,蜀中繡品,還有自南夷經雲南、蜀地,直至北疆的馬匹生意,秦鳳儀都能在京城弄幾個秘密據點,他與江南這些地方往來,更不在話下。

怎麼說呢,通俗的講,長江以南這些藩王大員們,哪個是沒從南夷海貿上得過好處的呢?而且,秦鳳儀用人,並不是直接說去賄賂這些藩王、大員們,那樣就太低級了。只要海貿生意裡給他們加兩條船,除去南夷抽成,也夠他們賺的人仰馬翻。長久的利益往來,比任何交情都可靠,而且,現下各家都有船在外,還沒回來呢。秦鳳儀一旦倒竈,這其中,當然不乏有人得大利的,但,更多的是這些先時便與秦鳳儀交好的諸人,誰不戰戰兢兢的以防大皇子清算呢?

當然,你們也可以背叛秦鳳儀投了大皇子。

可關鍵是,大皇子怎麼看,勝算也沒有比鎮南王大多少啊。鎮南王剛得的十萬裝備精良的禁衛軍,而且,咱們這會兒去朝廷喊冤,說那什麼《誅殺父逆子書》上的簽名印鑑手印都是假的,朝廷信不信咱們的清白暫且兩說,就是鎮南王這裡,怕得先打殺過來了。

大家之所以默默的嚥下這口老血,還有一個緣故,就是,大皇子直接將鄭盧二人攆出朝堂,越過章、程、耿、駱四人,提攜汪尚書,委實犯了官場大忌!鄭老尚書盧尚書都是積年老臣哪,整個朝廷官場,有多少官員是他們的門生故吏、親朋故舊,咱們先時爲什麼支持大皇子啊,內閣先前爲什麼站在大皇子這一邊啊,是因爲,按朝廷規矩法度,藩王無承襲帝位的資格,秦鳳儀便是元嫡皇子,他既爲藩王,也被排除在皇位之外了!所以,咱們纔看好你大皇子,你雖是繼室之子,但除了鎮南王,你也是嫡子,還佔了長子之位,所以,咱們才支持你。

支持你,就是支持規矩法度。

原本,大皇子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要聽內閣這些老狐狸的主意,完全就是將內閣推到了鎮南王的對立面,還怕內閣不盡心麼。

他倒好,內閣守着規矩法度的擁護於他,他把內閣的規矩法度置之不理,直接提攜了汪尚書爲內閣首輔。

於是,大皇子成了最不守規矩法度之人。

其實,鎮南王寫那封信,上面的事,大家並沒有真的就信了。就是提及鄭盧二位閣相,大家也多是認爲,鎮南王行的是離間之計。

結果,大皇子就中計了。

鄭盧兩個與鎮南王聯繫不深的尚且被罷官閒置,何況他們,如今又有印鑑又有簽名又有血手印的,更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啊!

江南官場,本就與鎮南王聯繫緊密。

何況,如今這亂糟糟的世道,真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鑑於大皇子的心眼與心胸,大家就默許了鎮南王造的那些個印鑑簽名血手印了!反正,如果哪天鎮南王倒竈,咱們再去喊冤也不遲。

都到這個地步了,誰還要臉哪!

但,更令這些藩王大員們心驚膽戰的事發生了,他們剛剛得知,北蠻以北疆軍劫掠北蠻邊境爲由,大舉犯邊,顯然想從這亂局中分一杯羹的。

秦鳳儀這邊沒有半點磨唧,他也不是大皇子那種,認爲打仗就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一面給大行皇帝出殯發喪,秦鳳儀一面開始調集糧草,他多年征戰,此次仍是他親自帶兵,將鳳凰城交給趙長史章尚書方悅留守,他兒子大陽鎮守鳳凰城,另外,秦鳳儀沒令嚴大將軍出征,秦鳳儀握着嚴大將軍的手道,“我知大將軍爲難,但,大皇子謀害大行皇帝,辱我生母名節,我爲父爲母,必有一戰!今,我將鳳凰城上下,我的妻兒老小,均託付給大將軍了。”讓嚴大將軍守城,而且,守城兵馬就是小嚴將軍麾下的三千人。另則大軍,除各地守城之軍,均隨秦鳳儀出征。

秦鳳儀十日之內便率大軍過了長江,據守關要之隘。

這是秦鳳儀的精明之處,長江爲天險,倘不先拿下江南一應要員,光長江就夠他打的了。秦鳳儀過了長江,卻忽然沒有動靜了。

倒不是秦鳳儀怕了,他知道,現下朝廷定在心急火燎的應對北疆戰事。秦鳳儀還對天下大員發去了一封明文,上面寫明白了:你們不要怕,今有外敵相犯,本王斷不會在此時發兵京城,北蠻是我們大景朝的仇人,朝廷只管應付北蠻便是,本王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反正,那明文上寫的要多高風亮節有多高風亮節,其實,翻譯過來就是:你們先打,打完本王撿個漏。

當然,你們也可以不打,反正北蠻過了北疆關直接就是京城了,這與本王也沒什麼關係。

秦鳳儀這無恥的東西,大皇子氣個半死,一面與秦鳳儀罵戰,說北蠻兵就是秦鳳儀勾結而來的,一面還是得調集兵械糧草支援北疆戰事。

秦鳳儀沒這麼忙,秦鳳儀也很關心北疆戰事,與傅長史道,“這委實是巧了些,讓他們查一查,北疆必是有事,不然,待咱們與大皇子拼個兩敗俱傷,他們再行犯邊,豈不更是大撿便宜。”

傅長史應了聲是,又道,“這是天意囑意殿下,不然,倘北疆兵馬調回京城,再北上可就難了。”

阿花族長始終認爲,“殿下此時提兵北上,亦是好時機。”

秦鳳儀嘆道,“不行啊,我與大皇子之爭,說來只是朝廷內部之事。可北蠻,乃是邦國之仇。當年,先帝就隕身北蠻之手,倘在北蠻兵犯北疆時提兵北上,便會有人疑心,我與北蠻勾結,共謀京城。寧可失此戰機,也不可失去京城人心。何況,此一戰,京城再想調北疆兵回朝,難矣。”

秦鳳儀與阿花族長道,“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就是這個道理了。”

阿花族長這些年也受了不少漢文化薰陶,想一想,也有些明白親王殿下的意思了。這就好比一家人,兄弟正在打架,倘有別家人打進來,兄弟還是先要聯手打那外家人的。秦鳳儀雖未與大皇子聯手以抗北蠻,卻也不好此時對京城雪上添霜。

哪怕大皇子還在與秦鳳儀口水戰不止,但,秦鳳儀止兵江淮,仍是令京城人稍稍放下心來。但,京城的局勢仍極是緊張,工部現成的兵械自然可以先供北疆,只是,糧草是大事。說來,景安帝死的真不是時候,正逢七月,八月便是秋收,可景安帝突然出事,朝廷上下都在忙着景安帝身後之事,其間更有大皇子與鎮南王二龍相爭,以至如今秦鳳儀提兵北上,內閣換相,哪裡還顧得上收秋糧。所以,正趕上收糧稅的時候,朝廷的糧稅還沒收上來呢。何況,糧稅一向南方也是大頭,兩湖豐腴,天下皆知。如今,江南半壁叛變,糧食都供了秦鳳儀,京城糧草緊張。

更讓大皇子驚懼的是,北疆傳來戰報,平郡王世子戰死!北疆兵馬退守玉門關!

大皇子六神無主!

新任的汪首輔也慌了神,還是平郡王道,“請殿下允老臣出征!”

這個時候,也唯有讓平郡王出征了,只是,大皇子私下問外公,“西南逆匪,當如何?”

平郡王道,“直隸有兵十萬,京城尚有精兵十萬。西南兵馬,哪怕收嚴大將軍麾下十萬禁衛軍,能隨鎮南王出征的,不會超過十五萬。殿下可在泉城與西南一決生死。”

“一決生死?”

“對。”平郡王征戰多年,哪怕如今七十好幾,仍不乏一流的戰略眼光,“鎮南王停兵淮北,其兵勢已不比先時。兵勢之事,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只要阻西南兵於泉城,西南氣侯溫暖,今已八月,西南兵不耐嚴寒,待到冬日,必然退去。此一退,待朝廷緩過這口氣,殿下便可徐徐圖之了。”

平郡王又道,“姓汪的,小人矣。殿下若聽老臣之言,當請回鄭相,請鄭相主持京城事務!”

大皇子難免爲汪尚書辯解一句,平郡王心下一嘆,未再多言,恭身退下。

只是,平郡王未料到,他這話卻是傳入汪尚書之耳,頗爲汪尚書忌恨,而後,在北疆糧草供應上,汪尚書多有拖延,秦鳳儀知曉此事,還是晉商銀號帶來的消息,因爲北疆軍想通過晉商銀號買些糧草。晉商銀號不敢做這個主,跑來問秦鳳儀,秦鳳儀皺眉,“朝廷何至於到此地步?”此方知曉汪尚書做的好事。

便是秦鳳儀一向不喜平家,聞此事都不禁道,“真小人也!”

既然平家要買糧草,秦鳳儀隱約也明白平家的意思,平家又不是不曉得他與晉商銀號關係密切。於是,秦鳳儀也不準備再在淮北等下去了。秦鳳儀還是讓晉商銀號去給北疆籌措糧草了,傅長史欲言又止,秦鳳儀嘆道,“不惜平家,也惜北疆軍。”立刻命軍隊揮師泉城。

大皇子也做了萬全的準備,令十五萬大軍據守泉城,顯然要與秦鳳儀一決勝負的。

這一戰,雖則朝廷兵馬據守城之利,但,又不是除了泉城就去不了京城了,秦鳳儀根本沒打算硬抗哪城,他的目標一直是京城,秦鳳儀直接留下八萬人圍了泉城,然後,率餘下七萬兵馬繞過泉城,直取直隸,至於直隸,做總督的是前江浙吳總督,因在江浙乾的不錯,轉爲直隸總督。吳總督的孫子就在秦鳳儀手下,秦鳳儀想叫開直隸府的大門再容易不過。秦鳳儀攜此聲勢,直接殺入京城!

要說京城還有守軍五萬,只要認真守城,秦鳳儀想攻下京城,斷非難事,奈何京中四皇子五皇子正義凜然的就爲他們的皇兄鎮南王殿下打開了京城的大門。在京宗室官員更是紛紛出城迎接鎮南王殿下,秦鳳儀在入城前不禁感慨一句,“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古人誠不欺我。”

景安三十三年,時鎮南王景鳳儀以“誅逆”之名率大軍直取京城,史稱西南之變。

景安三十四年,鎮南王景鳳儀以“誅逆”之功,以安文皇帝元嫡皇子承繼帝位,史稱鳳元之治。

一個新的年代,來臨了。

——正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PS:想說一句,《龍闕》正文就此完結。大皇子這樣的才幹,便是內戰,也不必民不聊生,而且,石頭出於個人原因,不喜歡內戰,所以,這部分便簡略了。知道大家還有許多想問的,但正文就到此爲止。畢竟,主角是秦鳳儀,整個大局勢,到此都安穩了。接下來所有大家想知道的,都在番外裡。賀正文完結,本章前一百名留言都有紅包。

番外之覆巢之一

大皇子從未想到,潰敗來得如此之快。

當汪尚書跌跌撞撞至宮中滿臉是淚的撲跪於地時,大皇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以至於,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汪尚書以頭觸地,聲聲泣血,“殿下,叛軍進城了,殿下!”

大皇子一時不能信,驚問,“城中五萬禁衛軍守城!”

汪尚書泣道,“是四殿下五殿下爲叛軍開了城門!”

大皇子想要起身說什麼,忽而心口一陣劇痛,竟眼前一黑,噴出一口血來。殿中內侍頓時嚇的亂作一團,這口血吐了出來,大皇子反是覺着心下清明更勝從前,耳邊皆是汪尚書與內侍們哭泣之聲,大皇子擺擺手,輕聲道,“我無礙,你們先退下吧。”

汪尚書膝行上前,抱住大皇子雙膝,“殿下,殿下——”

大皇子俯身拍拍他的肩背,溫聲道,“去吧。”

汪尚書雙目緩緩滾出兩行血淚。

大皇子譴退了汪尚書與諸內侍,他想靜一靜,但,城破的消息顯然傳得如此之快,一時,殿外皆是驚慌失措的腳步聲,妻妾們哭將進來,大皇子卻是一概不想見不想聞,此時,卻又不能不見,不能不聞。

小郡主滿臉淚痕,哽咽道,“外面所傳,是真嗎?”

大皇子頜首。

小郡主上前,握住丈夫的手,輕聲道,“我知道,你盡力了。”爲妻子兒女,都盡力了。你想保住我們,想保住我們的家。雖則失敗了,這也不怪你。

大皇子望向妻子美豔又憔悴的面孔,眼神溫柔,“這一世,對不住了。”

小郡主正色道,“既是夫妻,自當榮辱與共。殿下保重,我這就去了。”說畢起身,鄭重行一禮,大皇子起身還半禮,小郡主轉身離去。

大皇子望向妻子離去的背影,伸手似要挽留,張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

大皇子便在此地坐着,靜默如同一尊雕像。

大皇子不知道秦鳳儀是什麼時間進來的,只覺着室外光線大亮,刺的雙目生疼,險些落下淚來。一個逆光的身形走近,走近,直待近前,大皇子方看清楚,原來是秦鳳儀。

多年不見,還是那張美貌驚人的面孔。

大皇子沒有半點驚訝,他道,“你來了。”

“我來了。”秦鳳儀摒退諸人,拉一把椅子,坐在大皇子對面。

秦鳳儀過來,自然是有來的緣故,大皇子卻是輕聲道,“我的宮殿,離東宮最近,我一直以爲,東宮唾手可得。後來,漸漸年長,才明白,東宮看似最近,卻也最遠。”

“父皇對我說了無數次,這個家,以後還要由我來當……”大皇子譏誚的笑笑,“我以爲,他只對我說過,沒想到,他到了南夷,也對你說了這話。不知,他是不是所有皇子都說了一遍。”

秦鳳儀道,“就算他對所有皇子都說過這種屁話,你也不該對他下手!”

“我不對他下手,難道等他將皇位傳給你嗎?”大皇子聲線不由提高。

“那不過是試探!你也動腦子想一想,他今不過知天命之年,憑他的身體,再坐十年皇位不成問題,我並沒有應承儲位之事!那不過是他不放心西南,試探於我,他的話,我一字都不信!”

“你不信,所以,你勝了。我信了,所以,我敗了。”

“我勝,是因爲我得人心,你敗,是因爲你失人心。”

“你勝,是因爲,諸皇子裡,唯你最早封藩,得以獨掌西南。”

秦鳳儀心下萬分好笑,實不知,原來當初他封藩南夷落在大皇子眼裡卻是佔了天大便宜!秦鳳儀冷冷道,“你一樣可以要他經你封藩出去,可你說了嗎?做了嗎?你以爲他偏心於我,你怎麼忘了,他南巡時,是把京城交給了你!你身居京城之利,都不能得到帝位,難道都是別人的錯?不比別人,就是他當年,先帝隕身陝甘,他不過庶出皇子,母族不顯,雖則手段令人不恥,照樣登上帝位!你與他相比,都差得遠,何況是我!”

秦鳳儀並沒有多少話想與大皇子說,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今看來,這話對大皇子,起碼是不準的。到這個時候,還說這樣的話,難怪居皇長子之尊,佔京師之便,都是這般了局!秦鳳儀直接道,“憑你,不可能對御駕下手,我想知道,你是通過哪方勢力襲擊御駕?”

“你是不是還想知道當初在永寧大街刺殺你的刺客,究竟由何而來?”大皇子好整以暇的看向秦鳳儀,“只是,我憑什麼告訴你。”

“憑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我不要生路。”大皇子道,“我要我兒女的生路。”

“可以。”秦鳳儀很痛快便應了。

大皇子望向秦鳳儀,“是先太子晉王殘黨。”

“你怎麼與這等人勾結?”雖則秦鳳儀也分析過這種可能,只是,秦鳳儀未料到,大皇子真能與這些人勾結。

大皇子笑笑,“人只看當不當用罷了。”

“他們若當用,當年便不會敗得那樣慘!”秦鳳儀真想給他腦袋上來一下,都說藝高人膽大,不想這種沒本事的膽子也不小。秦鳳儀問出大皇子手裡的名單後,起身離開,再無半刻停留。他以前不相信世間有報應一說,如今看到大皇子,秦鳳儀信了。

秦鳳儀雖則不會放過大皇子,但他當真沒有殺大皇子家孩子的心思,畢竟,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何況,聽說裴太后已是將所有皇孫都接到慈恩宮去。秦鳳儀沒理會這個,先命人按大皇子的名單抓捕了數人之後,秦鳳儀就去了愉親王府,自此,便在愉親王府住下了。

愉親王一直稱病在家,此時見秦鳳儀入城,心下雖是喜悅,可一想到景安帝死的猝不及防,以至二龍相爭,雖則秦鳳儀最終勝出,大皇子也做了許多錯事,可不知怎地,愉親王卻是不由想到了先帝時的事,不由落下淚來。愉親王強撐着精神道,“你來了就好。眼下北面兒打仗,京裡又是亂做一團,沒個主事的人不成啊。”

秦鳳儀道,“我來京城,只爲把話說個明白,更不能讓人辱及我母親,並非爲了帝位。眼下,我這大老遠的來了,不能沒個落腳的地方,我就還在叔祖這裡歇了。”

愉親王瞠目結舌,“在我這裡?”

“是啊,以前回京不也是在叔祖這裡麼。”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愉,愉親王倒也不好說不叫他住。愉親王道,“這京中之事,你可得有個主意啊。”雖則皇家的事讓人傷心,可愉親王畢竟是老牌親王,很是關心江山社稷。

“我有什麼主意?我沒主意。我的兵又不擾民,我封藩在南夷,京中的事也不歸我管,我這歇一歇就回去了。”秦鳳儀說完後,他就跟愉親王要了間屋子,他去歇着了。

愉親王:……

大家都等着秦鳳儀的動靜,然後,秦鳳儀沒動靜了。

內閣汪首輔聽說已回家找了條褲腰帶吊在了房樑上,眼下內閣也是羣龍無首啊,大家沒法,商量了一回,汪尚書那貨沒人看得上,何況,現在已歸了西。其實,內閣該是去秦鳳儀那邊兒問一問的,偏生,內閣諸人自矜身份,不肯過去。他們這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宮裡太后宣他們進宮,不爲別個,大皇子與大皇子妃自盡了,還有平皇后,也一併去了,這事兒得有個章程。

皇家接二連三的死人,先是景安帝崩逝,接着就是平皇后、大皇子、大皇子妃這母子媳三個,裴太后愈發老態,她一個婦道人家,要是沒秦鳳儀這殺才,裴太后自己也能辦了這事兒。可秦鳳儀手握重兵在京中駐紮,裴太后對着大皇子那是遊刃有餘,對着秦鳳儀她老人家就格外慎重了,故而,不肯出半點差錯,逼着內閣拿主意。

內閣中鄭盧二人一去,汪自盡,排位就輪到了刑部章尚書,章尚書還有長子章顏是南夷總督,秦鳳儀的心腹,所以,章家在秦鳳儀這裡自然是地位不同。只是,章尚書也不好做這個主的。章尚書試探的同裴太后道,“如今千頭萬緒,臣等畢竟是臣子,朝中還是得有個監國之人。臣看鎮南王忠心耿耿,又是陛下元嫡皇子,身份再尊貴不過,不若暫請鎮南王監國,太后看可好?”

裴太后道,“理當如此。”如今,除了讓秦鳳儀監國,也沒別個法子了。

內閣現擬了監國的旨意,呈給裴太后看,裴太后便是再不喜秦鳳儀,此時也唯有取出鳳璽,在懿旨上蓋了大印。章尚書與內閣諸人親自去傳旨,裴太后與他們道,“大郎的事,究竟如何,哀家一個婦道人家,不管國政。可這幾個皇孫,你們問一問鎮南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然,哀家睡不踏實。”

章尚書連忙應了,道,“太后娘娘放心,鎮南王兵馬雖在城中,卻無一擾民之事。鎮南王乃仁善之人。”雖則這樣說,章尚書其實心下也沒譜,但,身爲內閣重臣,且,深受大行皇帝大恩,不論如何,大皇子已然自盡,幾位皇孫能保還是要保一保的。

其他幾位內閣大員亦是此意,待幾人到愉親王府送太后懿旨時,秦鳳儀道,“行啦,我可不做什麼監國。我無非就是要把大行皇帝的死因查個明白,把我母親的名聲說個分明罷了!別個事,與我何干!”

章尚書連忙道,“大行皇帝之死,便是臣等亦要查個分明的!還有柳娘娘名節清白,這更是人盡皆知的。只是,眼下朝廷,得有親王監國啊。”

“那也別找我。”秦鳳儀一幅“事不幹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簡直是能噎死內閣幾人。

程尚書突然道,“既如此,我們就按親王例給大殿下下葬了。”

秦鳳儀眉毛刷的豎了起來,明顯要急眼,程尚書卻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我等臣下,焉敢議皇子身後事,無非就是有例按例罷了。”

秦鳳儀立刻道,“不成!以庶人禮!就是平氏,她敢說她對大皇子之事一無所知,也要以庶人禮下葬!”

程尚書對章尚書便了個眼色,幾位內閣大員心有靈犀,齊聲道,“遵殿下諭。”管秦鳳儀接不接監國的事,反正有事就來找他,他難道能不管!

要論不要臉,內閣絕對是其間高手,章尚書又委婉的說了幾位皇孫的事,秦鳳儀道,“孩子們年紀小,哪裡曉得這些個,以前怎麼着,現下依舊怎麼着吧。跟太后娘娘說,少叫你們帶這些陰陽怪氣的話,我要是想對孩子們下手,當初早帶兵去慈恩宮了。她也少試探我,我既不會對孩子下手,也不會對她如何,叫她好生呆着吧!但裴家的事,她最好別插手!”

秦鳳儀把從裴家抓的人與宮裡抓的人,還有平琳等人都交給了刑部,令三司同審。

秦鳳儀道,“內閣擬一道詔書,讓泉城的禁衛軍退居直隸,東西大營各歸其位。”

章尚書等人連忙應了,章尚書提醒道,“北疆那裡,殿下得有個章程。”

“我寫一封信,打發人給平郡王送去便是。”

人有沒有本事,其實並不難判斷。

秦鳳儀甫到京城,不要說內閣,便是裴太后,雖則秦鳳儀說的那些話內閣沒好原封不動的敘述,但裴太后猜也能猜到秦鳳儀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不過,裴太后不得不承認,秦鳳儀一到京城,原本躁動不安的京城,瞬間便安定了下來。

番外之覆巢之二  秦鳳儀在京城住下, 他既住在愉親王府,愉親王府就成了議事堂。其實, 內閣諸人是很希望秦鳳儀去宮裡的, 哪怕暫時不登基, 監國也可以住嘛。再者, 秦鳳儀現下,他若死求白賴的想要登基, 別人也攔不住。只是, 那樣就不大符合士大夫的審美了。好在,秦鳳儀壓根沒提登基的事兒, 這令士大夫階層稍稍的鬆了口氣,畢竟,大行皇帝的靈柩還在南夷,怎麼也要迎大行皇帝靈柩入皇陵,再給柳娘娘正名之後, 如此, 水到渠成,聖君登基,方稱完美。

士大夫們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小算盤。

秦鳳儀完全沒理會他們這些個, 京裡局勢安穩後, 他就去了景川侯府。他岳父突然出事,老太太的身子骨兒就不大結實了。秦鳳儀瞧老太太去了, 他這一去,把侯府門房嚇的不輕, 畢竟,現下親王殿下身份不同啊。雖則現下還是親王,但,消息略靈通的都曉得,帝位已是親王殿下囊中之物!

秦鳳儀看一眼門外掛着的兩個白燈籠,還有侯府匾額上的白綢花,心下有些不大舒服,擺擺手,“別一驚一乍的。”

秦鳳儀根本沒叫人大擺排場,門房們請過安,門房小管事道,“小的去裡頭通傳一聲,免的失了禮數。”

秦鳳儀知道侯府自有規矩,也沒攔這小管事,只是吩咐一句,“莫要驚擾老太太。”

小管事應聲,連忙小跑進去通傳。

李欽李鋒迎出來時,秦鳳儀已到了內儀門,兄弟二人就要行禮,秦鳳儀扶住他們,“何需如此。聽說老太太病了,現下如何了?”

其實,病的不只是老太太,景川侯夫人也是傷心過度,病倒了。兄姐先前都遠在南夷,朝中又是大皇子當政,可想而知先時府中情形。不過,也好在景川侯夫人與平皇后是嫡親姐妹,但,父親驟然過逝,一家子的重擔就在李欽肩上,李欽容色雖難掩憔悴,卻又透出與以往大不同的沉靜來。李欽道,“自從大哥回京,祖母就好多了。”

秦鳳儀年少時與後丈母孃景川侯夫人很不對眼,不過,他與小舅子小姨子們關係都不差,何況,二連襟柏衡還是在南夷爲武將,秦鳳儀如今心胸自不是當年可比,便又問了一句,“丈母孃呢?”

李欽道,“自從知道父親的事,母親一直臥病在牀。”

秦鳳儀心說,後丈母孃也就這樣了,遇事還不如老太太。

秦鳳儀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李老夫人發若白雪,臉頰塌瘦,倚着榻,見到秦鳳儀時眼中透出微微的喜悅,忍不住道,“先前我很是不放心你與阿鏡,如今總算來京城了。”

“讓祖母擔憂了。”秦鳳儀在老太太的牀畔坐下,打發了侍女,方與老太太道,“我就是知道你們都記掛着岳父大人,怕你們急出病來,才急着過來呢。都不用擔心啦,岳父大人根本沒事。”

李老夫人原是倚着引枕的,一聽這話,猛的坐直了身子,顧不得動的急了,眼前發黑,情急之下握住秦鳳儀的手,直接喊了秦鳳儀的名字,“阿鳳,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鳳儀見倆小舅子的眼珠子也似要掉出來一般,與他二人道,“你倆也坐下聽一聽,一會兒說給後丈母孃聽,別讓她想不開了。”

秦鳳儀便與李老夫人說了,“我親自驗的,我與岳父大人一起洗過澡,岳父大人什麼樣,我比誰都清楚。雖然很像,但根本不是岳父大人啦。”

李老夫人一時激動的了不得,卻又是忽然道,“此事誰都不可說出去!”又叮囑了兩個孫子一句,李老夫人忙與秦鳳儀道,“這話再不可與人說。”

“我就只跟祖母說了。”秦鳳儀道,“所以,您老只管安心養身子吧,我估計着,不定什麼時候,岳父就回來了呢。”

李老夫人不解,“既是無事,那阿縝與陛下爲何不回京?”

秦鳳儀道,“這誰曉得啊?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不過,我想着,或者是什麼緣故吧。不然,也不能叫大皇子在京城胡作非爲啊。”

李老夫人又是擔憂兒子,不由問秦鳳儀,“現下可有他們下落了?”

“沒。”秦鳳儀道,“我要是知道他們在哪兒,還能叫大皇子在京城稱王稱霸?我就是想不通這個,要是叫什麼逆賊劫了,早該開出條件來讓咱們贖人了。可要說死了,裡頭的屍身根本不對。而且,就陛下那人,拿江山當他命根子,他也不能看着江山亂成這樣啊。”

李老夫人也皺眉思量,卻一樣陷入秦鳳儀說的邏輯怪圈中,李老夫人道,“你說的在理。”

“所以我說,您老別自己個兒傷心了,一準兒沒死。這要是死了,也得見着屍首纔是。”秦鳳儀道,“當初我就說,我一點兒感應都沒有。祖母,你肯定也曉得,這親人之間是不一樣的,都能有感應。不要說親人了,就是我時常用的東西,用慣了的,都能生出感應來。我小時候,有一塊常戴的玉,有一回就丟了,丫環們怎麼找都找不到,我就說她們,不用急,我覺着玉沒丟,果然,沒幾天我在家裡荷花池裡釣魚,釣上一條大鯉魚,後來,廚下殺魚時就發現了一塊玉,可不就是我丟了的那塊,原來玉是叫魚吃到肚子裡去了。東西尚且如此,何況親人之間呢。我早就感覺着他們沒事的。”

秦鳳儀說的信誓旦旦,李老夫人聽的也不由信了幾分,何況,秦鳳儀說他親自驗過的。李老夫人自然也是盼着兒子安好的,李老夫人這一輩子經的事也多了,再次與秦鳳儀道,“此事雖極要緊,卻是不好聲張,不然,怕是要有小人暗地裡下手的。你也不要露口風,着心腹之人暗地裡尋找纔好。”

秦鳳儀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就擔心祖母你上了年紀,怕你急出病來,我趕忙過來跟祖母你說一聲,我連大舅兄都沒說呢。”

李老夫人笑,心下很是熨帖,深覺孫女有福,嫁了這麼好的孫女婿。李老夫人道,“你要是不忙,今天就在家裡用飯。”

“我現下正閒哪。”秦鳳儀便留在侯府與老夫人還有倆小舅子吃了回飯,說了許多媳婦兒女的話,又說準備打發人回去接媳婦他們過來京城了。秦鳳儀道,“我想着,待把陛下找回來,我就還回南夷去。只是,如今我在京城,媳婦他們不在,我這心裡,沒個着落,得趕緊把媳婦她們接來纔是。”

李老夫人笑,“你與阿鏡,自成親以來,再未分離過。大陽大美他們,都是正依賴父母的年紀,一家子,自然是要在一處的。”

“就是就是。”秦鳳儀很認同李老夫人這個說法,道,“還有大嫂子壽哥兒他們,都一併接京裡來,咱們也好一起團聚。”

秦鳳儀吃過午飯,李老夫人畢竟身上還不大好,喝過湯藥便睡下了。秦鳳儀與倆小舅子去書房說話,無非就是寬慰一下兩人。其實,現下也不用寬慰了,秦鳳儀道,“你倆也知道那事了,便寬一寬心。我正想着着人南下接你們大姐姐去,你們倆,也去一人,權當出去散散心。”

李欽道,“我留家裡,讓阿鋒去吧。”

現下知道死的不是親爹,李鋒也就不急着接他爹靈柩回京了,李鋒就是不放心家裡,道,“我這一走,家裡就剩大哥和二哥二嫂了。祖母、母親都病着,這如何顧得過來?”

李欽笑,“大姐夫大哥都在京城,你還擔心什麼。”

李鋒一想,這也是。只是,李欽叮囑他一句,“你去迎父親靈柩,必要做出個孝子模樣纔好,別叫人瞧出什麼。”

“二哥放心,這我曉得的。”李鋒先時還真是傷心的了不得,如今知道父親無事,身心一派輕鬆。

姐夫小舅子的正在說話,外頭就有小廝過來傳話,說是景川侯夫人知道秦鳳儀過來了,打發侍女來問鎮南王殿下可有空相見。李欽與那小廝道,“你去與丫環說,大姐夫公務煩忙,已是回了。”

小廝去傳話,李欽苦笑,“自父親出事,外祖家也屢有事端,母親這精神頭就不比從前了。”

見李欽提及平家,秦鳳儀道,“平郡王府的事,平郡王是不相干的,只是平琳罪責難脫,你多寬慰丈母孃吧。想一想現下岳父下落全無,我就恨不能把平琳剁成八段。”

李欽一驚,“難不成,父親之事與四舅有關?”

“你以爲呢。”秦鳳儀面色冷寒,“他要是當岳父是妹夫,怎會下此狠手!再者,不考慮岳父生死,也該爲自己親妹妹想一想纔是,你們可都是他嫡嫡親的外甥!”

李欽一向脾氣不大好的,皆因家遇變故,性子方多了些沉靜,如今聽聞他爹遇險竟有他四舅的事,當下氣的臉色鐵青,舅舅再親,也親不過親爹啊!李鋒更是牙齒咬的咯咯響,倘不是平琳早下了大獄,估計這兄弟倆能去平郡王府找平琳拼命。

這回,兄弟倆也不擔心外家如何如何了,李欽還咬牙切齒的跟大姐夫道,“一旦查實,定不能輕饒!”

李鋒雖則沒說,但眼神裡透露出來的,也是這個意思了。

安撫好倆小舅子,秦鳳儀方告辭回了愉親王府。

秦鳳儀與李老夫人說眼下事情不多,但其實,事情還真不老少。首先,內閣定員七名,如今只稀稀拉拉的剩下了四個。而且,禮部兵部工部,三部尚書出缺,要補進大員,還是怎地,便是內閣也不敢做這個主,只得過來請示秦鳳儀。

秦鳳儀道,“鄭老尚書跟盧老頭兒不是挺好的,叫他們繼續出來拉磨,正是用人的時候,他們倒清閒了,世上能有這樣的好事?”

章尚書心說,看來鎮南王殿下果然早就與鄭相盧相有交情啊,章尚書道,“臣等這就擬詔書。”

秦鳳儀讓章尚書去辦了,沒想到,詔書到了鄭盧二人府上,倆人還說身子骨老邁,不支國事,既已卸了一身重擔,從此便頤養天年了。

秦鳳儀對付這倆人很有法子,讓章尚書傳話,“是不是要讓我師父去請他們,他們才肯出山哪。”鎮南王殿下的師父,衆所周知便是現下方家的老祖宗、官場的老前輩、內閣的老相爺——方閣老啦!秦鳳儀把這位官場老神仙搬了出來,鄭盧二人當下也不好再擺什麼“不支國事”的譜兒了,皆出山各歸各位,各司各職。

倆人雖鬧了回小別扭,也知國朝正是用人之際,鎮南王殿下又是誠心請他倆出來,他倆也就繼續爲國朝效力了。何況,他二人爲內閣重臣,眼下京城這個局勢,沒有不擔心的。秦鳳儀還私下同鄭老尚書說了景安帝與景川侯之事,秦鳳儀道,“平琳閔氏等一干人,必要審問明白,我總覺着,這事有蹊蹺。陛下雖則人品不咋地,腦子很過得去啊,他比我還聰明哪,能叫這等小人害了?那兩具屍身,我怎麼看都不對。”

鄭老尚書渾身精神一抖,連忙問,“殿下當真能確定,那屍身並非陛下與景川侯。”

“那是自然。”秦鳳儀一向是很自信的。

鄭老尚書到底老辣,他肅容道,“請殿下恕老臣冒昧,三皇子嚴大將軍亦是陛下親近之人,他們並未看出不妥,不知殿下是如何看出不妥來的。”要說親兒子,三皇子一向是陛下的親兒子。

秦鳳儀不願意說,含糊道,“我自有法子。”

“還請殿下明示。”鄭老尚書不問個明白是絕不罷休的,在他囉嗦了半日後,秦鳳儀委實受不了這聒噪,方勉勉強強的說了,“我與陛下、還有我岳父都曾一起沐浴過。單獨看那兩具屍身,是看不出來。可我與你說,陛下的龍小弟修長,尺寸是這樣噠~我岳父的雖沒那麼長,但很飽滿,尺寸是這樣噠~可這兩具屍身,正好相反。我見到屍身時,雖則過了幾日,單獨看是看不出什麼,但一對比就很明顯了。這怎麼可能呢?我與你說,這等破綻,除了我,世上沒第二個人能知道。三皇子嚴大將軍能知曉?”

鄭老尚書,鄭老尚書都不曉得以什麼表情面對鎮南王殿下了。

是啊,世上同時見過龍小弟與景小弟的,估計也就親王殿下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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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今天出去看雪,晚上回家就晚了,更的也有點晚了,大家晚安~~~~~

番外之覆巢之三

秦鳳儀在景川侯府說, 岳父大人還活着的事,都沒跟大舅兄說過。不過, 他告訴了李老夫人和兩個小舅子, 轉眼大舅兄就知道了。

大舅兄正給秦鳳儀做牛做馬呢, 按理, 李釗正值父孝,怎麼也該守孝的。先時秦鳳儀忙着北征倒罷了, 如今京城也進來了, 局勢也穩定下來了,秦鳳儀就把大舅兄安排到工部了, 領工部尚書一銜,很是任人唯親,完全沒提讓大舅兄守孝之事。李釗聽說他爹還沒死的事,簡直一刻都按捺不住,連忙過來問秦鳳儀。要知道, 李釗也是看過他爹的屍身的, 身爲親兒子,他自認不會認錯。只是,待秦鳳儀說出自己的懷疑, 李釗也有些不確定了, 秦鳳儀則是一臉篤定,“我絕不會看錯的, 你想想岳父的尺寸,是不是不對?”

李釗身爲親兒子, 竟然叫秦鳳儀這個他爹的半子給問住了,不曉得是不是惱羞成怒,忍不住道,“誰似你一般厚臉皮,那麼大了還跟長輩一起沐浴!”誰有這種厚臉皮啊,他小時候也沒跟他爹一起洗過澡啊!話說,我都沒跟我爹洗過澡,你這個做女婿的哪兒來得這麼大臉啊啊啊啊!李釗氣死了!

“那可怎麼啦!我還幫岳父擦背哪!”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又得理不饒人的模樣,“要不是我細緻,今兒個咱們就被騙啦!”

有沒有被騙的,李釗倒不在乎,李釗馬上想到一件要緊事,道,“倘是咱們弄錯了,叫陛下曉得大皇子之事,怕是不喜?”

“有什麼不喜的?誰叫他不出來的!別人要對我下手,難道我伸長脖子等人砍?”秦鳳儀道,“再說,大皇子又不是我殺的,他自己非要死,誰攔得住?”自從兵入京城,哪怕景安帝還活着,秦鳳儀就完全不在意景安帝的態度了。秦鳳儀權掌西南這些年,只認一個真理,那就是,誰掌握軍隊,誰就掌握了大勢。便是如今景安帝突然蹦出來,秦鳳儀不信他會拿大皇子之事問罪自己。景安帝可不是這樣的人。

李釗靜下心想一想,怎麼想都覺着大皇子這事不能怪秦鳳儀頭上,而且,秦鳳儀入京未入宮,大皇子的兒女們都好好的養宮裡呢,這已是仁至義盡。

這般想着,李釗也便安下心來,只是,李釗心裡總有個大不敬的想頭,若陛下安好,那自家妹夫這皇帝……

哎,想着妹夫真是個實誠人哪,若擱別人,這會兒既來了京城,怕早忙不迭的登基了,就自己妹夫,眼下不說登基,還急着找爹呢。

想一想,雖則秦鳳儀一向與陛下不睦,但心腸當真是極好的。

非但李釗做此想,便是鄭老尚書這樣的修練成精的老狐狸,心下亦是覺着,別看鎮南王殿下瞧着不似個正派人,其實心地當真不錯。

當然,會這樣想的,絕不包括裴太后。

裴太后簡直是愁死了,秦鳳儀帶大軍入城,入就入吧,好歹這也是老景家的子孫,她老太后的孫子。奈何,秦鳳儀是真的與她不對盤哪!原本,秦鳳儀入了城,裴太后想着,怎麼着秦鳳儀都會住宮裡的。身爲一個老牌政客,裴太后自然有能與秦鳳儀緩和關係的手段。結果,世間竟真的有此神人,秦鳳儀以監國親王的身份,硬是能住到親王府去,裴太后氣得沒法,見天的宣愉王妃入宮說話訴苦,說自己的不容易。

愉王妃能說什麼,唯勸裴太后寬心罷了。主要是,秦鳳儀平日裡瞧着好說話,可有時又非常不好說話。便是愉王妃,也只能敲邊鼓的同秦鳳儀轉達一下裴太后對他的關心,再多的,也不好多說了。

只是,如果秦鳳儀與裴太后關係冷淡到影響朝局就不好了,愉親王就說過秦鳳儀,“哪怕做做樣子,對慈恩宮也不好太過冷淡。”秦鳳儀來京這些日子,從未登過慈恩宮大門,這令慈恩宮臉上非常難看,進而影響到秦鳳儀的風評。

非但愉親王這樣說,便是鄭老尚書,也委婉的勸過秦鳳儀,鄭老尚書道,“長輩終歸是長輩,陛下不在京城,就得殿下代陛下盡孝了。”

秦鳳儀聽這話直翻白眼,一向放達的傅長史也很盡職盡責的提醒了一回秦鳳儀,盧尚書都想直言進諫了。可秦鳳儀要是犟起來,那真是天王老子也沒辦法的。不得不說,鄭老尚書爲人十分忠厚,這位老尚書明白,縱是將陛下找回來,下一任的帝位也非鎮南王莫屬了。再加上秦鳳儀一來京城就又把他召回內閣任首輔,鄭老尚書很知秦鳳儀的情,不想秦鳳儀因爲與慈恩宮的關係爲人詬病,爲此,這位老尚書還找了自己的前任方閣老提起此事,想請方閣老勸一勸鎮南王殿下。畢竟,這不是什麼大事,在鄭老尚書看來,哪怕就去慈恩宮喝杯茶呢,外頭人見了也得說是鎮南王與慈恩宮祖孫融洽,結果,秦鳳儀就能犟到對慈恩宮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尤其在皇帝陛下生死未明之時,這可不大好。

秦鳳儀待方閣老一向特別,這次來京也是早早去方家拜訪過的。方閣老聽了鄭老尚書的話,沉吟半晌道,“待王妃來京,就好辦了。”

勸秦鳳儀去親近慈恩宮,那是別想了,正因爲了解秦鳳儀,如方閣老也只能想到這等曲線救國的方式了:等李王妃來京。

不過,鄭老尚書一想,這話倒也在理。

不得不承認,秦鳳儀娶了個十分不錯的王妃,一想到李王妃的賢德,就是宮裡裴太后也多了幾分心安。反正她以後打交道的也是李鏡居多,對於李鏡,彼此間總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遠在鳳凰城的李鏡並不曉得自己受到如此期待的,自從接到丈夫率兵進入京城的消息,李鏡就開始收拾行禮了。不過,鳳凰城是一大家子的基業,在丈夫未能登頂之前,李鏡也要悉數安排好,方好帶着兒女們進京的。

大陽經歷過祖父的喪儀,還有父親和大伯之間的戰爭,如今也是大孩子了。這回要帶着弟弟妹妹與母親一起來京城,大陽就忙前忙後很有些小男子漢的作派。用大陽的話說,“爹不在家,我就是家裡的男人啦。”

這話聽得雙胞胎很不認同,咱們也不是女的呀。

不過,爹不在家,也只好聽大哥的啦。

雙胞胎只有在很小的時候去過京城,早不記得京城什麼樣了,還跟大哥打聽來着。大陽道,“京城很氣派,不過,沒有咱們鳳凰城嶄嶄新。咱們這裡冬天都不大冷的,京城的冬天都會下雪,你們沒見過下雪吧?”

雙胞胎齊齊搖頭,拉長小奶音,“沒有。”

“咱們這回到京城就得冬天了,你們能見着了。”大陽說的有鼻子有眼,其實,他也沒有見過下雪啦。

說到京城的雪,便是大美都很期待。於是,一家子做了很多大毛衣裳小毛衣裳的,就等着到了京城下雪穿了。結果,到京城的那一日,碧空如洗,晴空萬里。雖然也冷的都穿上了毛毛衣裳,但連個雪渣渣都沒見到,把大陽幾個遺憾壞了。尤其,雙胞胎還不停四下張望的問大哥,“大哥,雪哪?雪哪?怎麼沒有雪啊?”

