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鬼神(口)

我無精打采地走在迴廊上。

爹爹和錦華神尊去商量我心上結界的事了,娘帶着二哥回宮去了,本來娘是想帶我一起回去的,但不知道爹爹跟她說了什麼,第二天我都準備好要走了,娘卻改了主意,讓我先陪着爹留在蒼穹,她先跟二哥一道回宮,等時機成熟了再接我回宮。

“什麼時機?”我有些不解,“宮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娘斂目飲了口茶,慢聲道:“不過就是季井龍王的一些事,你大哥已經前去着手處理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季井龍王?是那個不滿爹爹管轄天下水系、想要脫離無量海龍宮的龍王嗎?怪不得娘改了主意,看來龍宮最近也是多事之秋,爹爹他們本來就焦頭爛額了,現在還要爲了我的事煩心,我真是個不省心的女兒。

許是看出了我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娘微微笑了笑,在我額頭上輕輕點了點:“你啊,總是這樣,行事的時候,膽子大的不行,等事情做好了,又開始擔心了,這不是瞎忙活嗎?你以後啊,要是能在行事的時候多想一點,多跟你大哥學學,少跟你二哥學學,娘也就滿意了。”

“娘。”我微嗔。

“好了,娘也不說你了,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宮了。”娘起身,溫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等季井龍王的事處理完之後,娘就接你回宮,到時娘再跟你爹好好商量一下你的事情……唉,也不知道你得罪了誰,居然那麼狠毒地在你身上下此等結界,有朝一日,娘定會把那人揪出來,挫骨揚灰,好好地替你出這一口惡氣!”

“好,”我笑容明快,“那我就等着娘給我出氣啦。”

娘溫婉一笑,氣定神閒道:“先別忙着說好話,別以爲娘不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算盤,你要是以爲我走了,你就可以大咧咧地去找你救的那位蒼穹弟子,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夫君。”

爹原本正在一邊翻看古籍,聽了娘這一聲招呼,一個激靈,連忙應了一聲:“夫人有何事?”

娘緩緩道:“在妾身先行回宮的這幾日裡,碧兒就交給夫君了,還望夫君好好照顧,不要讓她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這這這,孃的意思是要爹把我給看死啊,那可不行。

我連忙眼巴巴地看向爹。

接收到我的眼神,爹猶豫了一下,最終在娘身後不動聲色地對我點了點頭,道:“夫人說的是,我一定好好照看碧兒,決不讓她行差踏錯一步。”

娘笑了一聲:“希望如此。你們父女倆可別在我面前一套,背後一套啊。”

爹有些心虛地咳了一聲:“豈敢,豈敢啊,夫人想多了。”

“娘,”怕爹屈服在孃的淫威之下,我連忙握着孃的手撒嬌,“你就這麼不相信女兒啊?女兒知道分寸的。”

娘含笑瞥了我一眼:“你這個鬼靈精,你在想些什麼,爲孃的還能不知道?希望如此你這話是真心的,可別說一套,做一套。好了,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知道就好,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宮了。”

“我送夫人回去。”爹起身。

“不用了,我跟煊兒一起回去就行。煊兒?”

“哎,娘,我在這。”二哥連忙從凳子上跳起來,帶得卷書呼啦啦灑了一地。

爹和娘並沒有告訴二哥我的龍元和心上結界的事,因此他對我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見爹只在那邊翻看古籍,不回答他的疑問,他就乾脆拿了一部分堆在桌案上的卷書,也裝模作樣地一捲卷翻看起來,不過娘一叫他,他就漏了陷,這不,書卷全掉到地上去了,惹來了爹一頓責罵。

娘看了一眼卷書,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兄妹就沒有一個是讓我省心的。好了,我們走吧。”

“好嘞,娘,我扶着您?”二哥搶上一步上前,對娘討好地一笑。

“一路順風啊,二哥。”我對他笑得燦爛無比,“可別像昨天那樣,化出真身飛離蒼穹,好氣派的場面,只可惜卻在半途被蒼穹的結界給攔住了,還驚動了所有守門的蒼穹弟子,用天羅地網把你給網住了,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那是當然,多謝小妹提醒,二哥今天一定從蒼穹大門離開。”二哥咬牙切齒地對我一笑,“小妹,在蒼穹的時候可要時時刻刻記着孃的話啊,不要見什麼不該見的人,也不要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嗯?”

