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君言?不是若言嗎?
這名不對呀!
我心中納悶,連忙向前走了幾步,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洛玄口中的那個遊洲仙人,指不定是我弄錯人了呢。
我往前走了幾步,那自稱君言的白衣女子就離我近了不少。即便這是在洛玄的記憶之中,但這個距離也足夠我清楚地看見她身上繚繞的那幾縷仙氣了。雖然這些仙氣並不純正,還夾雜着幾分濁氣,但是能夠在這天下大亂的時期沾染上這些仙氣,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對於生活在這滾滾紅塵之中的凡人來說,她也的確算得上是仙人。
只是這名字怎麼會叫君言呢?
對了,方纔公子庭似乎用了她的妹妹來做要挾,莫非那個妹妹纔是洛玄心心念唸的若言姑娘?還是說,是洛玄記錯了?
比照了下洛玄在記憶中和深淵裡的表現,也許是他真的記錯了也說不定。
這麼想着,我不覺皺了下眉。
爲何我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事情好像要超出我的預想了。
而就在我心中震驚納悶的同時,宮殿上的人也沒有淡定到哪裡去。
或許是白衣女子的話觸犯了什麼禁忌,又或許是她對公子庭的態度不尊,總之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殿上一陣騷動,原本靜寂下來的殿中又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
公子庭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一沉,雙眼眯起,黑沉沉的眼中眼看着就要聚氣一陣風暴,卻在轉瞬之間壓了下去,換上了一臉假惺惺的笑意。
“仙人當真是此名諱?莫不是在戲耍朕吧?”
“君言何敢?”白衣女子冷笑一聲,譏嘲道,“陛下既然派遣了大批人手出海尋找我們,自然也知道我們受制於天道,其他事情尚可誆人,可若是天子詢問,我等是萬萬不敢撒謊的。”
她這話說得刺人,殿上有不少人都臉色大變,有些坐不住了。公子庭卻是面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只是他尚未開口,下方就有一位臣子忽然站了起來,行禮道:“陛下,臣認爲這仙人之事有古怪。”
公子庭立刻來了興趣:“哦?什麼古怪?秦愛卿不妨說來聽聽。李用可是和朕信誓旦旦地擔保過了,說是這遊洲本就爲常年先霧繚繞的仙島,若不是當時天有異象,還不見得能登上仙島,給朕帶回這一批仙人來。”
那人復又行了一禮,恭敬道:“臣以爲,自古以來入神成仙者,皆爲拋棄*,浴火重生而得。凡人若要成神成仙,則須斬七情滅六慾,更遑論成仙之後脫胎換骨,*凡胎都已不在,父母之緣自然也不在。如此一來,又怎會有姓?臣聽聞李大人帶回來了一批仙人,而這些仙人都是拖家帶口,親眷無數,若真的是仙人,那理當超脫世外才是,又怎會如宗族一般代代繁衍呢?”
“所以臣以爲,這位君言姑娘並非仙人,而是李大人用來矇騙陛下的。請陛下明鑑。”
“臣萬萬不敢!”靠近公子庭下首的一人滿面惶恐地朝公子庭下跪,顫聲道,“這些仙人的確是臣從仙島上帶回來的,他們也的確是會一些術法,且島上人都擁有數百年的壽命。若非仙人,又能爲何物?秦大人句句空穴來風,飄渺無據,還望陛下明鑑啊!”
“他們若非仙人,還有可能是妖孽!”秦大人反脣相譏,也面朝着公子庭跪了下來。“陛下,這世上精怪無數,精怪皆會一些術法,也都能活上好幾百年,不能僅僅憑這些就斷定他們是仙人。再者,不提那些精怪,就是洛將軍,單憑一人之力就可統領數萬陰兵,十年來容貌未變。這些都不是凡人之力,可洛將軍是仙人嗎?”
“你簡直是信口雌黃!”李用破口大罵轉向公子庭,抱拳道,“陛下——”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公子庭饒有興致地看着那二人在殿上你來我往地過招,手指在案几上輕敲幾下,道,“這話倒是新鮮。洛玄,”他喚道,“秦大人此番言語可否屬實?”