大陽給他們聒噪的了不得,道,“我又不是老天爺,哪裡曉得哪天下雪。”

大陽雖不是老天爺,但,今時今日,他爹在京城的地位與老天爺也差不離了。

李鏡大公主帶着鳳凰城的諸多女眷來京,第一個好處自然是夫妻團聚,第二個好處就是李鏡的到來全方位的緩和了秦鳳儀與宮裡的關係。自裴太后到裴貴妃,對李鏡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尤其裴貴妃,拉着李鏡的手道,“小六多虧了你們照顧。”

李鏡笑,“這次來京,一路上多虧了六殿下。”三皇子並沒有與他們一併來京城,而是在收到秦鳳儀的信後留在了封地豫章。所以,沿途多是六皇子帶着大陽打理沿途外務。尤其現下大家都知道秦鳳儀把大皇子幹掉了,一路上那些個地方官,那個叫巴結喲。這些個官場往來,李鏡是沒有辦法教導大陽的,好在六皇子一向八面玲瓏,對大陽頗多指點之處。而且,六皇子小時候就與秦鳳儀李鏡關係很不錯,所以,李鏡見到裴貴妃時對六皇子亦不吝誇讚。

裴貴妃笑,“都是應當的,小六如今也大了,鎮南王不能親去接你們,大陽還小,他既是做弟弟的,又是做叔叔的,跑跑腿還不是應當。”

因着李鏡帶着孩子們剛到京城就來慈恩宮請安,裴太后自然要設宴,宴席之後,打發孩子們去玩兒了,裴太后方與李鏡說起私房話來。說到秦鳳儀的冷淡,裴太后嘆道,“我這把年紀了,也不盼着他能想通了。只是,他住在愉親王府,也不合規矩呀。宮裡這麼多的屋裡,哪裡就不能住了?便是不愛跟哀家見面,不過來就是了,到底應該住宮裡的,一則是咱們皇家的氣派,二則他理政也便宜不是?愉親王府,到底窄巴了些。”

對於住在宮外的事,李鏡倒是支持丈夫的,李鏡笑道,“祖母的意思,自然都是爲了我們好。相公那個人,別看平日裡說起話來瞧着像是個伶俐的,有許多時候,他其實是個體帖人心的意思,偏生不曉得怎麼說。像祖母說的,在宮裡,一則咱們祖孫親密,二則理政也方便。只是,相公畢竟是封藩的藩王了,已是不同於宮裡的皇子們,各有宮院。倘是因監國便住進宮裡,反是不合規矩,叫勢利小人看在眼裡,得說相公放肆了。往日裡,藩王進京,也都是住在宮外的,正因相公守規矩,他纔不肯住進宮來。再者,他那人,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父皇生死未明,後宮多是母妃們,以往父皇在時,他過來倒沒什麼,今父皇在外,他畢竟是成年皇子,又是監國的身份,方不敢輕來後宮的。如今我來了京城,只要皇祖母不嫌我聒噪,我每日都來給皇祖母請安。”

裴太后聽李鏡說到“生死未明”四字,就驚呆了,顧不得其他,連忙問李鏡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鏡其實也是才知道不久。要知道,世間是沒有秘密的,尤其是秘密在秦鳳儀這個大嘴巴星人嘴裡的時候。秦鳳儀能告訴李老太太與倆小舅子,還特意叮囑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然後,第二天大舅兄就曉得了。而李欽,南下接姐姐外甥進京的,憑李鏡的精明,自然能看出弟弟身上的破綻,都不用逼問,李欽就悄悄的跟大姐姐說了,說完後,還特意加上一句所有大嘴巴星人都會說的話,“大姐姐你可不要與外人說去啊。”

大姐姐倒是沒有同外人說去,大姐姐只是來京城後先追問了秦鳳儀此事,秦鳳儀將其間蹊蹺細細的與妻子解釋了一通,如今,李鏡也是將信將疑了。

李鏡爲人細緻多謀,她思量過後,就在進宮時私下透露給裴太后知曉了。李鏡將細節處一說,裴太后當時的神色,李鏡回頭與丈夫道,“真是天下父母心,我第一次見太后娘娘喜極而泣。”

秦鳳儀聽聞此事,頗是不以爲然,撇撇嘴道,“不一定就全是歡喜,我就不信她沒懷疑過大皇子,瞧瞧她在大皇子主政時做的那些個事,可不似有半點要爲陛下尋一個公道的。”

李鏡嘆道,“行啦,得過且過吧,太后娘娘也這般年紀了。”

秦鳳儀一挑眉,“老而不死謂之賊,你下次進宮問一問她,當初爲何派刺客殺我?我就說當初怎麼好不好的天降神雷霹了慈恩宮呢,原來就是她乾的。”

“什麼?”李鏡也驚了,“是太后娘娘。”

“不是她是誰,裴煥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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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夜安~

小劇場1:

雙胞胎:雪哪雪哪雪哪?

大陽:全世界都下雪了,京城除外~

小劇場2:

大嘴巴星人之秦鳳儀:小舅子,我有個秘密告訴你哦~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去~

大嘴巴星人之小舅子:大姐姐,這事姐夫說了不讓我告訴別人,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去哦~

於是,秘密就是這樣被泄露出去的~

番外之覆巢之四  秦鳳儀真是氣死了, 他早就說裴太后那老虔婆不像好人,當年就不知幹過多少欺負他孃的事, 只是, 秦鳳儀再也沒想到, 這老虔婆那麼早就着人刺殺過他。

秦鳳儀又一向是個多疑的, 他與媳婦道,“那會兒我可還不知道自己身世呢, 還是探花呢, 你說,老虔婆是不是早曉得我的身世, 想弄死我啊。”秦鳳儀十分有此懷疑,最後他還來了一句,“幸虧我沒住宮裡去,不然,她還不指使人給我下藥, 毒死我。”

“這你想多了, 太后娘娘那會兒定不曉得你的身世的。”李鏡道,“不說別個,要是一早知曉你的身世, 太后娘娘縱使有些想法, 也不能自己動手。這裡頭,定有什麼誤會。”

“什麼誤會啊?”秦鳳儀不愛聽這話, 他道,“你明兒進宮去幫我問問, 有什麼誤會讓他派了七個刺客來殺我!”

李鏡笑,“我不去,這樣的壞人,我可不當,你去問吧。反正你早與太后不睦,你唱黑臉,我唱白臉。”

“我去就我去!”

秦鳳儀說到做到,說去就去。

秦鳳儀自認爲攜正義真理去的,結果,他真是見識到了老牌政客的臉皮。裴太后聽秦鳳儀提及當年刺殺之事,面上沒有半點吃驚啊愧悔啊之類的情緒,只是淡淡反問,“你死了嗎?”

秦鳳儀氣的,“你是不是特希望我死一死啊?”

“說這些氣話做甚。”裴太后道,“雖則你我關係平平,咱們終是有血緣關係的。就是不知道彼此間的血緣時,你也是國朝探花,以後的棟樑,不然,當初如何會有裴國公湊巧救你?”

秦鳳儀冷笑,他爲免牽連,裴家只拿了裴煥一支下獄,如今看來,這些人是拿他當猴耍的。裴太后雖則年邁,腦子轉的一點兒不慢,裴太后道,“你莫多心,刺殺你的事,裴國公或者是聞了什麼風聲,才及時過去的,他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我也不大清楚。”

秦鳳儀根本不信這鬼話,不客氣道,“唉喲,他是你親兄長,他不清楚?”

“鳳儀啊,你還是太年輕了。”裴太后淡淡模樣,“沒有什麼關係是永恆的,像裴國公,他雖是我的兄長,當年皇帝登基時,他亦是出過大力氣的。但,皇帝與哀家也報答了他。自從公爵穩固,他已無需再介入那些陰私之事。裴家這一代,唯裴煥頗有雄心。”

秦鳳儀忍不住道,“看來,你早就與晉王殘黨有關連啊。”

裴太后嘆道,“鳳儀,你如果以黨爭來分辯朝臣,這就太狹隘了。皇帝當年登基,朝中大員,不說雖人,方閣老先前也曾與先太子親近,如今的鄭相、盧尚書、商尚書,都是自先帝朝過來的,他們一樣曾與先太子、晉厲王相識。大臣麼,當用則用,其他勢力也是一樣。”

秦鳳儀聽她這口吻就來氣,“唉喲,聽你說的這麼雲淡風清,當初想必也知道大皇子對陛下下手之事吧?我忖度一下,你倆不會是一夥的吧?”刺了裴太后一下。

這要是別個親孃,聽到孫子懷疑她害了兒子,那不得氣暈!裴太后完全沒有半點慍怒,她冷然道,“兒子做皇帝,我是太后。孫子做皇帝,人家有自己親孃,我會害自己兒子?”

秦鳳儀問,“但你不可能沒有懷疑過吧?你就沒想過給陛下報仇?”

裴太后道,“懷疑有什麼用,皇帝去的突然,大皇子監國在先,你一向與我不睦,我就是要給皇帝尋一個公道,也得先在這亂局中站穩腳跟。”這話翻譯過來就是,老孃得先保住自己再說其他!

秦鳳儀真給裴太后這無恥且直接的態度噎着了,秦鳳儀氣的,“這麼說,你還有理了?”你個老虔婆!秦鳳儀諷刺道,“陛下這些年是怎麼待你的?你還不是全因他才享了這些年的福!他不明不白的嘎嘣死了,真難爲您老還活得這麼冷靜這麼睿智?”

裴太后輕嘆,“宮裡,都是這樣的人。”說着,她一雙蒼老的眼睛望向秦鳳儀,“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皇帝才這樣喜歡你吧。”

秦鳳儀一幅馬上要吐的模樣,他真懷疑裴太后是不是眼神有問題,秦鳳儀道,“別說這些個沒用的,你要不老實,就是他還活着,如今也是天高皇帝遠,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當初,你既不知我身世,更犯不着派那麼些刺客殺我吧?”

裴太后道,“那不過是場戲罷了,真殺你,你還能逃得掉。那會兒正趕上宗室改制,你得罪了大把宗室,他們卻不肯在宗室改制上讓步。我着人做出刺殺你的模樣,無非就是想給宗室施壓。畢竟,那時你遇刺,九成九的人得懷疑是宗室暗中下的手。他們再不同意宗室改制之事,朝廷便可就你遇刺之事發難宗室,削一削他們的勢力,改制之事便容易了。並不是真要把你殺了。”

秦鳳儀到底不是笨蛋,相反,他思維相當敏銳,他立刻就想到了當時的情形,還真與這老虔婆說的有些像。秦鳳儀問,“這麼說,陛下也是知道的?”

裴太后道,“皇帝並不知曉,他那時已經很喜歡你了,當初哀家提議,他並不同意,說你是正經科舉出身的文官,捨不得你。還擔心你有危險,讓平嵐多留心。事後他方曉得的,你一定很奇怪這事爲什麼查來查去沒了消息,便因如此。”

秦鳳儀心說,天雷怎麼沒霹死這老虔婆啊!

秦鳳儀懷疑道,“當初我在宮宴飲酒,那兩個壞我名聲的宮人,不會也是你安排的吧?”

裴太后搖頭,“那時,我已知你的身世,焉會行此事?”

秦鳳儀再問,裴太后卻是不知了,裴太后道,“我不過爲皇帝掌後宮罷了,你們宮宴,是在前朝太寧宮宴飲。當初,發生那事,我也很震驚。”

秦鳳儀回家同媳婦唸叨當初他被倆宮人誣衊之事,“老虔婆說不是她乾的,你說,她這是糊弄我呢,還是說真不是她乾的?”

李鏡道,“這不好說。”

秦鳳儀琢磨一回,只可能是三個人,一則是裴太后,二則平皇后一系,三則便是裴貴妃。

這事尚未琢磨出個結果,就有內閣過來請教他冬至祭天的事,還有年下祭祖啥的。

秦鳳儀道,“陛下未在京城,就免了吧。”

鄭老尚書連忙問,“萬萬不可,正因陛下不在京城,此事更不可免。”

禮部盧尚書亦道,“陛下不在京城,可以殿下與諸皇子代爲祭祀。”

秦鳳儀心說,就等着你們這話啦。於是,秦鳳儀假惺惺的做出個無論怎麼推辭都推辭不掉的模樣,答應了代爲祭天與祭祖之事。

不過,這臨天祭天時,又發生了矛盾。

要知道,秦鳳儀是個女兒奴,他四個兒子,就一個閨女,拿着閨女寶貝的不得了。當然,兒子們他也很寶貝啦。但是,秦鳳儀一向認爲,女兒要更嬌寵一些纔好。所以,秦鳳儀對閨女,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秦鳳儀這閨女也很奇特,要說大美,其實不是個驕縱的性子,不過,她也很有些她爹的小拗脾氣,像先時他爹在鳳凰城祭天啥的,大美從小就要跟去的。先時鳳凰城的官員也不大樂意,不過,鳳凰城基本上是秦鳳儀的一言堂,他說啥是啥。他說要帶閨女,旁人也無法。於是,大美一直是跟他爹一道去的,反正,有他哥大陽參加的場合,就得有大美啦。

這回,他爹要在京城祭天,大美早就提前問了,“爹,我聽說京城人祭天更是盛大的了不得,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長長見識。”

他爹根本沒多想,一口就應了。想着,不就是祭天嘛,寶貝閨女想見識一下,就見識一下唄。

然後,在禮部擬祭天名單時,秦鳳儀就命加上他閨女大美。當然,因爲小孩子都很愛湊熱鬧,哥哥姐姐都去,雙胞胎小五郎自然也要去的,於是,秦鳳儀就把他家孩子都加入隨行名單之上了。大陽和雙胞胎都是皇孫,尤其大陽還是正經冊封的世子,跟着參加祭天沒什麼,但,大美不成啊!這是個丫頭啊!不要說郡主,便是公主也沒有跟着祭天的理啊!

於是,禮部不同意,說不合規矩!

秦鳳儀不愛聽這話,對禮部道,“你們懂個甚的規矩!我們皇家,那是跟老天爺一家子的。陛下人稱天子,陛下便是老天爺的兒子,我就是老天爺的孫子,我們大美就是老天爺的重孫女,重孫女跟着祭一祭做老天爺的曾祖父,怎麼就不成啦!這是我們自家事,你們就知道老天爺不答應啊!嘿,我告訴你們,我們祖宗早就答應啦!”

秦鳳儀把禮部氣得不輕,大美消息非常靈通,得知禮部不讓她跟着參加祭天的事,大美心眼兒頗多,私下跟她爹道,“爹,我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剛來京城,這朝中的大臣,可不似咱們南夷的官員一樣,都是爹你提拔安排的。他們仗着官位高,難免就要拿捏你呢,你可不能認輸,不然,他們知道你好說話,以後還不得事事他們說了算。但有你不如他們的意,他們就得跟你較勁兒了。”

秦鳳儀直樂,“唉喲,閨女你還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啦?”

大美翹着與她爹肖似,只是五官線條更比她爹柔和的小臉兒,道,“我當然知道啦。爹你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能退縮。要是有什麼不好辦的事,只管跟我商量,我給爹想主意。”

秦鳳儀老懷大慰,深覺閨女貼心!

於是,更不肯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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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夜安~

番外之覆巢之五  原本, 內閣覺着,鎮南王英明果斷, 尤其如今北疆打仗, 陛下行蹤不明, 朝中有鎮南王坐鎮, 那真是樣樣安穩。

如今,內閣得給這句評句加個前提了, 那就是, 鎮南王沒犯病時。

爲着大美能不能參加祭天之事,禮部盧尚書看秦鳳儀冥頑不靈, 一幅昏頭作派,險些又要辭官了去。還是鄭老尚書勸住了他,秦鳳儀除了想叫閨女參加祭天之事外,政務上頗是清明,而且, 對內閣一向信重。尤其有先前大皇子執政時的對比, 更是仁厚穩妥,便是以鄭老尚書的老辣眼光來看,秦鳳儀因有就藩十年治理南夷的底子, 他對於政務民生極其瞭解, 手段更是剛柔並濟,底下人根本糊弄不了他。而且, 秦鳳儀入城以來,約束兵士, 安駐宮外,這京城內外,與當初陛下在時也不差什麼的。郡主要跟着祭天,雖有違禮法,可能做到內閣首輔的,又有哪個是拘泥之人呢。儘管鄭老尚書也是激烈反對,其實心下並未將此視爲要緊大事,更何至於要辭尚書之位呢?

鄭老尚書勸住盧尚書便因,雖事關禮法,這也不過是小節。誰還沒些自己的性情啊,鎮南王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疼寵些。

鄭老尚書見勸不過,也沒跟秦鳳儀硬扛,他找了新晉的工部尚書李釗說了這事。李釗一聽就發愁,與鄭老尚書道,“老相爺有所不知,殿下這些年在鳳凰城祭天,郡主一向都是跟着去的。”

鄭老尚書問,“不知,這是有什麼緣故?”

李釗也不能說他外甥女就是要去,然後,他妹夫寵愛閨女,就帶閨女去了。李釗道,“南夷那邊的風俗,老相爺也知,南夷爲百族混居之地,尤其土族山民,極重母親姊妹,他們那裡,但凡有祭祀之事,皆男女一同視之。還有一族中,因無男子,爵位便傳給女子的。南夷本地漢人,亦不似京城這裡風俗。郡主自小在南夷長大,又是孩子心性,有這樣的熱鬧事,便一同跟着去了。如今來了京城,倘不叫她去,她是要傷心的。再者,在南夷祭天也不只郡主一個女子,嚴郡主先前未封郡主時便有戰功在身,正經南夷武官,她亦是與我們一道隨駕殿下祭天的。”

所以,儘管李釗也是接受的正經儒家教育,但在這女子祭天一事上,他早就習慣女子參加啦。

鄭老尚書頜首,“原來如此。”

鄭老尚書又道,“咱們京城,與南夷風俗到底不同。李尚書當初該勸一勸殿下的,雖是要漢夷融合,還要是夷人知道咱們漢人的禮儀教化的好。”這不是把咱家郡主同化成夷人了麼。

李釗一笑,“其實處慣了,就覺着,夷人漢人都差不離,他們亦是一心向往咱們漢人的。在南夷時,因地方窮困偏僻,女子多是與男子一樣耕作,故而,女子多潑辣些。郡主年紀小,可懂什麼,小孩子家,也就這兩年的興頭,興許過兩年,讓她去她還不去哪。”

鄭老尚書心說,可看不出郡主過兩年會不去的。

不過,想想郡主自小在那荒僻之地長大,不大通京城禮數也是有的。鄭老尚書就想讓李釗勸一勸鎮南王殿下,李釗道,“我豈是沒勸過的,只是,殿下那個性子,老相爺也知曉,哪裡是個能勸得動的,順毛捋還罷了。他最疼郡主,又不是什麼大事,何不令殿下順心,這也大過年的了。”

於是,鄭老尚書反是叫李釗給勸了一回。

歸根結底,鄭老尚書未將此事視爲大事。

但,能勸還是要勸一勸的,鄭老尚書就想着,鎮南王是個出名的懼內,王妃一向明理,鎮南王這裡走不通,不如去跟王妃說一說此事。

王妃倒是很通情理,不過,王妃早叫她閨女給買通了,大美爲了收買她娘,趕了好幾天工給她娘打了個絡子,早說好了,叫她娘偏着她。非但把她娘收買好了,大美還去宮裡把裴太后一併收買了,大美跟裴太后說起此事時就說了,“說不準那些個老大人在我爹那裡講不通,就來祖母這裡聒噪呢。祖母你可得偏着我說啊。”

裴太后除了跟秦鳳儀處不好關係,其他秦鳳儀家的幾個重孫重孫女,裴太后都很喜歡。裴太后就問大美了,“那祭天有什麼好的,大冷的天兒,京城可不似南夷暖和,咱們在屋裡烤火多好,何必去受那個凍。”

大美挑眉道,“我倒不是非一定得去,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個男人們一幅‘這是男人的事兒,女人不能參與’的模樣!越是不叫我參加,我就越想參加。我還非得參加給他們瞧瞧不可!”

裴太后一陣笑,“你這不是賭氣嘛。”

“主要是我覺着沒什麼大不了啊,就是祭天罷了,憑什麼女孩子就不能參加啊!嚴姑姑在南夷不也一樣同男人那般上陣殺敵,我還見過許多女子採桑養蠶學習技藝一樣養家的。祭天又不是女孩子幹不了的事,而且,誰規定女孩子不能參加了,還不是那些男人規定的,又不是老天爺規定的。”大美道,“朝中這些男人,都沒有我爹的心胸。”

裴太后摸摸大美的頭,道,“你這性子,將來不知要吃多少苦頭。男尊女卑,豈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大美道,“我也沒想改這世道啊,只是,別人那樣成,到我這裡就不成。”

別看裴太后是個再圓滑不過的性子,卻很喜歡大美。故而,此事傳到裴太后耳邊時,裴太后便說了一句,“郡主要去,那就去嘛,什麼大事,郡主也是皇家人。”

連裴太后都這樣說,而且,一個祭天,並不關乎國朝大政,盧尚書也不能真去辭官。甭看大皇子當政時,他辭了官,秦鳳儀一接手朝政立刻把他請了回來,倘因此事辭官,秦鳳儀大概不會去請他了。盧尚書一點兒不迂腐的想,他還是想多爲國朝效力幾年的。

尤其還有幾個土人族長山民將領,聽到這樣的事很是不能理解,他們還勸秦鳳儀,“要是這些京城的官兒老爺不叫郡主參加祭天,不如殿下還帶咱們回鳳凰城吧。在鳳凰城,郡主都能一起祭天的!”

於是,堂堂內閣大員,竟然叫些四六不懂的土人山民給鬧個沒臉。

於是,郡主參加祭天之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然後,順理成章的,祭祖的時侯,大美要去,他爹也帶她去了。不過,祭祖之後,秦鳳儀割下祭肉,只給大陽一人吃了,並未給其他孩子們吃。這也是鄭老尚書強烈要求的,世子地位不同,請殿下區別待之。

大陽一直很有吃祭肉的經驗,早悄悄的備了搓椒鹽,灑在祭肉上,頗能入口。

大美心說,涼嗖嗖的大肥肉,她還不稀罕吃哪!

大陽並沒有覺着他妹參加祭天祭祖的事有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妹一直都有參加啊!

到臘八,裴太后讓李鏡進宮來,與她一道在慈恩宮前煮了臘八粥,分賜諸宗室親貴、朝中重臣。之後,裴太后就是與李鏡商量過年的事了。裴太后道,“鎮南王爲人謹慎,爲避嫌,一直不肯住進宮來。只是,這過年,宮裡都有宮宴,後宮的宮宴,便是咱們孃兒倆主持。前朝總得有個主事的,二郎一向老實,不是這塊材料,四郎五郎六郎年紀又小,哀家想着,誰都不如鎮南王妥當,前朝的宮宴,就交給他吧。”

李鏡自不會推卻,笑道,“我們聽祖母的。”

裴太后頜首,又說,“還有一事。先時,你們剛來京城,孩子們鬆散幾日沒什麼。如今眼瞅就要過年了,待過了年,總不好再耽擱了功課。我聽說,幾個孩子的功課都不錯。”裴太后頗是懇切,“你與鎮南王都是細緻人,孩子們的功課自然是安排好的。鎮南王的性子,我若與他說,他犯了拗脾氣,反是要多想。我就與你說吧,是不是讓孩子們到宮裡唸書?一則,皇孫皇孫女們都在宮裡讀書,二則孩子們在一處,也親熱不是;三則,既是來了京裡,大陽雖說早有伴讀,你與鎮南王商量着,是不是再斟酌着給大陽添幾個也是無妨的。”

李鏡連忙道,“祖母說的很是,我也正想着年後孩子們唸書的事兒呢。只是,大陽身邊的伴讀已是親王世子的例了,依朝廷法度,不好再添。”

裴太后知道秦鳳儀李鏡一向謹慎,她也不過是賣個好,表示一下對大陽的看重罷了,見李鏡半點不肯逾矩,笑的慈和,“好,你們商量吧。”

婦人們商量的無非就是過年吃吃喝喝的事,秦鳳儀則要與內閣商議年下對北疆與西南的賞賜,畢竟,這一年過的亂七八糟,戰火不斷的,將士們都辛苦,朝廷自然不能沒有賞賜。

西南倒好說,這是秦鳳儀的嫡系,眼瞅着秦鳳儀再進一步,西南系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讓秦鳳儀有些糾結的是平家與北疆戰場,一到冬天,北疆氣侯嚴寒,與北蠻的仗是停了的。只是,丟了的陽關還沒收回來,平郡王祖孫依舊在北疆駐兵,防範北蠻。秦鳳儀這麼與平家不大對付的人,都與妻子道,“年下你去平郡王府走一趟吧,安一安平郡王妃的心。平琳那事,我是不能輕饒的。但,老郡王、平嵐、還有珍舅舅的人品,我還是曉得的。”

李鏡思量一回,道,“我單獨去不大好,我回一趟孃家,請太太與我一道去。”

“很是。”秦鳳儀拊掌笑道,“有後丈母孃這層關係,事情就更好說了。”

李鏡瞋他一眼,“都什麼歲數了,還成天后丈母孃後丈母孃的。”

“說慣了。”秦鳳儀道,“問一問那老虔婆,宮裡對平郡王府的賞賜,較之往年,不必厚,也不必薄,還如以前一般就好。”

李鏡點頭,“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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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夜安~

番外之覆巢之六  李鏡的主意很不錯, 其中就體現在,李鏡回孃家說起去平郡王府時, 景川侯夫人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自景川侯出事, 景川侯夫人也老去了許多, 眼尾細紋深深鐫刻, 便是脂粉亦掩飾不能。景川侯夫人拭淚道,“我一想到阿琳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就恨不能一口咬死他。他心裡何嘗有我這個姐姐半分, 如今,侯爺生死未卜, 若侯爺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景川侯夫人不是個聰明人,但這人有個好處,很識得出嫁從夫的本分。完全沒有時下一些糊塗女子偏頗孃家的意思,景川侯夫人自從知道丈夫有可能還活着的消息後, 病便好了許多, 只是,也沒再回孃家。她一想到四哥平琳,就想殺人, 現下便是回了孃家也沒好話。

李鏡勸她道, “事已至此,平琳已下了刑部大獄, 與他有關連的人也都抓起來了。父親遇險,卻是與外祖母等人無關的。今外公這把年紀還在北疆打仗, 聽聞外祖母身體也不大結實,我想着,太太這年下也還沒回王府呢,不如我陪太太一道去,與外祖母說說話,也叫外祖母和幾位舅媽安心。”

景川侯夫人雖是恨極了平琳,平郡王府到底是自己孃家,想到父母都是將將八十的人了,尤其老父身在北疆,過年也是不能回來的,景川侯夫人心下一軟,握住李鏡的手點點頭,心下很是感激李鏡。她畢竟出身郡王府,嫁入侯府,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婦人,李鏡能親自過去平郡王府,這便是一種政治表態,起碼,現下府里人應該不會受平琳之案牽連了。

有景川侯夫人同行,李鏡的平郡王府之行非常順遂,平郡王府的人也不傻,便是平郡王妃,現下也是隻字不提平琳,只當沒這個兒子。

並非不疼這個兒子,其實,平郡王妃生有五子,平琳在父母身邊的時間最長,但,除了平琳,她還有四個兒子,她得爲那四個兒子考慮。故而,平郡王府上下都是一副只當沒有平琳這個人,闔家支持朝廷的審判,如果平琳有問題,依着國法,該如何就如何,的一副大公無私的氛圍。

李鏡也沒說平琳的事,她就是關心了一回平郡王妃的身體,說了些家常話,便告辭了。然後,第二天,朝廷賞賜了與往年無二的年禮。不得不說,李鏡過來一趟,年節賞賜與往年相同,已足以讓平郡王府安心。

平郡王府的確安心了,秦鳳儀心下可是不怎麼痛快,他當真是不喜歡平家,一想到當年若不是平家覬覦後位,他娘不至於要冒險離宮,如果他娘不是離宮後擔驚受怕,也不會那麼早過逝。一想到這個,秦鳳儀就厭惡平家的緊。但,他想想平嵐還三番兩次的救過自己,就是平嵐爲人,也不能說討人厭。把平家全殺了,秦鳳儀還真有些幹不出這樣的事。何況,平家人駐北疆多年,秦鳳儀就是有想把平家殺完的心,自當下局勢而言,一時半刻的也下不了手的。

秦鳳儀都與妻子說,“我好像越來越跟那討厭鬼一樣了。”討厭鬼,秦鳳儀給景安帝取的新名詞。

李鏡撫平丈夫微蹙的眉心,寬慰他道,“小時候會覺着,人非好即壞,待到大了就知道,世間百態,純善純惡的反是最少的。”

“是啊。”秦鳳儀一哂,“我可算知道這些個豪門爲何兩頭下注了。你瞅瞅,平家,裴家,皆是如此。要是大皇子勝了,裴家裴煥那一脈必然要奪了嫡系的爵位的。如平家,平琳得勢,他這一支必然要興起。要是咱們勝了,裴家便交出裴煥一支,平家交出平琳一夥,其他人倒還乾乾淨淨的。而且,裴國公當年還趕過去從刺客那裡救過我一回,平嵐更是好幾回援手,我要把他們咔嚓了,道義上就有些說不過去。”最後,秦鳳儀總結一句,“這些豪門們可真精啊。”

李鏡道,“他們這不過是小道,說到底,揣摩的皇家的勝負,其實,他們的生死榮辱都在咱們手裡。裴家有裴煥之事,便是裴國公教子不利。平琳也是一般,削爵去職,端看你株不株連了。這急什麼。腳踏兩隻船可從來不是好做的。眼下還是北疆戰事要緊。”

“是啊。”

眼下,是先把這個年過了要緊。

有秦鳳儀在,上上下下的都過了個肥年。尤其朝中百官甚至覺着,秦鳳儀主政令他們心生安穩,雖然大家都擔心音訊全無的皇帝陛下,但,秦鳳儀當朝,無疑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非但朝中百官做此想,北疆將士亦是如此。

比想先時北疆軍斷糧一事,秦鳳儀入京之後,北疆糧草馬匹軍械樣樣充足,正是因後勤保證,北疆軍才能牢牢守在玉門關,未讓北蠻軍隊再前進分毫。

但,對於平家,眼下家族的危機還不僅僅在於北疆戰事,朝廷賞賜送到北疆時,平嵐騎馬外出巡視,並不在軍中,是平郡王帶領營中諸將領接的的賞賜。朝廷賞賜頗豐,晚上祖孫倆守着熱鍋子吃酒時,平郡王摒退了侍從,飲下一盞烈酒道,“鎮南王仁慈啊。”

公允的說,平嵐認爲,相對於大皇子,秦鳳儀更具明君之相,但,平家與秦鳳儀不是尋常淵源。尤其,他四叔平琳還做出這種事謀刺御駕的大逆之事來。再加上三十年前平皇后與柳王妃的後位之爭,也夠平家喝一壺的了。

平嵐爲祖父斟酒,道,“我只是擔心麾下將士。”北疆這些將士,大多是平家提攜起來或是與平家的淵源的。平嵐並不是將眼光只拘泥於自家的性子,一旦平家勢頹,最先受到影響的必然是北疆這些將士,不論是自軍功,還是別個方面,都會有巨大的影響。

平郡王道,“短期內不會的。”

平嵐也明白,鎮南王妃親自去了平郡王府,朝廷給平郡王府的賞賜也與往年無二,給北疆軍的年下賞賜依舊豐厚,種種都說明,鎮南王眼下並沒有要處置平家的意思。平郡王道,“世間沒有永遠昌盛的家族,有起必然有落。我這一世,最後悔之事便是讓你姑母嫁給皇子爲側室,後來,又讓寶兒嫁給了大殿下。阿嵐,這個爛攤子,以後就要交給你了。”

平嵐面容冷肅,短短半年內,平嵐先失父,後失妹,也許,以後還會面臨更嚴酷的政治處境。平嵐道,“我現在還需要祖父的指導。”

平郡王蒼老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放心放心,祖父會壽終正寢的。”

不論心情是什麼滋味,既是過年,必然要過得熱熱鬧鬧。

平家如此,秦鳳儀亦是如此。

景安帝不曉得身在何方,外臣宮宴便是秦鳳儀主持,秦鳳儀致開場辭。秦鳳儀在鳳凰城做慣了老大,在京城皇宮主持個宮宴也沒什麼難度,尤其,秦鳳儀的相貌,那一身玄色升龍服,真真是把人比襯的好風華。秦鳳儀空出丹陛上的主位,他是在主位一畔另設了一把椅子,於諸王羣臣之上,皇位之下。秦鳳儀長身玉立,眼神緩慢的掃過殿中羣臣,不急不徐道,“第一盞酒敬在外巡視的陛下,第二盞酒敬北疆與蠻人相抗的將士,第三盞酒願我們大景朝國泰民安,盛世太平。”

秦鳳儀這三盞酒過,底下險有人直接喊出“萬歲”來。

大家咬咬牙,慶幸沒一時昏頭喊錯,心下都覺着玄乎,想着鎮南王殿下並不似幾位皇子生就在宮裡的龍子鳳孫。秦鳳儀一向最是隨和的性子,可如今他站在丹陛上說話,硬是無人敢放肆說笑。尤其秦鳳儀提及行蹤全無的皇帝陛下,還有北疆戰事,羣臣情緒難免低落。待飲過酒,秦鳳儀一笑,“行了,我料得陛下今年必會歸來。北疆戰事,亦有大勝之期。今日新年,咱們闔當同樂,他年再憶今朝,你們便知本王鐵口神斷了。”

秦鳳儀親自暖場,宗室百官中更不泛千伶百俐之人,一時間,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大爲好轉。甚至不少人認爲鎮南王殿下是不是有什麼小道消息啥的了。

宮宴後,還真有人與秦鳳儀打聽,尤其是景安帝的安危,六皇子便私下問過秦鳳儀,秦鳳儀道,“若陛下有個好歹,我必能有所感應。我心中每念陛下,皆是一片安寧,可知陛下平安。”

六皇子心說,原來阿鳳哥全憑感覺說話啊。

六皇子回宮後,自己焚香沐浴齋戒三日,也想感應一下他爹,結果,啥都感應不到。六皇子心下還尋思着,莫不是阿鳳哥真龍天子的命格,與咱們凡人不同。要不,同樣是他爹的兒子,怎麼只有阿鳳哥感應的到,他就感應不到呢。

新年過後,初八開印,政務照常進行。

北疆的戰事也在開春後重啓了,有秦鳳儀的後勤支援,還有平郡王親自坐陣北疆軍,捷報時有傳來,頗能振奮人心,不少朝中官員都覺着,鎮南王殿下果然是金口玉言啊,這話說的就是準。

結果,就在北疆軍形勢一片大好反攻北蠻時,北蠻那裡叫停了戰事,因爲,北蠻譴使送了信給平郡王,言說景安帝在他們手裡,若不能割陝甘之地給北蠻,那麼,景安帝的安危,他們便不能保證了。

此事,關係重大,便是平郡王都不敢擅專,親自命心腹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中。

裴太后聽聞此事,直接就厥了過去。

內閣、皇子、宗室紛紛求到秦鳳儀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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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夜安~

番外之覆巢之七  不管是厥過去的裴太后, 還是人心惶惶的朝中百官,秦鳳儀的第一反應是:先查驗北蠻送來的信物的真假!

秦鳳儀的話, “急什麼, 他們若有陛下在手, 還打什麼仗, 直接拿出陛下威脅朝廷便是。如今我軍氣勢正強,他們便說陛下在他們手裡。你們可真是, 難不成, 北蠻說什麼就是什麼!明兒你們也給北蠻軍送封信,我還說北蠻王在我手裡呢。”

秦鳳儀把內閣宗室皇子們安撫住, 自己在家跟媳婦碎碎念,“你說,那個討厭鬼是不是真叫北蠻給抓住了啊!氣死我了!也不知滾哪兒去了!真是寧可他在哪兒藏着呢?這要是落在北蠻手裡,可如何是好啊!是贖他還是不贖啊!”在外鎮定無比、王霸之氣全開的鎮南王殿下,在家簡直愁的不行, 愁的頭髮一把一把的掉, 李鏡最憐惜的就是秦鳳儀這張臉,生怕他脫髮脫成個禿子,連忙命廚下給丈夫燉上首烏湯生髮, 與他道, “得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秦鳳儀俊秀的眉心擰成個小疙瘩,捉着媳婦的手道, “我就是爲這個才愁啊,萬一, 萬一那討厭鬼真是叫北蠻捉去,這可如何是好啊?難不成,真要以陝甘之地贖他?”

李鏡擰眉半晌,深深的看了丈夫一眼,但,正沉浸在“景安帝下落之謎”中的秦鳳儀卻沒有留意妻子這個眼神,他,他一門心思都在擔心景安帝下落上了。按秦鳳儀的性情,看着景安帝嘎嘣死了,他也有些不自在。但若以陝甘之地拱手相送來換景安帝平安歸來,秦鳳儀真是寧可……雖則這想頭有些不合乎普世道德準則,但,秦鳳儀最隱秘的內心深處,即便是他媳婦,他也不會訴說的內心深處:身爲王者,爲外族所俘,爲全尊嚴,唯一死矣。

當然,世間不是沒有臥薪嚐膽的勾踐,可,以秦鳳儀這性情,他不是這樣的人。

若是他,他寧可一死了之。

對於景安帝,他,亦作此想。

此時此刻,夫妻二人爲了掩飾內心深處的心思,卻是陷入了共同的沉默。

北蠻送到平郡王處的是一封蓋有景安帝的私印的景安帝親書的信件,內閣諸人皆博學之輩,也俱都認得景安帝的筆跡,爲了驗此件真假,還在翰林中,選了幾位熟悉御筆的知識淵博的翰林。

最終的鑑定結果很不大好。

裴太后大約是丈夫死在陝甘,今兒子又陷北蠻之手,老太太也上了年紀,撐不住便病倒了。李鏡去慈恩宮探病侍疾,裴太后見了李鏡就嘮叨景安帝。李鏡安慰道,“皇祖母只管安心,陛下定能平平安安歸來的。”

幾位皇子也很是擔憂景安帝安危,景川侯府更不必提,景安帝在北蠻,那麼,景川侯在哪裡呢?

秦鳳儀懷疑的是,北蠻人面貌與漢人大不相同,他們如何就能把景安帝自江西弄到北蠻去呢?而且,北蠻人如果沒有朝廷的許可,不能私自在大景朝停留。何況,如果是在江西有北蠻人,他沒有不知道的理。

單憑一封信,就要求大景朝讓出陝甘之地,這也太過兒戲了。而且,景安帝的性情,秦鳳儀相對還是瞭解的,景安帝不是那等苟且之人,只看他承繼江山以來,心心念念,籌備十年就爲了收回先帝失去的陝甘之地,便知景安帝性情了。

這樣的景安帝,如何能屈從的寫下這樣的一封信呢。

秦鳳儀越想越覺着,這事兒必有蹊蹺。

秦鳳儀正想跟媳婦說一下這蹊蹺,有傅長史求見,傅長史是他心腹中的心腹,秦鳳儀便先見了傅長史,況,此事還要與傅長史商議。秦鳳儀道,“你來的正好,過來幫我參詳一二。”

然後,秦鳳儀就把這些蹊蹺說了,傅長史認真聽過,秦鳳儀問,“你覺着,這事是不是不對?”

“殿下說的有理。”傅長史只是說了這一句,之後道,“只是,眼下還有要事,請殿下必要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事?”什麼事能有比景安帝的安危更重要?

傅長史面色平靜,但,眼眸深處仍泄露出一絲悸動,傅長史壓低了嗓音,“請殿下做好登基的準備。”

秦鳳儀嚇一跳,險些從椅中跳起來,秦鳳儀驚道,“你說什麼!”意識到不妥,他也壓低了聲音,皺眉道,“現下,陛下安危不明,怎麼能提這事?你閉緊嘴,提都不要再提!”

“我只是來給殿下提個醒。”傅長史神色篤定,“想來不久內閣就會同殿下提及此事了。”

秦鳳儀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瞪的溜圓,“不許胡說,陛下生死未明,誰會提這個。”

“正因陛下生死未明,帝位不能再空懸了。”傅長史輕聲道,“只有新帝登基,陛下的交換價值方能大爲下降。由此,陛下的安危也可以得到保全。”

“這怎麼可能,這樣一來,由當朝陛下變爲太上皇,肯定就不值錢了啊。”秦鳳儀精通商事,不用算也曉得,一個皇帝,一個太上皇,自然是前者身份價值更高。秦鳳儀道,“一旦不值錢,人家還不是願意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了?”

傅長史道,“價值變低,才能更容易把太上皇贖回來。如果太上皇真的在北蠻人之手的話。”

秦鳳儀眼睛一亮,“吶,你也說了,也有可能陛下根本不在北蠻。”

“不管在不在,朝廷不能再受此威脅了。”傅長史道。秦鳳儀必需登基的理由便在於此,朝廷不能任由一國之君被人威脅,當然,如果是退位的前一國之君的話,威脅就威脅好了,反正也不值什麼了。

秦鳳儀仍是搖頭,“這是你所想,我與你說,內閣裡除了我大舅兄,都是陛下的心腹。”

傅長史微微一笑,“臣也只是給殿下提個醒罷了。”

“絕不可能,你想多啦。”秦鳳儀粉兒自信道。

傅長史便不再言。

然後,第二日秦鳳儀與他媳婦說陛下是不是真的在北蠻時,內閣以鄭相爲首的七人,齊刷刷的來了王府。秦鳳儀聽聞侍女回稟,見內閣來得如此齊整,秦鳳儀與媳婦道,“定是來商量陛下之事的,我出去瞧瞧。”

李鏡笑道,“去吧。”

秦鳳儀在書房見的內閣七人,這七人進了書房,二話不說,齊刷刷行了大禮,把秦鳳儀嚇一跳。因爲縱是上朝,大家也只消一拜便罷了,跪禮很少見。秦鳳儀連忙道,“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你們放心,我定會想法子把陛下救回來的。”

幾人此次過來,意卻不在景安帝之事上,幾人齊聲道,“今社稷不穩,請殿下爲天下計,登基爲帝!”

這句話對秦鳳儀的衝擊,簡直到了靈魂的層次。

秦鳳儀失眠了一宿,第二天頂着兩個大黑眼圈還跟媳婦嘟囔呢,“這怎麼可能啊,鄭相他們,可都是陛下的心腹啊。”

李鏡昨天就聽丈夫唸叨了大半宿,一早上還是這話,簡直給他嘮叨的耳鳴,簡直煩死個人。李鏡道,“行啦!眼下難道真叫我朝皇帝在他國做客!鄭相他們,先是國朝忠臣!”說完,李鏡緩了一緩,多了幾分溫柔,道,“再者,就是陛下沒在北蠻,哪怕陛下平安還朝,他也必會大權旁落,儲君之位,非你莫屬。鄭相他們,沒有一個是笨的,除了爲天下蒼生考慮,也會向未來的帝王表現出自己的善意。何況,現下的形勢,先請新帝登基是最好的選擇。”

秦鳳儀畢竟做藩王多年,並不真就傻了,其實,在昨日傅長史提及登基一事時,秦鳳儀便明白了這其間的道理。只是……秦鳳儀仍忍不住道,“最好的選擇,不是先想辦法救出陛下嗎?”

“先不說陛下是不是真的在北蠻人手裡,倘是太平年間,慢慢等着陛下的下落不遲,可眼下,正值戰事,國朝不能再這樣震盪下去。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國一日無主,百官先不能心安。早在陛下行蹤未明時,就註定了必有這一日!”李鏡望入丈夫的眼眸,“你要實在擔心陛下,就想一想母親當年受的那些苦吧!”

秦鳳儀險沒叫媳婦噎死……

真是,知夫莫若妻,他只要一想到他親孃,就覺着,景安帝就是真在北蠻人手裡,也是活該!報應!

秦鳳儀揉揉胸口,算是給他媳婦說服了。他一下子叫內閣這些人鬧的,靈魂受到嚴重衝擊,一時間不曉得要如何是好了。秦鳳儀問媳婦,“這可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

“登基啊,真要做皇帝啊。”別看秦鳳儀跟景安帝不對付,而且,秦鳳儀這些年在南夷,不是沒幹過那些坑蒙拐騙沒節操的事,但,面對這至尊之位,秦鳳儀的野心反而不大,並沒有什麼迫切之意。

李鏡鎮定無比,給丈夫捋清思路,“什麼都不用幹。內閣再過來,你也只管推辭。便是登基,也要做足了三辭三讓的氣派。你要想的是,登基之後,北疆局勢的發展。還有,陛下的事,要怎樣一個了局!”

李鏡上前給他整一整衣襟,再用熟雞蛋滾一滾黑眼圈,將人打扮的端端秀秀的,方道,“淡定些,不要亂了方寸,一個皇位而已。”不早是我們囊中之物了嗎?

一般來說,每個帝王在位時都會有每個帝王的名言,譬如,始皇帝的,“朕爲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譬如,漢高祖的,“大風起兮雲飛揚……”;譬如,漢武的,“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再譬如,東穆□□皇帝的,“爲帝當爲鳳武帝”;再再譬如鳳武皇帝,那啥,這位皇帝名言太多,不再贅述。

很久以後,秦鳳儀也有了自己的名言,秦鳳儀的名言是:沒有媳婦,就沒有我啊。

這要是不知道的,得以爲這不是在歌頌媳婦,而是在歌頌老孃。

好吧,暫不提以後。眼下,當下,秦鳳儀算是見識到了內閣強悍的戰鬥力。因爲,就如他媳婦所說,他什麼都不用幹,內閣便以閃電般的速度,接連說服了病榻上的裴太后、在京的諸宗室、皇子……其間,內閣不忘聯名上了一本:訴元嫡皇后書。

上表朝廷,給景安帝的元配柳皇后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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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馬上要回家過年,這幾天要準備年貨,所以,暫且一天一更吧~漢武的那句“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這句其實不算漢武帝說的,出自陳湯對漢武帝的上書。不得不說,這句實在是太有氣勢了!

小劇場:

秦鳳儀:得,得先救陛下啊~

內閣:請殿下先登基爲帝!

秦鳳儀:這不大好吧?覺着這樣不大好~

李鏡:沒覺着有什麼不好。

李鏡挑眉:不好嗎?覺着不好就想一下母親當年吧。

秦鳳儀被說服:突然感覺也沒什麼不好了。

嗯,可能大家覺着,秦鳳儀有些心軟吧。在這個時候,想的還不是景安帝叫北蠻弄死纔好,纔算是爲柳王妃報了仇。怎麼說呢,這就是秦鳳儀的性格,他自始至終也不是那種“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性格。像秦鳳儀說的,他不能殺光平家,爲了北疆戰事,還要對平家隱忍,他是不是與景安帝越來越像了?其實還是不一樣的,作者認爲古代很慘的一個事件就是朱棣對方孝孺的誅十族了,秦鳳儀並不是朱棣那樣的君主。如平家,平家興盛時,許多子孫自然受益於家族的興盛,敗落時,自然也要承擔家族的敗落,但,秦鳳儀會想的是,都該死嗎?