我咬牙微笑:“二哥好走不送。”

就這樣,娘跟二哥回了龍宮,爹跟錦華神尊商量着關於我心上結界的事,我本來也準備跟爹爹他們一道找解決辦法的,但爹說我還太小,幫不上什麼忙,硬是在客房外下了個結界,只要他不在,我就不能步入半步,讓我目瞪口呆。

這天底下居然還有把親生閨女拒之門外的親爹!

當然,我知道爹是爲了我好,不希望我爲這個煩惱,但像現在這樣,每天不是在水明池修煉就是在水明池修煉,每次去找爹爹也是十次裡有九次都見不着,也不是個辦法,我都快煩躁死了。

也是今天天氣好,我才還有這個閒心在外面散步,最近一直陰雨連綿的,雨下個不停,下得我都快成蘑菇了。

不過散心也只是讓我暫時不想那些煩心事而已,但這些事豈是我說不想就能不想的?就比如現在,走着走着,我就又想到了這些事,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心情又壞得差不多了,只能心浮氣躁地靠在欄杆上,手裡絞着從羅裙上摘下來的穗子,眺望着遠景發呆。

“公主真是好興致。”

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我一愣,回頭一看,就見一個陌生的蒼穹弟子正微低了頭站在我跟前,身形不像是我這幾個月來見到的任何一個人,當然,也有可能我見過,只不過印象不深,所以忘記了。

鑑於爹爹他們前幾日來的時候是錦華神尊相伴在側的,我是龍宮公主的事估計在蒼穹也不是個秘密了,因此我也不奇怪他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一個陌生的蒼穹弟子會突然來找我搭話,故道:“你是……?”

難道是沉新讓他來的?

蒼穹弟子緩緩擡起頭。

陌生的面容,熟悉的眼神。

那一雙黑不見底的雙眼黑影沉沉,彷彿最深沉的泥潭,帶着如萬年寒潭一般冰涼冷漠的笑意。

我手中的穗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那人一笑,彎腰拾起穗子,遞到了我跟前。

我沒有接,我也不敢接。

炎炎夏日,我周身卻在一瞬間陷入了冰涼之中,冷得我心尖發顫,周圍的一切看起來都如此恍惚,恍惚得不像真的。

“蘇晉?”我道。

蟬聲不歇。

蘇晉緩緩笑了,他收回手,連同我的穗子一同負到了背後:“公主真是好眼力,我這一身僞裝,就連蒼穹掌門都不曾識破過,沒想到卻被公主一眼就看了出來,莫非公主跟神君一樣,也有一雙天生良目,這才能一眼就識破了我的僞裝?”

我暗自掐緊了手心,直到整個人都被手心處的疼痛給痛得清醒了,這才冷靜下來,接受了蘇晉出現在蒼穹的這個事實,冷笑道:“你的僞裝的確天衣無縫,但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用法術僞裝起來的。”

那樣一雙冷淡疏離的眼睛,我怕是至死也不能忘記。

“請公主指教。”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蘇晉低眉淺笑:“公主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爲何,當日龍宮三殿下前來蒼穹問詢你的下落時,會有蒼穹弟子給他想要的答案?又爲何,他會恰好在那日翻出錦華神尊的書信,呈予龍王查看?”