“……”
洛玄低着頭,沒有答話。
殿上又陷入了寂靜之中,在場衆臣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公子庭額頭青筋一跳,“洛——”
“陛下不用麻煩這位厲害的天策太尉了,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君言忽然打斷了公子庭的話,她高昂着頭,帶着一股執拗的倔強道,“這位秦大人說得對,神仙無姓,只有凡人才會看重血統,遵循父姓。我們遊洲族人自古以來都遵君姓,代代繁衍生息,當然算不得是什麼仙人。”
她直直地看向公子庭,毫無畏懼地道:“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陛下和李大人,說你們抓錯人了,可你們就是不聽,現在又逼着我們煉什麼長生不老的丹藥,我們當然做不到,也無法去做。”
話應剛落,上首就傳來一聲巨響。
公子庭一掌拍在案几之上,臉色黑如鍋底。
這一掌驚得案几上的酒爵倒地酒水亂流,驚得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驚得大臣們噤若寒蟬,跪在地上的兩位臣子俯首口頭,也驚得洛玄身體一震,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公子庭黑着一張臉,雙目危險地眯起:“哦?你這是在說是朕做錯了?”
君言譏笑一聲:“民女不敢。”
這一聲民女,讓公子庭的臉色又黑了一黑。
他怒極反笑道:“好,很好!既然你自認民女,那就怪不得朕冷酷無情了。”
“來人!此女觸犯天威,是對朕的大不敬,把她拉下去,押入天牢!施以重型,務必要問出丹藥秘方!”
“陛下不可!”聞聽此言,李用大驚失色,忙扣頭道。“陛下,此女乃遊洲聖女,法力無邊。現下我們將她挾制,遊洲人不敢對我們怎麼樣。若我們對此女用刑,一個不好,他們狗急跳牆還是其次,破了臣給此女設的禁制就不好了。陛下,還是讓洛將軍看管此女,其餘遊洲人盡數打入天牢的好。洛將軍有陛下的御賜神刀與陰兵相助,陰陽相合,必定能夠壓制得住此女。”
公子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洛玄。”他叫住一旁正迷迷糊糊要再睡過去的洛玄,冷哼道,“你給朕好好地看着她,直到煉出使朕滿意的丹藥爲止。必要時可以採取一些手段,朕可沒有那麼多耐心等着。不過,要留她一口氣。”
洛玄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似乎還未完全清醒。他看也沒看到:“是……”
公子庭臉色一黑,“你給朕好好聽着!此女身有法力,此刻被朕用極陰玄鐵和迷藥壓制着纔沒有發作,到了天策府你給我好好看着她,千萬不能讓她恢復法力。聽清了沒有?”
洛玄點了點頭,不過那更像是睏意所致的點頭。“我……”他打了個哈欠,“我可以現在就廢了……廢了她的法力。”
“那倒不必,她沒了法力就無法煉丹,暫且封着,朕還要等着她的長生不老藥。”
“好……”
“至於此女親人,”公子庭臉色一沉,疾言厲色道,“全數打入天牢,交予洛將軍帳中大臣看管!”
他在君言猛然變得慘白的俏臉中厲聲道:“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言姑娘既然自認凡人,那便是朕的子民。朕懲罰一個對朕不尊的小小草民,想必就連上天也是沒意見的吧?”
“陛下!”
一聲呼喊,讓公子庭把目光移到了那一位秦大人身上,他面色不虞地沉聲喝道:“秦留!你還有什麼事!”
秦留身子一抖,強自鎮定着給公子庭磕了一個頭,行禮道:“陛下,此女既然並非仙人,又犯下不敬之罪,那麼此女姓名便犯了忌諱。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人敬仰陛下,遵陛下爲君,那麼任何人皆不得用君姓。臣以爲,此女名諱需更改一二。”
君言聞言,冷笑一聲:“無知愚鈍。”
“住口!”公子庭雙眼眯起,“大膽民婦,竟然膽敢冒犯天威。秦大人說得對,你既爲一鄉野粗婦,自然用不得此姓。既然如此,那……”他想了想,大手一揮道,“傳令下去,從今晚開始,李用帶回來的所有遊洲仙人一律無姓,該叫什麼名就叫什麼。朕就來湊一湊這個神仙無姓!”
“至於你,一樣無姓。但是,”公子庭頓了頓,冷笑道。“這名字朕看着不順眼,乾脆再添一個若字。言若爲諾,若言姑娘,朕可以給你一個承諾。他日你煉出長生不老丹藥之時,就是朕歸還你族人之時,只是到時朕的耐心還剩多少,你的族人還剩幾個,那就不是朕所能控制的了。”
“若言姑娘,還希望你,不要忘記朕今天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