我不知這樣寫會不會顯得聖母,但,應該是作者自己的觀念影響到了主角的觀念吧。這一點可能會導致文章有點不夠爽了,多多包涵吧。

番外之覆巢之八  皇袍加身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惜, 這個世間沒有一個姓趙的皇帝,不然, 此時此刻, 秦鳳儀便有了一位知音。

他簡直驚呆了。

不論內閣還是百官, 在秦鳳儀眼裡, 其實一直都有些效率低下的問題,只要做事, 必然要先吵上一架或者幾架云云。如今不同了, 統一意見的內閣效率高到嚇人,就如他媳婦所說, 秦鳳儀什麼事都不必做,內閣就把百官、太后、皇子、宗室都搞定了。

當然,內閣如此高效的前提,與秦鳳儀如今的威望也有着莫大相關。

在景安帝生死未明的當下,擁重兵、佔大義、在京城主持政務的秦鳳儀, 事實上也只較天下至尊之位差一個名分了。

所以, 沒人會不識趣的反對,便是裴太后也只是含淚說了一句,“哀家要皇帝平平安安的回來。”

以鄭相爲首的內閣齊聲道, “太后放心, 陛下定能平安歸來。”

然後,裴太后道, “空口白牙,哀家不信。”

於是, 鄭相發一毒誓,毒誓內容基本上也就相當於,如果景安帝不能平安,鄭相全家死光光之類的。

總之,毒的很。

內閣周全到,連秦鳳儀三辭三讓的事都慮的周詳,並且,其間給柳王妃進行了浩大的追封。真的,不必秦鳳儀說一個字,百官聯名請求追封陛下元后,柳皇后。給柳皇后的諡亦是美諡——孝烈皇后。

隨着朝中百官請求鎮南王登基,外面各督撫大員、外任將領、藩王、宗室,連帶北疆一干將士,反正,只要是夠格上本的,都上本,請求鎮南王臨危受命,登基爲帝。

這一切,也不過半月之內,悉數搞定。

連內務司都諂媚的獻上龍袍,秦鳳儀還奇怪道,“這樣的滿繡龍袍,還鑲金綴玉的,半月就好了?”

李鏡笑,“這就不懂行了,約摸是陛下沒上過身的新龍袍改的,要是從頭繡,最少也得小半年才得這一件。”

秦鳳儀聽這話倒沒介意這龍袍是景安帝衣裳改小的,一想到景安帝可能遭了大難,秦鳳儀對景安帝的討厭也沒以前那樣深了。李鏡服侍着秦鳳儀穿上,把秦鳳儀壓的,秦鳳儀道,“虧得我近年來沒少煅練,這衣裳得二十幾斤,比一套鎧甲不輕了。”

“萬里江山在肩,自然有份量。”李鏡望着丈夫,眼神是流露出滿滿的欣慰。

秦鳳儀展開雙臂抱住妻子,夫妻二人相擁片刻,李鏡給他細細查了這龍袍的尺寸,又請了秦老爺秦太太過來一起看,秦太太更是欣慰的眼睛裡冒出小淚花,秦老爺不停的點頭,“阿鳳生得好,穿啥都好看。好看!好看!”秦老爺比秦太太更是激動,一想到秦鳳儀馬上就是皇帝了,秦老爺就有說不出的高興,總算不負娘娘所託,阿鳳這樣的出衆!

秦太太道,“以後不能叫阿鳳,得叫陛下了。”

秦鳳儀連忙道,“可別,娘,怪彆扭的。”

李鏡掐了掐丈夫的腰,道,“腰這裡有些寬了。”

秦太太心疼地,“這來了京城,要忙的事更多,阿鳳清減了。中午加一盅八珍湯,好生補一補。”

李鏡召來內務司總管,讓給龍袍改一改腰圍,內務司總管連忙應承了,並保證明天就能改好。

秦鳳儀登基的速度極快,禮部內務司共同聯手,欽天監一算就算出個上上大吉的日子,就在本月,五日之後,最適宜登基不過。還有要準備的便是皇帝的御書房、太寧宮偏殿、與皇后的居所鳳儀宮了,前兩者都好說,秦鳳儀沒令人動裡頭的擺設,依舊如景安帝在時一般。平氏卻是死的不大光彩,裴太后身子不大好,依舊是撐着命內務府調派出人手來重新佈置鳳儀宮。重新大修是來不及了,但,平氏先時所用悉數點清,封出內庫。另外要如何佈置,裴太后令大公主去問了李鏡的意思,李鏡也沒客氣,原本她與平氏就不是一個品味,自然有自己的喜好。

李鏡令心腹侍女去瞧着佈置鳳儀宮,大公主另有事與李鏡商量,大公主道,“這鳳儀宮的名兒可如何是好?”按理,帝王名諱自當避諱。秦鳳儀這名兒,正合了正宮名。

李鏡想到這事,也不由笑了,道,“相公的名字,兩字皆是常用字,就是民間也常說龍鳳呈祥、龍飛鳳舞什麼的,不過,鳳儀宮這名字也的確不大好再用,不然,以後宮人怎麼提呢。就改爲中宮吧。”

大公主笑道,“你這更簡單,其實,聽說這些年也鮮有人提鳳儀宮的宮名的,一般不是說皇后娘娘宮裡,便是中宮了。”

李鏡點頭,大公主道,“陛下此番登基,後宮諸太妃、太嬪們也要移宮了。還有,幾位皇子連帶着諸多皇孫都住宮裡呢,你心裡頭可得有個數纔好。”

“皆按舊例吧。”李鏡道,“先前父皇捨不得諸皇子,一直留他們在宮裡承歡膝下,如今,也都大了,我看,幾位年長的皇都也快娶媳婦的年歲了。相公與我說是可擇址建王府。太妃太嬪們,年滿五十五的,可由各自的皇子接出宮奉養,得享天倫。”

大公主笑,“皇子公主、太妃太嬪們聽到這信兒,不知要如何高興呢。”

倆人說些秦鳳儀登基之事,大公主最後方私下問了,“太后娘娘如今病着,心裡只是不放心大皇子家的幾個?”

李鏡心說,當初也沒看出裴太后對平氏姑侄如何滿意,對大皇子家的幾位皇孫倒真是上心。不過,將心比心,李鏡亦是有兒子的人,以後自然也有孫子孫女的。李鏡心下一嘆,道,“如今他們年紀尚小,便依規矩,還是在宮裡住着吧。一則有太后娘娘的顧看,二則到底年紀小,這世間人,哪個不勢利呢。其實,大皇子之事,與孩子們不相干。可大皇子的罪名,到底也影響了孩子們。待到成年,再賜爵出宮不遲,以後領個差使,安安生生的過日子,未嘗不是福氣。”

“是啊。”大公主想到大皇子那一家子,既是堵心,又不禁有幾多感慨。

李鏡心知大公主說此事必然是裴太后的緣故,晚上與丈夫提了一句,秦鳳儀道,“老老實實的,日子不會差。別個,端看他們自身造化吧。”又與妻子道,“待咱們搬到宮裡,多留心永哥兒。哎,那孩子沒什麼不好,以往見他,也覺着是個心思周正的。只是,他那個胎記,怕是會被有心人利用。”

李鏡道,“放心吧,這事有我呢。”

秦鳳儀點點頭,抱着媳婦蹭了蹭。小五郎大叫,“爹,你擠着我啦!”

“唉喲,沒看到五郎啊,你怎麼也在牀上啊。”連忙將快擠扁的小兒子從媳婦的被窩裡拎出來復元。

小五郎嘟着個嘴,給他爹擠的不輕,“我一直在啊,爹你沒看到我!”

“都說了睡覺不要把頭也鑽被子裡去,你本來就小,頭也蓋被子裡去,哪裡看得到啊。”秦鳳儀眯着眼睛仔細看一看五兒子的小臉兒,擔憂道,“這可怎麼辦,鼻樑好像壓扁了?”

“真的?”小五郎嚇一跳,立刻就要光屁股跳下牀找鏡子看自己鼻子有沒有被壓扁,秦鳳儀連忙把五兒子撈回被窩暖着,哄他道,“沒扁沒扁,爹逗你玩兒呢。”

小五郎是個執拗性子,寧信自己眼,不信他爹嘴,最終還是鬧騰着要來個小靶鏡看了一回自己的小臉兒,發現鼻子沒扁,此方安心繼續睡覺。不過,第二天以“聽到他爹的秘密”爲名,敲詐了他爹二十兩銀子。若是他爹不給,小五郎便歪着個臉斜着個眼,一幅欠扁模樣威脅他爹,“那我見着阿永堂兄,就不曉得會不會禿魯嘴啦~”

有這樣的熊兒子,秦鳳儀對於做皇帝的事纔算提起了一絲精神。秦鳳儀對媳婦道,“看着咱小五這倒黴孩子,也得打起精神來呀。”

“誰倒黴孩子啦~”李鏡不愛聽這話,她覺着自家小五郎特可愛,特招人疼~怎麼看怎麼招人稀罕!

禮部內務司欽天監準備着登基事宜,秦鳳儀已經開始巡視了在京的諸營人手,同時,令工部再一次的調徵糧草,同時,下嚴令,完全自蜀地、陝甘,全方位的切斷與北疆的貿易:但有私自與北疆貿易者,一經查實,闔族抄家!

秦鳳儀一系列的動作令內閣擔憂,鄭相還在秦鳳儀面前敲邊鼓的打聽過,秦鳳儀擺擺手,“行了,有話直說,怎麼倒鬼鬼祟祟的?”

鄭相便直說了,“老臣看殿下巡視兵馬,可是要有出征之意?”儘管秦鳳儀登基在即,儘管秦鳳儀登基之事由內閣主導,多少人現下都對秦鳳儀改了稱呼,唯鄭相,秦鳳儀一日不曾登基,他仍稱秦鳳儀爲“殿下”,而非“陛下”。

“對。”秦鳳儀並不否認,這事原也是要與鄭相商量的,秦鳳儀道,“待登基之後,我便親率大軍去北疆,平叛北蠻,迎回陛下。”

鄭相併未急着反對,只是,神色間難免有濃濃的擔憂。鄭相道,“今北蠻人說陛下身陷北蠻,到底如何,還需確認。不提先帝當年慘痛之事,陛下萬金之軀,皆因南巡,方身陷險境。殿下初初登基,朝局未穩,此時率軍親征,老臣委實不大放心。”

鄭相神色懇切,言語間亦是真摯關懷,秦鳳儀道,“鄭相的意思,我都明白。鄭相的擔憂,我也理解。鄭相放心,在西南時,我亦曾親率大軍出戰,對戰事有些經驗。此次去北疆,一爲確定陛下安危,二則便是北疆局勢,自去歲至今,已有半年之久,這場戰事,不好再拖了。平郡王是沙場宿將,有他在,北疆還是能穩得住的。可平家眼下的情形,鄭相心裡也是清楚的。平家憂懼大皇子與平皇后之事,還有平琳之罪,便是平郡王,也謹慎的過了頭。”

秦鳳儀沉聲道,“這場戰事,早該結束的。”

話至此時,鄭相也沒有再勸之語,只是,鄭相再一次行了大禮,沉聲道,“請陛下出徵前,冊世子爲東宮!”

秦鳳儀當真是瞠目結舌了,張張嘴,問,“你,你這老頭兒,不會是做好我回不來的準備了吧?”

鄭相嘆道,“殿下如此想我,可見老臣擁立殿下之事,影響了殿下對老臣的觀感啊。”

“殿下,陛下對我有莫大恩情,老臣縱是百死也難報一二。但,老臣是朝廷的首輔,老臣與殿下,也相識多年,老臣想與殿下說幾句心裡話。”鄭相蒼老的雙眸中透出一絲悲哀,道,“帝王開創江山,但,任何時候,若帝王遇險,從未有以江山交換帝王的先例。這是事實。老臣不想說什麼花言巧語爲自己分辨,老臣對陛下之愧,怕是以後九泉之下也還不清了。朝中有老臣這樣鐵石心腸的首輔,還請殿下北征時必要珍重己身,平安歸來!”

鄭相說着,一個頭深深的叩了下去,額頭觸地,砸出沉悶聲響。

秦鳳儀連忙起身扶起鄭相,道,“看你,明明是你對我鐵石心腸,你這麼一磕,便顯得我沒理啦。”

秦鳳儀還要再說點兒啥,結果,見青紫着額頭的老首輔已是淚流滿面,秦鳳儀嚇一跳,連忙勸道,“誒,你,你可別這樣啊。這也不值當啊,咱們就隨口說說……唉呀,我都還沒北征哪,鄭相你哭啥啊?”手忙腳亂的給老首輔擦眼淚。

鄭相狠狠的抽了一鼻子,哽咽中包含着莫大辛酸,鄭相泫然若泣,“給你們老景家做首輔,實在太不容易了。”

一個想做千古名臣的首輔,結果,任上丟了皇帝,這叫後世史學大家怎麼寫他啊!

如今,秦鳳儀還沒登基呢就想着北征了,如果秦鳳儀再出事……一想到自己生前身後名,鄭相就恨不能大哭一場。

他這首輔做的,實在太憋屈啦~以前,方閣老剛剛告老,鄭相剛剛升爲內閣首輔,鄭相的理想是在自己告老後可以寫一本書,書名就叫《我做首輔這些年》,現在,鄭相悲哀的發現,他就是寫書也只能寫《總是丟皇帝怎麼破》這種丟人現眼的書了。

一念及此,鄭相便忍不住淚盈於睫,爲理想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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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

小劇場1:好毒的誓

裴太后哽咽:鎮南王登基也可,哀家要皇帝平平安安回來。

鄭相:陛下定能平安。

裴太后:空口白牙,哀家不信。

鄭相:若違此誓,全家死光。

裴太后:……

(話外音,秦鳳儀:鄭相你上輩子是五毒教教主啊,好毒的誓!)

小劇場2:鄭相一哭

秦鳳儀:鄭相,表哭了,我一準兒平安的。

鄭相響亮的抽了一鼻子:你以爲我在哭你嗎?我在哭我千古身後名!

秦鳳儀:……那你繼續哭吧。

小劇場3:秦鳳儀的感想

問:阿鳳阿鳳,馬上要做皇帝了,對此,有何感想?

秦鳳儀搔搔下巴:感想就是,大臣們效忠的並不是我這樣美貌絕倫的君主,而是這身龍袍,這把龍椅啊~

話外音:聽阿鳳說的,怪心酸滴~

景安帝笑眯眯地:事實就是這樣滴殘酷啊~鳳儀,你目之所見,你耳之所聞,都是正確的嗎?

番外之覆巢之九  秦鳳儀登基那一日, 萬里無雲、豔陽高照,當真是極好的兆頭。然後, 登基後的第二日, 秦鳳儀就冊了他媳婦爲皇后, 第三天便是冊東宮了, 反正大陽早就是世子,大陽又是他爹的嫡長子, 這東宮的位置, 順理成章的沒有人提出半點異議。

甚至,許多人去東宮給大陽太子行禮時, 心下都不禁想,倘當初太上皇能提早定下儲君之位,怕沒有這些年的二龍相爭了。

是的,秦鳳儀做了皇帝,媳婦做了皇后, 兒子也冊了太子, 那麼,不知道是不是在北蠻人手裡的景安帝,便理所當然的升格爲了太上皇。那啥, 慈恩宮也升格爲了太皇太后。

不過, 大陽雖冊了東宮,東宮卻是積年未用, 難免破敗,定是要修繕後才能用的。不論內務司還是工部, 對於修繕東宮一事,特別的積極,尤其內務司,更是一早就上了修繕東宮的摺子。只是,眼下卻是不急的,大陽年紀尚小,秦鳳儀李鏡都沒有令兒子這麼早就自己獨居東宮的意思,大陽又是自小在爹孃身邊長大的,他也願意待年紀再大些,再搬到東宮去。何況,秦鳳儀把兒子冊了太子後,將景安帝奉爲太上皇,便張羅着北征之事了。

秦鳳儀親自率兵北征,將士們頗爲積極,尤其是隨秦鳳儀來京城的西南將士,他們跟着親王殿下,不,跟着陛下打仗,陛下從不令將士們吃虧的。就是這回北上來京,雖沒啥戰利品,當然,仗也沒打起來,但,殿下升級成了陛下,他們以後的好處豈不更多啦。

而且,西南這些將士們其實很有心眼兒,他們在京也有大半年的光陰了,瞧出來了,京里人心眼兒多,有學問的也多,他們生怕這些個比他們更有心眼兒更有學問的把自己比下去,故而,對秦鳳儀越發忠心。秦鳳儀一說北征,西南諸將紛紛請命。京城禁衛軍將領更是靈光的很,半點不落於西南將領之後,他們不似內閣文官如何擔心新陛下北征是不是會有風險啥的,做將領的,最好的升遷途徑便是戰事升遷了。何況,新陛下善戰,天下皆知。

故而,一時間,朝中武將皆是精神振奮,響應號召,恨不能立刻就跟着新陛下去北疆,踏平北蠻,迎回太上皇。雖則秦鳳儀一直沒承認景安帝就在北蠻手裡,不過,許多朝臣覺着,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

然而,秦鳳儀要北征,光有武將也不成,亦要有文官配置,鄭相把自己的長子塞進了隨行團隊,並且千萬交待長子服侍好陛下,更是放下狠話,倘陛下有個好歹,你也不要回來了。

鄭家大郎很愁苦的表示,他倒是一片忠心,只是,他與陛下當真不是很熟好不好。看長子這模樣,鄭老尚書就是一肚子火,想自己一輩子千伶百俐,也不曉得如何生了這麼個實誠的長子。不是很熟怕啥,爲啥塞你進北征團隊,就是讓你去熟一熟的好不好!

鄭相都把長子塞北征團隊了,可想而知對這次北征會如何盡心了。

便是盧尚書近來對秦鳳儀很有些意見的,見秦鳳儀一門心思要北征,盧尚書精心挑選的禮部口才好又精細能幹、而且年輕的官員,推薦給了秦鳳儀。因爲,在盧尚書看來,如果確定了太上皇就在那些北蠻畜牲的手裡,必然要進行兩國談判,好迎回太上皇的。

還有,秦鳳儀登基後的第一次北征,必要有帝王的排場纔是,盧尚書細稟了準備的帝王儀仗。秦鳳儀直接道,“那些笨重的御駕便免了,備一輛結實實用的車子隨行便是,我在路上騎馬,尋常用不到車的。哎,我這一走,朝中事就都托賴你們了。”

幾人起身應是,鄭相道,“陛下放心,太子年長,且,老臣看太子聰穎,極是出衆。”

秦鳳儀擺擺手,笑道,“大陽才幾歲,還是個孩子哪,你們也別總誇他,小孩子誇的多了就容易浮。你們議事時,讓大陽跟着聽一聽便罷了,他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們給他講一講。他年紀小,國家大事給他拿主意,他怕是也拿不了什麼主意,還是得靠你們。”

秦鳳儀這話說的平實,內閣幾個雖則連連謙遜,心裡卻很覺欣慰。別個不說,秦鳳儀雖則性子叫人操心,但對於朝臣一向尊重,即便與他們有些個別扭,也是對事不對人。今,陛下北征,對他們更是種種信賴,很是令內閣諸人心下溫暖,覺着身爲國朝重臣,總算爲朝廷、爲江山、爲百姓選了這樣一位仁慈睿智的君主,也不枉這一世爲臣了。

結果,內閣正欣慰着呢,秦鳳儀端起茶盞呷口茶,便又說了,“尋常大事有你們,我再放心不過。倘是有你們不能決斷的,只管跟皇后拿主意便是。”

內閣幾人心下就有些個……反正,有些個……不好言明的滋味兒。當然,他們也不能說不叫皇后管事兒,只是,盧尚書難免說一句,“朝中有太子,何需皇后娘娘操勞。後宮還有太皇太后需要侍奉,若再有朝中之事聒噪皇后娘娘,這也太娘娘了。”

“是啊是啊。”內閣幾個紛紛附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邊兒可不能離了人,還有後宮諸事,皆要皇后娘娘操心。”

“行啦,看你們一個個小心眼兒的。”秦鳳儀原就與裴太后不對付,心說,那老虔婆有什麼要緊的,且活着哪。秦鳳儀轉而一幅得意樣兒,與內閣諸人道,“我就知道,一說讓你們有大事問皇后,你們定是不樂意。我與你們說吧,要是換了第二個女子,也沒有這樣的本事的。我媳婦豈是尋常婦人可比,以前在西南,我出征或是出巡,都是媳婦管事。誒,你們可能得說,西南不過一隅之地,今整個皇廷大事,怕皇后幹不了是不是?這就是你們多慮了,皇后還沒幹呢,就說皇后幹不了?行啦,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內閣相輔,人都說,宰相肚子能撐船,如何就容不下女子理事呢?皇后才幹,更勝於我,太子外有你們輔佐,內有皇后教導,我才放心去北征。再說,太皇太后身邊有大長公主、長公主、太妃太嬪一大羣,哪裡就缺人侍疾使喚了。那些宮務也沒什麼可忙的,我也沒別個妃嬪。皇后有此才幹,不用豈不浪費。你們跟皇后打打交道就曉得朕這個媳婦娶的有多好。”巴啦巴啦誇了一通媳婦。

內閣幾人聽着,除了李釗,個個都在想,懼內懼到皇帝陛下這份兒上的,還真是稀罕!

反正,不管秦鳳儀如何誇讚自己媳婦,內閣幾位老相輔是認了皇帝陛下就是個怕媳婦的貨!

秦鳳儀不管他們做何想,反正,他把這事定下來了。

秦鳳儀回宮就跟妻子說了,李鏡問丈夫,“內閣同意了?”

“他們有什麼不同意的。”秦鳳儀道,“瞧着不大樂意,可這江山是咱家的,也不能事事都聽他們的,這事自然是我說了算。這回不帶大舅兄了,他在朝中,你也有個幫手。”

李鏡笑道,“還是依你北征爲要,你每次都帶着大哥的,軍需上的事,他也比你清楚。要我說,你這次更要帶着大哥。我在宮裡,又不用跟內閣的相臣吵架,他們都是朝中重臣,個個都是我的幫手,何需將人擺到對立面去?再者,有爹孃在京裡幫我,如程尚書、駱掌院,這些都是與咱們早有淵源的。京裡還有方閣老,文臣這裡你只管放心便是,我心下有數呢。只要你北征順遂,我這裡能有什麼不順的?你就帶上大哥吧。”

秦鳳儀握住妻子的手,“好吧。”

待孩子們中午放學回宮吃飯,秦鳳儀難免又叮囑了大陽幾句,讓大陽看好家。大陽自信滿滿,“爹你儘管放心,我可是看家小能手。”他爹以前打仗,也都是他看家的啊。大陽還大包大攬道,“弟弟妹妹們也只管交給我,我也把他們看得好好的。”

“好兒子!”秦鳳儀摸摸兒子的頭,誇了兒子好幾句。

大陽認真道,“爹,要是皇祖父在北蠻,你可得把皇祖父接回來啊。”

“放心。”秦鳳儀面不改色,帶着妻子兒女的坐下用膳,“你皇祖父不一定在不在呢,他可不是能被人擒俘的性情。”

大美攪攪碗裡的桂圓粥,道,“我也這麼想,皇祖父那麼要面子的人,而且,又不軟弱,怎麼可能被敵國擒獲?”

大陽手裡捏着個小包子,道,“話雖這樣說,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事關皇祖父,半點險都不能冒。”

“說不得北蠻就是抓着咱們這種想法,才編出這事兒來威脅咱們,擾亂軍心。”大美道。

“所以說北蠻可恨。”大陽一想到與北蠻的國仇家恨,便不由氣鼓鼓的,手下用力,包子也捏扁了,“爹,什麼時候你打仗能帶上我啊!我武功騎術都很好了,把家讓大美和娘看着不行嗎?”

秦鳳儀笑,“等你再大些吧。”

“得大到什麼時候啊?”

“起碼得十五歲以後。”

大陽雖是不大樂意,也知道這事兒可商量的餘地小,只得悶悶應了。

秦鳳儀把裡裡外外的事都安排好,臨出征前,李鏡問丈夫,“要不要去辭一辭太皇太后?”

秦鳳儀沉默片刻,終是道,“罷了。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我便不去擾他了。”

李鏡想勸些什麼,終是沒勸。只是細細的爲丈夫理好衣甲,孩子們也都早早的到了,見父親一身玄袍軟甲,英姿颯颯,便是大美都不禁道,“這衣裳,也就配我爹穿。”

秦鳳儀一樂,讚道,“還是我閨女有眼光啊。”

雙胞胎齊聲道,“大姐是馬屁精!大姐是馬屁精!”

大美看着雙胞胎就發愁,道 ,“人都說,七八歲狗都嫌,你倆還沒七八歲呢,就這麼討人嫌了,以後可怎麼是好啊。”

雙胞胎見大美說他們狗都嫌,那叫一個不樂意,嚷嚷着又跟爹孃告了大姐一狀。大美心說,等爹走了,我非好生收拾這倆皮癢貨不可。

小五郎瞅瞅大姐,再瞅瞅三哥四哥,識趣過去拉着父親的袍角,奶聲奶氣的說甜言蜜語去了。

家裡這般熱鬧溫馨,秦鳳儀好懸沒說,不北征了,咱們一家子過日子多好啊。不過,現下做了皇帝,再不能任心任性,不然,別人得怎麼想他啊。還有景安帝的事,總得過去確認一下。

遠在北疆的平郡王祖孫也收到了陛下親征的文書,平郡王長聲一嘆,交待給孫子,“準備接駕事宜吧。”

平嵐卻是有些不解,道,“陛下爲何在此時親征,便是爲了太上皇的安危,派出使團正式去北蠻不是更穩妥嗎?”平嵐話說的委婉,用了“穩妥”二字,其實,平嵐想的是,秦鳳儀既已登基,事關親爹安危性命,派出使團,不論最終是個什麼結果,總有使團背鍋。可秦鳳儀親至,這其間的分寸,就很難把握了,而且,倘太上皇當真在北蠻,若有個好歹,秦鳳儀難免背上些不好的名聲。

“陛下親自過來,自然是無需使團了。”平郡王道,“另外,加緊訓練,戰事不遠矣。”

平嵐倒抽一口冷氣,他已明白祖父話中之義,莫不是,秦鳳儀根本沒想着與北蠻商談?一想到這種可能,饒是平嵐也是震驚不已,秦鳳儀雖一向與景安帝不睦,但,這些年,景安帝可沒有半點虧待南夷之處。

再者,這可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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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小劇場:

小五郎:明明睡前還是跟爹孃在一張牀上,怎麼早上起牀自己在偏殿哩?

番外之覆巢之十  其實, 平嵐委實多慮了,秦鳳儀便是登基, 也不能突然變成怪獸。

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去了北疆, 北疆的氣侯比京城還要稍微冷上一些, 京城的五萬禁衛軍倒沒什麼, 畢竟,京城四季分明, 冬天也暖和不到哪兒去。秦鳳儀令馮將軍注意五萬西南軍的身體狀況, 雖有去歲在京城過冬的經歷,西南軍多是西南當地人, 更習慣的是西南溫潤溫暖的氣侯。

馮將軍道,“陛下放心,每天晚上的湯水裡,我都命放些禦寒的藥材。再者,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去歲在京裡過了年, 也沒什麼事。”

秦鳳儀點點頭,又問了嚴大將軍禁衛軍的情況,嚴大將軍帶兵經驗豐富, 更勝馮將軍, 許多時候,還會提醒馮將軍一二。便是馮將軍都覺着, 這是位極有風範的前輩,不愧是嚴郡主與小嚴將軍的父親。

其實, 這是馮將軍善因得善果了,馮將軍說是西南第一將不爲過,他爲人心胸寬闊,對麾下將士都很照顧。小嚴將軍自然與父親提及過馮將軍,故而,與馮將軍共事時,嚴大將軍也頗是願意與馮將軍來往,觀其人品行事,踏實可靠,更是看好這位軍中新貴。

秦鳳儀行軍頗快,就像他與內閣諸人說的,他是騎馬的。陛下都騎馬了,文官自然也沒有車坐,幸而此次隨行文官皆是年輕人,年紀最長的便是鄭相家長子鄭少卿了。好在,鄭少卿身子骨不差,亦會騎馬,除了近來騎馬騎的有些羅圈腿,行軍也能跟得上。如此,二十日後,秦鳳儀便率大軍到了北疆。平郡王率北疆諸將出城二十里迎接御駕,完全沒有想像中盛大的帝王執仗,而是法度森嚴的十萬京城禁衛軍與西南軍。

秦鳳儀坐在馬上,平郡王率衆將拜見,秦鳳儀輕身下馬,那姿勢,有說不出的俐落漂亮,一看便知熟諳馬術。秦鳳儀親手扶起平郡王,道,“衆將平身。”

秦鳳儀笑道,“京城此時已是仲春了,不想北疆猶有積雪未融。這麼大冷的天,委實辛苦你們了。”

平郡王連忙道,“陛下萬金之軀,親臨戰事,尚不說辛苦。都是臣等無能,令陛下憂心戰事至此。”

“咱們邊走邊說。”令大家上馬,一道同行。

一路上,秦鳳儀問了平郡王北疆戰事,平郡王沙場征戰了大半輩子,其戰事見識,便是嚴大將軍亦多有不如,更不必說馮將軍了。當然,這並不是說馮將軍打仗就不及平郡王了,只是,北疆局勢,尋常人當真是難以企及。

秦鳳儀認真聽着,時不時的問上一兩句,平郡王道,“我軍現下兵強馬壯,北蠻內部據聞老王不大康健,眼下,要奪回陽關不難。”餘下的話,平郡王卻是不好說了。奪回陽關不難,難的是太上皇的安危。平郡王與景安帝,即有君臣之義,又有翁婿之情。說來,景安帝對平家當真不薄,平郡王這天下第一異姓王便是景安帝封的,及至平皇后母子,景安帝也盡心看待了。倘不是有秦鳳儀這麼個橫空出世的傢伙異軍突起,後頭的事當真不好說。

不過,現下不用想景安帝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平郡王比任何人都清楚。

待回到中軍帳,諸將領正式參拜,秦鳳儀已對北疆將領有所瞭解,不過,名不對臉,還是由平郡王介紹着,秦鳳儀一一見過,對於一些將領的事蹟,他還能說上幾句,很令這些將領激動,沒想到皇帝陛下都知道咱們哪。

秦鳳儀道,“朕此次前來玉門關,就是要看着你們奪回陽關,將北蠻人,驅逐至草原深處,再不敢輕犯我朝疆域!”

鼓舞了將領們一回,秦鳳儀便令他們各歸各位了,因爲秦鳳儀說了,明天要巡視北疆軍。各將領行禮後,連忙去自己營中準備皇帝陛下巡視之事。

打發了諸將,秦鳳儀令嚴大將軍、馮將軍自去安置兵馬,獨留下平郡王平嵐說話,平家還有兩個兒子亦在北疆爲將,秦鳳儀卻是未留他們。將諸人譴散,秦鳳儀方問及景安帝行蹤一事,平郡王道,“北蠻使臣送過太上皇所書信件後,臣要求派出使臣親去北蠻,給太上皇請安。北蠻使臣屢次拒絕,言臣只是北疆主將,非陛下所派使臣。如今這些北蠻野人,委實令人惱!”

秦鳳儀問,“那北蠻使臣還在營中嗎?”

“在的。”

秦鳳儀並未多說北蠻使臣之事,轉而問及北疆軍人數戰力。平郡王道,“現有八萬五千餘人,除去後勤傷殘諸人,健卒七萬,皆可征戰。”

秦鳳儀點點頭,“明日我們巡視三軍後,商量一下出戰事宜。”

平郡王領命。

之後,秦鳳儀便打發祖孫二人下去休息了。

秦鳳儀這一路過來,雖不是風餐露宿,也難免辛苦,在內侍的服侍下,除去甲衣,換了常服,在榻上歇了。

第二日巡視三軍時,秦鳳儀見北疆軍衣甲雖有些新舊不同,但都齊整,兵器亦皆齊全,而且,因北疆頗多戰事,這些北疆軍頗是彪悍,不讓西南軍,更是遠勝禁衛軍。禁衛軍跟他們一比,真是少爺兵了。

秦鳳儀很滿意北疆軍的狀態,笑讚道,“不愧我大景朝第一強兵。”

平郡王謙道,“殿下過譽了。西南軍善戰之名,天下皆知。禁衛軍更是拱衛京機,無人能及。”

秦鳳儀笑,“此二者,皆無北疆兵百戰之勢。”

看過三軍儀容,之後,秦鳳儀又令以百人爲隊,彼此較量。說來,禁衛軍裝備,那是天下第一的好,當然,現下比不上西南軍。主要是,秦鳳儀在西南時私造兵器,他還有個兵器製作的天才柳舅舅,如今柳舅舅新的鑄造方子,西南的軍刀天下一流。但,禁衛軍的裝備也絕對不差,起碼,比常有戰事的北疆軍要好。不過,三者較量下來,當就如秦鳳儀所言,北疆軍第一,西南軍第二,禁衛軍排了個第三。

秦鳳儀道,“論兵械,西南軍爲首,而且,西南軍多爲三十五歲以下健卒。論衣甲,禁衛軍第一,禁衛軍多在京城,禁衛軍的衣甲便是朝廷的顏面。你二者不及北疆軍,並非領兵之才就不如北疆將領們了,也不是兵士不如北疆軍,畢因京師少戰事。西南近幾年戰事也少了,不如北疆,時有戰事磨練,故而,論驍勇,北疆爲首。”

秦鳳儀賞賜了北疆諸將,連帶着今日出戰的士卒,皆有賞賜。

一時,三軍齊呼萬歲,聲震九霄。

秦鳳儀對北疆軍的欣賞很是安撫了北疆將領的心,能做到將領一職的,基本上傻子不多。大皇子自盡,以庶人禮葬。整個北疆軍集團都擔心受大皇子之事影響,今秦鳳儀親至,厚待北疆軍,諸將領安心不少。

便是平家於北疆一脈,都安然許多。

秦鳳儀也尋了平郡王祖孫私下說了大皇子與平琳一事,秦鳳儀道,“大皇子爲人,老郡王也是知曉的。他太心急了,陛下,不,太上皇南巡時,不過試探我的話,傳到他耳中,他便以爲太上皇有傳位之意。進而受小人利用,鑄成大錯。皇后娘娘,難道不知大皇子所爲之事?他們行此悖逆之事,哎,他們自盡後是解脫了,叫孩子們怎麼辦?朕以庶人禮安葬他們,就是爲了保住幾個孩子。我呀,興許自幼在民間長大的緣故,總是覺着,大人事是大人事,無關孩子們。他實在是想得多了,如果我真有意帝位,當初我到京城,不會說破太上皇猶在人世之事。”

對於這一點,平郡王祖孫亦是心服口服。秦鳳儀行事,最令人敬服的便是有一股子光明正大之氣。大皇子爲了登基,都能對親爹出手。可秦鳳儀到了京城,先是點破景安帝猶在人世之事,倘不是北蠻橫插一槓,秦鳳儀今年都不一定登基。反過來講,如果秦鳳儀當真對帝位急不可待,他根本不會說,景安帝尚在人世。

平郡王低聲道,“陛下心性光明,天意所鍾。”

“哎……”秦鳳儀輕聲一嘆,“朕知道,大皇子與平琳之事,讓你們越發謹慎小心。朝中,也有人上書說些挑撥之言。可朕相信,平琳是平琳,老郡王是老郡王。也有人提及朕的母親,當年離宮之事。朕當年,初聞母親之事,很是傷痛,連岳父與方閣老都受了朕的遷怒。你們平家更不必說,那時在我眼裡,也就阿嵐還是個好人。可後來,我慢慢的就想明白了,說到底,是太上皇負了我的母親,與他人何干?便是老郡王的性情,咱們相識並非一日,我對你,還是瞭解的。我與太上皇,父子這些年,我雖難以釋懷當年母親之事,可太上皇的眼光,我是信任的。就如同,柳家有我母親那樣的烈性之人,也有恭伯那樣提不起來的。也如同,平家有老郡王、阿嵐這樣的人,也難免有害羣之馬。我不能說我忘了母親之事,但,我也記得,當年,是老郡王與太上皇,收復了先帝時失去的陝甘之地。我更不會忘懷,北疆之戰,忠勇公戰死沙場的壯烈。這江山,流過平家子弟的血。”

秦鳳儀說到動情處,自己都不禁紅了眼圈,平郡王更是潸然淚下,平嵐悄悄的拭去眼角的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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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終於零點前更新啦~~~~~大家晚安~~~~注:忠勇公,平嵐父諡號~

番外之覆巢之十一  人的魅力是一種很奇怪的特性。

怎麼說呢, 便是平郡王以大皇子親外公的身份來看秦鳳儀,都覺着秦鳳儀遠勝大皇子多矣。不說別個, 就是兩人對待帝位時的態度, 便是天差地別。

不同於大皇子於帝位的急不可待, 風範全無, 秦鳳儀便是居於帝位,也沒有半點驕狂之態。這位年輕俊美的帝王, 仁厚, 睿智,已經顯現出了明君身上最顯著的特性。

秦鳳儀這樣交心相待, 平家感激涕零。

其實,秦鳳儀依舊不怎麼喜歡平家,但,怎麼說呢?平家有不好的地方,自然也有出衆之處。像對平嵐, 雖則二人以往囿於文武之別, 一直來往不多,但,彼此之間是互爲欣賞的。就是對平郡王, 這位一輩子征戰沙場的老郡王, 當年,平家自然有其政治野心。可說到底, 是景安帝母子心繫帝位,與平家聯手, 後位不過是兩相聯手的政治果實之一罷了。如今非要論出個是非對錯,已是難了。

況,平郡王有傾向大皇子之意,這是人之常情,景安帝出事,大皇子以長子之位,居京師之利,平郡王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外孫登上大位。不過,看後來平郡王乾脆俐落的跑到北疆來,就曉得這位老郡王的政治嗅覺何其靈敏了。一見大皇子不是那塊料,立刻跑路。

人無完人。

將將八十的人了,髮鬚皆白,一頭白毛,還在北疆披甲上陣,秦鳳儀也不是什麼心若鐵石之人,只要平家還能用,還可用,還當用,只要他們安分忠誠,秦鳳儀便容得下他們。

當日晚宴,君臣同樂,說不出的熱鬧。

秦鳳儀一口氣做了十首小酸詩,不同於文人對於秦鳳儀詞詩在肚子裡的挑剔,這些武將多是不大懂什麼詩啊韻啊的,只要是皇帝陛下做的,就都叫好!還爭着誇皇帝陛下有學問!這可不是瞎誇奉承什麼的,天下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當年中過探花的!

除了做詩唱和,還有諸如擊鼓舞劍之類,大家點起篝火,炙烤着肥羊,熱鬧至極。秦鳳儀興致上來,還拔劍與將士同舞,他這劍術是跟岳家學的,每天早上都會練一練,權當健身,故而,這些年下來,劍術也頗是不錯。尤其,秦鳳儀在西南曾率兵出戰,而且,他對於軍隊一向重視,所以,秦鳳儀的劍術,雖非絕頂劍法,但也不是尋常花拳繡腿可比,若是懂行的來看,劍招之間,還頗有些悍勇之氣。

秦鳳儀做詩時,諸將聽懂聽不懂的,只能拍手稱好。待到秦鳳儀與他們執劍而樂時,將士們歡呼的聲音震得文官們耳膜生疼。

幸而此次跟來的文官多是年輕人,而且,官銜最高的就是李釗了。李釗是秦鳳儀的大舅兄,知道秦鳳儀素有些人來瘋,勸是勸不住的。李釗只是坐着與同僚飲酒,有禮部官員委婉的表示皇帝陛下心情可真好啊的時候,李釗便道,“在南夷時,陛下便時常君臣同樂。”秦鳳儀在南夷時,因南夷土人山民善舞,行宴興處,還一起舞蹈哪。

這不,阿花族長等人也下場手舞足蹈的跳起舞來。

武將們玩兒的那叫一個熱鬧,李釗笑道,“你們只管同樂去。”文官們看尚書大人發話,也就不矜持着了,有些年輕的官員還學着阿花族長等人跳起土人的舞蹈來。有幾位上了年紀的實在不成,只好坐着吃酒啦。文官性情多拘束,如平郡王這把年紀都去跳了兩下子,一面拭汗一面與李釗道,“阿釗怎不同樂?”

李釗笑,“我實在跳不來。”

一時,待秦鳳儀跳累了,坐下歇着吃酒時還笑話了大舅兄一回,道,“別看李尚書唸書是把好手,舞蹈就不成啦,我們在南夷時行樂舞蹈,李尚書先時說不會,我還以爲他是裝的呢。不想,當真是不會。我親自教他,都學不會,學了半個時辰後,走路同手同腳了。”

秦鳳儀邊說邊樂,李釗連忙遮臉,諸將大笑。文官們委婉些,不好笑的那樣大聲,但也都目露笑意。李釗只得道,“我敬陛下一杯。”

“是不是嫌我說你糗事,過來堵我的嘴啦。”秦鳳儀眯着一雙大桃花眼打趣。

“不敢不敢,臣敬的是陛下無與倫比的舞蹈。”

秦鳳儀笑飲一盞,大家心說,怪道李尚書官升的這麼順溜啊,太會說話了,舞蹈就舞蹈唄,還要加個“無與倫比”。哎,這無處不在的馬屁,咱們可得學着些。

秦鳳儀本就是個熱鬧人,有文武同樂,他興致更高。

至於北疆武將們,原本對於皇帝陛下的到來是戰戰兢兢的,待皇帝陛下親至,知道皇帝陛下非但看重他們北疆軍不說,待他們這些將領亦是極好的。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重視,感到了皇帝陛下的親民,這個時候,大家更是爭着與陛下同樂,敬陛下酒,拍陛下馬屁!

大家正高興哪,就見一個嘰哩呱啦的聲音忽而平地響起,原本,君臣同樂正是熱鬧,但那一嗓子着實太過響亮,叫人想忽視都難。秦鳳儀已是微薰,望向聲音來源,問,“什麼人?”剛那一連串的話他有些聽不懂,應該是北蠻話。

平郡王臉色微變,上前回稟,“應是北蠻使臣,臣這就令人打發了他。”

“朕也沒請他來宴飲,這樣不請自到,想是迫不及待了。”秦鳳儀放下手中酒盞,道,“讓他上前說話。”

秦鳳儀這一生中見過的傻瓜無數,但,傻到北蠻使臣這種程度的,便是在秦鳳儀的人生中都不多見。以至於,秦鳳儀日.後爲子孫講古時經常提及這個人,一般來說,秦鳳儀開頭的第一句就是:那個傻X啊……

好吧,其實,在秦鳳儀第一次見到這個傻X時,就已經有些曉得這是一個怎樣的傻X了。因爲,這傻東西高挺着胸膛,腦袋揚的那叫一個高昂,反正,秦鳳儀目之所及,先看到了兩隻長着黑鼻毛的大鼻孔。這位北夷使臣頗是傲倨,站到秦鳳儀面前只是微微躬身,而後便是嘰哩呱啦一通說。

秦鳳儀一句北蠻語都不懂,不過,他裝出一幅懂了的模樣,微微頜首,然後,呱哩拉哇也是一串叫人聽不懂的話。

非但在座諸人聽不懂,連北蠻使臣也懵了:漢話不是這樣的啊!

北蠻使臣繼續說北蠻語,秦鳳儀又換了一種語言,終於把北蠻使臣說急了,北蠻使臣一下子就把漢話說出來了,指着秦鳳儀問,“你說的都是什麼話,聽也聽不懂!你就一點不關心你父親皇帝陛下的生死嗎?”

“原來你懂漢語啊,朕還以爲你不懂漢話呢。”秦鳳儀淡淡的瞟了一眼那使臣粗壯的手指,問馮將軍,“馮卿,上一個用手指着朕的人,現下在哪兒呢?”

馮將軍起身道,“回陛下,臣把他剁八瓣後,令人扔到西江餵魚了。”馮將軍軍刀一揮,那北蠻使臣甭看生得牛高馬大,卻是個靈活的人,手指機智的往回一縮,卻是避開了馮將軍的軍刀。可馮將軍在軍多年,武功亦非常人能比,只見那馮將軍腕子一折,軍刀繼而轉向,對着那北蠻使者就是啪啪兩下,那刀鞘雖未鑲金嵌玉,馮將軍手勁卻大,兩下子就把這高壯的使臣抽了個趔趄,登時兩頰紫漲,脣角流血,甚至,那使臣忍不住嗆了一聲,吐出兩顆牙來。

北蠻使臣一幅張狂的模樣過來,原是想借着大景朝新皇帝擔心老皇帝的時候,給新皇帝個下馬威。他早打聽說,漢人重孝道,新皇帝若是說不擔心老皇帝安危,那就是不孝!結果,他這下馬威只施展了一半,就叫秦鳳儀給了他個下馬威,登時惱怒非常,他目眥欲裂,雙眸中彷彿要噴出烈火,大嘴一張,就要再說些什麼。正當此時,只聽錚的一聲,馮將軍長刀出鞘,秦鳳儀眸若寒星,高深莫測,那使臣想說的話就這麼突然噎回了肚子裡,而是機智的換了一句,“我身爲北蠻使臣,皇帝陛下焉何對我如此無禮,令你手下臣子攻擊於我!我抗議!”