“我一開始是很奇怪,但現在我不奇怪了。”我道,真是奇怪,我明明對面前這個人恨之入骨,心中卻奇異的沒有任何怒火,反倒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想來我在心底一直都隱隱約約有這個念頭,現在他出現了,只是把猜測變成了現實而已,沒什麼好驚訝的。

只要有他在,一切好事都會變成壞事,更別說本來就算不上有多好的事了。

他淺笑:“公主這話,未免太高看在下了。其實,關於龍宮的三殿下前來蒼穹問詢公主下落一事,公主還要感謝我纔是。若非我當日給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會如何行事?撒謊說你不在,還是實話實說,讓龍王龍後前來接公主回宮?當日,若是前來接待令兄的是真正知曉內情的蒼穹弟子,公主不妨猜猜,現在的龍族三殿下,是陷於不義之中呢,還是不孝之中?公主不感謝我,反倒過來怪我,當真是令我……好生奇怪。”

我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忍耐纔沒有上前扇他一巴掌,冷笑道:“感謝你?我感謝你什麼?謝你當日對花謠的奪命騙情之恩?謝你對沉新的神女哨之恩?謝你當日聯合串通了三哥,瞞下我失蹤的消息,然後又挑唆三哥跟我決裂之恩?”

蘇晉的笑容就變得有些淡了:“四萬年不見,公主比之當日要口齒伶俐得多,也硬氣多了,莫非是有人伴身的緣故?”

他說着,微嘆了口氣:“本來,我是不想把話戳破的,但既然公主這麼不領情,我也不必對公主如此客氣了。”

我皺眉,剛想說什麼,心口處就忽然一陣劇痛,痛得我瞬間面白如紙,差點倒下。

蘇晉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我,笑得溫和謙遜。

“心上結界的滋味,不好受吧?”

烈日當空,蟬鳴不停,青石板上蒸騰着陣陣熱氣,我卻猶如身處數九寒天一般,只覺得心中陣陣發冷。

身後那些女子的笑鬧聲逐漸遠去,我定了定神,輕輕拿手拍了拍臉,做了一個笑臉出來,這才繼續往前踏出一步,跨過了門檻。

蒼穹的思過閣和崑崙虛的差不多,都是一座小巧精緻卻別有洞天的亭臺樓閣,我按照着沉新師妹們給我指點的路線在閣裡饒了幾繞,就順利繞出了陣法,找到了真正的入口。

輕輕撩起垂落在洞門的掛簾,我偷偷往裡面看了一眼,就看到沉新正穿了一襲白衣坐在桌案後面臨摹抄寫着什麼,一筆一劃都寫得很認真,看那樣子不像是在面壁思過,倒像是在修習道法似的。

思過閣的大堂兩邊是雕花鏤空的窗戶,有風吹進來,輕輕吹起被鎮紙鎮着的宣紙一角,拂過沉新金線暗紋的衣袖,陽光大好,印出窗外青蔥翠竹斑駁的樹影,我看着他就這麼在微風樹影下提筆提及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起來。

放下掛簾,我信步往裡走去。

掛簾聲音一響,沉新就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擡頭看見是我,立刻就笑開了:“聽碧?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的心口處還隱隱發痛,蘇晉離開前的那一句“如果公主還記掛着自己的安危,還請公主對今日一面保密”還在我耳邊迴盪,但這些都算不了什麼,只要看到沉新,待在他身邊,我就覺得一切都不成問題。

因此,我對着迎上前來的沉新笑道:“因爲我想見你,所以我就來了。”

沉新走到我跟前,笑着看向我:“想見我?不見得吧。這思過閣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地方?還不趕快說實話?”

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情就奇蹟般地好了起來,笑容也更深了點:“看來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好吧,說實話,我是去找了你的幾位師妹,她們都對你最近被錦華神尊罰面壁思過的事感到好奇,不過見我去找她們,她們就差不多猜到了,一個比一個笑得還奸,我還沒說什麼呢,她們幾個就推推搡搡地把我推到這裡來了。”

“連門口陣法的解法也一併告訴你了?”

“沒有啊,”我笑道,“我沒有破開陣法,我是繞開它走進來的。”

“繞開和破解本質上是一樣的,”他笑着搖了搖頭,“看來在蒼穹,如何避開門口的陣法進思過閣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不過,”他挑眉,“聽你這話,你來這裡找我,似乎不是你的本意啊?”