“抗議駁回。”秦鳳儀有些失望,還想再叫馮將軍揍這蠻子兩下子呢,秦鳳儀淡淡道,“虧得你是北蠻使臣,你要是我朝人,早叫我軍將士剁八瓣了!”

秦鳳儀不欲與這等人多言,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北蠻使臣一幅倍受侮辱的模樣,有心想回兩句橫話,卻是被馮將軍剛剛兩下子抽的不敢放肆。他說不出根由,但他有種直覺,倘他再次無禮,這位皇帝陛下是不吝於再令人教訓他的。北蠻使臣只得忍住“被侮辱”道,“我就是想來問問,皇帝陛下不擔心您的父親嗎?”一面說,眼神中透出一絲絲惡意的嘲笑。

秦鳳儀十指交握隨適的放在案上,道,“太上皇有閒章三十幾枚,丟個一兩塊的真不稀奇。至於太上皇的字跡,只要有心,能模仿的人也絕不在少數。不要說太上皇不在你們北蠻,就是在,朕也毫不擔心。朕此次親臨北疆,帶來大軍五十萬餘。朕有雄兵百萬,億兆子民,朕的父皇在你們北蠻做客,朕擔心什麼?你們敢碰他一根潮毛?回去告訴你們的王,朕明日就會發兵北蠻,若太上皇少了一根頭髮絲,朕就踏平你們的王庭,殺盡北蠻部落,一,個,不,留!”

“滾!”秦鳳儀一聲暴喝,牛高馬大的北蠻使臣竟爲秦鳳儀氣勢所懾,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平郡王立刻命人將北蠻使臣一夥子趕出玉門關。

北蠻使臣沒想到,這位新皇帝當真是半點兒不顧老皇帝安危,難不成,新皇帝一登基,老皇帝就掉價掉到沒人理啦!還有,這大晚上的,尼瑪夜裡會結冰的啊!

北蠻使臣還在想着如何度過北疆的寒夜,秦鳳儀已是撐案而起,對諸將道,“軟弱與哀求,永遠不能取得尊嚴!太上皇究竟在不在北蠻,朕會讓北蠻王親自到朕跟前謝罪說清楚!不必擔心太上皇的安危,你們以爲按兵不動,北蠻人就會善待太上皇嗎?朕告訴你們,如果太上皇真的在北蠻,能保住他平安的唯一方式就是殺到北蠻人丟盔卸甲,血流成河!殺到他們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今日宴會到此爲止,明日整兵,三日後出征北蠻,用我們的強兵利刃,迎回太上皇!”

馮將軍帶頭喊,“太上皇萬歲,陛下萬歲!”

一時,萬歲之聲四起!

秦鳳儀望向遠夜繁星滿天的夜空,心下暗道,你不在北蠻最好,如果你在,咱們的舊賬,從此便一筆勾消了吧。

這次,是我對不住你。

我,顧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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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小劇場:北疆的夜

寒風四起,北蠻使臣抱着雙臂:哆羅羅,哆羅羅,寒風凍死我。早知這位新皇帝是這個性子,尼瑪說什麼也不該晚上翻臉啊!實在太沒風度了,漢人不是很講究風度的嗎?

番外之覆巢之十二  這一仗, 打的轟轟烈烈。

秦鳳儀連親爹的安危也不考慮,必然要將北蠻拿下的。一月後, 便奪取了陽關。之後, 秦鳳儀令將士先行休整, 五日後, 諸將出陽關。

如秦鳳儀與那北蠻使臣所言的,打到北蠻王庭之語。雖則大軍未至王庭, 但, 三個月後,王師便已在王庭外。

北蠻譴使求和, 秦鳳儀此方問及景安帝安危。

此刻,北蠻方見識到大景朝這位新任帝王的鐵血氣派。

此時,那些對秦鳳儀不與北蠻談判,直接出兵北蠻的文臣方對秦鳳儀心服口服。

打到你家門口,看你服不服!

現下, 北蠻非但服, 北蠻簡直是愁死了,先時誰出的那餿主意啊,非得造假來要脅大景朝廷, 有鼻子有眼的造謠說景安帝在咱們手裡。結果, 現下人家打上門兒來要爹,怎麼辦?

北蠻使臣說, 你爹不在我們這兒啊。

奈何,秦鳳儀不信啊。

闔着, 你們口空白牙的,你們說在就在,你們說不在就不在!天底下有這樣道理的!

秦鳳儀心說,這些傢伙可真夠笨的,他不過是礙着萬一之可能打聽一下景安帝。若景安帝在你們之手,我還有些掛礙,今知他不在你等之手,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於是,戰火繼續!

至六月末,秦鳳儀帶着劫掠在手的北蠻兩位王子三位部落親王回朝,完全可以說是大勝而歸。

在北疆戰事膠着大半年的情勢下,皇帝陛下御駕親征便大破北蠻王庭,可見皇帝陛下當真是戰神轉世啊。

尤其是劫掠北蠻王庭,頗有收穫,今大勝還朝,當真是各種馬屁如潮。秦鳳儀還一道把平郡王帶回了京城,這麼一把年紀了,若還叫老郡王在北疆,秦鳳儀心裡怪不落忍的,便把老頭兒帶回來了。秦鳳儀的話,“辛苦差使叫阿嵐幹就行了,老郡王隨朕回京吧,郡王妃很是記掛你哪。”

待秦鳳儀還朝之日,以鄭相爲首的百官奉太子出城相迎二十里。大陽見着他爹極是歡喜,他非但帶着百官,他連弟妹們也一道來了,還有一道讀書的壽哥兒、阿泰、大妞姐等人,大陽行禮後便親親熱熱的湊到了他爹跟前,滿眼孺慕,“我們可想爹你了,爹,你還好吧,沒受傷吧?我聽說,北疆可冷可冷了。”大陽去歲在京城過的年,見識過的京城冬日的大雪,聽說,北疆的冬天比京城更冷,更難熬。雖則他爹過去時已是仲春時節,大陽仍是很擔憂父親。

秦鳳儀摸摸長子的頭,望着滿眼兒女,極是欣慰,笑道,“我沒事,很好。你們在家可好,你娘可好?”

大陽道,“都好。娘也很好,正在家裡等着爹哪。”大陽一面說,弟妹們一面點頭,大美還道,“爹,你瘦了。”

雙胞胎也說,“曬黑了。”

小五郎很實誠地,“不如以前俊了。”

秦鳳儀的玻璃心險些碎一地,心下很有些懊惱怎麼忘了回程時用幾個美白方子敷臉纔是。哎,媳婦最愛他的美貌啦。

還是李釗這位大舅兄看懂了皇帝陛下眼中的鬱悶,李釗溫聲道,“陛下風采,更勝往昔。”

秦鳳儀此方稍稍回血。給了大舅兄一個讚賞的眼神。

大舅兄還以微笑,因爲知曉景安帝並不在北蠻王庭,李釗推斷,他爹肯定是與景安帝在一處的。反正,不論是在哪裡,只要未陷敵手便好。

故而,李釗心情亦是極佳。

秦鳳儀挨個與孩子們說過話後,看向鄭相,笑道,“京裡辛苦鄭相了。”

鄭相笑道,“陛下凱旋而歸,臣等職責所在,並不辛苦。”

秦鳳儀一一見過內閣諸臣,君臣相見,自是有說不出的喜悅。

秦鳳儀率百官回宮,大軍還京,朱雀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的喧囂熱鬧。諸武將與有榮焉,秦鳳儀帶着孩子們坐在御輦之上,御輦窗簾掀開,雙胞胎與小五郎正是愛熱鬧的年紀,高興的透過車窗同街兩畔出來迎接大軍的百姓們揮手打招呼,還聽到有百姓說,“唉喲,那是太子殿下吧。”

小五郎便高興的與他爹道,“爹,人家在說我鍋哪。”

他哥正端端正正的會在自己的坐位上哪,坐姿端正,極是有範兒,很是不同於以往的活潑好動。秦鳳儀還奇怪呢,“咋這麼斯文了?”

大陽糾正他爹道,“爹,我本來就很穩重的好不好。”

小五郎道,“鄭相給我鍋講學問講的,要我們坐如鐘站如鬆,端方有禮。”

“鄭相說的也有道理啊。”大陽說着,將個小胸脯挺的更高了。

秦鳳儀說五兒子,“先別說你大哥,小五你怎麼官話也說不好了,大哥不是大鍋。”

大美笑道,“翰林裡一位蜀中籍的翰林在給我們講經學,蘇翰林說話就這樣,大哥叫大鍋,他們那裡,還管爹叫老漢兒。”大美說着還學着蘇翰林的口音說了一回,自己也笑了起來。

待一家子回到宮裡,秦鳳儀讓閨女先帶着孩子們回後宮給媳婦報信,然後,他帶着大陽去與百官說話。主要是,先表揚了留守人員的工作,再表揚了武將們的軍功,之後,便令大家各回各家休息,武官都有三日假

打發走了百官,秦鳳儀便帶着長子去了後宮。

李鏡自然也是深盼丈夫的,夫妻相見過,自有一番話說,只是,一羣孩子圍攏着,也只好話些家常了。倒是大陽忍不住問,“爹,祖父如何了?”

秦鳳儀心說,他兒子就是實誠心軟的好孩子。

其實,李鏡也正好想問,李鏡接了宮人奉上的荔枝飲,道,“太上皇無礙吧?”

“哎,能有什麼事,我就說不大可能在北蠻。”秦鳳儀呷一口,清涼甘甜,解暑散熱,秦鳳儀喝了一盞荔枝飲,去了些暑氣方道,“根本是子虛烏有,都是北蠻人編的。甭看那些蠻子生得五大三粗,瞧着不似精細人,其實,心眼兒委實不少。陛下那方印章倒是真的,他們那裡,很有幾個咱們這裡逃去的人,其中一個還是汪家人。汪家以前畢竟是尚書府第,有些御筆存留倒不爲奇。就是這主意,也是汪家人投奔到北蠻王庭時爲了顯露自己本領獻給北蠻王的。”

“當真是沒有內賊引不來外鬼,這樣的人,倒比北蠻人更加可惡。”

“誰說不是。”

李鏡仍有些不解,道,“只是,好端端的,怎麼北蠻王突然要用計了?北蠻兵馬也一向以彪悍著稱於世。”

“咱們趕上了好時候,北蠻王病重,底下王子與諸部落汗王各自擁兵,北蠻內部不大穩,不然,此次戰事焉能如此順利。”秦鳳儀道,“算是撿了個便宜。”

大陽問,“爹,這回把北蠻王打死沒?”

“反正據說北蠻王逃命的時候,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孩子們聞此消息,都很高興。

李鏡道,“大美過去跟你曾祖母說一聲,別叫她老人家記掛。”

大美領她孃的命過去給曾祖母裴太后送信去了。

裴太后知道兒子不在北蠻,一顆石頭老心終於落了地。連帶着裴貴太妃等人,雖則現下已是太字輩的妃嬪了,也是盼着景安帝平安的。

待百官曉得太上皇並不在北蠻時,亦是放下許多心事。

秦鳳儀借北疆之戰在朝中豎立起了絕對威信,而且,軍功封賞之後,大皇子案的相關涉案人士也進行了宣判。裴家裴煥這一支,成年男女皆處死,未成年發配流放。平家平琳這支亦然,另則族中有涉案人員,因事關謀逆,故而,這些人亦多是從嚴處置。及至裴平兩家,雖則裴煥、平琳之事與各自的爹不相干,但,裴國公與平郡王未免有教子不嚴之過。

故,裴國公降爵至伯爵位。平郡王府除王爵,降爲公爵。

大皇子一案,未曾株連,這樣的處置,已是秦鳳儀厚道至極。而且,平家雖除王爵,仍有公爵在身,且,此次北疆之戰,平郡王二子一孫戰功卓著,平嵐已積功至伯爵位。再者,因平郡王嫡長子忠勇公戰死沙場,秦鳳儀大方的把平國公世子一爵也給了平嵐,還允他的伯爵爲流爵,以後可另傳予子孫。

這對於平家,已是恩賞。

平國公親自進宮謝了回賞,秦鳳儀笑道,“此次北疆大捷,多是老國公調度有功。”

平國公謙道,“實乃陛下用兵如神。”

秦鳳儀微微一笑,心下卻是有數,他於北疆地理形勢只是泛泛瞭解,論北疆用兵經驗,遠不及平國公。要說秦鳳儀的最正確的決策,就是對平國公的信任了,正因爲秦鳳儀採用的平國公的出戰計策,再加上秦鳳儀趕上了北蠻王病重的時候,纔有此北疆大捷。

秦鳳儀認爲平國公此言爲謙遜之語,平國公卻是實打實說的是真心話。北疆之戰,秦鳳儀幾乎通盤用的是平國公制定的軍略軍策,所以,有人瞧着,好似此戰仍是平國公的戰功。但,平國公十分明白,倘沒有秦鳳儀親到北疆,礙於北蠻人拿出景安帝的信物相威脅,一日沒有景安帝十成十不在北蠻人手裡的確定,他們一日不敢放開手腳對北蠻用兵。何況,秦鳳儀的到來安定的北疆軍心。而且,君王能對正確的決策加以信任,這便是君王最大的好處了。

其實,秦鳳儀安的不僅是北疆軍心,還有平家之心。如今,雖則是降了爵,平郡王倒感覺較以往愈發安適了。

有此北疆大捷,秦鳳儀的帝王生涯開展的極爲順遂。似乎連上蒼都格外偏心這位俊美的藩王,秦鳳儀登基以來,大景朝都跟着順風順水,風調雨順起來。

唯一讓人心繫掛念之事便是:太上皇,究竟還在不在人世?

人們這麼關心太上皇,倒不是有什麼別個想頭。主要是,如果太上皇還在,咋依舊是找不見呢?如果太上皇不在了,那麼,咱們得準備給太上皇破土發喪準備諡號啊?

其實,不僅是朝臣們記掛着太上皇,景安帝一直沒有音訊,連秦鳳儀都有點懷疑自己的感知了,私下同媳婦道,“難不成,是我感應錯了?不大可能啊。而且,我可不只是有感應,明明是有實實在在證據的。”

李鏡先時不好打擊丈夫,如今太上皇的事都快過兩年了,丈夫的帝位穩若磐石,李鏡便把心中的疑惑說了,道,“你那證據,到底準不準啊?畢竟 ,你見着太上皇時,太上皇已經故去好幾天了,身體多少總有些變化,何況是那個部位。”

“我能連這個都不知,當時我尋了個死囚,照樣炮製了一遍,然後,測量了尺寸變化。我不可能弄錯的,而且,我的感應一向超級準的。”

秦鳳儀一定要這樣說,李鏡只好道,“那便再等等吧。”

秦鳳儀再一次見到景安帝是在第二年的八月了,八月初一是景安帝的生辰,秦鳳儀以往對景安帝各種不待見,但,自北疆一戰,秦鳳儀當時完全奔着即使景安帝在北蠻也不管此人死活的打算的,那時,秦鳳儀覺着,兩相算是扯平了。

故而,景安帝壽辰的日子,秦鳳儀帶着大陽去天祈寺給景安帝燒香。

大陽正是少年,燒過香,默默的爲祖父的平安禱告了一回,就由知客僧引着,去寺裡賞玩風景了。秦鳳儀有些累,去禪房小憩,正睡夢中,秦鳳儀就隱隱聽到有人喚他,朦朧中,秦鳳儀睜開眼,便見白霧隱隱中,一個熟悉的身形緩步而來。秦鳳儀嚇的,當即一屁股坐了起來,不敢置信道,“我的媽呀!你怎麼來了?難不成真出事了!過來給我託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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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番外之覆巢之十三  秦鳳儀以爲見了鬼。

這委實怪不得秦鳳儀, 看那慘白的面孔,看那虛幻的白煙, 看那若隱若現的身形……倘不是秦鳳儀還有些膽量, 換第二個人非嚇癱了不可。秦鳳儀倒還挺的住, 反正景安帝不是外人, 便是做了鬼,也不會對他如何。

景安帝聽到秦鳳儀的話, 依舊面無表情着一張慘白的臉道, “朕來看看你。”

“你是不是不放心江山社稷啊?”秦鳳儀過去兩步,景安帝后退兩步, 輕聲道,“今陰陽兩隔,你身上天子之氣,離得過近,朕受不住此純陽之氣, 怕會煙消雲散。”

秦鳳儀連忙不敢再上前, 景安帝看他赤腳站在牀畔,又擔心地上冷,怕凍着兒子, 道, “鳳儀,你回牀上坐着吧, 朕這樣與你說說話便好。”

秦鳳儀便又回牀間坐着了,問景安帝道, “哎,你是不是地下錢不夠花了?”他一直以爲景安帝沒死,所以,這些日子,除了先前在南夷作作戲,委實沒給景安帝燒過紙錢。秦鳳儀是真沒想到景安帝死了,不然,說什麼也不能叫景安帝在地下窮困着啊。

景安帝木着臉不說話,秦鳳儀就絮絮叨叨的跟他說開了,“哎,江山社稷不用記掛着了,都挺好的。雖然你留下了個爛攤子,我也都幫着整治好了。哎,我一直以爲你沒事呢。你怎麼真出事了啊,到底叫誰害了啊?不會真的就叫大皇子害的吧?他能害了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是哪個下的手,我好給你報仇去!”秦鳳儀雖則一直與景安帝不睦,但,如果景安帝這麼枉死,秦鳳儀也不會坐視。

景安帝的聲音虛虛實實的傳來,“朕,一直想你。”

秦鳳儀心裡也很有些傷感,景安帝這人,在世時,秦鳳儀對他是沒有半點兒好感,但,知道景安帝去了,秦鳳儀心裡又很不好受。秦鳳儀道,“我以爲你還活着呢,沒想到你真的出了事。哎,如今雖說陰陽相隔的,你要是想我,就來看看我吧。我也怪想你的,大陽也總唸叨你哪。”

對着景安帝的“鬼魂”,秦鳳儀難得心軟了。秦鳳儀又問,“到底就叫誰害了,快點跟我說一說,我也去幫你報了仇!”

景安帝道,“朕以爲,你還怨着朕呢。”

秦鳳儀彆彆扭扭道,“人死百事消。你這都往那頭兒去了,我怎麼還會記着那些事。再說,哎,當初,北蠻用你來威脅朝廷,我也沒顧得你是不是真在北蠻便出兵了。你不會就死在北蠻吧?”秦鳳儀說着,臉都有些泛白。

景安帝搖搖頭,“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秦鳳儀道,“你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呆會兒,等會兒大陽就回來了。他可想你了,你也見一見大陽。”

“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

“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啊!”秦鳳儀想着,這陰陽兩隔,人就變笨還是怎地?景安帝這說話就很不如以往明白了,不過,秦鳳儀想着,景安帝大概往陽間來一趟不容易。而且,到了地下還這麼牽掛自己,秦鳳儀心裡還是有些小感動的,秦鳳儀問,“你不放心我什麼啊?”

“朕想聽你叫聲爹。”

秦鳳儀:……

秦鳳儀不說話,景安帝就慘白着臉,直勾勾的盯着秦鳳儀。秦鳳儀叫景安帝看的有些不自在,景安帝繼續嘟囔,“朕就是不放心你……”

秦鳳儀有些張不開嘴,“這也從來沒叫過,怎麼叫得出口啊?”

景安帝很機伶地,“你以前難道就給景安叫過爹,不也叫得順嘴兒的不行。他那不過是岳父,你都能叫出來。朕這親爹,反是叫不出來了?”說着這話,便是一直與景川侯君臣相宜,景安帝也禁不住有些微微醋意。

秦鳳儀嘴巴嚅動兩下,實在叫不出來。秦鳳儀乾脆道,“行啦,心裡知道就行了唄。難不成,還要大叫大嚷不成?”

“不用大叫大嚷,朕耳朵又不聾。”

秦鳳儀原也沒懷疑,他當真是以爲景安帝從地府來了陽世,可這麼說着說着的,秦鳳儀就覺着不對勁了。主要是,景安帝臉雖則白,那白煙也飄的悠悠盪盪的挺有氣氛,但是,陽光正好,秦鳳儀也不瞎,他定下神來,見着白煙籠罩的景安帝竟然拖出條影子出來。秦鳳儀一尋思,不對啊,都說鬼是沒影子的。秦鳳儀一生疑,他光着腳就跳下了牀,向上一躥,便撲到了景安帝身上。秦鳳儀突然行動,景安帝委實沒料到,給秦鳳儀撲了個結實,秦鳳儀兩手往景安帝臉上一摸,不對啊,熱的!

秦鳳儀便是個傻子,也知道給景安帝耍了,何況,秦鳳儀半點兒不傻,秦鳳儀氣的,這要是換第二個人,秦鳳儀非動手不可。以前,秦鳳儀也跟景安帝揮過拳頭,但,自北疆之戰後,秦鳳儀就有些揮不下去了。可不出了這口氣,秦鳳儀非憋死不可,他氣的臉都青了,低頭便往景安帝臉上啃了一口,景安帝大叫,“唉喲,我說,臭小子,唉喲!”

秦鳳儀這一口咬了個結實,景安帝拉都拉不開,叫秦鳳儀在臉上咬出兩排大牙印,景安帝纔算把秦鳳儀從身上拎了起來。景安帝臉上直抽抽,一面擦着臉,一面道,“看你這激動的,難不成不高興朕回來!”

秦鳳儀呸了一口,哼一聲,別開頭去!

景安帝拉着秦鳳儀坐在牀畔,認真道,“朕是真的不放心你,纔回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麼,只管繼續裝死唄。”秦鳳儀冷哼。這叫什麼人哪,一國之君,竟然裝鬼!

景安帝嘆道,“朕當年,委實沒料到他會真的對朕下手,朕當時,幾番兇險……”

秦鳳儀纔不信這鬼話,秦鳳儀道,“江西有三皇子,有嚴大將軍帶的十萬禁衛軍,你找哪一個,不能平安?”

景安帝沉默片刻,方輕聲道,“這話,朕只與你說。朕當時,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下的手?朕畢竟在江西,畢竟身在禁衛之中,仍是遇襲。朕當時,除了你岳父,無一人可信。”

秦鳳儀瞥景安帝一眼,“這麼說,你連我也不信了?”南夷就挨着江西,景安帝再信不過別人,到南夷來總能保得平安。

“最不信的,便是你。”景安帝此話一說,秦鳳儀險些當即翻臉。景安帝握住秦鳳儀的手,溫聲道,“鳳儀,當初讓你就藩南夷,既有保全你之意,也有要看一看你才幹的意思。你若是不能治理南夷,封藩在那裡,因南夷荒僻,想必後繼之君也不會多做計較。你若是能將南夷治理好,這便是你的根基。後來,你收復山蠻,打下交趾之地,奪雲貴土司之權,這裡頭,有你的治世才幹,也有朕的縱容。”

“當然,這裡頭,有朕的私心,也有朕的公心。”頓一頓,景安帝繼續道,“天下兵馬,爲首者便是北疆十萬強兵,其次爲京師禁衛軍,但,禁衛軍鮮少戰事,儘管強兵利甲,朕卻是心知,論戰力,禁衛軍遠不如北疆兵。朕是盼着西南能出一支強兵的,一支能與北疆兵抗衡的強兵。你以爲你令柳憲私煉軍械的事朕不知道麼?朕早便知,不過做不知罷了。”

“你一直認爲,朕當年在交趾說的話是試探你。”景安帝望向秦鳳儀,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些說不清的黯然,“朕的確是在試探你,卻不是試探儲君之位,朕是試探你有沒有可能與朕和解。你沒有絲毫猶豫便回絕了朕,鳳儀啊,你回絕的並不是儲位,你是在告訴朕,你不打算以和平的方式登上帝位,可是?”

秦鳳儀自不會承認,秦鳳儀命梆梆道,“也就你把皇位當成命根子,不怕告訴你,我還真沒放眼裡。我與你說,我就是率兵來了京城,當時大家都說你死了,我就認定你沒死。我當時,也沒有去登基做皇帝。是後來,北蠻那事兒,我才登基的!”

“可你與朕說,你不爲儲君,但你權掌西南半壁,你外有海貿、北有與天竺等國源源不斷的貿易往來,西南之地賦稅佔國稅泰半。你告訴朕,你不爲儲,以後朕傳位給誰,哪位皇帝能容下你這樣權掌半壁江山的藩王?”

秦鳳儀畢竟早已不是當初懵懵懂懂的少年,竟叫景安帝問了個正着,秦鳳儀沒的話答,只得翻個白眼道,“隨他們容不容得下!難不成,爲着他們痛快,我就得活到泥裡去不成?”

“是啊,你能不想,你隨他們怎麼辦?反正你是實權藩王,你兵強馬壯,你帶兵還有點本事。你不怕,是因爲,你比他們都強。”景安帝道,“但,朕身爲一國之君,不能不想。朕可以削你的藩,可以限你的權,甚至,可以在你回京陛見時將你扣在京師……爲後繼之君掃平障礙。”景安帝一雙眼睛望入秦鳳儀眼睛深處,景安帝溫聲道,“你是朕一手教導出來的,朕看着你,一步步的走到今日。有你這樣出衆的兒子,朕多麼得意,朕,怎麼捨得折掉你的羽翼……朕,捨不得……”

秦鳳儀心裡滋味怪怪的,有些熱,又有些發酸。

“你又不肯與朕和解,不肯接下儲位。你成長的這樣快,又長得這樣好。”景安帝似是感慨,又似是欣慰的一嘆,“朕與你說過,自朕登基之日起,朕這一生便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將江山治理好,不愧祖宗。另一件便是,爲咱們大景朝的江山尋一位有爲的繼位之君。這話,並不是假話。你不慕帝位,這很好。你以爲,朕就把帝位視爲身家性命麼?朕生在皇家,朕當年,爲着帝位,也做過許多有違良心之事,但,在江山已有了合適的儲君人選,朕並不貪戀這天下至尊權柄。朕所希望的,一直便是,江山能有更好的歸屬。朕所期冀的,一直都是,這江山,這天下,能被比朕更出衆的人所掌。”

“鳳儀,你從來不以朕這個父親爲傲,甚至,在心底鄙棄朕的爲人。”景安帝眼中閃過一抹流光,似淚光,待秦鳳儀細看時,景安帝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景安帝認真道,“但,朕以有你這樣出衆的兒子爲傲。你很好,你沒有成爲朕,你這一生,光明磊落,堂皇正大。你,是註定要成爲超越朕的一代帝王。你真的很好。鳳儀,朕,很欣慰。”

“鳳儀啊,對於朕,這一生最成功的事業並不是成爲帝王,而是有你這樣優秀出衆的兒子。”

“朕將終生以你爲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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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番外之覆巢之十四  秦鳳儀一直以有景安帝這樣的生父爲羞恥, 但,不得不說, 兩人之間還真有些血脈相傳的意思。起碼, 這口才上, 秦鳳儀與景安帝完全是一脈相承。

要是擱十年前, 景安帝這話,還當真能感動了秦鳳儀。便是如今, 秦鳳儀聽着, 心裡也不是沒感觸。不過,秦鳳儀到底不再是以往與景安帝親密無間、全心仰慕的少年探花, 好在,他也沒再跟景安帝翻臉,秦鳳儀道 ,“說這個做什麼。你與我實說,這些年到底到哪兒去了?”

景安帝先洗漱了, 臉上上了藥, 還照了照鏡子道,“真是一嘴狗牙。”

秦鳳儀翻個白眼,“再廢話還咬你。”

景安帝縱是巧舌如簧, 也受不了秦鳳儀這個張嘴咬人的毛病。秦鳳儀問, “誒,那個, 你這平安了,我岳父呢?”

景安帝往外呶呶嘴, 秦鳳儀嗖便出去了,就見景川侯正站在一株碩果累累的石榴樹下,與景川侯相對峙的便是秦鳳儀的近身侍衛。秦鳳儀歡呼一聲就撲了過去,景川侯眼角眉梢暈染出層層笑意,伸手接住秦鳳儀,伸手拍拍秦鳳儀已經能爲家人遮風擋雨的脊背,笑道,“都做皇帝了,怎麼還這樣不穩重?”

秦鳳儀狠狠的抱了抱岳父,笑嘻嘻地,“就是做了神仙,我也還是我啊。岳父,唉喲,岳父,你可回來了!可是把我想死了!”又抱不夠的再抱了回岳父!

秦鳳儀跟岳父肉麻了一回,方拉着景川侯屋裡去了。景安帝看秦鳳儀對景川侯那親熱勁兒,笑道,“景川還沒回家呢,先讓你岳父回家吧?”

“這可急什麼!”秦鳳儀說這二人,“你們一走好幾年,要是想家還不早點回來啊。”

秦鳳儀殷勤的了不得,問,“岳父,喝茶?累不累啊,你說,早來了,你怎麼還不進來啊。”給岳父遞茶遞點心的,種種殷勤姿態,簡直是把景安帝氣個仰倒。景安帝心說,老子過來這半日了,也沒見你給老子遞茶遞點心的。景安帝心下鬱悶的要命,還要故作風度翩翩,醋兮兮的啞忍。

景川侯大概是許久不見女婿,一向冷峻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好了,你就坐下吧,咱們好生說說話。”

秦鳳儀就要隨便撿把椅子坐,景川侯硬是把他壓到牀畔與景安帝同坐,自己在下首的椅中坐了,就聽秦鳳儀問,“岳父,你這幾年到底去哪兒了?”

“常聽你說起海外風光,我隨陛下去海外走了走。”

秦鳳儀一聲大叫,嚇的外頭侍衛都跑進來了,秦鳳儀擺擺手,令侍衛退下。秦鳳儀瞪圓了一雙桃花眼,捂着胸口直呼,“天哪天哪!你們去海外了!我說怎麼哪兒哪兒都找不到你們!”

秦鳳儀連忙又問,“都去哪裡了?”

景川侯微笑,“遠至歐羅巴,還有一些地界兒,地方是極好的,只是都蠻荒了些。”

秦鳳儀羨慕的兩眼放光,直搓手,“唉喲唉喲,那你們去了不少地方啊!”

景川侯繼續微微笑,秦鳳儀已是羨慕的了不得,他還時不時的拿小眼神瞥景安帝一眼,心下直可惜,想着,若不是景安帝人品靠不住,他真是寧可把江山還給景安帝,然後帶着媳婦孩子跟岳父一道出海。不過,鑑於景安帝人品,秦鳳儀還真不能把皇位還給他了。

於是,只能先在腦子裡過把癮,秦鳳儀連聲催促,“岳父你趕緊與我說說。”

景川侯道,“這要說起來,豈是一時一刻能說完的。我們此次回京,是要住些日子的。來日方長,何必急於這一時一刻。”

秦鳳儀一想,倒也是這個理,又忙令人把大陽叫回來,見一回祖父和外祖父。

大陽與景安帝感情好,祖孫見面,親近的很。大陽還激動的飆出了小淚花,一面擦眼淚,一面道,“我爹一直說祖父你沒事,我也信祖父你肯定沒事的。”又與外祖父相見。

景川侯見禮,大陽連忙扶住外祖父,大家一道坐下說話。大陽不愧是他爹的親兒子,父子倆說的話都差不離,無非就是這些年祖父去哪兒了,當初是誰害的祖父云云。大陽還很會給他爹刷好感,道,“我爹也一直記掛着祖父,今天是祖父的壽辰,祖父一直沒消息,我爹特意帶着我過來給祖父燒平安香。”

秦鳳儀還死不承認,“哪裡哪裡,我就是今兒閒了,隨便帶你出來逛逛。”

景安帝笑,“我知你爹的孝心。”見孫子長高不少,而且,人物俊秀,英氣勃發,景安帝愈看愈是喜歡,尤其,孫子與自己關係好啊。先時沒享受的噓寒問暖,端茶遞果的待遇,在孫子這裡都享受到了。大陽見祖父穿戴不及往昔,雖則衣料也不差,卻是不能與宮裡的上品相比,大陽就很心疼祖父吃的苦。

大家在天祈寺裡敘了回寒溫,便起駕回宮了。

景安帝問了些裴太后的事,秦鳳儀從不與裴太后相見,亦不去裴太后宮中,他哪裡知道裴太后好壞,只是道,“挺好的。”大陽卻是每天都要過去的,主要是,一則這是曾祖孫的親緣,二則,裴太后與秦鳳儀關係尋常,自然會對大陽幾個曾孫曾孫女的尤其親密。秦鳳儀有一樣好處,他雖不待見裴太后,卻從來不會與孩子們說裴太后的不是,也不會阻止孩子們與裴太后相見。故而,大陽對曾祖母很清楚,大陽道,“曾祖母身體都好,就是記掛着祖父。今兒一早上還唸叨祖父了呢,還說她宮裡備下壽麪,等我回去一起吃。”

景安帝點頭,又問幾個皇子。

“二伯王四王叔五王叔六王叔都就藩了,七皇叔八皇叔未成親,也已經建了皇子府,住在京裡。”大陽道,“這回雖然見不着幾位叔王伯王,不過,好幾位堂兄堂弟的都在宮裡唸書,我們都在一處的。”

大陽這實誠孩子,巴啦巴啦的就全都與景安帝說了。大陽就在景安帝身邊,還挑着簾子跟景安帝說京城的變化,“祖父,朱雀大街特別穩當了,是不是?”

景安帝笑道,“新修過了吧?”

大陽點頭,“是翻修的,現在可好走了,坐車一點兒不顛。”

大陽與他祖父絮叨着,秦鳳儀就是同他岳父說話了,秦鳳儀嘰嘰喳喳,“自從我當了皇帝,這京城也跟着舊貌換新顏哪!怎麼樣,不能不服吧?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本事!”說着還得瑟的抖了抖腿。

景安帝&大陽:……

大陽實在是沒想到他爹是這樣的人哪,這樣說,多叫祖父沒面了啊。

秦鳳儀還得瑟非常地表示,“修路只是小意思啦~”左右瞥景安帝景川侯一眼,“外頭日子不大好過吧,唉喲唉喲,瞧這穿的,也忒破爛兒啦~在海上都吃啥哈,我聽說,海上可是連青菜都沒的吃,受苦了吧~想念我們大景朝繁榮富庶的生活了吧~哈哈哈哈哈~後悔也晚啦~”

景安帝&大陽&景川侯:……

秦鳳儀十分善解人意滴,“真不好意思哈~我說岳父啊,你說你這回來,爵位都給大舅兄了,你這也做不成國公了,以後只好做個太國公啦。”秦鳳儀一向善待自己人,像大舅兄李釗,先時景安帝當政時,連個侯爵世子也沒撈着,這回秦鳳儀做了皇帝,直接給大舅兄提了公爵。而且,景川侯不見蹤影,秦鳳儀便把爵位叫大舅兄襲了。

秦鳳儀還跟景安帝道,“景先生也是太上皇了哈~”

景先生:……

秦鳳儀還指着車外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道,“景先生當年,沒這麼熱鬧吧?沒這麼繁華吧?沒這麼,哼哼,英明吧?”

於是,秦先生臭顯擺一道,做了太上皇的景先生給他這臭顯擺的生不如死,真懷疑秦鳳儀是不是早上出門時吃錯了藥。

待得回宮,秦鳳儀直接把人送到慈恩宮外,讓大陽陪着景安帝進去,他自己轉身去了中宮。

景安帝母子相見時的激動歡喜自不必贅敘,秦鳳儀歡歡喜喜的到中宮跟岳父說話去了。李鏡見着親爹,自是喜悅非常,秦鳳儀笑嘻嘻地,“我就說岳父沒事吧?”

“你說的都對。”令宮人上了茶,李鏡問,“父親這些年去了哪裡?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川侯剛想說,秦鳳儀已搶了話道,“岳父可瀟灑啦,他同陛下去了海外。唉呀唉呀,我原想着,待以後大陽登基後帶你去後,沒想到,他們倆老頭兒倒先咱們一步。”

李鏡繼續問,“父親當年怎麼同陛下去了海外?”

景川侯又要說,秦鳳儀便將手一攤,做無奈狀,“這話我問好幾遍了,都不跟我說哪。”說着,也眨巴着兩隻大眼睛盯着岳父。景川侯好笑,“這有什麼不跟你說的,你一會兒一個問題,都叫人來不急說。”

秦鳳儀便催促,“快說快說!”

景川侯道,“當年,我與陛下被人追殺,我本想去南夷尋你,陰差陽錯上了出海的大船,索性就走了一遭。”

秦鳳儀斂了臉上的笑,問,“是誰追殺你們?在南夷之事,我竟然一無所察!”

景川侯道,“這與你不相干,是在江西時候了。你們不是外人,想也查到了大皇子背後勢力。陛下原想着,再無論如何,大皇子不至於動手。大皇子當年所爲,很是傷了陛下的心,陛下索性撂開手去。”

秦鳳儀白白眼,涼涼道,“那怪誰啊,大皇子還不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

景川侯嘆道,“你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當知,手心手背都是肉。阿鳳,父親待兒女,固然有些偏愛,有些不甚滿意,可說來,都是自己的兒女。你待陛下,該客氣些。”

“我哪裡不客氣了,還不是你們裝鬼嚇我!”他可是佔理噠!

景川侯好笑,“原是想與你開個玩笑,不想你還當真了。”

“誰能不當真啊!你們拍拍屁股走的痛快,哪裡知道我有多擔心!”秦鳳儀道,“先前北蠻還說你們被他們俘虜了,叫朝廷拿陝甘之地去換!哎,我們這剛打完仗才一年多的時間。”

景川侯眉眼帶笑,“與北蠻戰事,我與陛下也聽說了,依你的才智,當知我與陛下的性情,即使真受俘於北蠻,如何能忍辱偷生,更不會讓你用國朝疆域換我們平安。”

秦鳳儀道,“說的輕巧,你只知道天下父母心,哪裡知道天下兒女心,我可擔心可擔心你們啦。”

景川侯情不自禁的撫上秦鳳儀的臉頰,這明明是女婿,可有時,景川侯就是覺着,這就是他的孩子。秦鳳儀在岳父掌心蹭蹭撒嬌,景川侯不禁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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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小劇場:

秦鳳儀:啊哈,太上皇太國公回來啦~

太上皇太國公表示:一加“太”字就過氣啊!

番外之覆巢之十五  景川侯這一回京, 秦鳳儀心裡歡喜的,恨不能當下便張羅宴會以賀。

不過, 景川侯多年未回京, 秦鳳儀雖則很想留岳父在宮裡長住, 也曉得要先讓岳父回家, 畢竟,李老夫人等人定也盼着岳父回家呢。故而, 秦鳳儀只是與岳父說了些思念之情, 就放岳父回家去了。

秦鳳儀沒讓岳父一個人回去,大舅兄李釗就在工部, 工部衙門便在皇城旁邊,叫人不過是令內侍跑個腿的事兒。何況是這樣的大喜事,內侍跑工部一說景川侯回京了,李釗還以爲聽錯了呢,待再細問了一回, 原來真是親爹回來啦!李釗提着袍擺便趕去了中宮。父子相見, 那啥,除了彼此都有些激動外,礙於彼此性情原因, 特別寡淡, 一點兒都不符合秦鳳儀的審美。秦鳳儀還道,“大舅兄, 你這麼擔心岳父,怎麼見着岳父大人, 就沒話了?”又對岳父道,“岳父你就不想大舅兄啊,他可擔心可擔心你啦~”

父子倆叫秦鳳儀這麼一攪和,越發沒了激動之意,心情都平和了下來。李釗上前給父親見過大禮,敘過寒溫,便請父親回家去見祖母和太太了,兩人亦是很記掛着景川侯。

秦鳳儀不忘叮囑一句,“岳父你回家好生休息,我明兒過去看你。”

景川侯道,“明日我進宮便是。”

秦鳳儀起身送岳父出宮,李釗道,“陛下娘娘留步。”

秦鳳儀眯着大大的桃花眼,對大舅兄道,“你再囉嗦,我就一直送岳父到家門口。”

李釗簡直是拿秦鳳儀沒法,尤其是看他爹與秦鳳儀那手拉手的親近勁兒,李釗都有種到底誰是他爹親兒子的錯覺。

待送走了岳父大人,秦鳳儀直跟媳婦唸叨,“真捨不得岳父回家,真捨不得岳父回家……”唸叨的李鏡腦袋嗡嗡嗡,李鏡好笑,“明兒就見着了,看你這嘮叨的。”又問秦鳳儀,“你不去太后宮裡與陛下說說話?”

“有大陽哪。”秦鳳儀纔不會去裴太后那裡。

裴太后見着自己親兒子,說了些母子間的思念後,母子私下說起話來,裴太后倒很實誠,裴太后道,“孩子們都是極孝順我的,皇后每天早晚過來問安。我這裡,什麼都好。”

裴太后有些鬱悶的就是秦鳳儀對她的冷淡,裴太后嘆道,“皇帝就是這幅性子,這也是人不能強求的,有皇后和孩子們,我每天見着便高興。”

秦鳳儀的性情,不要說裴太后,就是景安帝也沒法子的。景安帝道,“待他什麼時候想通了,也便好了。”

裴太后也是無法。

不過,景安帝既是回宮,自然要調和一下祖孫關係。

秦鳳儀對景安帝的態度較以往是好轉許多,但對於景安帝請他去慈恩宮吃飯的事,秦鳳儀也沒大給景安帝面子。秦鳳儀把妻子兒女都派去了,就自己沒去,他往岳家去了。

李鏡勸他半日,秦鳳儀仍是犟着一根筋,李鏡到慈恩宮時氣都沒消,李鏡忍下一口氣,無奈道,“犟筋病又犯了,憑人怎麼勸都不聽,出宮去了。”

景安帝給秦鳳儀鬧的,秦鳳儀性子沒啥變化,倒是景安帝的性子柔軟不少。景安帝也就是看着兒媳婦、孫子、孫女都懂事,對秦鳳儀便也聽之任之了。

秦鳳儀高高興興的去了岳家,景川公府的門房倒也認得皇帝陛下,畢竟,且不說皇帝陛下頗有些微服串門的習慣,先前皇帝陛下還不是皇帝陛下的那些年,可是沒少過來。只是,以往是歡迎姑爺,如今每每皇帝陛下過來,景川公府的門房都要受一回驚嚇。

秦鳳儀自己挺高興,完全不覺着驚嚇了門房,他高高興興的問,“岳父大人在家吧?”

門房“撲通”跪下磕了頭,恭恭敬敬回道,“老公爺在家。”

秦鳳儀擡腿便進去了。

李釗升爵之後,秦鳳儀原想另賜新府第,李釗因是朝中重臣,又是外戚之家,很是低調,婉拒了秦鳳儀另賜的宅子,只是將侯府規制改爲了公府,仍是住在原府邸。故而,秦鳳儀對於岳家依舊是熟門熟路。景川侯正在李老夫人屋裡說話,聽聞秦鳳儀到了,景川侯實在無語,還說呢,“陛下有事,只管宣召,如何親臨。”

景川侯夫人倒是滿臉帶笑,顯然對於皇帝陛下對於自家的親近很是自得,笑道,“先時我與母親也是這樣說呢,奈何陛下就愛微服,陛下說,都不是外人,他也愛到民間來走一走。”

景川侯見媳婦數年如一日的實誠,心下亦覺好笑,這麼說着,一家人起身,出去相迎。秦鳳儀正當年輕,腿腳俐落,一家子剛到內儀門,秦鳳儀已經到了。李家上下就要見禮,秦鳳儀笑着扶住李老夫人,擺擺手,道,“祖母莫要客套,我過來瞧瞧岳父。哎呀,這幾年可叫我想壞了。”

秦鳳儀笑嘻嘻的看着景川侯,景川侯頗是無奈,“陛下萬金之軀,白龍微服,到底不妥。”

“什麼不妥的,我常出來啦。”秦鳳儀道,“我還常去我爹那裡哪。”這爹說是自然是忠義公秦淮秦公爺啦~

景川侯不好在這些人跟前說秦鳳儀,畢竟,女婿好意過來,何況,秦鳳儀是皇帝……只是,景安帝這麼大老遠的回京,秦鳳儀闔該多在景安帝身邊孝敬纔好。

秦鳳儀心情大好,便無人肯掃他的興致。景川侯夫人有些奇怪,道,“皇后娘娘如何沒一道過來?”

“她去慈恩宮啦。”秦鳳儀道,“我過來瞧岳父。”

景川侯夫人倒是很直咧咧的把丈夫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勸道,“太上皇剛回京,陛下有空也該多在太上皇跟前孝敬纔好。”

秦鳳儀道,“有大陽他們哪。”

秦鳳儀已經與景川侯道,“昨兒個我就想聽岳父說你們這些年海上的經歷了,快與我說說,可是饞死我了。”

景川侯對秦鳳儀這性子亦是發愁。

不過,秦鳳儀與大陽委實是血親父子。

因爲,大陽此時也在景安帝身畔眼巴巴的問呢,“祖父祖父,在海上坐大船什麼感覺,快與我說說。”

景安帝笑道,“你還沒坐過大船哪?”

大陽道,“大船倒是坐過,不過,沒跑過那麼遠。”

景安帝便與孫子說起種種海上風情。

秦鳳儀聽景川侯說海外諸事,一連數日,沉醉不已。

大陽聽他祖父說起海外風情,亦頗是嚮往。

大陽還與他爹說呢,“爹你不跟我一起聽啊,祖父說的可有意思啦。”

秦鳳儀咂摸下嘴,“我聽你外祖父說還不是一樣。”

大陽道,“我看祖父很想跟爹你親近些。”

秦鳳儀便道,“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啦。”

大陽道,“祖父說還要出海哪,現在你總不與祖父在一處,到時,祖父一走好幾年,你就是想也見不着啦。”

“好了好了,我心下有數。”

秦鳳儀鬼精鬼精的,自然曉的岳父不是平白與他說海外諸事的。秦鳳儀晚上與妻子商議,“你覺着,海外出兵如何?”

李鏡問,“出兵總得有個對象,也要有個由頭?”

“由頭不用愁,只要想,還怕沒有由頭嗎?”秦鳳儀道,“對象麼,便是岳父與太上皇所去的海外諸地。聽岳父說,頗有肥沃之地。只是地處蠻荒,那裡的土人未曾教化。”

李鏡問,“總得有什麼好處?”

“這樣的地界兒,尤其是臨海之地,不說別個,便是我朝船隻出海,做箇中轉港總是好的。再者,肥美之地,做什麼不好?最次也能譴些人過去種田,再者,倘有銅鐵金銀礦藏,於朝亦是大利。”秦鳳儀隨便一想,就是一堆的好處。當然,弊端亦好,秦鳳儀本身並不是好戰分子。尤其海外做戰,朝廷並無經驗。

李鏡蹙眉思量片刻,“這般用兵,將兵何出?”

秦鳳儀道,“我看,岳父大人可爲帥。”

李鏡道,“父親已是五十幾歲的人了。”

“才五十三,岳父身子骨比我還好哪。”秦鳳儀道。

李鏡與丈夫道,“馮將軍亦是善戰之人。”

秦鳳儀悄與妻子道,“你不曉得,我看岳父的意思,是很想親掌大軍的。你的顧慮我明白,岳父畢竟是太上皇的心腹,不過,我跟岳父這些年,再瞭解岳父不過。岳父待我跟親兒子一般的,這你放心,岳父哪裡有不偏着咱們的。”

頓一頓,秦鳳儀道,“太上皇與岳父都年輕,不給他們找些事情,閒置多可惜啊。”

李鏡:闔着是把太上皇和她爹當長工使了。

秦鳳儀有了主意,待景安帝也親近了不少,還時不時的過去給景安帝問個安,下盤棋什麼的。

秦鳳儀這些年棋藝大有長進,原以爲贏景安帝沒問題了,沒想到,景安帝也沒閒着,棋藝亦十分難纏。秦鳳儀想贏景安帝竟十分不易,不過,現在秦鳳儀也不會動不動就叫景安帝斬了大龍,多是輸個一目半目的,卻是更令秦鳳儀扼腕。景安帝倒是心情大好,尤其,看秦鳳儀輸棋時那麼一幅不大甘心的模樣,都能佐酒了。

父子倆下着棋,秦鳳儀原是想景安帝開口說海外諸事的,結果,秦安帝硬是不言,直把秦鳳儀憋的夠嗆。秦鳳儀只得起個頭兒,“我聽我岳父說了,你們遊覽海外諸邦的事,委實精彩,怪道都不願意回來了。”

景安帝笑笑,“要是早兩年回來,怕你不願。”

“我有什麼不願的?”

“總得你坐穩了帝位。不然,提前回京,你還不得多心。”

“你慣常多心,纔會覺着多心。”秦鳳儀可是死都不會承認的。

景安帝只是一笑,並不就此多言。秦鳳儀要提海外征戰之事,自然要與景安帝緩和下關係,秦鳳儀先行示好,道,“我剛還與工部商量哪,在太寧宮以東擇址,給你建永壽宮。你要是願意住太寧宮也成,反正我是住中宮的。”

景安帝並非奢侈之人,道,“我纔回來幾日,何需勞民傷財。”

“哪裡是勞民傷財呢。”秦鳳儀道,“做兒子的給父親建處宮苑而已。”

景安帝意有所指,“兒子是有,就是沒叫過爹。”

秦鳳儀面兒上有些不自在,道,“叫不叫的,不也都是。”

“你覺着一樣,我卻是覺着不一樣。”

秦鳳儀指間摩挲着溫潤玉石,半晌方道,“我不願意做那些一樣的,我只願做不一樣的。”

景安帝望向秦鳳儀,忽然伸手撫住秦鳳儀的髮絲,輕聲一嘆,“是我沒能成爲你理想中的父親。”秦鳳儀這樣的赤誠心性,他要求的也是一心一意爲他着想的父母吧。很抱歉,秦鳳儀有那樣的母親,他卻不是那樣的父親。

秦鳳儀卻是一笑,釋然道,“不過,你是皇帝,我才能做皇帝。”

“做皇帝的感覺如何?”景安帝更是個活絡人,見秦鳳儀另擇話題,也不再提前事。

秦鳳儀道,“要操的心很多。雖則握天下之權,也不好濫用。”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景安帝道。

“也沒這麼誇張。”

景安帝微微一笑,朕當年登基便是這般。他望向秦鳳儀秀致至極的眉眼,忽而就釋然了。叫不叫那聲父親又有何妨,他們終是至親父子,萬里江山在他的手裡得到了安寧與太平,並且即將在他兒子的手中更加繁榮昌盛。

他終是將這江山交到了一位比他更優秀更出衆的帝王之手。

我不需要你叫我父親,我只需要你比我更出衆便好。

景安帝笑,“來談一下海外拓展疆域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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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最溫暖的父子關係,感覺應該是阿鳳與秦老爺這種吧,景安帝與阿鳳是另一種了。

小劇場:

景安帝:很抱歉,我沒能成爲你理想中的父親。

秦老爺:不用抱歉,我家阿鳳已經有這樣理想的爹啦~

番外之覆巢之十六  景安帝說, 來談一談海外拓展疆域之事吧。

景安帝主動談合作,秦鳳儀有些微微訝異, 挑高一邊眉毛, 景安帝笑, “要不, 咱們還繼續下棋。”

秦鳳儀便曉得自己的心思已被景安帝看破,他倒也沒什麼羞惱, 依景安帝多年眼力, 看透他的心思也沒什麼稀奇的。秦鳳儀落下一子,道, “早先,我便派船隊出過海。只是,海外未曾有戰事,倘是拓展疆域,兵將器械都要新作準備。另則, 還得先行對於那些地域有一個考察, 看一看那些地方的長期收益。”

景安帝點頭,“此事不必急,下次我們出海, 你把人員配置好, 總得有個先期準備。”

秦鳳儀道,“這會兒天冷了, 待明年再出海不遲。”

景安帝未曾反對。

秦鳳儀爲景安帝的歸來大辦歡宴,文武百官、京師豪門皆在宴請之列。

同時, 秦鳳儀命內務司匠作坊開始準備爲太上皇修建永壽宮的圖紙。另則,秦鳳儀開始與內閣商議派出海外使團,以及海外駐兵之事。內閣鄭相今已將八十高齡,原本,秦鳳儀北征還朝,鄭相就準備上摺子致仕了。秦鳳儀出言相留,鄭相也有些不放心朝中之事,便繼續當差了。今,見到太上皇平安還朝,鄭相於願足矣,在給太上皇請安後,就準備致仕了。

秦鳳儀想了想,與鄭相道,“老首輔這把年紀,按理,朕不當再令老首輔操勞。只是,眼下我朝海貿越發繁茂,朕聽聞,海船在外,所遇諸邦,有些和平的國度,過去是好的。有些個國度,十分兇惡,還有我朝商船在海外遭劫搶遇難之事。雖則不是朝廷的大船,但,這些遇害的百姓亦是我朝百姓。朕聽聞這些事,心下十分不好過。朕想着,明年派大船出海,與諸邦建交。鄭相以爲如何?”

鄭相是國柱大臣,見識自非尋常,鄭相道,“如今便有海外小邦仰慕我朝風華,過來朝拜。陛下所言兇惡之國,想來也不會來我朝朝拜。這些小國,自是可惡。只是,海外戰事,花費自是不靡,今朝中較先時寬裕許多。但,各地用錢的地方也多了,不說別個,就是各地修建官道,另則,鼓勵耕讀,還有各地偶有的大小災害,再加上近來物價都有上漲,今年又要爲太上皇建永壽宮,戶部銀錢怕也沒有多少富餘。陛下說的戰事,程尚書那裡不一定有這筆銀錢準備啊。”

秦鳳儀道,“叫程尚書過來,咱們商議一二便是。”

程尚書一聽說秦鳳儀要海外打仗,當下臉就綠了,哭窮,“戶部雖則秋天有些賦稅入手,但,各項銀子皆有了去處。別個不說,城牆就有好幾處要修的。另外,京師禁衛軍、北疆軍都要換最新的軍刀,工部見天的催銀子,這一筆還不知哪裡尋去。臣正想請陛下內庫支援一二呢。”程尚書知道秦鳳儀是個富戶,還時常與秦鳳儀打秋風。

秦鳳儀以往最發愁程尚書從他這裡要銀子,說來,程尚書十分狡猾,這傢伙曉得他內庫有銀子,每每總有一兩件十分要緊不能耽擱然後戶部銀錢不足的事務,必要讓秦鳳儀內庫出血的。如今秦鳳儀又黑上了征戰海外,這銀子,程尚書見不到收益前是說啥都不能出的。這不同於北疆戰事,北蠻與大景朝是血仇,打北疆,程尚書怎麼省着挪着也會給朝廷供應銀錢,如海外征戰,這於朝廷有什麼好處啊?

秦鳳儀見程尚書一副吝嗇嘴臉,微微笑道,“老程啊,就是來找你商量哪。這銀子呢,不是憑白叫戶部出的,今就算借戶部的,有借有還,還算帶上利息,如何?”

程尚書眉心一跳,他雖在戶部管錢糧,但要論生錢的本事,還是遠不及秦鳳儀的。程尚書道,“今年的銀錢委實不大寬裕,還有,那什麼有借有還,不知陛下是何意?”

秦鳳儀笑,“你們是文人,就不曉得這打仗的妙處了。”

鄭相、程尚書聞此言,皆微微皺眉。秦鳳儀連忙道,“你們是知道我的,我絕不是什麼濫殺之人。就是先時交趾先進攻上思在先,我雖一怒之下討伐交趾王,但除了交趾王室,我對交趾平民,秋毫無犯。以前,交趾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平民百姓連棉都穿不上,有身麻葛就是日子好過的了,如今交趾又是怎樣的景象。雖不敢與京城比,但,那裡的百姓能吃飽穿暖。那海外之地,國家都能做出殺人掠貨之事,可見當朝國君品性了。”

“咱們打仗,除了爲了正義,自然也得考慮下收入支出,是不是?”秦鳳儀道,“這要情花銀子投入兵力,咱們戶部的銀子都是民脂民膏,這每一分銀子,自然都要花用到於百姓有益之地。不然,不說老程你看得緊,就是朕,心下也覺着過意不去啊。”

鄭相程尚書互視一眼,二人都是積年老臣,心下曉得皇帝陛下不是平白嘀咕這一通的。程尚書先問,“不知陛下所言的,這海戰投入諸多兵力,能得回些什麼?”

秦鳳儀道,“中轉港,以及不遜於兩湖的膏腴之地,當然,鐵、銅、金、銀,礦藏等要考察後才能知道。”

便是以鄭相、程尚書之老練都不禁喉頭上下聳動,然後,咕唧一聲,吞嚥了一口口水。鄭相忍不住道,“還得陛下細述。”

秦鳳儀道,“眼下只是先準備幾船人待明年出海,以海貿之名考察諸地,愛卿們以爲如何?”

只要有利益可得,鄭相、程尚書自然不會反對。尤其程尚書,“陛下要用多少銀子,百萬以爲,戶部還是能湊出來的。”

秦鳳儀笑,“咱們先商議一下出海人選。”

如今要有海事戰爭準備,秦鳳儀還需要鄭相這樣的老成持重之臣在內閣壓着,因爲,一旦鄭相致仕,內閣自然要陷入首輔之爭。而在此時,秦鳳儀並不願意看到首輔之爭,因爲,首輔之爭必然會影響接下來的海事戰爭。

便是鄭相自己,對於接下來的局勢亦有幾分審慎。何況,事後,鄭相也被宣召到了秦鳳儀的御書房,君臣私下很有一番交談。秦鳳儀的志向又何止於海戰的向外拓展,便是國內,秦鳳儀也很有些計劃。這些事,都與鄭相談了談。一直把鄭相談的,完全沒了致仕的意思。

志向並不是君主的專利,如鄭相這一門心思做千古名臣的,先時有支持大皇子之事,秦鳳儀都肯這樣剖心以待,委以重任,鄭相怎能不肝腦塗地。

就這樣,在秦鳳儀這樣剖心以待下,鄭相便爲老景家兢兢業業的老黃牛般的效力了一輩子。

當然,此乃後話,暫可不提。

秦鳳儀接下來就準備出海的兵將了,兵將也不難準備,秦鳳儀一直有練水兵,何況,他在南夷就開始海貿的人,自然有一批熟悉船事的兵將。秦鳳儀這裡只是被趙傅二人私下諫了一回,主要是,秦鳳儀是個光明正大的性子,但,這支海兵倘爲太上皇、景川侯所掌,皇帝陛下也要多留些心眼纔是。有些話,二人沒明說,景川侯是不必擔心的,這是皇帝陛下的岳父。但,太上皇可不只是皇帝陛下一人的父親。

趙傅二人自是好意,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何況,景安帝精明似鬼,要是有所防備,景安帝不會沒有察覺,何必枉做小人。

秦鳳儀非但極是光明正大的只與景安帝說了出海之事,這支海兵的主將亦是點了岳父大人,除了商貿部分,其餘都由此二人做主。之外,秦鳳儀唯有一事與景安帝相商,秦鳳儀輕咳一聲,面上帶着滿滿驕傲,問景安帝,“你孫子還不錯吧?”

這要是秦鳳儀自誇,景安帝非打擊他一二不可,不過,這說的是孫子,景安帝忍不住翹了翹脣角,頜首,“不錯。大陽尤其出衆。”

“明年出海,帶上大陽如何?”

這次,是秦鳳儀把景安帝驚着了,景安帝簡直是驚訝到震驚,他再未想到,秦鳳儀竟然要讓大陽隨他出海!秦鳳儀道,“大陽也有十三了,我想着,讓他跟你出海開闊眼界,也能長些見識。你可不要太嬌慣他,他小時候,我在南夷外出巡視便都會帶上大陽的。讓他見一見民情民生,並無壞處。如今,再讓他明白,除我中土之外,海外還有更廣闊的國度。人的眼界寬了,心胸自然更寬。”

景安帝抑制住心頭的激動,問,“你放心?”他與秦鳳儀關係雖有和緩,但,並非尋常父子的親密無間。

“有何不放心的。”秦鳳儀認真道,“大陽以後要是繼我之位的,他漸漸長大,能隨心隨意的日子越來越少了。趁着這千斤重擔未擔在肩的時間,讓他隨你出去看看吧。”

秦鳳儀輕聲道,“大皇子,很傷你心吧。”

“其實,你一直都有用心教他,雖然你一直猶豫是不是將皇位真的傳給他,但,你盡了教導之責。”秦鳳儀道,“你教導的方法沒問題,只是,有許多時候,是天性天資所限。他走到那樣的結局,你已盡力。”

“這次,真正教導出一代帝王吧。”

秦鳳儀非但把大陽交給景安帝教導,還把趙傅二人打包給了大陽做先生隨行。這兩人不是不放心景安帝麼,你們隨行吧。如此,秦鳳儀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以稚子最純稚之心,對帝王最老辣之心。

當大陽能不僅以孫子看待祖父的眼光,而以更公允的政客的眼光來看待景安帝時,大陽也便具備了一代帝王的才幹了吧。

這便是秦鳳儀的帝王術。

當朝廷的船隊再一次揚帆啓航時,王朝最爲輝煌的一段歷史開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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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覆巢一系列的番外就到此爲止啦,接下來是一些各人的小番外啦~

小劇場:

鄭相:原想寫《我做首輔這些年》,後來皇帝陛下好令人擔心,感覺應該會改寫《皇帝陛下總是丟怎麼破》,不過,現下要寫的是《天下第一首輔是怎樣煉成的》~

內閣其他人:《鄭相何時退休》。

番外之魔王叔與小胖嘰  要知道, 秦鳳儀是個很話嘮的人。

而且 ,此話嘮屬性, 在成爲父親後就表現爲極愛同兒女們講述自己與妻子的愛情故事, 以及種種“憶苦思甜”的感慨。憶苦, 顧名思義, 就是回憶當年種種被岳父大人爲難的事件了。

很多時候,秦鳳儀一直認爲當年在侯府外的小巷裡與岳父大人的錯肩而過, 他還給岳父大人叫了聲“哥”, 便是翁婿二人的第一次見面了。當然,岳父大人亦是如此認爲。直到有一天, 忠義公秦老爺聽到兒子又談到此事,秦老爺笑,“那哪裡是第一次見面,說來,阿鳳很早就與親家公見過啊。”

秦鳳儀道, “怎麼可能啊, 爹,以前我怎麼可能與岳父大人見過?如果見過,我是絕對不會忘記岳父大人的。”

秦老爺笑, “你是很長時間沒有忘啊。”

“究竟什麼時候?”

究竟是什麼時候呢?

秦老爺微微一笑, 露出一抹回禮的神色。

彼時,秦老爺已經由竹竿似的侍衛, 吃成了一個圓潤潤的揚州富商。有一天,秦老爺出門, 見景川侯騎馬經過揚州街頭。秦老爺當下三魂去了六魄,回家都是驚魂未定,悄悄跟媳婦嘀咕了一回。秦太太也是嚇了一跳,問丈夫,“沒看錯吧?”

“這怎麼能錯。李縝還是以前那樣,倒是較以前更添氣派了。”

秦太太與丈夫道,“那你出門可得注意,別叫他把你認出來。”

“他哪裡會認得我,就是以前在京,我們也沒咋見過的。”主要是身份太過懸殊,秦老爺秦太太是柳王妃陪嫁的人口,幫着柳王妃管理陪嫁事務,與景川侯鮮少交集。秦老爺道,“放心吧,當初阿鳳少時,我抱着阿鳳與他錯身而過,他都沒認出來呢。”

秦太太連忙道,“小心無大錯,這幾天,你可千萬別帶着阿鳳出門了。”

“我曉得。”

秦老爺曉得是曉得,但,秦鳳儀五歲,成天屁股上長了彈簧一般,在家悶不住,非要他爹帶他出去趕市集,秦老爺這慣孩子的爹,自然禁不住寶貝兒子的央求,想着景川侯位高權重,再如何也不會去集市,而且,寶貝兒子都央他小半日了,眼瞅再不帶出去逛就要翻臉打滾了,秦老爺便懷着一顆僥倖的小心臟,扛着寶貝兒子去街上逛了。

因爲秦老爺身材圓潤,走的就不是很快啦,很是不能滿足小鳳儀的速度要求,小鳳儀強烈要求自己下地自己走,秦老爺心疼兒子,不讓,小鳳儀便奶聲奶氣的花言巧語起來,“我是怕爹駝着我會累啊,爹,你放我下來吧,我一準兒好好走,我跟爹手牽着手,絕對不會鬆開!”

秦老爺給寶貝兒子這幾句軟話哄的心裡暖烘烘的,跟泡在溫泉水似的,愈發要駝着兒子,不肯叫兒子的小腳下地受累,還道,“阿鳳這麼懂事,爹不累!”

小鳳儀見這招竟然不管用,立刻扭扭屁股換一招,“爹,我要尿尿啦~”

這下子不能不放兒子下來了,然後,小鳳儀在街上憋出泡尿後,就再不肯叫他爹駝了。父子倆手牽手走路,路上,小鳳儀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只要是兒子看上的,秦老爺一律給兒子買下來,交給身畔大僕拎着。集市上人多,秦老爺買糖人的功夫,小鳳儀便不見了。

秦老爺險沒急瘋。

小鳳儀原本牽着他爹的手,不知何時,一擡頭就換了人。

小鳳儀因爲好動,愛往外跑,爹孃就他這麼一個寶貝疙瘩,有時爲了嚇唬兒子,不叫兒子總往外頭玩兒,就用人販子的故事嚇唬過兒子。小鳳儀望着眼前這個兩撇狗油胡的中年男子,小小的腦袋裡想着,這完全不是自己爹啊!中年男子卻是一把拉住小鳳儀的手,陰陰一笑,眼中帶出幾分陰狠恐嚇,“乖兒子,叫爹~”

小鳳儀別看年紀小,也不大懂事,卻很有些靈敏的第六感,極識時務,張嘴奶聲奶氣的喊了聲,“爹——”

狗油胡一看,心下大樂,想着這孩子年紀小,有點傻,還不記人哪。於是,伸手將小鳳儀抱了起來,看他乖,也沒用迷藥,便抱着小鳳儀出了集市,往荒僻處走。也不知怎地這般巧,小鳳儀被抱出集市,正好遇着鮮衣怒馬的景川侯一行。小鳳儀一聲尖叫,“救命!人販子拐小孩兒啦——”待狗油胡捂小鳳儀嘴的時候,景川侯如雷電般的眼神掃過,狗油胡捂着小鳳儀的嘴巴就要跑,小鳳儀鼻子嘴巴給人捂嚴,險沒憋死,兩條小腿不停踢打,嘴裡還發出“唔唔”聲響。這便是個瞎子也瞧也不對了,狗油胡賠笑,“自家孩子,正鬧性子……”

景川侯已是一馬鞭揮過去,直接揭了狗油胡半張麪皮,小鳳儀嚇的,哇一聲便大嚎起來。

侍衛已是上前,捆住狗油胡的捆狗油胡,解救小鳳儀的解救小鳳儀。小鳳儀卻是哭的慘,相對於狗油胡這個人販子,面前這個穿漂亮衣裳長得俊俊的大叔更可怕好不好!

小鳳儀那嗓門兒,參考長大後的皇帝陛下的嗓門兒就好了,專職喊“上朝——”的殿前官都不如皇帝陛下的嗓門兒亮堂。小時候的皇帝陛下的嗓門兒完全不比日後遜色啊,小鳳儀嚎了一路,嚎的侍衛長都懷疑那狗油胡是這孩子親爹了。待到了侯爵閣下暫居的別館,侍衛長問哭的花臉小貓一般的小鳳儀,“那人是你爹麼?”

“不是啦,他是人販子!”小鳳儀哭的慘兮兮,“我爹叫秦淮,家住瓊花街玉樹巷,從南往北數東邊兒第三戶就是我家啦!大叔你把我送給我爹吧,大魔王好可怕!”

侍衛長以爲這孩子叫人販子嚇到了,哄他道,“一會兒就打發人給你家送信。魔王已叫我家侯爺捉住了,別怕啊。”

小鳳儀抽抽咽咽,小胖手指着景川侯,“魔王還在啊!大叔快把他抓起來!”

侍衛長:難不成這小孩兒都能瞧出我們侯爺的可怕了?

魔王景川侯只是皺眉看了眼這花臉貓的胖小子,此時的景川侯再也料不到,再過十三年,他便會重得魔王之名。

小鳳儀受了驚嚇,抽抽咽嚥了好半天,才由侍女洗過臉,搽過香香,又吃了碗蛋羹,之後,小鳳儀吃得飽飽,兩眼發餳,頭一歪便呼呼過去了。

小鳳儀睡了半日,再醒來已是傍晚。

他聞到了香香的飯菜香,小鳳儀跳下牀,走到門口,見到魔王大叔正在吃飯,邊兒上好幾個侍女姐姐服侍。小鳳儀家裡也是有丫環的,只是,小鳳儀雖然不會說,心裡卻是覺着,魔王大叔怪氣派的。

小鳳儀肚子咕咕響了兩聲,景川侯看他一眼,已有侍女過來,俯下身笑問,“小公子醒了?”

小鳳儀點點頭,揚着小胖脖子往桌上瞅,奶聲奶氣的說,“姐姐,我餓了。”

侍女笑,“奴婢帶小公子回房用膳吧。”

小鳳儀搖頭,咬咬手指,兩隻大大的桃花眼眼巴巴的瞅着魔王大叔,“我想跟魔王大叔一起吃。”

侍女有些爲難,景川侯看這小胖子一眼,不得不說,小鳳儀的花貓臉洗乾淨還是很有看頭的。圓圓的嬰兒肥的臉龐,大大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樑,粉粉的嘴巴,便是見慣出衆孩童的景川侯也得說,這小胖子長得很不錯,就是肥了點兒。因爲小鳳儀長得順眼,景川侯對他微微頜首。

小鳳儀高興的顛顛兒過去,習慣性的扒住人大腿,然後,手腳並用,刷刷兩下就爬景川侯懷裡坐下了。景川侯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隨即很快適用,因爲,小胖子鳳儀開始點菜了,指着一盤圓圓的菜問,“那是獅子頭麼,可真小,我要吃。”

景川侯只好給他夾一個,板着臉與他道,“這不是獅子頭,是焦炸小丸子。”

小胖子兩隻小肉爪捉着個小丸子認認真真吃起來,兩腮一鼓一鼓的,香甜又討喜。景川侯向來鮮少要侍女服侍,他還給這小胖子添了碗豆腐湯,小胖子鳳儀道,“叔,我還想吃裡面的魚肉,你拆魚頭給我吃一點兒魚肉吧。”

景川侯道,“不成,裡頭有刺。”

“叔,我一準兒特小心特小心,絕對細細的嚼,一點兒都不會讓魚刺卡着。”小胖子信誓旦旦,景川侯便讓侍女給小胖子拆魚頭了。小胖子特別健談,他現在也不怕魔王了,覺着魔王有求必應,還怪和氣的。小胖子還跟景川侯介紹哪,“叔,我們揚州的鰱魚頭也特別好吃,可香可香了,你吃過不?趕明兒我讓我爹請你吃飯吧!”

“先吃你的飯吧。”

小胖子能長這麼胖乎乎的模樣,飯量很是不錯,不過,並不暴飲暴食,待吃飽,便主動不再吃了。景川侯讓侍女給小胖子洗手,自己另行去臥房尋了冊書卷消譴。不一時,小胖子便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

小胖子甭看年紀不大,卻很是個話嘮,肥屁股坐在景川侯腿上,一幅裝的很懂的樣子,“叔,你這書不賴啊。”

“你看得懂?”

“不懂。”小胖子一本正經道,“不過,我覺着叔你很有內涵,所以,推斷你看的書肯定很不錯。”

景川侯硬給這記馬屁拍樂了,問他,“你這麼能說會道,當初怎麼被人販子拐走的?”

“不知道,我原本拉着我爹的手,再一擡頭,就是人販子拉着我了。他長得好醜,還要我給他叫爹。我爹說人販子會打小孩兒,我就叫了。”

“那你怎麼對我喊救命啊。”

“叔你穿的好看,一看就不是人販子啊。”小胖子搖頭晃腦地,“你比我爹穿得還好看,我爹說,人販子沒錢,纔要拐小孩兒去賣。你比我爹有錢,肯定不會賣小孩兒啊。”

“那你就不擔心我不救你,待以後挨人販子的揍啊。”

“你救我了啊。”小胖子得意的眨巴眨巴那一雙大桃花眼。

景川侯想着,這小胖子雖然年紀小,人還真不笨。

小孩子人生兩件事,吃了睡,睡了吃。小胖子跟魔王叔說着話,不一時就往魔王叔身上一靠,便呼呼了起來。

景川侯伸手指戳戳小胖子的臉,小胖子吧嗒兩下嘴,繼續呼呼。景川侯也是做了父親的人,家中兒女都很懂事,便把小胖子放平到榻上蓋了小毯子睡了。不過,想一想小胖子臉蛋的觸感,景川侯見小胖子開襠褲露出的肥屁股,偷偷捏了兩把,手感很是不錯。

小鳳儀正在魔王叔這裡睡覺,他爹就哭哭啼啼的找來了。小鳳儀一見他爹就歡呼一聲,掀開毯子跳下榻,兩條小胖腿千伶百俐的飛奔過去,一下子撲到了爹懷裡,啾啾啾啾啾的親了爹滿臉,甜甜的叫着,“爹,你可來啦,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秦老爺用狂飆的眼淚給兒子洗了回臉,又哭哭啼啼的跟景川侯磕頭道謝,景川侯看這秦老爺哭的這樣,再想想頭晌小胖子那小花貓臉兒,心想,真不愧是父子,雖說長的不大像,這性子倒是十成十的一樣。

秦家父子親香了一回,秦老爺又給景川侯磕頭道謝。景川侯擺擺手,只是道,“以後把孩子看好了。”

秦老爺連連稱是,見景川侯沒別個吩咐,便又磕了個頭,抱着寶貝兒子離去了。

秦老爺回家,很是問了兒子一回,小鳳儀雖則年紀小,記事卻是極清的,奶聲奶氣的說了一遍。秦老爺秦太太直唸佛,待哄睡了兒子,秦太太道,“真是險之又險。非但咱阿鳳逢凶化吉,就是你,在侯爺面前都沒被認出來,看來,這揚州城咱們長住幾年也無妨的。”

秦老爺摸摸小鳳儀睡熟的胖乎乎的小圓臉兒,點頭,“是啊。”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一  恩愛的夫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故事,秦鳳儀與他的小鏡子如此, 秦老爺秦太太亦是如此。

彼時, 秦淮還是個侍郎府竹竿般的侍衛, 而秦太太, 還是柳家大姑娘身邊的貼身侍女。柳姑娘身邊四位大丫環,三個瓜子臉, 唯這一個是個圓團團的臉, 正巧,這位姑娘小名兒也叫阿團。

秦淮偶有一次, 見到扶着大姑娘上車的阿團姑娘,登時驚爲天人,一顆芳心就此落在了阿團姑娘那裡。

秦淮遂與交好的侍衛打聽那位圓臉姑娘來,一打聽,頓覺難度不小, 朋友道, “你眼光可真不差,阿團姑娘是咱家大姑娘奶嬤嬤家的閨女,大姑娘待她像親妹妹。”

另一侍衛偷笑, “雖則阿圓姑娘得大姑娘重視, 不過,臉太圓, 也着實豐潤了些。”

秦淮心眼兒多,笑, “可不是,要不叫阿團,瞧着就像咱們過年吃的湯糰,這姑娘平日裡肯定吃的多。”

大家說笑一回,秦淮想娶到阿團姑娘卻是不易,無他,阿團姑娘是大姑娘身邊的紅人兒,而且,母親還是大姑娘的奶嬤嬤,母女二人都深得大姑娘信任不說,家裡父親也是府裡有頭有臉的管事。秦淮則只是府中的普通侍衛,爹孃早早過逝,他是跟着叔叔家長大,家無恆產不說,自己本身還有命硬之嫌。這樣的秦淮,想娶到大姑娘身邊的紅人阿團姑娘,其難度,完全不遜於許多年後他兒子秦鳳儀肖想侯府嫡女李鏡啦。

所以說,雖則秦淮與秦鳳儀沒有血緣關係,但,倆人還當真有些父子緣法。

其實,兩個人非但在婚姻上相似,連帶着偶爾發昏出昏招這一點上,那啥,也有些相似之處。

譬如,秦淮爲了避免阿團姑娘被與他一樣有着卓越眼光的人相走,他便出了個大大的昏招,他,他到處說阿團姑娘的壞話——說阿團姑娘飯量大,吃得多,一頓要吃半頭豬云云。

一面說阿團姑娘的壞話,秦淮還借一切能爲阿團姑娘與阿團姑娘的娘沈嬤嬤跑腿的機會爲沈嬤嬤與阿團姑娘跑腿。雖則這種時候並不多,但,只要有,秦淮都是把事情辦的既快又好,而且,也不似別個小子滑頭要好處啥的。便是每次給的銀子有些富餘,秦淮也都會如數把剩下的銀子交回去,沈嬤嬤辦事何其老練,給銀子讓秦淮辦事,從來只有多的,多的便是給秦淮的跑腿費。秦淮收了跑腿費,也只是攢着,打聽出阿團姑娘喜歡吃京城福瑞樓的醬肉後,偷偷的買醬肉送給阿團姑娘。阿團姑娘圓圓的眼睛瞅着醬肉巴嗒下嘴,很實在的表示,“我娘說我太胖了,叫我少吃肉。”

秦淮連忙道,“哪裡怕了,一點兒都不胖。你是天生的小圓臉兒,圓圓的,才顯着有福氣哪。那種尖尖瘦瘦的,纔不好看哪。”

阿團姑娘有點兒心動,秦淮道,“哎,這醬肉是剛煮出來的,要是擱久了,味兒可就不好了。這樣吧,也不用一點兒都不吃,少吃些就是了。我這麼遠給小團妹你買來,你嘗一口,我也就沒白跑一趟。”

阿團姑娘兩隻水靈靈的杏核眼瞅着醬肉火燒,覺着秦侍衛哥說的有理,便接過醬肉火燒咬了一口,之後,把倆醬肉火燒全都嚐了。嘗過後,阿團妹怪不好意思的,“唉呀,這福瑞樓的醬肉就是這樣,吃過一口還想吃,吃過一口還想吃。”

侍衛哥笑眯了眼,“明兒我還給你買。”

“不成不成,要不是有我們姑娘交待下來的事,我不能總往二門來的。”阿團妹道。

侍衛哥問,“那下回姑娘有什麼要差譴的,你打發人去尋我。”

阿團妹點頭。

從此,只要大姑娘有什麼要使人出門的事,多是秦淮跑腿,每次事辦完了,回稟的時候,秦淮便會給阿團妹帶福瑞樓的醬肉、廣德樓的烤鴨、天祥齋的糖葫蘆……總之,京城老字號,只要是能捎帶的,秦淮給阿團妹買遍了。

倆人之間,自然也有那麼些若有似無的意思。

直待阿團妹聽到府中下人裡關於她每餐能吃半頭豬的謠言,尤其這謠言還是秦淮哥散播出去的,簡直是把阿團妹氣壞了。特意找了個空閒,把秦淮叫了來罵了一頓,阿團妹氣的圓鼓鼓的兩腮通紅,兩隻圓溜溜的杏眼更是彷彿要噴出火來,小小的粉嘴撅的老高,罵秦淮,“原把你當個好人,原來只是面兒上好,背地裡說人壞話!你這樣的人最壞了!”

秦淮還不知哪裡事呢,待問其究竟,方曉得阿團妹說的是啥。秦淮有些不好意思,待阿團妹罵他一頓出了口惡氣,回身要走時,他緊緊的拉住人家姑娘的小胖手,低聲道,“那啥,我,我還有話說。”

阿團妹拍開他的手,拿白眼翻他,斜睨他道,“還有什麼話?明兒我就把你說我壞話的事告訴我哥,叫我哥揍你!”

“我,我那麼說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不?”

“什麼原因!還是要笑話人!”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笑話你?”秦淮兩隻耳朵通通紅,輕聲道,“我是喜歡你,我沒爹沒孃,只是剛攢錢置了處小宅子,我怕,我怕有人先我相中你,把你娶走,我才說你壞話的。我一點兒不覺着你能吃,我也喜歡你圓潤潤的,特招人疼。我,我就是特喜歡你。”

秦淮話還沒說完,阿團姑娘臉都紅成個蘋果樣兒,輕啐一口,“不正經!”撒腿跑了!

秦淮覺着,他可能是娶不到阿團姑娘了,因爲,大姑娘院兒裡再有事情吩咐,出來的都是別個姑娘,他的小團妹再沒出現過。一想到可能娶不到小團妹,秦淮就無精打采的,出租宅子的事務也不上心了。

殊不知,現下小團妹也是心驚肉跳的,按理,竟有侍衛對她無理,她應該告訴她娘、她爹、她哥,或者是她家姑娘,可一想到秦淮說的那些喜歡她的話,小團妹就會兩頰發燙,不知所以。

誰都不是傻瓜,哪怕小團妹有些天真,可也有些感覺秦侍衛哥對她特別好,總給她買好吃的。而且,不似別個人,嫌她胖。雖則秦侍衛哥說的那些個“她一頭能吃半頭豬”的話也叫人生氣,但想想,秦侍衛哥也是有原因滴。一念及此,小團妹就有些捨不得去告狀了。

小團妹神不守舍好幾天,結果,叫自家姑娘看出來了,柳姑娘無事時還悄悄問她,“你這麼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樣,是不是相中誰了?”

小團妹嚇一跳,繼而臉色慘白,想着自己是姑娘身邊的貼心侍女,怎麼能想別個男人呢?一時嚇壞了。

柳姑娘看阿團嚇的不輕,連忙道,“別害怕,我這就私下問問。”

阿團眼睛裡溢出兩滴淚,不曉得要怎麼說。還是柳姑娘徐徐問她,她才小聲說了,柳姑娘問,“就是時常給你買吃的的那個秦侍衛?”

阿團點點小腦袋。

柳姑娘道,“那個秦侍衛爲人倒是不差,聽三弟說,也知道過日子,這些年,自己的月例還有得的賞銀,從不亂花亂用,除了給你買吃的,今年還置了個百兩的小宅子。”

阿團低着小腦袋,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聽自家姑娘說完,阿團絞着衣角問自家姑娘,“姑娘怎麼都曉得啊?”

柳姑娘笑,“咱們時常打發他出去買東西做事,自然要打聽一下人品。”

阿團小聲問,“那姑娘覺着,他,他爲人如何?”

柳姑娘一笑,“人品靠得住,人還是知道過日子的,只是,家中無父無母,未免單薄了些。”

阿團小小聲地,“家裡單薄也怪不得阿淮哥啊。姑娘不是說,看人首要看人品。”

柳姑娘打趣,“你這是看上他了?”

阿團臉又紅成一片。

阿團姑娘看上秦淮哥也不成啊,阿團姑娘的爹孃兄嫂都不願意,你秦小子啥人哪,不就是個府裡的尋常侍衛,一月不過二兩月銀。咱家姑娘可是大姑娘身邊兒的一等大丫頭,月例也是二兩,而且,平日裡只用服侍大姑娘,重活一點兒不用做,還有小丫環使喚。這樣姑娘身邊兒的大丫頭,尤其接着傳來了自家大姑娘被賜婚八皇子的消息,大姑娘以後就是皇子妃啦,像阿團這樣的大丫環隨着主人也只有更出息的。

就是嫁人,也得是府裡大管事家的孩子方纔配得,倘是外嫁,尋個財主亦是不難,哪裡能嫁這麼個尋常侍衛啊。

人阿團姑娘家一家子不樂意這親事。還說秦淮名兒取的不好,花哨,不像好人。

秦淮真不愧是秦鳳儀他爹啊,雖則自己秦淮這個名兒是不好改的,秦淮沒有半點兒自爆自棄,尤其是曉得小團妹對他的心意後,他但凡有空,便到老丈人、大舅兄那裡獻殷勤,還一有機會就給小團妹買好吃的,把小團妹養的水靈靈、白嫩嫩,可有福氣啦。

俗話說,只要功夫深,愚公可移山。

秦淮這樣的心誠,沈家也不是要賣閨女的人家,只是,誰家不願意自家閨女嫁個好人家呢?

可自家姑娘就是相中這秦家小子了,而且,大姑娘似乎也看這秦小子不錯,還說讓秦小子幫着管陪嫁產業啥的。也不曉得這秦小子走了什麼運道,得了大姑娘的青眼,秦淮既得了好差使,又是給既將做皇子妃的大姑娘當差,沈家人一合計,就自家閨女這一臉福相,估計就是做了姑娘的陪嫁,也不是做通房的材料。何況,沈家雖然想閨女嫁得好,還當真沒有讓閨女去給未來的皇子姑爺做小的意思。

如此,看秦淮心誠,沈嬤嬤又很是私下問了一回自家姑娘的意思。

柳姑娘笑,“這幾年,咱們有什麼外頭的事,多是使喚秦淮,我看他爲人實誠,也不乏機伶。先前我莊子上有一件事,打發他去了,辦的也不錯。倘是小團嫁他,以後他們夫妻正好幫我管着外頭的陪嫁。”

聽姑娘這般說,沈嬤嬤也悄聲道,“這幾年我冷眼瞧着,秦小子倒是個穩重的。”都是柳府的下人,認識不只一日,打交道也不只一日。既是主僕二人瞧着秦淮都不錯,可見這人的確有可取之處,何況,小團又挺中意他。

於是,二人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來啦。

而接下來的發展,也驗證了阿團姑娘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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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寫起秦老爺秦太太的故事,整個人都覺着溫暖~

小劇場:

小團妹:誰每頓要吃半頭豬啊!哼~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二  阿淮哥與小團妹親事既定, 小團妹便不能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侍女了。

小團妹又捨不得自家姑娘,一想到從此就要離開姑娘了, 心裡就悶悶的, 連阿淮哥買給她的好吃的都覺着沒滋味兒了。一時間, 竟消瘦不少。柳姑娘還以爲她婚前擔憂呢, 還安慰她道,“我看秦侍衛是個實誠人, 你擔心什麼呀?”

小團妹哭唧唧地, “人家不是擔心阿淮哥,人家捨不得姑娘哪。”

柳姑娘給她擦眼淚, 笑,“女孩子長大都要嫁人的啊,何況,咱們又不是從此就不見面了。你們隨我嫁過去的,要我說, 還是與我住在王府才便宜。”

小團妹連連點頭, 道,“我一輩子都不要和姑娘分開。”

柳姑娘一笑,眉眼彎彎。

小團妹親事定下, 不再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侍女, 不過,夫妻倆都做了柳王妃的陪嫁人口。

小團妹也在自家姑娘出嫁前, 先嫁給了無父無母的阿淮哥。雖然阿淮哥無父無母,但, 嫁人後小團妹就發現,這可真是自在,她沒公婆要服侍,阿淮哥的叔嬸除了有些貪財勢利眼,到底不是正經公婆,小團妹孃家在侍郎府有體面不說,自己又是王妃的得意大丫環,秦家叔嬸真不敢得罪她。不然,不然,小團妹可是很會告狀噠~所以,倆人成親後,府裡分了夫妻房,倆人就熱熱鬧鬧的在府裡過起日子了。待柳王妃嫁進皇子府,夫妻二人也一併隨着柳王妃住到了王府去。至於阿淮哥自己置的小宅院,被一向會理財過日子的阿淮哥找了牙行租賃了出去,每月租金就有二兩,阿淮哥把自己這些攢的銀錢,還有收的房租都給小團妹攢着,留待以後倆人過日子。

王府的日子波瀾無驚,秦淮幫着管理柳王妃的陪嫁產業,小團妹就在王妃的主院尋了個小差使慢慢學着做,唯一讓沈嬤嬤憂心的便是自家閨女成親一年都沒身孕了。當然,沈嬤嬤也很憂心王妃的身體。柳王妃素有些弱疾,大婚後與八皇子倒也恩愛,只是,一直不見有孕。太醫過來給王妃把脈時,柳王妃還喚了小團妹一起診一診。

小團妹也有些着急,想着自己比自家姑娘成親還要早些呢。小團妹一向沒什麼心事的人,她有心事便與阿淮哥說了,阿淮哥無父無母,倒是很看得開,道,“孩子都是命裡註定的。倘是命中多子,必然有子。倘命裡沒有,不必強求。我聽說,京城郊外七裡槐村的一戶財主,本是個無子的命,那家男人死活求子,納了十二房姨太太,生個了兒子,結果,孩子長到六歲,喝水時嗆死了。又過繼了兄弟家的兒子,結果,連過繼了三個孩子,皆夭折了去。後來,乾脆過繼了個長大的族侄,這族侄都十八了,前腳兒過繼,後腳兒就騎馬跌了馬,尋常人跌馬的不是沒有,有些運道好的,不過摔個屁墩兒,厲害些的摔折胳膊腿,就是他家這族侄,一過繼,自馬上掉下來便跌斷了脖子。這戶人家就是註定了無子,何需強求呢。你也不必急。”

小團妹聽的倒是寬慰小少,小小聲道,“我倒是不急,姑娘可是王妃,不知道殿下急不急哪?”

秦淮想了想,道,“我聽說,京城靈雲寺的送子觀音是極靈的,要不,你勸姑娘出去逛逛,也拜拜菩薩,散散心。”

小團妹覺着,這主意不錯。主要是,小團妹自己也很喜歡去廟裡逛啥的。何況,她家姑娘雖做了皇子妃,人是極尊貴的,只是,除了管理皇子府內闈事務,就是與別家的皇子妃們各種宴會交際,在小團妹看來,這也是極耗神的。

小團妹先私下跟自己娘商議了此事,她娘覺着這法子倒也不錯,不過,沈嬤嬤道,“我聽說,皇家人都是去天祈寺的,那是皇家寺院。”

小團妹道,“我聽阿淮哥說,靈雲寺的送子觀音靈。”

沈嬤嬤便與柳王妃商議。柳王妃雖則身子不如何結實,倒是個喜歡出門的,一聽便應了。尋了個無事的日子,打前打發人靈雲寺定下香房,便帶着下人侍衛的去了靈雲寺上香。

靈雲寺在京城倒也有些名聲,不過,正如沈嬤嬤所說,皇族一般多去天祈寺,不過,靈雲寺亦是積年古寺了。寺中蒼松翠柏,極有一種古樸風韻,柳王妃愛這裡的清雅,很是遊覽了一番。小團妹還找到送子觀音那裡,與自家姑娘一道拜了拜,小團妹見上有籤筒,小小聲與自家姑娘道,“姑娘,咱們搖個籤吧。”

柳王妃笑,“搖這個做甚,倘是好籤,自然添些興致,倘是搖個下下籤,多掃興。”

小團妹很想搖,柳王妃看她盯着籤筒,一幅嚮往又好奇的模樣,笑,“你搖一個吧。”

小團妹想了想,道,“我先搖一個,看看準不準。”

柳王妃含笑,“好。”

小團妹便取了籤筒,在菩薩前許下願來,閉眼搖出一支籤來,拿起來遞給自家姑娘。柳王妃替她看了,笑道,“唉喲,是支上上籤。”

小團妹喜的眼睛一亮,主僕二人一道看去,簽上四句籤文:斜風細雨江南春,白頭鴛鴦恩愛深;忠義令名傳千古,鳳皇來儀報深恩。註釋:少平順,偶坎坷,遇事皆能化險爲夷,福壽雙全。

小團妹道,“前兩句還能明白,後兩句什麼意思啊?”

柳王妃一見“鳳皇”二字便不由心下一動,自來,龍鳳皆是皇族象徵,何況鳳皇二字。柳王妃不動聲色,笑,“總是好籤,只是越是好籤越是不好說出去,不然可就不靈了。”

小團妹連忙道,“姑娘放心,我一準兒不往外說。”因得個上上籤,小團妹整個人都喜滋滋的。她得個好籤,覺着這靈雲寺真不愧是阿淮哥介紹的寺廟,果然是極靈的。遂鼓動自家姑娘道,“姑娘,你也抽一簽吧,我看這籤是挺靈的。你看,我一抽就是上上籤。”

柳王妃點頭,也搖了個籤,小團妹撿起來,瞧一眼,心下一喜,笑,“姑娘,是個上籤。”雙手遞給姑娘。

柳王妃接過,覺着這籤較小團搖出的那支厚重了些,兩指一錯,分開來,卻是兩支籤粘在了一起。小團“咦”了一聲,湊過頭看,還道,“姑娘搖出了兩支。”看下面一支,亦是一支上籤。小團笑道,“兩支都是上籤,可見姑娘運勢正旺。”

柳王妃一笑,先看上面一支,四行籤文,細看卻是一首唐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便是小團這不大懂詩的人,瞧了這詩都覺着是極好的。籤文註釋爲:得此籤者,生而貴重,後大貴天下。小團連連唸佛,笑道,“果真是極準的。”

柳王妃再看後一支四行籤文:君生二意相決絕,梧桐枝頭鳳來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支籤亦爲上籤,只是,看打頭一句,便是從漢司馬相如之妻卓文君詩“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化來。這又涉及一段文史典故,相傳文君與相如私奔,相如顯達於漢武帝,欲移情他人,文君作此詩。不過,據說後來相如見此詩,念及當日與文君情意,後二人百年好合。

柳王妃一時也解不透,就聽小團兩眼放光道,“姑娘,看這注釋,說姑娘必得貴子呢。”柳王妃回神,見籤文註釋:得此籤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爲上籤。

小團見自家姑娘得倆上籤,心下很是高興,笑眯眯地,“夫貴子顯,可不就說的姑娘麼。”

柳王妃見這籤頭,也覺着起碼是個好籤,亦是喜悅,笑,“咱們擲着玩兒便罷了,可不要出去說,不然,倒叫人笑話了。”

“姑娘放心吧,姑娘的事,我什麼時候擱外頭說過,我誰都不說。”小團別看性子天真,嘴巴是真的很緊,人也可靠。

因爲主僕二人皆擲了好籤,柳王妃自然給靈雲寺添了筆不薄的香油錢,小團也放了些私房到功德箱,好讓菩薩神佛的保佑她家姑娘平安順利,趕緊能生下麒麟子纔好。她,她倒不是很急,反正,她抽了上上籤,籤文都說她有大福,福壽雙全。

小團回家,晚上還跟丈夫說了自己抽到上上籤的事,秦淮笑,“我就說不必急吧,咱們的福在後頭哪。”

小團笑,“姑娘一下子搖出了兩個上籤。”

秦淮笑,“可見,咱們姑娘也是極好的運道。”

“那是!”小團本來想跟阿淮哥說一說姑娘抽的籤,不過,想到姑娘不許她亂說,她就憋住了沒有說,只把自己搖到的那支籤給阿淮哥看了。阿淮哥也識得字,這籤文也簡單,只是,阿淮哥不解道,“咱們在京城好端端的,怎麼說江南春啊,咱們又不會去江南。”

“哎,這誰曉得哪,反正是好籤。”小團指了籤文註釋道,“看到沒,說咱們就是偶有坎坷,也能化險爲夷,平平順順的,後頭還有大福,福壽雙全。”

秦淮也高興媳婦抽到上上籤,笑,“果然是極好的籤。”

今日覺着媳婦抽到好籤的不只是秦淮,八皇子景昊亦覺着自家王妃擲出兩支上籤,也是大大的吉兆。

景昊今年不過十七,剛剛成年,在朝中工部學着當差,他成親早,現下一門心思學着做事,倒並不急着生兒子。但,誰不喜歡上籤啊。尤其是,王妃去廟裡逛了一日,景昊總得問一問行程可還順利,柳王妃笑,“不過去廟裡看看風景,哪有什麼不順遂的。”

景昊笑,“都說靈雲寺的香火靈驗,王妃可許了什麼願沒?”

柳王妃道,“許了,保佑殿下平安順遂。”

景昊道,“我聽說大哥立太子前曾於天祈寺搖了一支籤。”

“太子殿下搖了支什麼籤?”

“這就不曉得了,大哥沒說。”事實上,大家對此籤都有所猜測,因爲,立太子的吉日是欽天監一早就算好的,原本,立太子前一天還風和日麗,結果,立太子當天卻是無端一場暴雨,很有些不吉利。

柳王妃想了想,道,“我也搖了兩支籤,倒都是上籤。”

景昊正是想到他太子大哥立太子種種不吉利的時候,聞此言忙道,“靈雲寺也是京城有名的寺院了,王妃求了什麼籤,給我瞅瞅。”

柳王妃便自妝盒裡取了出來,遞予丈夫。景昊先看了第一支籤,笑道,“以牡丹喻王妃,倒也相宜。”柳王妃雖則身體有些荏弱,但絕不是弱不禁風的相貌,這位王妃美貌非凡,幾近耀眼。

柳王妃嗔丈夫一眼,景昊再去看第二支籤,先說頭一句“君生二意相決絕”,道,“咱們結髮夫妻,是要白頭到老的,這句不準。”再往下看去,景昊卻是大喜,摒退了侍女,與妻子道,“梧桐枝頭鳳來儀,這話有些意思,你小字阿梧,這必是說你的。看這下頭兩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是唐時王維的詩,說的是大明宮上朝的詩,定是預兆着我朝繁榮昌盛,萬國來朝的意思。”

柳王妃笑,“我看也是這個意思。”

景昊深覺妻子抽的籤不賴,尤其這兩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簡直是再吉利不過,而且,爲什麼這籤文叫妻子搖出來,不是叫別人搖出來呢。再看到籤文註解,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景昊更覺別有深義。

其實,景昊在諸皇子中排行第八,他爹攏共也就九個兒子,他是倒第二,母族雖是國公府,卻是不得皇父青眼。不過,他爹給他安排的親事不錯,王妃柳氏雖則並非豪門出身,卻是正經清流,其父工部柳侍郎,乃六部最年輕的三品侍郎,深得皇父信任。而且,岳父人品亦佳,官聲極好,便是景昊初初當差,在工部也多得岳父指點。

何況,妻子柳氏相貌品性沒的說,今又求得如此好籤,景昊對妻子越發滿意,夫妻又是一夜恩愛不提,景昊尋思着什麼時候也去靈雲寺搖個籤纔是。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三  即使的很多年以後, 已經升級爲秦太太秦夫人的小團妹,依舊不大理解皇室中人的想法。她一直不明白, 明明與自家姑娘恩愛的皇子殿下, 如何就突然對另一個女人彈《鳳求凰》呢。

《鳳求凰》的事, 並不是小團妹從自家姑娘那裡聽說的, 她是自阿淮哥那裡聽說的。小團妹一時間都沒明白過來,她不解道, “殿下爲啥要跟平家大姑娘彈《鳳求凰》啊, 人家平家大姑娘還怎麼嫁人啊?”這不是調戲人家大姑娘嗎?說完這句話,小團妹才反應過來, 瞪圓了一雙杏眼,驚的張大一雙圓嘟嘟的嘴巴,道,“難不成,殿下要娶平家大姑娘, 那咱們姑娘怎麼辦啊?”

阿淮哥這幾年多經歷練, 原本只是柳王妃一處陪嫁鋪面兒的小管事,如今已是管着柳王妃大半私房產業。不然,他也不能消息靈通的, 連《鳳求凰》的事也曉的了, 要知道,小團妹可是在王妃院裡當差, 還不曉得呢。小團妹嚇一跳,阿淮哥安慰她道, “王妃到底是陛下親賜的正室,憑誰過門兒,也越不過王妃去。只是,王妃心下如何能好過,你留些神,多勸着王妃些個。”

小團妹很爲自家姑娘難受了一回,小聲道,“殿下怎麼說變就變啊,不是跟姑娘好的很麼。”

秦淮嘆道,“殿下與姑娘都成親三年了,尚無子嗣,說不得,便是爲了這個。”

小團妹道,“去年我隨姑娘到靈雲寺燒香,那簽上說,姑娘會有貴子,而且是麒麟子。”

秦淮輕聲道,“籤文這東西,信也便信了,倘是不信,誰有法子。”畢竟,柳王妃無子是事實。

小團妹覺着自己看錯了皇子殿下,原本覺着皇子殿下與自家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看來,皇子殿下是配不上自家姑娘的。小團妹傷心了一回,忽然想起什麼,遂板着臉問阿淮哥,“咱們成親也快三年了,我也沒生小娃娃,阿淮哥你是不是也想學殿下納小啊。”

秦淮連忙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團妹你還不曉得麼。當初成親時就說好,咱們倆人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再說,咱家又沒王位等着繼承,我也不急生孩子。”

小團妹嘆道,“當初要曉得皇子殿下是這樣的人品,姑娘還不如就嫁個尋常人,像咱們這樣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吶。”

秦淮也是爲自家王妃擔憂,無他,那位讓皇子殿下彈《鳳求凰》的平家大姑娘,並非尋常出身,乃是當朝平國公嫡長女。這樣的出身,便是給八皇子做正室都足夠了,倘爲側室,難保不奪了柳王妃的鋒頭。而秦淮夫妻都是柳王妃的陪嫁人口,何況,柳王妃對二人有恩,並不將他們等同尋常下人看待。不說別個,就是王妃尋常間的零碎賞賜,就是當他們自家人一樣看待了。

夫妻倆說了一回皇子殿下要納小的事,小團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柳王妃那裡,柳王妃已經命人收拾院落了。小團妹還說呢,“好端端的,收拾院子做什麼?”

柳王妃道,“殿下要納側,自然得準備院落。”

小團妹一聽這話,險沒滴下淚來,很爲自家姑娘委屈。小團妹拉着自家姑娘的手道,“姑娘,你是不是很難過,難過便哭一哭吧。”

柳王妃嘆,“我進門三年無子,原就該爲殿下張羅側室的。”

小團妹很是難受。

柳王妃倒比小團妹還好些,倒是沈嬤嬤私下與王妃道,“縱是給殿下納側,也不必平家大姑娘,就是咱們府裡的丫環身份低些,京城有的是尋常人家的閨女。姑娘也太實在了。”

柳王妃道,“我一直無子,殿下納側就是爲了生子,倘出身太低,也不大好。”

沈嬤嬤憂心道,“姑娘別嫌我這老婆子說話難聽,平大姑娘這樣的出身,爲側室也委實高了些。六皇子妃與她是堂姐妹,出身還遜她一等。”更令沈嬤嬤憂心的是,能讓公府嫡女心甘情願爲側,八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柳王妃道,“不論她什麼出身,側室就是側室。”

平側妃進門的那一日,小團還跟着府裡的丫環婆子去平側妃的院子裡瞅了一回,待回去柳王妃那裡,小團道,“相貌人品跟姑娘沒的比。”

柳王妃一笑,拍拍小團的手,道,“已是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這倒不是小團偏頗着自家姑娘,平側妃自然也是個美人,但,平側妃的美跟自家姑娘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最讓小團不服的是,這麼個樣樣不如自家姑娘的側室,卻是把皇子殿下迷的七暈八素,平側妃得寵之事,闔府皆知。尤其平側妃最愛銀紅,成天穿着銀紅的裙子出來招搖,銀紅最近大紅,一般懂禮的側室都會避開銀紅,櫻桃紅、胭脂紅,一樣是紅啊。

小團因着平側妃進門,很是長了些宅鬥經驗。

尤其,平側妃就夠討厭了,六皇子妃平氏簡直是比平側妃更討厭的存在,還拿平側妃的事刺激柳王妃,六皇子妃笑,“我這妹妹,在家嬌生慣養,以後就得八弟妹多照顧她了。”

柳王妃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六皇子妃自己就生了四個兒子,在諸皇子妃裡,出了名的多子。六皇子妃又勸柳王妃,“好生將養身子,你興許是開懷晚。”

柳王妃依舊笑,“都說平氏女多子,不然,我們殿下也不會特意求了平氏進門兒。以後府裡不論側妃還是侍妾,生的兒女,一樣都是我的兒女。”

六皇子妃好懸沒噎着,說的好像她們平氏女就會生孩子似的。只是,國公府把這個堂妹送到八皇子這裡爲側,委實讓旁支出身的六皇子妃臉上不大好看,故而,一有機會就要給柳王妃添個堵的。

平側妃也果然不負景昊之望,入府兩月便診出身孕。

平側妃既然有孕,自然不能再服侍景昊。景昊去的最多的地方仍是柳王妃那裡,平側妃當即立斷爲自己身邊的一位侍女開了臉,然後,不知是不是平家就有這多子的風水,那侍女也很快診出身孕來。

柳太太過府看望閨女,難免說上一句半句,私下勸閨女一回,“平妃正經側妃的位份,生子生女都是平妃自己養育。她的陪嫁侍女有孕,以後也是依附平妃過活。你這裡,便是你的侍女,也好過他人不是?”

柳王妃想了想,“總要問一問她們的意思。”

柳太太便讓柳王妃自己斟酌了。

但,較之接下來陛下北巡之事,這些女眷之間的爭鋒,又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哪。

憑誰都未料到陛下會在陝甘出事,整個朝廷,高官重臣去之十之七八,連帶着先帝、太子、晉王以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以及諸多皇孫,皆葬身陝甘。同時出事的,還有柳王妃的父親與長兄。柳王妃聞知此事便厥了過去,景昊在柳王妃這裡安慰了半日妻子,還要去朝中跟着商議大行皇帝的後事,以及,眼瞅着蠻人就要打進京師了,現下朝廷亂成一鍋粥,到底如何,得有個主意啊!

柳王妃經父兄之喪後身子便不大好了,景昊多去平氏之處,但也沒少過來柳王妃這裡,到底是結髮夫妻,許多事,景昊還是願意跟髮妻商議的。提起眼下朝局,景昊很是有些煩惱之處,景昊道,“眼下,父皇與幾位皇兄葬身陝甘,朝中最年長的便是六皇兄,他防我防的緊。平國公曾去北疆打過仗,對北蠻亦是熟知,我薦平國公掌軍,六皇子非要推自己的岳父。”

柳王妃輕輕嗽了幾聲,景昊將藥茶遞給柳王妃,柳王妃呷一口藥茶,問,“那現下如何?”

“內閣就剩下方相、李相二人,他二人都還年輕,一時也沒了主意。”景昊眉心緊鎖,“哎,你這身子也不大好,不該跟你說這些費神之事的。”

柳王妃道,“我休養幾日也就無事了,只是,眼下這時局,殿下不能沒個準備啊。”

景昊抿了抿脣,沒說話。

柳王妃與他夫妻多年,知他對六皇子已極是不滿,不然,也不能這樣直接說出來。柳王妃繼續道,“朝廷的事,再如何也只是自家的事。殿下要留心的是北蠻,殿下啊,倘北蠻真的打到了京城來,再說句不吉利的話,城破國亡,還有什麼可爭的呢。”

“我所憂慮着就在於此。”景昊低聲道,“便是六哥與我爭,爭的不過是祖宗基業,可這前提,現在得先保住祖宗基業才行啊。”

“所以,殿下不能再猶豫了。”柳王妃靠着引枕,長髮披散在肩頭,燈光下,臉色略有蒼白,她道,“殿下得儘快拿個主意纔是。”

景昊起身,在臥室內轉了幾圈,而後又坐下,與妻子道,“你說,這事能成麼?”

“眼下朝中,六皇子與殿下最爲年長,朝中百官已去大半,就是現下朝中,連李相方相都六神無主,可知百官何其惶恐。這個時候,只要有一人,亂刀斬亂麻,必可迅速穩定局勢,掌控京師。”柳王妃聲雖不高,卻帶着一種安定人心的篤定。

景昊目光微沉,顯然已是有了主意。

主子們的事,如阿淮哥小團妹這樣的下人,是不大曉得的。小團妹只覺着跟做夢似的,先是聽聞六皇子壞了事,家裡都完了,儘管小團妹一向不喜歡六皇子妃,但聽說,六皇子府都不剩什麼人了,小團妹仍是嚇得不輕。

接着,景昊便被百官舉薦立爲太子。

儘管做了太子,景昊並未去東宮,仍是在皇子府理事,小團妹只聽聞每天來府中的重臣不斷,宮裡八皇子的生母裴賢妃娘娘往府裡賞賜了好幾回,只是,這賞賜簡直能氣死個人。倒不是裴娘娘賞賜的東西不好,就是不好,小團妹也不會眼皮子淺的說什麼,只是,裴娘娘你每每往府裡賞東西,總是叫平側妃與我家姑娘齊平比肩是什麼意思呢?更令人心寒的是,沒幾日,平側妃產下了長子。

而這一次,裴娘娘賞賜的東西,竟然是一匹鳳凰錦。

在晉地與蠻人的戰爭一直持續了一年,蠻人終於退兵,景昊登基之事也提上了日程。

小團妹急的是,殿下都要做皇帝了,她家姑娘怎麼還是皇子妃的位份啊,殿下難道不該在做太子的時候,封她家姑娘爲太子妃麼?

太子妃的事還沒影兒,她家姑娘又想去天祈寺禮佛。

小團心下很替自家姑娘着急太子妃的事,這禮佛的時候,小團還想着要不要勸勸自家姑娘啥的。結果,她,她,她沒想到,姑娘竟是要自天祈寺離開京師。小團嚇傻了,問阿淮哥,“這是爲啥啊?”還有,這樣要緊的事,爲什麼姑娘不是先跟她商量,而是先與阿淮哥商量啊。

秦淮悄與妻子道,“現下外頭的形勢對娘娘極不利,平公府勢大,平側妃又生下長子,朝中已有立平側妃爲太子妃的話。倘事真到那一步,咱們姑娘要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小團六神無主的重複了一回丈夫的話。

秦淮輕聲道,“不是出家,便是降正爲庶,降嫡爲側,姑娘焉能受這等侮辱。”

小團都不曉得要說什麼好了,但,丈夫和姑娘都定了的事,小團最是嘴緊不過。她一句話不往外說,還悄悄幫着準備出走的東西。想要悄不聲離開天祈寺並不容易,還是有姑娘身邊原來的陪嫁侍女,現下做了景昊庶妃的袁氏幫忙,柳王妃方能平安離開了天祈寺。柳王妃走時對袁氏道,“我這一去,殿下定會問罪於你,你只管實說於他便是。與他說,我並不怨他,亦不怪他,我此番離開,對外可稱病逝。願他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天下。”柳王妃留了封書信,便帶着秦淮小團夫妻去了。

接下來的京城的事,小團便不大曉得了,他們離開天祈寺,原想一路南下,只是,到了山東,柳王妃不大舒服,請了大夫來一診,三人皆是驚了一跳,因爲:柳王妃診出了身孕。

柳王妃身體一直不大好,尤其是父兄過逝之後,更添了些症侯。如今診出身孕,柳王妃嘆道,“真是天意。”今想到當年靈雲寺那支籤,卻也不算不準。只是,今她腹中有子,更是不能再回京城了,無他,想來景昊已冊平氏爲後,她此時回去,便是能再入宮闈,後宮也不能有兩位皇后,何況,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庶子,更不能讓兒子成爲別人的眼釘肉刺。

既已出宮,便讓這個孩子在民間長大吧。

懷孕與生產讓柳王妃的身體遭受了極大的負擔,饒是請了最高明的大夫爲柳王妃調理,又請了當地最好的穩婆爲柳王妃接生,柳王妃仍是九死一生,生下兒子後便一日日的虛弱了去。原想給孩子請個奶孃,又擔心被人瞧出什麼,秦淮便在外買了兩頭剛生產完的母羊,每天擠羊奶,小團把羊奶再煮一遍,待晾得溫了,方餵給小寶寶吃。小寶寶的身體也不很結實,只是,相貌眉眼,較之父母更加出衆。柳王妃精神好時,看着兒子也是極開心的,待兒子滿月時,還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兒,叫平兒,意寓平平安安。

柳王妃是在小寶寶百歲宴後過逝的,去的極安祥,先時該叮囑給秦淮小團的都叮囑過了,柳王妃極明白的人,她道,“以後,不必對孩子提起我。你們便是他的父母,不必讓他認祖歸宗,皇家已無他的位置。讓他在民間平平安安的長大吧。若有萬一,那把劍,名爲鳳樓,爲歷代中宮所掌,可證阿平的身世。”

柳王妃望向秦淮夫婦,雙眸中滿是對這人世間的留戀,輕聲道,“靈雲寺的籤,當真是極準的……”

柳王妃去後,小團都沒能好生哭一場,無他,景川侯帶的追兵到了,不爲別個,就是爲了尋柳王妃而來。

說來令人唏噓,柳家自柳侍郎與長子一去,也漸次敗落了。若景昊欲尋柳王妃,不可能事隔大半年方着景川侯南下尋人,景昊此舉,主要是因一個夢而起。

當初,柳王妃自天祈寺出走,要說景昊無動於衷,也不可能。但,景昊心下未嘗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宣佈柳王妃過身的消息,登基之後,順利的立平氏爲後。面對着艱難的朝局,景昊的帝王生涯開展的並不容易。或者,他與髮妻也曾有過那一段恩愛歲月;或者,對於髮妻的離開,他不是不愧疚。只是,再如何的恩愛與愧疚,在萬里江山面前也有些微不足道了。

景昊並非那等“你既是我的女人,生死皆要由我做主”之人,他看到柳王妃留下的信,便知柳王妃不會再回來了。沒着人去查找,只是爲了讓柳王妃平安的活在民間。

好也罷,歹也罷。

對於柳氏,這也是一條路。

景昊如此想。

只是,剛過新年,出了正月,景昊就做了一夢,夢到漫天神火中,一隻鳳凰浴火而出,一聲鳳鳴之後,那隻鳳鳥直上九霄,五彩輝煌,耀眼至極。

要只是夢到一日,景昊這日理萬機的,估計也就忘了,奇異的是,連續三天,皆是此夢。

景昊召來天祈寺的高僧問夢,高僧沉吟半晌,道,“鳳凰爲混沌初開時應天地而生的神鳥,陛下此夢,不是應在一位皇子身上,便是應在一位皇女身上。”

景昊一想,宮中有呂昭儀有孕,難不成是應在呂昭儀腹中之子?

景昊總有些心神不寧,去慈恩宮途經御花園時,忽有陣陣馨香入鼻,景昊道,“好香。”

馬公公道,“陛下,是牡丹園的牡丹開了。”

“這才二月,牡丹就開了?”

“是,今年的牡丹花開得早些。”

柳王妃素喜牡丹,景昊不由心下一動,卻是未再去慈恩宮,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宮,令馬公公尋出當年柳王妃所遺的兩支籤文,第一支是四句唐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籤文註釋爲:得此籤者,生而貴重,後大貴天下。

“大貴天下。”景昊輕輕唸了這句註釋。柳王妃嫁他,雖是皇子妃之尊,也稱不上大貴天下,何況,柳王妃離宮,景昊未冊柳王妃爲後位,更是稱不上大貴天下。

景昊再看第二支籤:君生二意相決絕,梧桐枝頭鳳來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籤文註釋:得此籤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爲上籤。

當時景昊見此籤時,還說首句籤文不準,如今看來,何其準也。景昊嚥下心中對柳王妃的愧疚,再看籤文註釋,“得此籤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爲上籤。”

景昊心下暗自忖度,柳王妃離宮時未見有孕,倒是袁氏生下一女。可這“麒麟子”應到哪裡呢?

景昊有些參詳不透,他素來有些手段,柳王妃離宮時,只帶了一對夫妻,餘下諸多貼身侍女並未帶走,景昊着人一問,便問了出來,也不是別人說的,是沈嬤嬤說的,沈嬤嬤道,“王妃走有,有兩月未曾換洗。”

景昊當時心中便“咯噔”一下,沉了臉斥沈嬤嬤,“那你還敢叫她離宮?”

沈嬤嬤甭看是對着一國之君,因景昊很是有負柳王妃,沈嬤嬤態度也不大好,道,“倘是王妃肯告訴我老婆子,我如何能叫她這麼走了!”

景昊一噎,他到底不是遷怒之人,早已查出柳王妃離宮之事與沈嬤嬤無關,景昊與沈嬤嬤道,“想她平安,這話再不可與第二個人說。”

沈嬤嬤道,“倘不是陛下有問,老奴誰也沒說過。”

景昊算着日子,覺着那鳳凰就是應在了柳王妃身上,柳王妃定是給他生了個兒子。

媳婦在外沒啥,景昊卻是很記掛着鳳凰兒子,一國之君,迷信起來也是可以的,遂派出景川侯外出尋找柳王妃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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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看到收藏破五萬了,雖然沒有加更,這一更也是兩天的量了,大家晚安~

小劇場:

大家說一說自己的外號吧~

秦鳳儀:小鳳凰,鳳凰公子,神仙公子,鳳凰大神~

秦老爺秦太太:影帝夫婦~

李鏡:京城雙姝~

李釗:京城雙玉~

景川侯:魔王、王母娘娘、天下第一好岳父~

景安帝:渣渣、天下第一大渣渣、景日天……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四  因爲要找鳳凰兒子, 景安帝派出的還是心腹重臣景川侯。景川侯也不負景安帝所託,主要是景安帝說了柳王妃有身孕之事, 景川侯想着, 柳王妃的身子骨, 再加上初有身孕, 應不會走的太遠,往西往北氣侯幹噪嚴寒, 柳王妃一行最大的可能便是南下, 於是,景川侯多在冀魯一帶打聽, 別說,還真給景川侯打聽着了。只是,景川侯到的時候,秦淮小團夫婦已帶着小平兒與柳王妃的骨灰離開魯地,一路南下往江淮而去。

景川侯卻是把當初給柳王妃診脈的大夫、接生的產婆, 以及柳王妃過逝的消息都帶回了京城。

若柳王妃還在, 尋人是好尋的,無他,柳王妃的身體, 即使遠行, 也不會走的太快。但,柳王妃已經過身, 秦氏夫妻帶着皇嗣,到底去了哪裡, 當真是泥牛入海,不好查起。尤其,此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故而,景川侯便先回京城向景安帝回稟了在魯地查到的事情。

景安帝聽聞柳王妃已經過逝,默然半晌,方道,“孩子如何?”

景川侯道,“王妃於二月初三產下一子,王妃過身後,秦家夫妻帶着皇子離開了魯地。他們的下落,怕要細細尋起了。”

景安帝道,“是個皇子啊……”

“是。”景川侯當差細緻,道,“聽聞,小皇子背生一點胭脂痣。”

景安帝道,“秦家夫妻裡,那個秦淮,原是侍郎府的侍衛,父母早逝,跟着叔嬸長大,與叔嬸不大親近。秦淮的媳婦,是王妃奶孃沈嬤嬤之女,伴着王妃長大。他們或有一日會與沈秦兩家聯繫,這兩家人,盯好了他們。”

景川侯連忙應是,景安帝道,“王妃過逝,他們定會遠離京師,慢慢查吧。”

景川侯見景安帝氣色不大好,道,“秦氏夫婦必是王妃心腹中人,便是一時尋不到小皇子,還請陛下寬心,小皇子有他們服侍,當能平安。”在景川侯看來,雖則立場不同,但,秦氏夫婦現下定是忠僕無疑的。只是,小皇子那樣的身份,卻不適宜由他們撫養長大的。何況,人心這樣的東西,是最說不好的。

景安帝微微頜首,景川侯便退下了。

秦家夫婦一路南下,他們早有準備好的身份文書,因有小平兒要看顧,走的並不快。嬰兒的生長速度是令人吃驚的,小平兒越發白嫩可愛招人疼,而且,這不是秦家夫婦的一家之見,就小平兒的相貌,那真是,除非是瞎子,不然,再沒人能挑出半點兒不好來的。只是,這孩子總是病,令秦家夫婦憂心。大夫看了不少,小平兒食量較同齡的小孩子也一點兒不小,個子長的也快,就是時不時的要病一病。秦淮就尋思着,是不是孩子命裡有什麼妨礙,待到金陵,特意尋了一位城中有名的大仙,給孩子看相。

大仙看了面相,又問了八字,給小平兒摸了摸骨,大仙兒掐指一算,嚇一跳,問秦淮夫婦,“這位小公子當真是你二人親子?”

秦淮給問的尷尬,小團也以爲自己暴露了,不過,她仗着膽子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雖然小主子是皇子,但,皇帝陛下不是好人,小團覺着,自己與阿淮哥最忠心不過,肯定能把小殿下養的好好的。

大仙擺擺手,“夫人勿怪。老朽觀你二人都是極有後福的面相,但,你之二人面相雖貴,卻仍遠不及這位小公子,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哪。”

秦淮嚇一跳,想着這大仙還當真有些門道,秦淮連忙恭敬請教,“還得請先生幫忙看一看,我家阿平,平日裡吃奶也香,先生你也說他是貴命,如何總是要病?哎,不瞞先生,哪個月都要喝兩碗湯藥麼。”

大仙問,“小公子單名一個平字麼?”

“是,寓意平平安安。”

大仙搖頭,“不妥不妥,平字太平,與命格不符,故而要病。”與秦淮道,“當另給小公子取一壓得住的名字。”

秦淮問,“取何名爲好?”

大仙遞給秦淮一隻籤筒,令他搖了一支籤,自己卻是未看,只是遞給秦淮,道,“都在這籤裡了。”便雙目微闔,令他一家人離去了。

秦淮帶着小團妹和阿平小盆友離開了大仙居所,待回到租住的客棧,秦淮才與小團妹看了那籤文,上面並無字,而是畫了一隻鳳鳥,秦淮道,“莫不是要咱阿平改名兒叫鳳鳥。”

“鳳鳥叫什麼名字啊,叫也是叫鳳哥兒,鳳凰,阿鳳。”

夫妻倆因着那大仙說小殿下是個貴不可言的命相,生怕泄露身份,卻是不敢在金陵多呆,商量一番後準備去揚州,剛結賬要走人,就見客棧將一病重的讀書人自下等房中扔了出來,秦淮因着剛去給兒子看過大仙,他向來也是信因果之人,見客棧夥計行事粗魯,不由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波折,這般將他放在門外,便是死路一條了。”

因着秦家夫婦住的是上房,掌櫃耐着性子解釋,“秦老爺不曉得,這位程公子在咱們這裡已是病了月餘,並未收他房錢,只是,他這病總是不好,咱們是做生意的地方。如今他這般,委實是不敢再收留了。”

秦淮知客棧有客棧的難處,便給了夥計一塊銀子,道,“出去幫忙僱輛車去,把這位公子放到車上,我自有安排。”

夥計收了銀子,入手便知足有五錢,當下禁不自禁叫車去了。

秦淮想着,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手裡不少銀錢,便拿出幾十兩銀子,連帶着這位重病的公子,一併送往了金陵城有名的醫館,把銀子託付給醫館的大夫,令將這位公子醫治好,秦淮便帶着妻兒離去了。

秦淮道,“只當給咱阿鳳積德了。”

小團道,“是該如此。”

待到了揚州,一家人安頓下來,有一日,小團收拾東西,尋到了當年同自家姑娘去靈雲寺搖出的籤文,小團看了回籤文,想到自家姑娘的種種,忍不住又抱着阿鳳哭了一場,待看這籤文時,小團與丈夫道,“當時我搖到這籤,你還說呢,咱們原是在京城的,如何會來南面兒。如今看來,可不就應了這籤,咱們果然是要來南方安家的。”

秦淮再看這籤文,念道,“鳳皇來儀,鳳皇來儀,說不得便是說的咱們阿鳳。”

“就是這樣,除了咱們阿鳳,誰還配得起這四字。”小團心下一動,道,“大名兒一個鳳字,不能盡善,我聽說,宮裡皇后娘娘所居中宮,叫鳳儀宮。那姓平的,先前不過做小,她也配鳳儀宮之位。咱們阿鳳,不如大名便叫鳳儀吧。鳳皇來儀,正配咱兒子。”

秦淮想到平側妃,亦是厭惡的很,遂點頭道,“是這個理。”

夫妻倆把兒子的大名兒定下來,不知是不是那大仙委實鐵口直斷,法力不凡,自此,小鳳儀果然身康體健,一年也不打一個噴嚏的。

尤其,小鳳儀漸漸長大,少時便展露遠超同齡孩子的天資,譬如,整條巷子的同齡小朋友,沒一個打架能打過小鳳儀的。而且,十個月會走之後,兩個月內,小鳳儀便把走路這項技能練習的無比熟悉,因爲,自從會走路後,家裡簡直是沒有他走不到的地方,連庭院中的大樟樹,他娘一個不留神,小鳳儀便爬了上去,簡直把他娘嚇個半死。待這小子會說話後,更是花言巧語無師自通,見着胖子誇有福,見着瘦子誇苗條,見着大嬸叫姐姐,見着姐姐叫美人,這種都是最低級的甜言蜜語了。小鳳儀讓人喜歡的是,這是個貼心的孩子,像他爹每天白天出去鋪子裡打理生意,待他爹晚上回家,小鳳儀就會顛兒顛兒的跑過去,給他爹捏胳膊捏腿,把他爹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小鳳儀有什麼想要的想買的,這個時候提出來,那真是,他便是要天上月亮,他爹都會給他架梯子去摘。

他娘更是,與四鄰來往起來,有這麼個漂亮兒子,簡直是震驚了街坊鄰里,秦太太回家就跟丈夫顯擺,“都說再沒見過咱家阿鳳這樣俊俏的孩子。”而後,小鳳儀接着紅遍了揚州城的婚配界,主要是,這孩子生得特別好,時下揚州人成親,有用童子滾牀的習俗,說是用童子滾牀,兒子來得快。小鳳儀第一次參加滾牀的差使後,他滾牀的那對新婚夫婦,三個月後便診出身孕來,把那家人喜的,還給小鳳儀做了身新衣裳送他穿。

要說頭一回還只是湊巧,接連三回,由小鳳儀滾牀的新婚夫婦,都是成親三月便診出身孕。

從此,小鳳儀就紅啦。

想請他做滾牀童子也不容易啊,倒不是秦太太難說話,主要是小鳳儀不好說話,他是爹孃的獨生子,模樣生得好,嘴巴生得巧,貼心時是真貼心,要是拗起小脾氣來,簡直是爹孃都拗他不過。而且,小鳳儀天生的派頭,滾牀童子什麼的,他一個月只肯做一回,多一回也不肯勞累,而且,請他做滾牀童子的人家,還得合他眼緣,送他禮物啥的,總之,種種刁頑,已依稀可見日後頑童苗頭。

讓秦老爺心驚膽戰的是,有一回,他抱着兒子出門玩兒,竟然見着景川侯騎馬經過,當下把秦老爺嚇得不輕,就想掉頭就跑。不過,秦老爺到底非常人,他要是抱着兒子跑路,可就真得引起景川侯察覺了。秦老爺按捺住驚惶的心情,故作坦誠的在街邊與景川侯錯身而過,如今秦老爺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了,因着養兒子,小鳳儀半夜會餓,秦家夫婦哪裡捨得寶貝兒子捱餓啊,故而,總會令廚下晚上備着吃食,而且,小鳳儀是個熱鬧脾氣,他不喜歡一個人吃東西,他要爹孃陪他一起吃,於是,小鳳儀越長越高,秦老爺夫妻則是往橫向發展,現下,夫妻兩個,都是圓潤潤的一臉福相。

所以,景川侯當真沒留意街邊兒的胖子,正當秦老爺心下慶幸自己相貌路人甲,並未令景川侯起疑時,騎脖子上的寶貝兒子突然說話了。小鳳儀自從能清晰的表達自己意見開始,出門向來不要人抱,他都要騎他爹脖子上,覺着騎得高,看得遠。如今亦是如此,秦老爺就聽小鳳儀滿帶着好奇的童聲響起,小鳳儀還指着騎着高頭大馬的景川侯道,“爹,那位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啊!”

他爹當下冷汗就下來了,景川侯仍未留意秦老爺,覺着這人圓圓胖胖,一幅財主樣,沒啥好看的,倒是多看了那胖子脖子上騎着的小孩兒一眼,景川侯心下暗贊:怪道說江南人傑地靈,這孩子生的可真好,鍾靈毓秀四字再恰當不過。

此番擦肩而過後,下一次的見面,便是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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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小劇場:

小鳳儀:爹,那位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啊~

他爹:兒咂你真是嚇死爹啦~

景川侯:好女婿好眼光!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五  秦老爺給他兒子喊的, “這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哦。”,秦老爺當時嚇的腿一軟, 好懸沒跪下。不過, 秦老爺現下已經展示出後日的影帝風彩, 他嘴一撇, 露出個哭兮兮的模樣,委屈巴巴的問兒子, “在兒子心裡, 爹不是最高最俊最威風的麼?”

小鳳儀的注意力立刻被他爹拉了回來,小鳳儀多機伶的人哪, 人家大叔再高再俊再威風也是外人,當然沒有他爹親啦,小鳳儀當即便嘴甜甜道,“雖然那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但是, 比起爹你來, 還是差一大截啊!”

秦老爺最受不住他兒子的甜言蜜語,立刻樂不顛兒的將兒子從脖頸處頂到了頭頂,小鳳儀拍手叫好, 父子倆歡歡喜喜的回家去了。聽到小鳳儀變嘴的景川侯表示:雖然這小孩兒是長得不錯啦, 沒想到竟然是個馬屁精~

父子倆嘻嘻哈哈的遠去,一則因秦老爺較之先前的竹竿樣委實變化巨大, 想想吧,一竹竿變麻團, 叫誰誰認得出來啊。至於小鳳儀,只看若干年後他上京趕考,連他親爹都認他不出,就可見小鳳儀這相貌,根本沒有半點兒體現父系基因的地方。

所以,景川侯只當這父子倆是印象稍微深些的路人甲,也是人之常情啦。

秦老爺晚上把寶貝兒子哄睡,與妻子說起今日之險,秦太太也是嚇得胸口一跳,雙手合什直唸佛,與丈夫商議道,“要不,咱們還是搬杭州去吧,我聽說,杭州也是好地方。”

秦老爺到底歷練豐富,而且,這一路南下,剛在揚州安頓下來,若突然搬家,反是令人起疑。秦老爺道,“不急,原本咱們與景川侯也並不相熟,今日錯肩而過他也沒有認出我來。這幾天少讓阿鳳出門,再等等看罷。”

秦太太想想丈夫說的,倒也有理。

而事後的發展,也如秦老爺所料,景川侯自揚州府失望而歸。

此次下揚州,景川侯自是奉了景安帝之命 。

要說景安帝,如今宮裡已有三位皇子,又不是缺兒子的,之所以再派景川侯尋人,主要是,景安帝出宮微服,由景川侯相隨,景安帝也不知想起什麼了,君臣二人往靈雲寺去了一趟,景安帝還擲了一簽,籤文有四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這籤文,景安帝只給景川侯看了一眼,景安帝道,“再找一找吧。”

景川侯便知道,這是景安帝問的柳王妃所出皇子。

景川侯這幾年也沒斷了調查秦氏夫婦的行蹤,這對夫婦去的地方委實不少,爲人亦是狡猾,很多時候,都令景川侯撲了空。景川侯親至揚州,也沒能找回小皇子。當然,景川侯也沒長前後眼,更不曉得那駝在胖子肩上,巧言令色長得很是不錯的小胖子便是自己要尋找的流落在外的小皇子殿下。

因着小皇子出生就流落在外,景安帝對這個兒子不能說沒有感情,血緣天性,景安帝也不願意自己骨肉流落在外。不過,人海中尋找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了,景川侯無功而返,景安帝也未多加責怪。

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時,小鳳儀已經五歲,這是景川侯第二次來揚州,覺着這巧言令色嘴巴甜的小子有些眼熟,不過,小鳳儀很快被圓潤潤的胖子爹接走,景川侯未曾多想,第二次錯過小鳳儀。

這次將兒子自景川侯的眼皮底下接回家,秦淮覺着,再有一次,他非心臟病不可。秦淮決定,提前送兒子上學,每天上學,兒子就不會總想出門逛了。小鳳儀是個聰明的孩子,秦淮小團都認得字,但,再深的文化就沒有了。爲了教導兒子,小團還自學了唐詩三百首,小鳳儀每天一首詩,背的比他娘都熟。

兒子這麼聰明,夫妻倆是絕不可能浪費兒子天資的,夫妻二人決定,要花重金把兒子培養好。秦淮考察遍了揚州城的私塾,最終選了一位駱秀才的蒙學,小團不甚滿意,道,“就秀才功名,能教得了咱們阿鳳麼?”在小團看來,能教自家阿鳳的先生,最次也得是個舉人啊。

秦老爺擺擺手,“你可別這麼說,我把蒙學看遍了,別個蒙學,我送的見面禮,先生們都笑納了,獨這位駱先生不同,禮沒收,還說要是阿鳳想去念書,得先考試,考過了才能入學。要是考不過,人家先生還不收哪。”

“這可真夠譜兒大的。”小團問,“那都考什麼,你打聽沒?”

秦老爺道,“就是些三百千的東西,咱阿鳳都會的。”

小團自豪道,“咱阿鳳還會背好幾百首唐詩哪。”說到兒子,小團便信心滿滿。

秦老爺道,“明兒我帶着阿鳳去考試。”

小團道,“我也一道去,給咱阿鳳加油。”

因着明天考試,夫妻倆當天晚上還帶着兒子拜了回祖宗,求祖宗保佑兒子能考試順遂,順利升學。然後,第二天下午,一家三口便信心滿滿的去了,待到了駱先生的學堂,發現與他們一道等着考試的還有一戶姓方的人家。方家是揚州大族,聽說他家族長還在朝中爲高官,當然,留在揚州的多是方家旁支。但,有一位在京爲高官的族長,已足以令這些留在揚州的族人自傲。不過,秦淮與小團也自信的很,主要是,自家兒子一看就比方家孩子出衆。看自家兒子那圓圓的小臉兒,大大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樑,以及那渾身上下就帶着的活潑招人疼,相對比下,小團覺着,方家孩子自相貌到才學,哪裡都比不上自家兒子。

當然,這是秦家夫婦的感想。

方家大奶奶卻是被小鳳儀煩的夠嗆,方家大奶奶對於秦淮小團夫妻倒沒什麼意見,覺着雖是商賈之家,爲人倒也謙遜懂禮。只是,這家孩子怎麼這樣兒啊,原本,人家小方灝端正着小身子正背論語哪,小鳳儀就湊過去,拿着個金鑲玉的九連環臭顯擺,問小方灝,“你會不會玩兒這個?”

小方灝瞅一眼,搖頭,沒玩兒過。小鳳儀便揚起一張小胖臉兒,“你過來,我教你。”

小方灝過去,小鳳儀教給小方灝玩兒九連環,小方灝開始玩兒,不大熟練,小鳳儀就總是,“笨,不是這樣,是這樣!”要不就是“你腦袋長來做什麼的,擺設嗎?”不然便是“笨死了笨死了,不給你玩兒了!”,方太太聽的已大是不悅,比方太太先行爆發的是小方灝,小方灝叫小鳳儀說急了,噢一聲便撲了過去,給了小鳳儀一下子,小鳳儀早便是整條巷子同齡孩子裡的小霸王,與年齡相仿的小方灝幹仗,小鳳儀一點兒不怵,不待父母把這倆孩子分開,小鳳儀刷刷兩爪子,撓了小方灝個滿臉花。

於是,倆人尚未考試,便先幹了一架。

方太太見兒子臉被小鳳儀撓花了,頓時急眼,說小團,“你家小子怎的這般沒規矩!”

小團不甘示弱,“你家孩子也打我家阿鳳了!”摸摸自家兒子的小臉兒,問,“疼不疼?”

小鳳儀耀武揚威滴對着小方灝晃拳頭,“他再敢打我,我還揍他!”

小團得意,深覺兒子威武!方太太氣個半死!

倒是秦老爺與方老爺,彼此笑眯眯的說起話來,方老爺只是有個秀才功名,秦老爺在揚州經商,現在有家不大不小的生絲鋪子,說到彼此的孩子,秦老爺夸人家小方灝,“文靜。”方老爺誇小鳳儀,“活潑”。完全不見兩家女人都恨不能挽袖子親自下場幹一架了。

好在,很快年輕的駱秀才就結束了一天的教學,過來考試新學生了。

駱秀才見小方灝臉半花,就知道小孩子打架了,問,“爲何打架啊?”

方太太雖則生氣,也沒有去告小鳳儀的狀,小團更是道,“先生莫怪,孩子間,短不了的。”

小鳳儀已是機伶的摟住小方灝的脖子,做出一幅哥倆好的模樣,對駱先生道,“先生,我們和好啦。”結果,小鳳儀覺着和好了,小方灝可沒有這樣認爲,小方灝剛吃了虧,叫小鳳儀撓了兩爪子,這會兒小鳳儀過來摟他肩,小方灝拽過小鳳儀的手,嗷的就是一口。小鳳儀叫小方灝咬的,臉都白了,小鳳儀疼的,一拳揍到小方灝的鼻子上,小方灝當天哭啞了嗓子。

小鳳儀氣的,捂着被小方灝咬出血的手說他,“你還有臉哭,你看你把我咬的,也流血啦!”小鳳儀跟他爹孃道,“不考啦,先回去裹傷,明兒再來考!”

小方灝當天一直哭到晚上吃飯,吃過飯繼續哭,哭到睡覺。

方太太也是生氣,與丈夫道,“再沒見過這般野孩子。”

方老爺道,“行啦,小孩子間,還短了打架。咱阿灝把人家咬的,手上也流血了,你看人秦家孩子,一滴淚都沒掉,阿灝這也太嬌氣了。”

方太太氣道,“先前還撓了咱們兩爪子,你是沒看見,還是瞎了!”

方老爺倒是沒瞎,他根本沒覺着小孩子打架是什麼大事,留下方太太獨自生了半宿氣。

孩子間的事就是這樣神奇,第二天再去考試,二人雙雙入了駱先生的學堂,沒個三兩天,小方灝就邀請小鳳儀去自家玩兒了。看着來自家玩耍的小鳳儀,方太太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小鳳儀也不喜歡方太太,秦家是開生絲行的,方家則是幹綢緞莊,小鳳儀時常批評小方灝的衣裳不好看,到方家時就批評方太太家的衣裳顏色醜。小鳳儀指手畫腳地,“阿灝纔多大,就給他穿這種鹹菜綠,難看死了,再沒有春天穿這種顏色,都是老太太們在穿。這是不是你家賣不了的下腳料給阿灝穿的啊。”

方太太氣的,“誰說是下腳料啊,都是鋪子裡的好料子。”

小鳳儀纔不信,她吊着一雙大桃花眼道,“一準兒是你庫裡積壓賣不出去的料子,我也看方大叔穿了,一個比一個難看。”

方太太氣個半死,說小鳳儀,“沒見過你這麼刁鑽的孩子。”

“你沒見過,那是你頭髮忒長的緣故。”小鳳儀翻個大白眼,道,“你明兒給阿灝換了這衣裳,他穿這衣裳,跟先生的書僮似的!”

方太太叫討厭孩子小鳳儀批評了一回審美,當天晚上還跟自家兒子說,“不要跟秦家小子玩兒,他那麼討厭,在學裡一準兒沒朋友。”

“學裡的同窗,阿鳳都認識。”小方灝,“娘,明天我不要穿綠袍子了。”穿衣裳不好看總是被阿鳳笑。

“綠的怎麼啦,特文氣。”

方老爺輕咳一聲,“孩兒他娘,也給我換一身吧,這顏色,是有些老氣。”

方太太氣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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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第一更~

小劇場:

問:世上最討厭的孩子是誰啊?

方太太:非秦家小子莫屬!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六  小鳳儀自從入學始, 倒不成天想着出去逛了,學堂對於他還是個稀罕地兒, 他很好奇, 因爲學堂裡小夥伴多, 他很願意去學堂啦~就是每天早起, 小鳳儀嬌慣長大,早上向來懶起牀。只是, 自從開始唸書, 就得每天早起,用小鳳儀的話說, “簡直生不如死啊~”

小鳳儀想賴牀,又很怕學裡的駱先生,因爲,小鳳儀一入學,很快就榮升了班裡挨駱先生揍最多的小學生。甭看小鳳儀慣會花言巧語, 駱先生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只要是小鳳儀遲到,如果還想花言巧語的欺騙先生,必要多打一記手板。小鳳儀的巧舌如簧在駱先生這裡根本無效, 自從入學唸書, 時常因爲遵守課堂紀律、完不成先生留的課業、上學遲到、以及欺負先生家的小閨女捱揍,小鳳儀回家都跟他爹孃告狀, 還慫恿爹孃,“爹, 你拿銀子去外頭僱人,悄悄的揍姓駱的一頓,也不要打重,他今天又打我兩下子,你僱人打他四下,給我出氣!”

小團見自家兒子每天捱揍,也很是心疼,先安慰了寶貝兒子,私下讓丈夫去跟駱先生溝通一二。小團道,“明兒我先置份禮,你去跟姓駱的說一說,小孩子就是教,也沒有每天揍的道理。咱家可是就阿鳳一個兒子,不是給他打着玩兒的。一個先生,把書教好纔是他的本分!”

秦老爺道,“駱先生雖是嚴厲,也是好心。你看咱阿鳳,現下早上每天早早起牀唸書,也不賴牀了。那大字寫的也齊整。”

小團瞪眼,“那也不能總是打啊。”

“是是,明天我就去。”秦老爺連忙應了,小團此方滿意,與丈夫商量起明天給駱先生置辦的禮物來。

第二天,夫妻倆一道去接兒子放學,小團帶着兒子先回家,秦老爺過去同駱先生說話,秦老爺奉上禮物,誠心誠意的給駱先生一揖,道,“阿鳳淘氣,令先生費心了。”

駱先生道,“今天阿鳳就放狠話,說你晚上就來替他報仇了。”

秦老爺:兒子你這嘴也忒不嚴實啦~

“那孩子,就是有點兒淘氣。待大些,就懂事了。”秦老爺很是懇切道,“蒙先生教導,我家阿鳳懂事多了。”

駱先生道,“原我想着,秦老爺若是過來問罪,正好也讓小鳳儀回家。這孩子,便是我這些年,也未過見過如此頑童。”

秦老爺連忙道,“那不能,孩子因年紀小,方有些不懂事。待得大些,便能好了。”又說起自家兒子,“鳳儀那孩子,就是這性子貪玩了些,只要能定心定性,倒也不笨。”

駱先生之所以還沒辭退頑童,便是此間緣故,小鳳儀委實天資出衆。說不算笨真是謙虛,駱先生一向教導嚴格,每天除了上課,還有課後作業,像小鳳儀,回家從來不做作業,都是早早的去學裡補作業,該背的功課,檢查不到從來不急,待檢查到了,說過目不忘都不爲過。

秦老爺很是懇切的託付了駱先生一回,一般時候,除非三節兩壽,駱先生不會接受家長的禮物,此次,卻是例外。主要是,帶秦家這一個小鳳儀,費駱先生十份精力不止。

秦老爺與駱先生說了無數好話,千萬懇求駱先生幫着管束兒子,就這樣,小鳳儀還把駱先生折磨的打算提前參加秋闈試,待秋闈試後,駱先生便解散了學堂班,準備去京裡春闈了。

小鳳儀聽說以後都不必去駱先生那裡唸書了,很是高興,想着他爹果然威武,這就把姓駱的學堂給關了。小鳳儀更是每天吃的好,睡的香。不過,聽說駱先生就要離開揚州城,小鳳儀又有些捨不得,他從箱子裡把自己珍藏的金元寶取了兩錠,尋個漂亮精緻的漆紅匣子裝了,叫着他爹一道,過去看駱先生。

駱先生見到他,問,“你來做什麼呀?”

小鳳儀是很討厭駱先生的,他也不說是來送駱先生的,他裝作一幅大人模樣,揹着手,斜着頭,道,“我聽說師孃就要走啦,我過來看看師孃,再看看囡囡妹。”完全不提過來送駱先生的話。

駱先生竟叫小鳳儀噎了一下子。

秦老爺笑眯眯地,“阿鳳聽說先生要去京城,很捨不得先生。”

小鳳儀哼唧兩聲,想着他爹也忒實誠,怎麼把實話說出來啦~

駱先生看小鳳儀一眼,道,“我以爲鳳儀得放鞭炮慶賀,以後不必再與我念書了呢。”

小鳳儀認真道,“鞭炮得等過年才能放哪。虧先生還是舉人哪,這都不知道!還能考進士,我看你很危險啦!”然後,他就一幅討人嫌的刁模樣,揹着小胖手進了駱先生家,跑去找桂花師孃說話了。因着駱太太擅做桂花糕,小鳳儀就給師孃叫桂花師孃,小鳳儀道,“師孃,我聽說京城遠的很,你別去了,你到我家去住吧,讓先生一個人去唄。等他中了進士做了大官,你再過去。要是中不了進士,他肯定還得灰頭土臉的回來繼續教書啦。”

駱太太有時都不曉得小鳳儀嘴巴怎地這樣巧,駱太太摸摸他的頭,笑,“待我們走了,阿鳳你可得好生唸書,以後也像你先生一樣到京城考進士纔好。”

小鳳儀大大的桃花眼斜斜的瞟了自家先生一眼,一幅驕傲的了不得的模樣,與師孃道,“我考就不考進士,我考就考狀元。”

駱先生道,“人不大,口氣不小。”

小囡囡也牽着阿鳳哥的衣角,奶聲奶氣的說,“阿鳳哥,我聽爹說,狀元可難考了。”

“怕什麼?就是考不中狀元,我也能考個探花。”小鳳儀自信滿滿,“探花全看臉,只要長得俊,一準兒能做探花!”

小囡囡很實誠的瞅了阿鳳哥兩眼,表示,“那阿鳳哥肯定就沒問題了。”阿鳳哥是長得很好看啊~

駱太太聽着兩個小兒女的話,頗有些忍俊不禁。駱先生原想教導秦鳳儀幾句,見他與自己媳婦聊的熱鬧,而且,秦鳳儀雖則天資是駱先生都罕見的,但,與秦鳳儀天資半點不遜色是他的頑劣,駱先生這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都未見過這般頑劣的頑童。

駱先生請了秦老爺過去書房說話,駱先生道,“鳳儀這性子,管得好,以後定能光耀門楣,倘是不能管教,他這樣的天資,就太可惜了。”

秦老爺亦稱是,秦老爺發愁的是,他雖心疼孩子,但不是不講理的人,駱先生這樣的嚴厲,都不能讓兒子踏實學習,何況其他先生了。今日,秦老爺特意過來,就是想請教駱先生,看揚州城還有沒有合適的先生,好繼續讓兒子唸書,駱先生道,“揚州城好先生不少,只是,阿鳳這性子,您得多管一管,讓他肯用功學習纔是。”

“我也沒少管。”秦老爺道,“我時常說他。”

駱先生道,“他那張嘴,比你的都巧,說有什麼用?”

“哎,我就是發愁這個,現下阿鳳還小,不過是孩子的驕縱,我真擔心他以後長大沒本事叫人欺負。”秦老爺憂心忡忡。

要駱先生說,這有什麼可愁的,秦鳳儀一看就是吃硬不吃軟的貨,不聽話,很好,揍也揍他個聽話!

只是,看秦老爺那一臉憂心兒子的模樣,也不是個能下狠手教導的!

不得不說,駱先生當真是看透了秦老爺的本質,秦老爺做生意是很兇猛啦,這不過五六年,他的生絲行便在揚州城數一數二。而且,如今家庭豐盈,秦老爺都開始插手鹽課生意。但,對待家庭,秦老爺完全是另外一顆豆腐老心。不只是小鳳儀身世的緣故,秦老爺捨不得打,就是自秦老爺本心講,他也並不盼着小鳳儀以後認祖歸宗做皇子王爺啥的,秦老爺與妻子這些年也沒有子嗣,秦老爺是真把小鳳儀當自己骨肉的。於是,對寶貝兒子越發寶貝,更捨不得嚴厲管教啦。

待駱先生走後,秦老爺給寶貝兒子轉了學,結果,果如駱先生所言,簡直是沒一傢俬塾能管得了小鳳儀這樣的頑童。在沒有駱先生這樣的嚴師的教導下,小鳳儀熱愛上了關撲以及臭美事業。

現在,小鳳儀的愛好是每天出門關撲啦。

另外,就是聽方太太拍他馬屁。

小鳳儀因爲貌美,如今是揚州城的風雲人物,但凡他穿過的衣裳,他用過的料子,無不暢銷揚州城內外。方太太家做綢緞莊的生意,每天哭着喊着的送小鳳儀新衣穿。有些貴重料子,自家人捨不得做衣衫,都要送給小鳳儀做衣裳的料子,直把小方灝氣得要命,私下對小鳳儀又是白眼又是不屑。小鳳儀纔不理他,惹急了小鳳儀,倆人還要幹一架。這個時候,方太太都會讓兒子讓一讓小鳳儀啦,小方灝看他娘這般,直接氣哭,大哭着問他娘,“別人的娘都偏自己孩子,娘你怎麼偏外人?”

方太太倒很實在,給兒子擦乾眼淚道,“娘這不是爲了咱家的生意麼,娘心裡最疼的,還是我家阿灝啊。”

於是,小方灝更傷心了,跟他爹道,“我娘掉錢眼裡出不來啦~”

他爹笑眯眯地,“要不聖人怎麼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小方灝深覺,聖人這話說的太對啦,他氣哼哼地道,“我娘是女子,臭阿鳳是小人!”

方老爺哈哈大笑,深覺兒子活學活用,很是聰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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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第二更到,大家晚安~~~今天是情人節,所有無節可過的單身汪,過來看石頭的加更吧~~~

小劇場:

若干年後,秦鳳儀做了皇帝,方灝已是在朝爲臣,而方太太,做爲兒子宦遊各地的隨行人員,平生最喜歡談論的話題便是:皇帝陛下少時如何如何啦~

譬如:

皇帝陛下喝過我家的粥~

皇帝陛下吃過我家的獅子頭~

皇帝陛下穿過我送的衣裳~

皇帝陛下還叫我嬸嬸啦~

於是,所有方灝的上級下屬,都曉得方灝與皇帝陛下關係不尋常。這讓一向低調爲官的方灝很想找他娘談一談心,談心的題目就是:娘,請你低調一點好不好~

番外之龍闕  秦鳳儀的紈絝生涯直到十六歲, 十六歲時,秦鳳儀得到上蒼的點撥, 遇見了李鏡, 從此便在岳父的鞭策下一路奮發, 自十里繁華的揚州城一路奮發到了京城。同時, 秦鳳儀超絕的運勢發揮了重要作用,這小子運勢之強, 便是他岳父景川侯每每都覺着不可思議。尤其是春闈時竟得了景安帝青眼, 雖則官職不高,卻是正經陛下近臣。

當然, 景川侯很快爲秦鳳儀的超強運勢找到了解釋。

因爲,翁婿倆第一次同浴時,景川侯就發現了秦鳳儀後背的胭脂痣。當時,景川侯的感覺,怎麼說呢, 一時間, 景川侯直接震驚到險魂飛魄散,好半天才被秦鳳儀的歌聲引迴心神,秦鳳儀一面擦擦擦, 一面高歌, 那調子,就甭提了, 說鬼哭狼嚎完全不誇張。秦鳳儀一會兒還要叫岳父給他擦背,景川侯一面給他擦背, 一面漫不經心的問,“你這背上還有塊胭脂痣啊。”

“是啊,跟你說我剛生下來鳳凰胎啦~”秦鳳儀臭美又得意滴,回頭,湊過半個漂亮的驚人的臉龐,問,“岳父,你榮幸不?”

“榮幸什麼?”景川侯隨口道。

“給我擦背唄。”秦鳳儀臭美兮兮地,“我長得這麼好,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給我擦背噠~”

景川侯險沒把擦澡巾摔秦鳳儀臉上,不過想到這小子可能是皇子,方強忍了。景川侯到底非凡人,哪怕心下直覺秦鳳儀有可能就是景安帝遺落在外的皇子,他也一幅淡然臉,只是細細觀察秦鳳儀的相貌,要說哪裡與景安帝相似,景川侯摸着良心說,也就是鼻樑那裡有些相仿,與同景安帝有八成相似的大皇子,秦鳳儀與景安帝的相似度勉強的可憐。

要說景川侯怎麼見了秦同儀的胭脂痣就懷疑秦鳳儀的身世,並不是有什麼確實的證據,要說景川侯一時的心疑,只能歸結於那一瞬間的強烈的直覺了。

其實,這真不怪景川侯認不出來,就是皇帝陛下怕也……想到先時秦鳳儀曾與皇帝陛下共浴溫湯,景川侯心下的古怪感覺更甚。如果皇帝陛下對秦鳳儀的身世有所懷疑,卻未讓他去調查,那麼,只能說明,皇帝陛下疑了李家。

景川侯眼神一凜,單論相貌,實在是看不出秦鳳儀與皇帝陛下能有血緣關係來。就是秦鳳儀背後的胭脂痣,世間有胭脂痣的,想信也不只秦鳳儀一個,而且,秦鳳儀的年紀,比小皇子也要小一歲,生辰亦是對不上。這倒並不難理解,秦家撫育皇嗣,爲小皇子的安危計,給小皇子改一改出身年月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小子現下是自己的女婿,景川侯就頭疼,擱誰誰不懷疑李家啊。怎麼皇子流落在外就恰好娶了你李家閨女啊?這些年,一直是你在追查小皇子下落,這事兒,叫誰都得懷疑李家,何況皇帝陛下。

只是,現下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他閨女嫁都嫁了,悔之無用。何況,景川侯也沒什麼要悔的,他的確很得意這個女婿,並非因秦鳳儀可能有另一重身份,完全是喜歡秦鳳儀的品性,與翁婿間的投緣。秦鳳儀即使有些跳脫,但,秦鳳儀品性純良,做事用心。景川侯甚至在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將女婿與大皇子比較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景川侯沒與人說過,心下卻是覺着自家女婿更勝一籌的。

如今,這個女婿帶來的麻煩卻是不老少。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確定秦家夫婦的身份。

人都在京城,便不難查了。

儘管秦家夫婦相貌較之二十年前有不小的變化,但,還不至於讓家人認不出來。

查明白秦家夫婦的身份,景川侯按兵不動,先到景安帝那裡回稟此事。景安帝完全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此事朕已知曉,你也只作未知便好。”

景川侯便明白景安帝已是查過了,他沒再多問一句,直接領旨。

景安帝笑笑,緩和君臣間的氣氛,“說來,咱們君臣還當真有些兒女緣分。”

景川侯連忙道,“若知阿鳳身世,臣絕不能以女妻之。”

景安帝擺擺手,“這話就生分了,當初大皇子大婚時,我看阿鏡就不錯,只是看你們似無此意,此方罷了。阿鳳性情單純,秦家夫婦這些年照顧他也算盡心,只是,他這性子,倘知曉他生母之事,一時間怕是不能平靜,容易爲小人所趁。倒不若就現下這般,待他大些,再告知他身世不遲。”

景川侯亦稱是。

景川侯嘆道,“真真就在臣眼皮底下這些年,臣竟沒能認出來。”

景安帝倒很通情理,道,“他這相貌並不像朕,也不大像柳氏。說來,比我二人都要出衆。”景安帝相信景川侯先時是不知曉秦鳳儀身世的,因爲,秦鳳儀想娶李氏女,種種艱難困苦,半城人都聽說過的。景安帝一向消息靈通,自然也曉得。倘景川侯知曉秦鳳儀身世,絕不會如此。還有方閣老,多少年沒回老家,致仕後突然想回老家,然後就遇到秦鳳儀,還親自指點學識。不然,秦鳳儀也不能春闈考到京城來。

景安帝讓人細細查了,方閣老應該不會知曉景安帝有皇子流落民間之事,而且,依方閣老的性子,此舉委實風險太大。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人爲刻意的風險投資,那麼只能說是天意的巧合了。

正好趕上羣臣催立太子的時機,景安帝得知了秦鳳儀的身世,可想而知景安帝心緒之激盪,絕不似他面兒上所表現的那般平靜。感情上論,自然是自小看着長大的大皇子感情更深,但,大皇子母族過於強勢顯赫也是真的。景安帝與秦鳳儀則很有些一見如故的投緣,而且,秦鳳儀性子親膩,尤其是對景安帝的種種嚮往祟拜,景安帝待他卻是比羣臣擁立的大皇子更加隨意親近幾分。

要只是這些,景安帝不見得對秦鳳儀另眼相待。

景安帝重視秦鳳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秦鳳儀展現出的天分絕不在讀書上。景安帝給他的差使,不論難易,秦鳳儀都能辦的又快又好,當然,秦鳳儀不大喜歡給人打下手,他喜歡自己做頭兒,愛自己拿主意,這從他與大皇子兩次共同當差都不大愉快就能看出來。

皇帝心中的天秤逐漸傾斜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何況,景安帝這樣的明白人,大皇子與秦鳳儀之間孰優,景安帝心下一清二楚。

景安帝現下發愁的並不是沒有出衆子嗣,而是,該如何令秦鳳儀得知身世後還能不怨恨於他。秦鳳儀那樣愛憎分明的性子,景安帝每每想到都要頭疼。

景川侯的意見是,這事兒拖到秦鳳儀三十歲以後再說。景川侯的意見很有道理,人的性情最激烈的時候便是年輕的時候,而且,秦鳳儀的性情不是尋常的激烈。只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能盡如人所料。在大皇子生下有着青龍胎記的皇嫡長孫時,轉年,秦鳳儀也生了一個。

秦鳳儀的身世再瞞不住,如果秦鳳儀年長几歲,他當時應不會那般激烈決絕。當然,秦鳳儀的性情一向難以正常人來推測。秦鳳儀倘是以政客的手段用生母當年的委屈來進行交換,這也便不是秦鳳儀了。

當李鏡提出一家人去南夷時,景安帝權衡後很快答應。他能給秦鳳儀一些庇護,但,再多的也沒有了,從今以後,天高海闊,皆隨秦鳳儀而去吧。

給他一塊蠻荒之地。

對於別個人,無異於流放之地。

但對於秦鳳儀,這樣的艱難之地反而在更大的程度上激發了秦鳳儀過人的天資,他那無以倫比的天資以無比耀眼的方式將一個蠻荒之地的南夷建設成了朝廷首屈一指的西南重鎮。

當秦鳳儀慢慢的開始接觸到權勢的核心,生母的不平帶給他極爲迅速的成長,他年輕、俊美、強勢、手握西南半壁,他麾下有着國朝最年輕最優秀的新一代的軍政臣子。當西南這顆明珠的光芒無法再遮掩的時候,連景安帝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絲光陰逝去的蒼促。似乎,也只得一瞬,他便由當年那個於皇位汲汲營營的庶出皇子,便到了如今年過半百的帝王。

五十歲,這個年紀對於健康的帝王,並不算一個老邁的年紀。

但,相對於蓬勃俊美的秦鳳儀,景安帝怎能不感慨上蒼的偏愛。上蒼將一切的美好都賜予了他的兒子,包括比他更出衆的帝王資質。他於帝位,需要付出良心的代價,如今,他的兒子卻不必如此。不是因爲他兒子如今的□□勢如他當年更容易,而是他的兒子比他當年更爲出衆。如今,他的兒子就按皇子次序坐在皇子席中,這個孩子的光芒,不再來自於他的出身、他的血統,他的光芒,是因爲,他是他自己。

他坐在那裡,世人便已黯淡。

那一刻,景安帝忽就釋然了。

不論我們是疏離,還是親密,不論我是卑鄙,還是高尚,以後的以後,在無數的歲月裡,在史學家的如刀史筆下,當人們提起這個孩子時,必然會提到他。他已爲這個江山,找到了最好的繼承人。

景安帝五十大壽的那一日,宮宴後,景安帝留了秦鳳儀在書房說話。

雖然近年父子倆的感情不是沒有和緩,但,這種和緩也只是相較於秦鳳儀當年與景安帝決裂時的和緩了。秦鳳儀對景安帝恪守君臣本分,再多的便沒有了。秦鳳儀以爲景安帝是有什麼政務交待,沒想到景安帝到了書房先是除了頭上的十二毓天子冠,換下那一身繡金綴玉的龍袍,洗漱後,着一身家常錦袍,方與秦鳳儀說話。秦鳳儀素無耐性,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煩。

景安帝取出一把樸實無華的寶刀,遞給秦鳳儀。秦鳳儀是認得這柄寶刀的,這是景安帝的佩刀,說來,做爲帝王的佩刀,有些簡樸了。秦鳳儀喜歡的是綴滿寶石的閃閃發光的那種寶刀,不過,以前不知道彼此關係時,秦鳳儀拍過景安帝的馬屁,極是讚美過這把寶刀。如今見景安帝遞過來,秦鳳儀接過,錚的一聲出鞘,這劍看得出已有些年頭,但,仍可見刀刃鋒銳,非尋常刀劍可比。

秦鳳儀現下頗有見識了,不禁讚了句,“好刀。”

景安帝道,“此刀,乃□□佩刀,刀名龍闕。”

秦鳳儀道,“好端端的刀,怎麼叫個宮殿名。”

景安帝一笑,看他仍不知此間緣故,也並不多言,只是讓秦鳳儀看了回這刀,便打發秦鳳儀去了。

秦鳳儀回府後,李鏡問了,“陛下留你在宮裡,說什麼呢?”

秦鳳儀道,“沒什麼,就給我看了把舊刀,說叫什麼龍闕。”

李鏡心下一跳,懷疑耳朵聽錯了,問,“那刀叫什麼?”

“龍闕。”

秦鳳儀不曉得龍闕的來歷,李鏡對皇家典故卻是一清二楚,李鏡與秦鳳儀道,“太\\祖皇帝當年迎娶貞元皇后,曾以鳳樓劍爲聘。從此,但凡繼位之君,必持寶刀龍闕。而鳳樓劍,則爲歷代中宮所掌。”

秦鳳儀此時方曉得,原來那把舊刀有如此來歷啊。秦鳳儀道,“刀是好刀,就是名兒怪怪的。”

李鏡笑道,“當年,太\\祖皇帝敗於前朝鎮國公之手,失晉中之地,逃到陝地時,因條件簡陋,太\\祖皇帝也只得住在窯洞中,文忠公沈潛深覺傷感。太\\祖皇帝便手持此刀,曾言,朕在之所,便爲龍闕。便爲此刀名龍闕。”

秦鳳儀聽了一回典故,問媳婦,“那你說,陛下是什麼意思?”給他看歷代帝王佩刀,這個舉動,也就比景安帝請秦鳳儀去瞧瞧他的玉璽稍稍委婉那麼一丟丟罷了。

李鏡一時也不大明白景安帝的用意,這種給你欣賞我玉璽的事兒,較之尋常人的無數解讀,李鏡與丈夫道,“未登上大位前,什麼都是虛的。”給你看玉璽,又不是把玉璽給你。何況,就是把玉璽給你,你還不是皇帝呢,誰敢接啊!

秦鳳儀對於景安帝也一向不大信任,直待幾年後,秦鳳儀率軍進京,大皇子身死,秦鳳儀在御書房見到放到書案上的一個紅木匣子,打開來,一柄微舊的寶刀靜靜的棲在匣中,秦鳳儀突然覺着,或者,至少那一日,景安帝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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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本章留言前一百名,都有紅包~~~~

小劇場:

問:誰是影帝?

候選人之一:裝土鱉的秦家夫婦。

候選人之二:裝不知秦鳳儀身世的景安景川君臣。

番外之親戚  說來, 秦鳳儀這性子,那真是半點不肯委屈身邊人, 近到小廝如攬月辰星, 再如李釗方悅, 以及章顏範正等一干南夷重臣, 在秦鳳儀登基後,加官賜爵自不消說。如傅趙二位長史, 還叫秦鳳儀打包教導東宮, 這又是何等的榮耀。

再如秦老爺秦太太,二者更是升格爲舉朝皆知的忠義之人, 秦鳳儀登基後,第一件事是把他媳婦冊了皇后,大陽冊了東宮,第三件事便是給他爹他娘賜爵賜誥命。說話,秦老爺當年也曾買過個五品同知的官職, 不算無官無職的人啦。不過, 現下賜爵自然與先時買的個五品銜不同。秦鳳儀想了三天給他爹想了個爵位名兒,公爵,忠義公。

要說秦鳳儀準備賜爵的人家當真不少, 像秦鳳儀的岳家李家, 李釗於秦鳳儀一則是郎舅之親,二則是這些年於南夷, 李釗也有大功。要知道,或者有許多人先先後後到南夷做些政治投資, 但,李釗當年,因着要來南夷,世子爵位叫朝廷扣了多少年。還有方悅,當年也是大好政治前途,然後,到了南夷,雖則隨着秦鳳儀權掌西南諸地,李釗方悅等人也是跟着步步高昇。可,當初到南夷時,南夷還一窮二白哪。

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自然不肯虧待大家夥兒。

但,如秦鳳儀要給方閣老賜爵之事,朝臣就不大同意,方閣老雖給秦鳳儀做過先生,但,帝師是帝師,往年也沒有帝師賜爵的道理。不過,秦鳳儀給秦老爺秦太太賜爵賜誥命的事,卻是無一人反對。

無他,秦家夫婦這些年是如何戰戰兢兢的將秦鳳儀養大,便是以忠義二字嘉之,都不爲過。哪怕當年秦老爺時常被人譏笑鹽商出身之事,現下京城人提及秦老爺,哪個不是極盡讚美之詞。

當真是極爲忠義的夫妻二人。

秦老爺卻是覺着,實在有些過譽了。

秦鳳儀跟他爹道,“別跟我推辭啊,不然,以後爹孃你們進宮,要被人小瞧的。”

秦老爺私下同兒子道,“爵位倒是沒啥,反正我們是跟着阿鳳你過日子的。就是這爵位,傳一代便可。”

“這是爲何?”秦鳳儀有些不解,無他,他爹孃雖則只有他一個,他現在是皇帝啦,以後也不涉及爵位啥的。秦鳳儀意有所指是指秦家人,說來,秦氏夫妻當年隨柳王妃離宮,這些年,秦沈兩家都受到朝廷的監視。當然,他們也沒受什麼大委屈,景安帝還恩賞了他們各自差使,就是等着秦氏夫妻有朝一日與家人聯繫,自投羅網啥的。結果,秦氏夫婦硬是能忍得住,硬是當光桿夫妻,這些年,硬是從未同京裡親戚聯繫過。及至後來,縱是秦家夫妻大搖大擺的跟着兒子來京赴考,那當真是老虎眼皮子下過日子。秦氏夫妻硬是能逃過是景川侯的眼睛,雖則後來景安帝景川侯君臣都知曉了秦鳳儀的身世,但,這對君臣按兵不動,秦氏夫婦也能只做平常的過日子。待秦鳳儀的身世爆光,秦沈兩家的親戚方找上門兒來認親,秦老爺與兩家人都說了,秦鳳儀這身世,吉凶不好說,他們夫妻是要跟着秦鳳儀一輩子的,至於親戚,秦老爺讓親戚們斟酌着些。

於是,秦老爺叔叔一家立刻與秦老爺只作淡淡來往。沈家倒是仍有往來,待秦氏夫妻與秦鳳儀下南夷時,沈家還打發了個兒子跟着去了南夷。這位沈氏子也經了不少歷練,如今被秦鳳儀留在南夷爲知府。

今,秦鳳儀登基,論功行賞,秦老爺得賜公爵,秦太太便是公爵夫人。雖則忠義公是民爵,但,秦鳳儀當秦老爺是親爹,把內務司交給秦老爺掌管,可想而知對於秦老爺的信重。便是大陽大美幾個孫輩,也一直將秦老爺秦太太視爲祖父母的,端看秦太太,哪天有空不進宮,便是皇帝陛下哪天閒了,還興許溜達過去看看爹孃。

忠義公府的顯赫,可想而知。

要知道,以往不知秦鳳儀身世時,大家都以爲秦鳳儀是秦氏夫妻的兒子。如今秦鳳儀的身世無人不知,秦鳳儀再如何將秦氏夫妻視爲爹孃,說到底,夫妻二人到底是沒有子嗣的。

秦鳳儀之所以給老爹賜個公爵,一則是老爹出門走動有身份上的便宜,二則倒不是想老爹過繼兒子,他覺着他爹有他,難道不是有兒子?秦鳳儀是覺着,他爹孃養他這些年,京裡親戚也許多年沒來往,待以後,他爹看哪個親戚家順眼,給個爵位,算是給親戚們的補償了。

如今,他爹說這爵位只傳一代,秦鳳儀倒不很明白了。秦老爺道,“阿鳳你自是好心,只是,這爵位也是人掙的。他們有出息,以後自然能掙得爵位,倘是沒那個本事,給他們爵位又有何益處,倒不若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也是福氣。”

秦鳳儀想想,倒也是這個理。

秦鳳儀道,“我就是覺着,這兩家子在京這些年也不容易。”

秦老爺笑,“有什麼不容易的,以往都是賣身爲奴,後來皆做了良民,也各有事情做。生活雖尋常,也順遂。”

既然他爹這般說,秦鳳儀也便應了。秦沈兩家於他,不過陌生人,對沈家,秦鳳儀還有些情分,主要是沈家有一子,挺早就跟着去了南夷,雖則人有些笨啦,不過,也不是不能調\\教。有秦鳳儀給機會,他爹簡直是手把手的帶着,現下也做到了知府位。至於秦家,他爹親爹死的早,他爹自小被叔叔家養大,本就差着一層,而且,秦家也沒提前政治投資啥的,現下自然也沒什麼收益。

故而,秦鳳儀對秦家的印象還真是一般。

秦鳳儀應下爵位之事,私下還問了他娘一回,秦太太不似丈夫,有啥事還不跟兒子直說,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立刻就說了,秦太太道,“你爹跟他叔叔家關係一般啦,你祖父母去的早。我嫁給你爹的時候,你爹除了當差後攢的銀子置的個小院兒,幾十兩私房辦了我們的親事,就什麼都沒了。你祖父母留下的傢俬,一個子兒沒見。當時,我只是懶得與他們計較罷了。後來,我跟你爹陪着娘娘離開京城,我跟你爹攢的家業,我孃家急着找我們,哪裡有心思過問過個。待過了幾年,就更不好問了,還不是便宜了他們。要是我們一直不回來也便罷了,我們回來這些年,都沒見他們提過一句半句的。倒是前幾天過去跟我說這個,田地鋪子還有我當時的嫁妝,早不曉得哪裡去了,反正是各種理由折換了東西,如今要折了銀子給我。這要是當初真心裡有你爹,就是再有難處,哪裡能不留下一兩樣念想。你從小到大的東西,尿布我都存着哪。”秦太太說着很是得意了一回,與秦鳳儀道,“當年阿鳳你小時候的衣裳,因你生得好,人也聰明,有許多親近的朋友也來討,我頂多給他們個一件半件的,好的都沒給人。哪裡像他家這樣,當初知道我們在京城時,他家也來過。不過,那會兒不是咱們急着往南夷去嗎?生怕以後受了我們連累,再不往來了。這不是你給你爹賜了爵位,他家便立刻上趕着與咱家來往起來了。還總是叫他家的孫子過來,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叫跟着你爹學做事。那是學做事麼,都看好官職差使了。不要說內務司這樣的要緊的地方,便是別個衙門也沒有這樣亂來的,我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哎,算啦,你看在我跟你爹的面子上,能不照顧沈秦兩家麼?要是他們再想爵位什麼的,心也實在是大了。”

秦鳳儀道,“我爹這樣的人品,怎麼他叔那樣兒啊?”

秦太太道,“這有什麼稀奇,一樣米養百樣人。不要說秦家,就是沈家也是,有成器的提攜一二還罷了,倘是尋常的,便讓他們過尋常日子吧。”

秦鳳儀根本也沒拿這兩家太當回事,在秦鳳儀看來,他纔是他爹孃的親人哪。略擡舉這兩家,無非是讓他爹孃熱鬧些罷了,道,“哎,看他們自身吧。”

秦鳳儀還問,“娘,現下府裡熱鬧不?”

秦太太笑,“熱鬧的很,我出門,多少人拍我馬屁,奉承我哪。”

秦鳳儀美滋滋地,還跟他娘道,“要是遇着以前得罪過你的,可別輕易饒了她們。”

秦太太笑眯眯地,“那哪兒能啊,我都要擺出大派頭的。”

秦鳳儀道,“做皇帝的好處也就這麼點兒了。”

“那可不能這麼說,要是做臣子,得聽人吩咐,你這做皇帝,就是吩咐人的了。”秦太太還是很高興兒子做皇帝的,秦太太道,“再說,這皇位本來就該是阿鳳你的。”

秦鳳儀笑,問他娘,“娘,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太太早就想跟兒子說了,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道,“娘娘長得好,人更好。阿鳳你這相貌,就像娘娘多一些,不過,你比娘娘生得更好。娘娘極聰明的,我小時候跟娘娘一道唸書,我還沒把字認全哪,娘娘便都記住了。我小時候能識字,都是娘娘教的,還有記賬的本事,也是娘娘教的。哎,我常說,世上再沒有娘娘這樣好的人了。”柳太后在秦太太心裡,自然是天下第一好。而且,秦太太是伴着柳太后長大的,對於柳太后的事知道的再清楚不過,這跟秦鳳儀一叨叨,就叨叨了一個下午,晚上秦鳳儀又把他爹召到宮來,一家子一道用過晚飯,秦鳳儀乾脆留爹孃在宮裡歇了。反正,除了內宮,宮裡能住人的宮室多的是。

待秦太太再回公府,秦家人再來囉嗦什麼差使啊過繼之類的事,秦太太一句,“你們的意思,我都跟阿鳳說了。”

秦嬸嬸一喜,湊近了問,“侄媳婦,陛下如何說的?”

秦太太笑,“陛下說,不論爵位,還是差使,都叫你死心去吧!”

秦嬸嬸好懸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噎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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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新春好~ 那啥,還有幾章番外要寫~

小劇場:

秦嬸嬸是怎麼得罪秦太太的

秦嬸嬸:侄媳婦啊,我跟你說,你跟阿淮把陛下養大,自然天大功勞。只是,人老了,身邊兒還是得有個貼心的兒女不是?

秦太太又不笨,自然明白秦嬸嬸的意思,當下氣壞,秦太太心說,我沒兒子嗎?阿鳳就是我兒!我不但有兒子,我還有好幾個孫子孫女哪!

因爲秦嬸嬸說話實在不中聽,秦太太決定給秦嬸嬸個教訓!

番外之二舅  秦太太一招便解決了婆家親戚, 秦嬸嬸叫秦太太噎個死的回了家,跟家裡老頭子一說, 非但沒得到老頭子的體諒, 反是捱了兩記老拳, 被老頭子打倒在地。秦二叔倒不是氣她沒把事兒辦好, 而是,過繼啊差使啊啥的, 現在啥都不比秦淮夫婦重要啊。這對侄子侄媳婦的可是皇帝陛下的養父母, 皇帝陛下把他們當親爹孃一般看待,只要侄子侄媳婦與他們親近, 什麼樣的好處沒有呢。

結果,這蠢老孃們兒,竟把事情搞砸了!

秦二叔簡直氣個半死,而後,第二日弄了一車禮物, 過去跟侄子說好話。秦老爺卻是不在家, 倒不是成心避着自家二叔,只是,秦老爺如今掌內務司, 這可不是閒差, 秦老爺每天早上上朝,然後去衙門當差, 待晚上方能回家。何況,秦二叔又沒說要過來, 自然撲了空。

要說秦太太原是在家的,結果,一早上被柳舅媽請了去。

話說,秦鳳儀給爹孃賜爵後,自然也不能忘了柳三舅。柳家爲柳太后孃家,秦鳳儀正經舅家,就憑外戚之家,便可賜爵,何況,柳三舅於兵器鍛造之事頗是精通,在南夷委實幫了秦鳳儀大忙。

待將柳三舅從南夷召回,秦鳳儀並沒有讓舅舅在工部任職,而是在鄭老尚書卸任兵部尚書之位後,讓柳三舅轉任了兵部尚書銜。鄭老尚書因其年邁,在北征之戰大勝之後便想辭了相位,致仕回鄉的。秦鳳儀一時間還真是捨不得鄭相,很是懇切的挽留了鄭相一回。鄭相卻是堅辭了兵部尚書之職,他眼下既爲內閣首輔,還要忙着兵部的差使,也委實有些忙不過來。秦鳳儀很沒客氣,把兵部尚書之位給了柳三舅。

柳三舅的爵位,並不是外戚常用的承恩公一爵,而是另賜的柳國公一爵。

說到柳家這爵位,也夠京城人看回笑話的。

秦鳳儀不只一個舅舅,他有三個舅舅,大舅當年隨柳侍郎陪先帝去陝甘,結果,與先帝一衆人死在了陝甘。二舅就是前恭侯,後降爵爲恭伯。三舅是舉家陪着秦鳳儀到南夷去的,如今這柳國公一爵,也是賜給了三舅。

柳三舅很覺着受之有愧,他本就不是諳於政治之人,他覺着,他就是給外甥私地裡主持了鍛造兵械一事,也兼職改良了軍刀。柳國公認爲,這不是應當的麼。他做舅舅的,本就該幫着外甥。若是因這點小事便賜爵,還有些個,那啥,他的功勳還夠不上公爵哪。而且,柳三舅想着,他大哥家還有侄子在呢。說到他大哥一家,柳三舅當年舉家隨秦鳳儀南下,他大哥家年長的侄子也跟着去了好幾個。柳三舅就覺着,他這支畢竟不是長房,琢磨着,是不是這柳國公一爵,該賜給長房侄子柳宏。

柳三舅雖則於政治上不大成熟,可爲人也不是沒有心眼,他私下同秦鳳儀談及此事,柳三舅道,“我當初幫你,還不是應當應分的。這爵位,原是因你母親而賜。這外戚之爵從來都是要賜給長房的,大郎他們幾個,對我這個做三叔的一向敬重,我又怎能佔了他的爵位呢。這爵位,還是給大郎吧。”大郎,說是便是長兄的嫡長子柳宏。

秦鳳儀當初給柳三舅賜爵時,李鏡就說過這事兒,李鏡道,“外戚之爵,素來是給長房的,沒聽說長房尚在,而因陛下偏愛便給三房的。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挑撥長房三房不和。”

今見柳三舅特意過來說這話,秦鳳儀笑,“這事我早曉得,賜爵旨意上也說了,是賞舅舅在南夷諸功,以及軍械上的改制之功。至於長房的承恩公爵,待賞功之後,方是外戚賜爵。”

柳三舅此方放心了,又謙遜了一回,秦鳳儀笑,“舅舅覺着幫我是應當應分,我做了皇帝,依功賜爵,又有什麼不對呢?”

“哪裡是不對,我是擔心你太過優容柳家,反是叫人多嘴,說你偏頗外家了。”

秦鳳儀道,“倘我在位時尚不優容柳家,以後人當如何待柳家?”

柳三舅想了想,也便不再推辭了,心下覺着這個外甥當真是像極了姐姐,都是極爲聰慧之人。

柳三舅不忘與自己的大侄柳宏說了一聲承恩公一爵之事,柳宏還有些奇怪呢,想着三舅如何消息這般靈通了。柳宏道,“三叔如何得知?”

柳三舅道,“哎,今兒陛下給我賜爵,你也曉得了,原我想着,既是外戚之爵,我又不是長房,不該得此爵,這。我進宮與陛下說起此事,陛下說起來的。”

柳宏實不知當說什麼好了,心下很是感激這個小叔,因叔侄感情好,何況,外戚之爵,柳宏這受正統儒家教育的,也並不如何放在心上。他道,“便是外戚爵位,三叔是我長輩,也當是三叔的。”

柳三舅正色道,“宏哥兒斷不可這般說,你是咱家長房嫡子,哎,你祖父、父親去的早,咱們柳家,寒門出身,底蘊略不及那些世宦豪門,但,一族之長的擔子,還是要你擔起來!縱咱家一時富貴,可一個家族傳承,豈是一時一世之事!宏哥兒,我不大會說那些個文縐縐的話,可我覺着,咱們柳家的路,還長哪。你這個族長,可得給咱們把好舵啊。”

柳三舅委實把柳宏大侄子說的心下熱乎乎,要不說,秦鳳儀讓柳三舅做兵部尚書,當真看的並不只是二人的甥舅之親。柳三舅或者不是那等滿腹詩書的才子,也不是八面玲瓏的政客,但,柳三舅有容人雅量,有胸懷寬闊,這一點,比滿腹詩書、比八面玲瓏更加重要。

柳家叔侄都得了公爵,一時傳爲京城美談。

要說別個人得爵,興許還有人嫉妒,但,柳家這兩位公爵位,卻鮮少有人說三道四,實在是,柳王妃當年的委屈與不公,略消息靈通的都曉得。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要補償母族一二,只要不是太過分,大家便睜隻眼閉隻眼了。

在別個人看來,柳家叔侄皆得公爵,已是皇帝陛下恩深,但對一人而言,什麼皇帝陛下恩深啊,皇帝陛下的恩寵根本不夠深好不好!

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皇帝陛下他二舅,前恭侯,今恭伯。

原本,秦鳳儀坐了江山,恭伯還有些擔心,畢竟,他與秦鳳儀關係不大融洽,先時,恭伯長子還曾請過地痞無賴想弄死秦鳳儀。當然,那些先前舊事發生時,恭伯還不曉得秦鳳儀原是柳王妃之子,自己的親外甥。及至後來,秦鳳儀身世大白天下,恭伯還曾想與這個皇子外甥親近一二,結果,正趕上秦鳳儀心情不佳,恭伯上趕着現眼,叫秦鳳儀發作一回,嚇得不輕。其間,一段時間,恭伯還曾投靠過大皇子……

當然,在恭伯看來,那也都是些不得已的舊事了。

如今,皇帝陛下心胸寬廣,加恩柳氏長房三房,皇帝陛下這樣的仁慈,當不會忘了柳家二房啊。

如此,恭伯就在家裡等着升爵了,依恭伯推斷,長房三房都得了公爵,他肯定也是公爵啦。只是,他尋思着,能不能改一改他這封號,恭侯恭伯的倒沒啥,要是恭公,聽着倒像公公一般,不大順耳。

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恭伯這般發夢,他家管事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竟然先打聽好了工匠,畢竟,現下他家伯爺是伯爵的封號,府邸便是伯爵的規制。待以後升了公爵,府裡當然得是公爵的規制了。於是,管事先備好工匠,準備屆時他家伯爺升爵,便要準備給府裡改規制。不過,他這點子眼力落在恭伯眼裡委實有些不夠看,恭伯瞥管事一眼,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是嘴裡吐出兩個字,“多餘。”

的確是多餘啊,因爲恭伯早打聽了,他家大侄子與他家三弟,得了爵位後,兩家也都得了御賜的府邸,寬敞又氣派。按恭伯的推斷,皇帝陛下這樣的大方,肯定也會再賜他爵位的時候,一併賜他公爵府的啊。

總之,在恭伯看來,皇帝陛下肯定得一碗水端平纔是。

結果,恭伯一直盼到望眼欲眼,直待皇帝陛下賞完功臣賞近親,賞完近親賞近臣,一直到連宮裡的宮人內侍都因皇帝陛下的北征大勝各人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銀,恭伯都沒等來他的公爵爵位。

直待等涼了心,恭伯才確定,皇帝陛下是真的沒有給他賜爵的意思。

恭伯得何等樣的失望,那樣的失望之情,就彷彿一顆熱炭團的心掉進冰窟。在冰窟裡冷靜片刻,恭伯立刻有了主意。恭伯的爲人,如何能甘心看到長房三房皆得公爵,獨他二房差人一頭啊!明明都是皇帝陛下的親舅舅,長房柳宏還不是皇帝陛下他舅,明明只是皇帝陛下的表兄,較之他這做舅舅的,差了並非一層。如今,連柳宏都得了公爵位,他這皇帝陛下的親二舅還原地踏步哪!這叫誰,誰能忍啊!便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便是嬸能忍,恭伯這位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也不能忍!

那啥,是不是皇帝陛下忘了他這位親二舅啊!

好在,恭伯也沒蠢到直接進宮跟皇帝陛下要爵位,這位皇帝陛下一向會恐嚇人,恭伯,那啥,話說,恭伯還真有些怕這位皇帝陛下的。恭伯想了想,擡腳去找了他三弟。然後,到他三弟跟前兒便是一通哭,拉着三弟的手就嚎開了,說的還都是“當年事”,恭伯泣道,“當年,太上皇要賜咱家爵以示慈悲,大郎不接,三弟你不接,我若是再不接,置君恩於何地?豈不是要惹太上皇不悅?我難道是愛那爵位之人?我還不是爲整個家?爵位在,柳家便在!我都是爲了咱們柳家,才做了這個惡人哪。”反正,用恭伯的話說,他當初接恭侯一爵,完全是爲家族做的犧牲,他非但無過,反是有功!好吧,他也不是表這個功,但,族中人不能這樣誤解他,皇帝陛下不能這樣誤解他!他可是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他嫡嫡親的姐姐,可是皇帝陛下的親孃啊!

這話,倘叫不知底理的人聽了,怕真能信了恭伯這一套。柳舅媽卻是半字不信,無他,她們一家在京這些年,也沒見恭侯府照應他們半點。柳三舅一直在朝不得志,倒是與長房的幾個侄子來往的更多些。

如今,不過柳三舅得了爵位,做了尚書,恭伯便貼了上來說這樣的話,柳三舅又不傻,只是給恭伯纏的難以脫身,又不想應恭伯的事,柳舅媽見恭伯歪纏不清,直接對丈夫道,“陛下賜了爵位,老爺如今也是尚書大人,一部的事要老爺打理,國之大事,再不能耽擱。這些個家事,便交給我吧。”

柳三舅很是信賴妻子在這方面的本領,很放心的把在自家嚎哭的二哥交給了妻子招待,柳三舅便去衙門當差了。

柳舅媽倒沒怎麼着恭伯,這畢竟是二伯子,柳舅媽還把恭伯給安撫住了,無他,柳舅媽答應幫着去宮裡問問,恭伯的爵位到底是怎麼回事。柳舅媽沒有直喇喇的去跟李皇后提及二伯子爵位之事,柳舅媽爲人精明,秦鳳儀賜官賜爵,已是仁義之至。

柳舅媽想了想,把秦太太請了來,當然,現下秦太太也是夫人一級的人物了。柳舅媽秦太太前些年在南夷,頗有交情,柳舅媽曉得秦太太也有個扯後腿的婆家二叔,柳舅媽說起柳二舅的事,柳舅媽道,“自己族裡的事自己曉得,陛下念及娘娘的恩情,對柳家頗是顧念,我們卻是要知恩感恩,一則管束好子侄,寧可他們老實着,也不能給家裡惹事,不然,娘娘臉兒上不好看,也帶累了陛下。二則,這也是爲家族長遠考慮。”

秦太太頗有同感,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

柳舅媽便把自己那一件爲難的事隱諱的同秦太太說了,想問問秦太太的意思。柳舅媽道,“我有心快刀斷亂麻,又擔心以後人們說起來,怕是要不好聽了。”

秦太太道,“既是亂麻,斬了又如何?那些碎嘴小人,何足掛齒,何況,倒可借這‘亂麻’立一立規矩。”

柳舅媽略一思量,何嘗又不是這個理。

如今,恭伯非要在皇帝陛下得些好處方罷手。柳舅媽卻不肯遂他的願,皇帝陛下即便恩深,但,該賞的,皇帝陛下都賞了,皇帝陛下已酬柳家,柳家斷不能貪得無厭。柳舅媽還真不是爲了自己,她如今已是公爵誥命,又是皇帝陛下的親舅媽,她這後半世的富貴,已是可以預見。柳舅媽如今,是要爲子孫後代積福。

她根本不會讓柳二舅鬧到御前,她要直接斷了恭伯的野心!

柳舅媽不似秦太太這般,直接跟秦鳳儀去說恭伯之事。柳舅媽是私下找的李皇后李鏡,隱諱道,“着實不像個樣子了。”

李鏡哪裡有不曉得恭伯爲人的,李鏡早就看恭伯不順眼,先前這人的長子還買兇殺過秦鳳儀。彼時礙於權勢不足,只是把恭伯長子流放。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李鏡也是皇后了。李鏡可不是那等寬宏大量不翻舊賬的性子,李鏡道,“自陛下登基,就忙北征的事,一時顧不得其他。眼下剛把功臣賞了,先前沒顧得上這些。要說這朝中,也着實該整飭了。”

秦鳳儀就李鏡這一位皇后,後宮裡半個妃嬪全無,可想而知李鏡這枕頭風的威力。何況,秦鳳儀原也看恭伯不大順眼,秦鳳儀就奇怪了,與妻子道,“你說說,三舅的人品便不說了,一向正直,最見不得不平之事。就是柳宏,這些年細看,也是個穩當人。同是一樣的柳姓人,如何有恭伯這樣的東西?”

李鏡道,“這有什麼稀奇,長在同一株稻穗有稻米都有優劣不同,何況兄弟。”

秦鳳儀又道,“說來恭侯的爵位也奇,既是大舅舅有兒子,便是恭侯一爵不能在三舅頭上,如何落到了二房?”

李鏡出身侯府,於京城這些公門侯府事知之甚深,道,“我聽人說承恩公舉止行事都肖似先前死在陝甘的大舅舅,先前太上皇登基欲賜柳家爵位時,這恭侯一爵,原是要賜給柳家大房的,可這個爵位,算怎麼回事?是賞功還是賞能、賞恩?要說賞功賞能,柳家也沒什麼可擔侯爵之位的功績,若是賞恩,母后並未被追封后位?話不說清楚,只是賜個侯爵,柳家讀書人家,也不是人人都羨慕侯爵之位。柳宏當年年紀並不大,仍舊上書堅辭了爵位,他堅辭不要,二房願意接,太上皇便將爵位賞了柳家二房,便是如今的恭伯了。”

秦鳳儀真是對恭伯一家無語了,原本,因着秦鳳儀賜柳家兩公爵位,內閣已有些微意見,覺着秦鳳儀恩賞過重,知道恭伯一家的“事蹟”後,秦鳳儀直接就奪了恭伯的爵位,理由便是“無功之爵,不可輕授”。

恭伯,不,前恭伯,現柳二舅極想借皇帝陛下更進一步,結果,公爵未到手,反是失了伯爵。然後,失伯爵位的柳二舅還未回過神,緊跟着,秦鳳儀褫奪了他身上的差使。於是,柳二舅走機遇由朝廷命官再降一步,直接降爲了尋常百姓。

柳二舅這回終於不去弟弟家嚎喪了,因爲,柳二舅受不住這般打擊,直接兩眼往上一插,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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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番外之秦鳳儀的執政生涯作者有話要說:

秦鳳儀無疑是大景朝歷代皇帝中十分有作爲的帝王,因爲此位帝王平生所留下的傳奇事件太多,以至於後世史學家時常將其與大景朝的開國太\祖皇帝並立。當然,這只是後世不認識秦鳳儀的史學家的看法,對於秦鳳儀當政時的,後日也成爲各種傳說或爲主角或爲配角的各大臣,現下,他們對於秦鳳儀的感覺,委實一言難盡啊。

倒不是秦鳳儀執政有什麼問題,事實證明,秦鳳儀在政務上很是英明睿智,他有在西南執政十年的經驗,而且,秦鳳儀不是被在皇宮裡圈養出身的皇帝,他自幼生活在民間,對於民間的事一清二楚,又曾帶兵征戰,于軍務也很有見地,所以,你想糊弄他,那是甭想。正因秦鳳儀不好糊弄,朝中大臣們當差,也是兢兢業業,極是用心。

好在,朝中這一干大臣多是景安帝留下的底子,大部分都是忠耿老臣。秦鳳儀最終折服這些老臣是秦鳳儀委實心胸開闊,並沒有搞什麼“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那一套。他與景安舊臣也相處的很是不錯,自己麾下的一干人也都有妥當安置,他自己麾下的到底年輕,怎麼着也要在朝歷練兩年,才能接掌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在秦鳳儀的英明領導下,整個大景朝的朝廷都呈現了一派鬱鬱蔥蔥、欣欣向榮的青春奮發氣象。

秦鳳儀大開海貿,然後,改制鹽課,選用賢能,自己也生活儉樸,沒什麼壞習性,在大臣們看來,這絕對是一代雄主的氣象啊。除了,不大勤政這一點。說到勤政之事,簡直能把大臣們氣死,就是秦鳳儀的大舅兄李釗、他的師侄、以後也可能做親家的方悅,也覺着,秦鳳儀在政務上委實有點兒懶。秦鳳儀硬是嫌早朝的時間早,往後推遲了大半個時辰,按在南夷時的時辰改了改,由五更初,改到了五更末。秦鳳儀說了,起太早他一天沒精神,他體諒臣子,也讓大臣們多在家裡睡上半個時辰,睡眠充足,才能更好的爲朝廷效力啊。

秦鳳儀覺着自己是一片好心,只是,大臣們,大臣們不願意啊!尤其內閣盧尚書十分可惡,竟然指出了秦鳳儀想要偷懶的心思,然後,盧尚書熬了一宿,熬的兩眼通紅,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封三千字的《論勤政早朝書》上呈給秦鳳儀,想讓秦鳳儀勤政,秦鳳儀收到盧尚書這封上書後,看了一遍,便束之高閣了。盧尚書見沒了下言,找時間問秦鳳儀,“陛下可見了臣的上書?”

“見了。”秦鳳儀道,“我看盧老頭兒你這黑眼圈都出來了,定是一宿沒睡吧,要是覺着困,就去補睡一覺。放心,我不扣你俸祿。”

盧尚書臭着臉道,“若陛下能採納臣之諫言,臣便是一宿不睡,也值得了。”

秦鳳儀回他一句,“規矩豈能輕廢立,改都改了。行啦,就莫囉嗦啦。這麼點子小事,也值得你禮部尚書費心。來來來,咱們商量一下今秋秋舉之事。我可是聽說這秋闈有很多貓膩啊。”一句話引出另個話題,盧尚書果然被秋闈貓膩吸引了去,與秦鳳儀商議起秋闈監場的事來。及至盧尚書被打發出了御書房,都要走到朱雀門了,纔想到,今天他陛見是想跟陛下談一下勤政之事的!沒想到竟被陛下岔開了話題,這位皇帝陛下,也忒狡猾啦!

盧尚書有心回去,可這也走了這許多路,他這老胳膊老腿的,何況,哪怕再跟陛下去說,這位皇帝陛下要誠心耍賴,也叫人頭疼。盧尚書甭看一向與秦鳳儀有些小矛盾,他卻是十分了解秦鳳儀,知道秦鳳儀一向要面子。盧尚書想了想,既然他上書不管用,乾脆明日早朝他就直接說這事!

於是,第二日,盧尚書把他寫的《諫勤政早朝書》,在朝上大聲宣讀了一遍,讀的秦鳳儀十分頭疼。盧尚書大聲讀完後道,“臣以爲,先時太|祖皇帝所定的五更天早朝正是祖宗法度,不可輕改。陛下一向英明,當不會違祖宗法度吧?”

秦鳳儀道,“這事兒啊,我跟祖宗溝通過了,祖宗說,改得好。”

盧尚書簡直被秦鳳儀的無恥驚呆了,不由失聲問,“這如何溝通?”你祖宗都死了啊!

秦鳳儀神秘兮兮地,“這是我跟祖宗之間的秘密,哪裡能告訴你喲。”

盧尚書簡直給他氣死。

反正,憑你如何上書,秦鳳儀依然要將五更初的早朝,改到五更末,秦鳳儀非要辦什麼事時,那必然是要辦成的,盧尚書哪裡是能拗過他喲。秦鳳儀對於盧尚書這樣的老刻板也十分煩惱,讓鄭相勸一勸盧尚書,鄭相對於改早朝時間的事也不是太同意,不過,鄭相爲人靈活,他道,“陛下正值年輕,自是不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我們早上覺少,陛下卻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早上想多睡些,也是人之常情。”

秦鳳儀鬼精鬼精的,聽鄭相這話,不禁一樂,笑道,“你少打趣我,我都三十多了,還長身體哪?”

鄭相一笑,解釋道,“臣是想着,年輕人覺多。陛下每天勞累,早上多眠,早朝略晚些也是使得的。”

“可不就是這樣理。”秦鳳儀覺着,還是鄭相善解人意好說話,秦鳳儀道,“打我剛做了探花的時候,初一十五大朝會早朝,真是生不如死,我都是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去的早朝。五更初實在是太早了,五更末就好許多,你們也輕省了不是?”

鄭相沉聲肅容道,“我等身爲朝廷之臣,享高官厚俸,逢盛世明君,便當爲朝廷鞠躬盡瘁。”

“我知道你們當差一向盡心。”

鄭相面露感激,“陛下這樣體貼臣等,臣等更當以效犬馬。只是——”話題一轉,鄭相道,“早朝晚了一個時辰,每天的政務卻只多不少,何況,正值陛下開海港,改鹽課,每天政務無數。這樣早朝減一個時辰,只怕耽擱政務啊。咱們這裡耽擱一個時辰,到了下頭,就是一天,一個月啊。”鄭相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秦鳳儀鬱悶的,“不至於此吧。”

“陛下想想,咱們這裡政務積攢,咱們這裡晚了一日,派發下去還得用車馬時間,便是到各州晚上一日,到各縣鄉就更不知晚到什麼時候了。若是什麼惠民良策遲了,說不得便有百姓要多受苦楚。陛下自幼在民間長大,最是知道百姓之苦的。”鄭相誠懇勸道。

秦鳳儀笑眯眯地,“我這裡也沒晚一個時辰,就大半個時辰罷了。這樣,咱們睡足了,做事效率也提高了啊。人腦筋清楚時,跟人昏昏欲睡時,這做事的效率也不同,不是嗎?”

鄭相嘆,“陛下要這樣說,老臣還有何可言呢?”

“唉喲,你可別這樣,朕只是要早上多睡半個時辰,至於嘛。弄得朕跟昏君似的。”秦鳳儀也叫苦了。

“老臣萬不敢有此意,最重無過聖體,一切自然要以陛下爲先。”鄭相愈發恭敬。

“好啦好啦,就這半個時辰,成了吧?”秦鳳儀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要擱別人已是無法,但,鄭相不愧是做首輔的,鄭相依舊能耐着性子與秦鳳儀商議,“冬日天寒,陛下體諒臣等,早朝略遲些也是好的。夏天一早便是天光大亮,陛下明鑑,哪家是五更末才做事的呢?便是民間也沒有這樣的,五更末就是店鋪都開門做生意了,咱們做臣子的,當爲天下人表率。依老臣說,不若春夏依如舊時,如何?”

秦鳳儀心說,我們南夷四時溫暖,就按這時辰辦的,也沒什麼不妥。不過,看鄭相磨唧半日也就是爲了能有半年早朝如舊時時辰。秦鳳儀還真不是個較勁兒的人,他想了想,道,“京城氣侯與南夷倒也不盡相同,你們商量着,按節氣來定時辰吧。”

鄭相躬身領旨。

盧尚書看到這樣的結果,也表示接受,同時仍是忍不住私下諫了秦鳳儀一回,認爲,秦鳳儀正當年輕力壯,就該早起晚睡忙政務,不然就太不應該了。秦鳳儀與大陽道,“盧老頭兒是個當差狂人,就以爲人人都與他一樣哪。”

大陽道,“我看盧尚書也是好心,爹你聽聽就過算了。”其實,江山還是老景家的江山,盧尚書着實是好意。

“不算了能如何,還能跟他吵架啊。”秦鳳儀與兒子道,“像你爹這樣心胸寬廣的,少見啦。”

秦鳳儀這還真不算自誇。

秦鳳儀在位期間,很是踊現出了不少忠耿之臣。這些個臣子,說話也是直接了些,偶有秦鳳儀惱怒時,那是真能下場跟臣子吵一架的。秦鳳儀並不是個好脾氣,你把他說急了眼,他說出的話也不大好聽。譬如盧尚書就因說秦鳳儀愛出宮遊玩,連續三個早朝唸叨這事,終於把秦鳳儀唸叨的翻了臉,秦鳳儀直接道,“成天就知道說這些沒用的,我又沒耽擱政務,還不叫人出門兒了!滾滾滾!”

盧尚書險沒氣暈,當下除下官帽,往地下一擲,怒道,“如此昏饋之君,臣不伺候了!”然後,他老人家昂首挺胸大踏步的離開了太寧宮。秦鳳儀氣的指着盧尚書喊一句,“有多遠滾多遠!別叫我再見你,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底下一干臣子都給秦鳳儀這等彪悍的市井作派震驚的瞠目結舌,整個大景朝,便是太\祖皇帝出身尋常些,但,太\祖皇帝禮賢下士是有名的,秦鳳儀雖則在民間長大,也是參加春闈取得過探花名次的斯文人哪!

大臣們倒也會看臉色,眼見秦鳳儀臭着臉退朝,也沒人再敢多話了。

秦鳳儀退朝後氣得早飯吃了三碗,然後對媳婦道,“我這才明白唐時太宗皇帝是如何忍得魏徵!你不曉得盧老頭兒多不識趣,我出個門兒他都要叨叨個沒完,還不是叨叨一回,這都三天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哪!拿我當軟柿子還是怎地!”

不待李鏡過問到底何時,秦鳳儀已經噼哩啪啦的把事情跟媳婦說了。李鏡一笑,接過宮人捧上的桂圓茶遞給丈夫,道,“臣子可不就這樣,他們關心你,纔會如此的。”

秦鳳儀重重的哼了一聲,李鏡道,“要是盧尚書不識趣,冷他幾日也就罷了。”

秦鳳儀道,“我幹嘛在朝裡留着這麼個堵心的傢伙啊,早朝時我就叫他滾了!”

李鏡待問過兒子,才曉得丈夫在早朝時放的狠話。大陽還有些擔憂,大陽道,“盧尚書倒也是好意,只是,他若就此不回朝堂,對我爹的名聲有礙。”

李鏡道,“這你不用管,你爹正在氣頭上,過幾天他自己就想通了。只要不是事關國休,這樣的諫臣,不能驅逐。”

孩子很注意觀察父母處事的方法,大陽就想着,看他爹孃如何解決這事。

然後,大陽發現,果然如他娘所說,過了個三五天,他爹就與他說,“哎,氣時是真氣,這氣過去了,好像盧老頭兒也沒這麼可恨了,是吧?”

大陽道,“大臣可不就是要上本奏事的,盧尚書是有些不大恭敬,爹你說的話也過分,還說見盧尚書一次就揍一次,這也忒嚇人了。”

“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秦鳳儀說大陽,“你也不說勸勸爹,叫我一下子把狠話放出去,當時也沒多想。”

大陽心說,我哪裡勸得你住,我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你就把狠話放出去了。大陽一向機靈,道,“爹你要是覺着盧尚書還有可用之處,不如給他個臺階,叫他回來吧。”

秦鳳儀雖則有些後悔當日早朝風度不夠,但他也不願意去給盧老頭兒道歉,這還不助長了盧老頭兒的威風啊,以後怕要愈發聒噪了。秦鳳儀見兒子也是長身玉立的少年啦,近來書也念的不錯,秦鳳儀道,“那我就考考你,這個臺階要如何給?”

大陽想了想,還真給他爹想出個法子,秦鳳儀聽了,也覺能行,便交給兒子去辦了。大陽先去求他娘,讓他娘召見盧夫人,與盧夫人說說話。這男人們鬧僵了,就得女人們幫着緩和一二。盧夫人到李鏡這裡坐了坐,秦鳳儀與盧尚書吵架,女人們關係完全沒受影響,還是說說笑笑的,李鏡根本沒提朝上的事,就是說些吃喝玩樂,盧夫人也沒提自家老頭子不大恭敬的事,奉承着李鏡說笑半日。待盧夫人回家,很是說了自家老頭子一回,盧夫人道,“我早問過大郎了,陛下又不是那等不肯虛懷納諫的君王,自陛下登基以來,我都曉得輕徭役、減賦稅、改鹽課等事,百姓們沒有不說陛下好的,你也時常與我說陛下英明。你說說你,你說一回就罷了,你連着三天不給陛下面子,不要說這是一國之君,天下至尊,便是尋常人,遇到你這樣的倔老頭子,也得惱火!”

盧尚書哼哼兩聲,“我還不是爲了君王安危着想!”

盧夫人道,“倘不是知道你是好意,皇后娘娘如何會宣我進宮說這半日的話,還賜了我好些時興鍛子,我不管你了,我得做幾身時興衣裙去。”

盧尚書將嘴一撇,道,“這把年紀,還裁什麼衣裙。”

這話可是叫盧夫人不愛聽,接着又數落了半日盧尚書,從老頭子性情不好,到年輕時只念書不管家,待到做官時,一門心思都在政務上,父母兒女都是盧夫人操心云云。總之,盧夫人一張嘴,能把盧尚書唸的連連求饒。

盧夫人先在家把盧尚書說的沒了脾氣,盧尚書冷靜這幾日,再加上同僚兒女相勸,大陽又親自過來,請了盧尚書一回,盧尚書也便順着臺階服了個軟,進宮給秦鳳儀賠了個不是。秦鳳儀勉勉強強、彆彆扭扭地,“那啥,那天我也一時氣極,說了些氣話,你也不要怪朕纔是。”

於是,君臣復歸於好,盧尚書繼續回朝當差。

反正,秦鳳儀就是這樣的人啦。他有一代聖君的心胸,但,一旦惹毛他,他說的那些個話,完全是市井作派,也時常令朝臣哭笑不得。不過,這依舊不能改變秦鳳儀執政中的光芒,真正將大景朝的中興推到頂峰,成就一個偉大的年代,這其間種種重大的政治改革,幾乎都是自秦鳳儀這裡開始並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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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小劇場:

兒子的作用

自從與盧尚書朝堂罵戰後, 秦鳳儀發現了兒子的作用。

譬如,某一日, 秦鳳儀與某朝臣吵架, 秦鳳儀氣的一把抓住桌上的鎮紙就砸了過去, 虧得秦鳳儀砸的不大準, 該朝臣免得頭破血流。秦鳳儀突然發飆,大陽連忙撲過去攔住他爹, 別個臣子把該大臣拉出御書房。

然後, 過幾天,秦鳳儀便對兒子道, “當時氣的要命,我這會兒已經消氣了。想想那傢伙雖則有些不會說話,也不是全無用處,兒子你想個法子把人再弄回來吧。不然,那傢伙在官場上還怎麼混啊。”

大陽過去把人再勸回朝堂。

當然, 能叫一朝太子親勸的, 起碼得是內閣一級的人物啦。

有一天,秦鳳儀想到自己當朝時的種種政績,心下很是滿意, 問大陽:“兒子, 有你爹這樣優秀的父親,是不是壓力很大啊?”

大陽, “壓力倒不是很大,只是總要給爹收拾爛攤子, 累是很累啦~”

然後,內閣對於秦鳳儀父子的評價是:陛下喜怒無常,太子知書識禮!

秦鳳儀對大陽:兒咂,爹是犧牲自己的名聲,成全你的名聲啊!

大陽:……好吧,那我謝謝爹啦~

秦鳳儀大度地表示:不用謝~

番外之大陽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大陽覺着自己就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啦。他爹他娘都很寵愛他,大陽從小不說無憂無慮,也是一派順遂的長大。及至長大,大陽才明白,這世間當真是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

大陽十三四歲就給他爹交給他祖父帶出海去啦,在海上除了偶爾比較想念父母和大妞姐,因爲有小夥伴們在一息,還有祖父外祖父的指點,另有傅趙二位師父教授學識,大陽過的也很有趣。待到十六歲回京,正趕上他爹對北蠻用兵。秦鳳儀以自己年邁爲由,直接把大陽派到了北疆。去北疆便沒啥,只是,“年邁”什麼的,彼時他爹不過三十六歲芳齡,就稱“年邁”,當真聽得大陽脣角直抽抽。

待北征大勝,大陽還朝,他爹親自把大陽接回東宮,極是欣慰的表示,兒子可用,以後就跟着爹聽政,處理政務吧。

大陽發現,他爹跟歷史中傳說中那些皇帝們完全不同啊,大陽讀過史書,知道許多皇帝都是至死不肯放權的,可他爹不一樣,大陽以爲他爹讓他聽政,就是當朝跟着站班,然後,他爹處理政務時,他幫着打個下手哪。結果,完全不是大陽想像中那樣。他爹直接就給他講每道奏章中的貓膩,什麼樣的政務是皇帝必然要親爲的,什麼樣的內閣處置便好,還有朝中百官各人的性情,他爹都會一一講給他知曉。然後,有什麼難做的差使,必然是大陽的。有什麼難辦的事,秦鳳儀也都交給大陽去爲難,他自己完全不管。

秦鳳儀操心的是大陽的親事啦,在秦鳳儀看來,人這一輩子,沒有比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妻子更重要的啦。大陽一直很中意大妞,這些年看下來,大妞對大陽也不是沒有情意,秦鳳儀與李鏡商量了一回,李鏡笑,“我問一問駱師妹,你問一問阿悅的意思。”

秦鳳儀點頭應下。

這麼些年,孩子們打小便認識,彼此間的情意,兩家長輩又不瞎。秦鳳儀李鏡也中意大妞,秦鳳儀看大妞長大,李鏡一向心細,大妞與大美自小就在一處唸書。後來秦鳳儀做了皇帝,住進宮裡,大美唸書也要選幾個伴讀,大妞便與大美住在宮裡的,李鏡在教導宮務時便時常帶着大妞一道。早在大妞及笄禮時,大陽在海外,還命人捎帶回了一支紅寶鳳鳥長簪送給大妞,李鏡就問過方家的意思。方家覺着一則大陽在海外,二則孩子們年歲都不大,還是再看看,倘屆時彼此有意,方家自然也是願意的。

如今,大陽十八歲了,大妞較大陽還大上兩個月。

秦鳳儀急着抱孫子,而且,他當年是沒辦法才憋到二十歲,他兒子又沒遇到難纏的老岳父,完全不必受他當年的苦啊。只是,大陽回京後一直忙,秦鳳儀覺着,自己便要幫着兒子張羅啦。

秦鳳儀在兒子的事情上很是盡心,他親自找了方悅,自大陽與大妞光屁股時就認識說起,一直從兩個孩子小時候回憶到兩個孩子是多麼的情投意合,直說了大半個時辰,說的嘴巴都幹了,喝了半盞茶潤喉,問方悅,“那啥,阿悅,你覺着兩個孩子的親事如何?反正我覺着,只要是真心爲孩子們好的,都不能拒絕,是不是?”

方悅哭笑不得,“按你說的,我要是不答應,豈不是就是不爲孩子好了?”

“本來就是這樣啊。”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的面孔。

方悅笑,“我與陛下少時相識,太子也是我看着長大,只要兩個孩子願意,我自情願。”

秦鳳儀道,“孩子們再沒有不願的。”

幸而人家大陽與大妞青梅竹馬的情意,不然,秦鳳儀這嘴臉,當真與搶親有的一拼。

大陽聽說他爹孃在給他張羅跟大妞姐的親事,也是喜的不得了,自己差使忙的要命,還要每天打發人過去大妞姐那裡送東西,只要有空,他自己也會微服過去,討大妞姐的歡心。至於大妞姐嘛,自然歡喜。

兩個孩子的親事進行的十分順利,就是一直對外戚身份有些敏感的方閣老,也樂見其成。要知道,孫女這一去便是太子妃的位份,而且,兩個孩子是青梅竹馬的長大,情分不同尋常,再者,秦鳳儀雖則性子不同尋常,女色上卻十分自持,後宮也只有李鏡一位皇后。大陽是秦鳳儀言傳身教出來的,方家也打聽了,出海這些年,大陽身邊也清靜的很。這樣的好女婿再不樂意,能樂意什麼人呢?

待大陽成親,秦鳳儀就開始等着抱孫子了。

秦鳳儀還對小夫妻許下心願,想在四十大壽前抱上孫子,鬧得大妞很有些害羞,大陽倒是很努力,因爲,他也很想抱兒子哪~李鏡還說了秦鳳儀一回,嗔他口無遮攔。秦鳳儀纔不管這個,他去找岳父吃酒啦,岳父大人是被他邀請回來參加大陽大婚禮的,當然,同時回來的還是景安帝。景安帝回京就住壽安宮。

大陽很給他爹爭氣,他爹在三十九歲那年就見到了長孫的面兒。慶祝過長孫的出生,第二年便是秦鳳儀四十歲整壽,尋常萬壽,一向只得三天慶賀,這一次,秦鳳儀破天荒的舉辦了五日。因着秦鳳儀當朝以來,朝廷愈發富裕,又逢皇帝陛下整壽,皇帝陛下想多慶賀幾日,大家也沒意見。畢竟,秦鳳儀這皇帝當的,值得大家爲他大賀四十整壽。

這也是鄭老尚書致仕前的心願,參加皇帝陛下的四十萬壽再正式致仕。連一向在家爲朝廷顧問,眼瞅着要活成人瑞的方閣老也拄着秦鳳儀賜給他的沉香木柺杖過來了爲秦鳳儀賀壽。連帶着一直在海外征戰的景安帝、景川侯,也都受秦鳳儀邀請回朝。

秦鳳儀過了自己的四十歲整壽,覺着一切都挺圓滿,長子長大了,大美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只是,秦鳳儀一直沒找到可以般配閨女的小夥子。哎,閨女太優秀,秦鳳儀也是發愁啊~閨女的親事倒是不急,秦鳳儀眼下有一件大事,趁着萬壽節的好日子便宣佈了。他宣佈,他要退休當太上皇了,他要把皇位傳給太子大陽。

秦鳳儀雖則時常要放個大招的人,但,這次的大招,不要說太子大陽,連李鏡都給吃了一驚。秦鳳儀對妻子道,“我這已經四十了,你也三十九了。哎,做祖父母的年紀,老邁的不成啦。我看大陽當差挺好,這皇位早晚也是要傳給他的,這就讓他學着當家吧。”

李鏡簡直拿秦鳳儀無法,望着秦鳳儀那張依舊美豔非常的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都四十的人啦,臉上也不見一絲細紋,這讓一直用珍珠粉玉容霜護膚的李鏡情可以堪啊!還老邁,你老邁個頭啊!這樣的大事,這傢伙竟不事先與她商量一二,李鏡倒不是佔着後位不肯放的人。大陽是她親子,她便是不做皇后,也是太后,只有更尊貴的。李鏡主要是擔心長子,與秦鳳儀道,“大陽當差是不錯,可這與做皇帝是兩碼事,你就這麼放心?”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什麼都是學的,一日不真正做上帝位,哪個就曉得成不成呢?就是開始有些不適應,過些日子也能適應的。”秦鳳儀一幅很放心的樣子,“這事就這麼定了!”

秦鳳儀覺着定了的事,底下一羣人都給他炸的不輕。首當其衝的便是大陽,大陽簡直要給他爹氣哭,誰家爹這樣啊,才四十,正當年,就要把家業傳給兒子。他,他爹問過他的意思嗎?他完全沒有想繼位當家做主的意思好不好,他還想輕鬆兩年,多跟媳婦生幾個娃哪!

大陽過去勸他爹,結果,被他爹批評爲:不想扛活,怕累,嬌氣,善後小能手不可愛了。

“善後小能手”什麼的,大陽叫他爹噁心的不輕,碰壁而歸,景安帝過去,秦鳳儀說景安帝,“你有什麼理由說我啊,不知道是誰,當初還裝死嚇唬人哪。”景安帝給秦鳳儀一噎,他到底老奸巨猾些,很快恢復從容,道,“我那時皆因你羽翼已成。”秦鳳儀便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道,“你以爲大陽沒能力擔一國之君的擔子嗎?我看他已可理事,若總被我壓着,只爲副手,反是消減了他的銳氣。我身子骨兒這麼棒,活個七八十歲沒問題,屆時,大陽都五六十了,一個五十六的老太子,即便能登基,他還有少年的雄心嗎?正因要成就他,我方要退下來。”

景安帝緩緩勸道,“那也不用這麼急,待過幾年,大陽老成些會更好。”

秦鳳儀道,“過幾年就老啦。”他自己四十便稱老邁,好吧,可能秦鳳儀認爲三十對於帝位便是“老”了,可想而知,當年秦鳳儀是沒機會,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可能也不介意二十歲登基做皇帝啥的。

景安帝都鎩羽而歸,其他人更不必提,景川侯根本沒去勸秦鳳儀,知道這是個犟種,勸也勸不動。

鄭老尚書堅決要辭官,他是說啥不肯再幹了,再不給老景家着這個急費這個心了,一個個的,都是神經病,年紀輕輕的都退位周遊四海去,留下他們這些老東西要“蠟炬成灰淚始幹”,鄭老尚書簡直是給老景家這些個皇帝氣死。

是的!鄭老尚書氣憤的皇帝裡,景安帝也算一個!

秦鳳儀說鄭老尚書,“你等着大陽登基後再退吧,這樣以後後世人說起來,您老可是輔佐三朝雄主的老相爺啊!”主要是,由他提攜的首輔,與由大陽欽點的首輔,對於大陽也是不同的。

鄭老尚書氣的,“雄主是雄主,就是一個個年輕力壯的便跑出去玩兒,留下小的擔着萬里江山,不知道良心會不會不安哦。”好吧,鄭老尚書絕不會承認,他對“輔佐三朝雄主的老相爺”給誘惑住了,一想到秦鳳儀又引誘他,鄭老尚書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秦鳳儀笑眯眯地,厚臉皮道,“不會不會,要是不安,我就不退位了。”

鄭老尚書越發氣憤,別開眼不理秦鳳儀。

秦鳳儀死活要退位,他連退位後的歸宿都想好了,他就帶着媳婦出海去。至於兒女們,願意留在朝中的,成年後讓大陽賜爵,要是願意與他們一道出海的,便一道出海遊玩。

雙胞胎小五郎都想跟父母出海玩兒,小六郎年紀小,其實不大懂這個,不過,他是不要離開父母啦。大美也想跟父母一道,只是,被他哥,新登基的皇帝陛下留了下來,大陽初登基,雖然許多初當家的少年人都願意立刻便大展身手,大陽卻是不同,如果他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登基可能會有那種想法,但,二十歲登基的大陽,希望妹妹留下,幫他穩固朝政。

於是,大美便留了下來。

雖然秦鳳儀退位很突然,但,帝位的更迭絕不是遊戲。大陽的登基大典上,秦鳳儀親自將寶刀龍闕放到大陽掌中,與大陽說起龍闕的典故,“當年太\祖皇帝失晉中,兵敗退至陝地,麾下殘兵不滿百,只能棲身窯洞。時,名臣沈潛深爲心疼,言太\祖皇帝萬金之軀,竟住此破瓦寒窯?太\祖便持此刀道,此刀跟隨朕身邊數年,一直未得名。於是,太祖皇帝便爲此刀賜名龍闕。”

大陽深覺此刀份量非常,秦鳳儀道,“太\祖皇帝出身貧寒,卻能白手起家開創一番帝業。大陽,你要記住,這世間,並非帝位成就帝王,而是帝王成就帝業。想來,這便是太祖皇帝爲此刀賜名龍闕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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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午好~~其實感覺可以完結了, 不過,大家都很想知道鳳樓劍是如何到了柳王妃手裡的, 晚上還人一篇柳王妃的小番外~~~

小劇場:

秦鳳儀簡直是揮一揮袖, 不留下一片雲彩。

海外征伐隊伍中又加入了一名帝王, 以後的很多歲月, 大陽收到他爹的信,通常是這們:兒砸, 爹又給你打下了哪裡哪裡的地盤兒~

好吧, 有這麼能征善戰的爹,皇帝大陽表示:謝謝爹, 爹辛苦啦~

由於爹太過能征善戰,待弟弟們成年後,大陽給弟弟們的封地也很大方啦。大陽對弟弟們道,“海外全部實封,國內也是實封, 只是國內封地不能與海外相比。”最終, 除了憊懶的小五郎,幾個弟弟都是要的海外封地。至於小五郎,他連國內的封地也沒要, 他就在京城做了個閒散親王, 平日裡的生活就是玩兒花玩兒鳥玩兒石頭,那小日子過的, 不要太滋潤。時常叫他哥羨慕到眼紅,把他從家裡拽出來給個麻煩差使, 方能一解心中嫉妒之情。

至於大美,這個妹妹最是讓大陽壓力大,待大陽帝位穩固,大美便出海了,而且,大美沒跟他爹在一起,她自己組建了一支海軍,然後,征伐海外。後來,大美疆域之廣,便是大陽初初聽聞也忍不住讚歎了一回。然後,每逢大陽朝政想懶怠的時候,他那要命的小舅子大捷就會提醒他,“要不要請長公主回來跟陛下談談心喲。”

好吧,兄妹幾人,最爲勤政最喜擴張版圖恨不能稱霸世界的,原來是大美。

及至大美日後的成就,便是景安帝都時常感慨一聲:只恨大美身爲女兒身。

每聽到這話,秦鳳儀便忍不住要翻白眼:兒女閨女都是他優秀基因的延續好不好~

秦老爺秦太太:娘娘的優秀基因~

景安帝:這對討厭鬼爲什麼連秦鳳儀出海都要跟着啊?

秦老爺秦太太理由氣壯地:做爹孃的,當然要跟着兒子啦~

景安帝:……

番外之柳王妃

小劇場1:

鳳樓劍在哪裡

景安帝登基後, 裴賢妃身爲景安帝生母,自然移居慈恩宮做了太后。平側妃在皇室宣告柳王妃“病逝”後被景安帝冊爲中宮皇后, 入主鳳儀宮。而後, 兩宮人最奇怪的是, 象徵後位的鳳樓劍在哪裡?

裴太后:定是皇帝給了皇后保管。(內心深處:這可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平皇后:定是陛下給了太后娘娘保管。(內心深處:鳳樓劍歷來爲鳳儀宮所掌, 從未聽說過太后掌鳳樓劍的,陛下可真是孝順)

柳王妃微微一笑。

小劇場2:

秦鳳儀的未解之謎

秦鳳儀做了皇帝, 仍有一件事, 終是未能查清楚,那就是, 當年中秋宮宴,那一對陷害他的雙胞胎,究竟是爲人所指使。要說這件事,秦鳳儀當年遭人陷害時不清楚還情有可原,在秦鳳儀爲親王時, 因他在南夷, 離京城路遠,不能細知京城事,也不曉得, 亦情有可原。但, 秦鳳儀登上帝位後,十年的時間, 仍未能查明此事,就當真是未解之謎了。

有一日, 秦鳳儀與妻子談及此事。

事雖是舊事,但,一日未能查清,秦鳳儀又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自然是放不下的。

李鏡笑,“這事,我雖沒有確鑿證據,不過,倒是推斷出一人。”

秦鳳儀道,“說說看。”

“當年宮中,有能力做這件事的,只有三個人,一爲太皇太后(秦鳳儀登基後,裴太后升爲太皇太后),二爲平氏,三便是陛下。”李鏡道,“現下已知,此事並非太皇太后所爲,也非平氏所爲,那麼,究竟是誰所爲,豈不一目瞭然?”

秦鳳儀再不能信的,急道,“這怎麼可能,我與他,到底是有血脈關連的,世間哪裡有親爹給自己兒子扣屎盆子,然後,給自己戴綠帽子的。”

李鏡道,“一個宮婢罷了,算得上什麼綠帽子。”

“總得爲點兒什麼吧,難不成,他就爲了把我搞臭。”

李鏡笑,“誰曉得的呢,但,如果當年不是中秋宴上你突然爲人陷害,我不會大庭廣衆之前說破你的身世保你平安的。而愉王又那樣喜愛你,說不得,你便做爲愉王世子這麼過下去了呢。”

“可這也說不通,如果他想我做皇子,當初何必出什麼主意,騙我說是愉叔祖之後?”

李鏡道,“太上皇的心思,誰能說得清呢。可這件事,除了他,不會是別人。你別忘了,當初,你是在前宮被人陷害。太皇太后與平氏的手,不可能伸到前宮來。”

李鏡於此事頗是篤定。

秦鳳儀一時又不知該信誰了。

難不成,那老頭兒當真變態至此?

景安帝:天下奇冤!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40章 偶遇第160章 大公主事件之舊事第223章 宗室的條件~~第47章 情書~第26章 打出去~~第296章 下山不?第228章 九命第303章 大怒!第154章 更的派頭~第152章 傻女婿第353章 坑二第172章 小玉的自尊心第78章 上山下山第139章 家暴上第318章 土兵第375章 來日再見第192章 送禮與收不起~第150章 新差使~第11章 告訴阿鏡去!第388章 羅朋第125章 桂花師孃第1章 一剎那第274章 五百萬~第16章 兄妹梗第398章 帝位之六第352章 坑一第353章 坑二第190章 朕的貼心小探花~第308章 魯土鱉的一天第212章 直抵皇城第115章 所改變的~第234章 人情味兒第21章 御史到第182章 皇子身邊有小人第53章 進門~第153章 打架事件第185章 巧言令色第396章 帝位之四第30章 天生好命~第97章 碗裡一隻阿鳳哥第180章 南夷巡撫下第77章 這幫子眼神不好的~第68章 說往昔第144章 接待使第217章 得罪慘了第244章 我兒,一言難盡啊!第67章 舉人~第363章 相迎第350章 風波將起第328章 戰!第314章 媳婦的野心第194章 再救第214章 壞招兒~~~~第388章 羅朋第19章 不問第7章 李鏡第101章 很不錯第214章 壞招兒~~~~第43章 景川侯的女婿第172章 小玉的自尊心第24章 問他!第219章 心胸第186章 哭了第391章 歡宴第276章 二哼第16章 兄妹梗第301章 兩知府第152章 傻女婿第110章 真昏頭也第62章 書香門第~第366章 鳳凰鳥中第198章 畢業了第234章 人情味兒第21章 御史到第359章 後續第54章 我給岳父揉揉肩!第207章 又見荔枝第375章 來日再見第33章 甜膩膩~~第159章 大公主事件之捱罵~第362章 詩情如海第305章 子不類父第331章 宮宴第76章 秦師弟~好~第121章 小模樣~第334章 進宮第251章 失了神第237章 路上瑣事第204章 秦鳳儀的厲害第164章 大公主事件之請罪第68章 說往昔第14章 茶具第56章 拂袖而去!第156章 秦.開心果.探花~第228章 九命第289章 自新城而來第357章 壺城第227章 書院之爭!第108章 喵~第279章 甫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