“你的師妹們太聰明瞭,”我道,“我還沒說出我的來意呢,她們就猜了出來。”

“所以把你送來了這裡?”

“對。”我歪頭,衝他笑得燦爛而又甜蜜,“見到我,你不開心嗎?”

沉新就笑了。

他上前,一把擁住我,抱着我低聲笑道:“你猜,我現在高不高興?”

我笑着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聞着那一股撲面而來的墨香,靠在他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處,也隨着他小聲笑起來:“我就不猜,憋死你。”

他就輕笑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我,拉着我坐到桌案後面的軟塌上,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飛揚:“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一愣,還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什麼什麼事?我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你要是沒事就來找我,怎麼前幾天沒來?”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撫過我的眉心,“雖然我是很傷心啦,你居然只會在有事的時候纔會想到我,但誰讓我喜歡你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什麼麻煩,我來負責解決善後。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我搖頭,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沒什麼事啊,前幾天不來是因爲娘把我管得太嚴了,我一想溜開去找你她就會冷不丁出現,這不她今早回宮了嗎,我就立刻過來找你啦。”

沉新笑意不減,他的手輕輕撫過我的眉心,璀璨光亮的星目中彷彿盛着破碎的水光一樣波光瀲灩,讓人不知不覺就能溺死在裡面:“你不開心,聽碧。”

他的這一聲輕語讓我徹底愣住了。

他……他看出來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沒有言語。

他笑着看我,鼓勵般地微笑:“嗯?”

“沉新!”最終,我鑽入他的懷中,閉上眼,心中有種想把一切都說出來的衝動。

蘇晉在四萬年前就知道一切,他有四萬年的時間來排兵佈陣,怪不得他的每一個計謀都那麼恰好、那麼天衣無縫,怪不得他會知道瑤臺玄女的事,能聯絡到三哥,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的記憶,這一切纔會發生的。

如果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沉新,那八百年後發生的事會不會有所改變?洛玄周言暫且不談,就是三哥,他也能提醒我——

不,天道不會允許這樣的改變,八百年後該發生什麼事,就得發生什麼事,這是天道,無法更改,也不可避免的。

蘇晉他當真幸運,竟在不知不覺間順應了天道……怪不得他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都沒有被天道收拾,看來師傅說的是對的,天道並非完美無缺,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不違背天道的情況下維護三清的公理和正義。

……要是我把這一切都告訴沉新,並讓沉新一切都依照我記憶中的那樣行事,只是暗地裡另有籌謀,是不是就可以了?

對,這樣做並不違反天道,一定可以的,一定能行的。

我依偎在沉新懷裡,心中百轉千回,終於下定了決心,決定把一切都告訴沉新。

“蘇……”

然而,蘇晉二字還未說出口,我心口處就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頓時渾身一個哆嗦,蜷曲起身體說不出半個字來。

“聽碧?”沉新有些疑惑的聲音自我頭頂響起,“怎麼了?你冷嗎?”

“……沒有。”我幾乎是一字字地逼出了這一句話,咬着牙低聲道,“我沒事。”

“……有些禁制,公主不曾觸碰過,不代表不存在……”

原來,這就是你的禁制。

蘇晉二字,即爲我心上結界的禁制!

蘇晉,你——好得很吶。

“……你真的沒事?”沉新聽上去並不相信我,他的手一動,看樣子是要把我從他懷裡推開,我連忙抱住他,急急忙忙地找着藉口,“……三哥,我是想不通三哥的事。”

“三哥?”沉新的動作頓住了,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輕輕地放到了我的背上,“你三哥怎麼了?”

好在這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會兒,我就徹底緩了過來,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許多,同時也想好了話題:“三哥他……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怎麼會?”沉新失笑,“我看你的那幾個哥哥對你都很好啊,你想太多了。”

我悶悶不樂道:“纔不是我想多了,他是真的不喜歡我。對了,”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我還沒有給他介紹過我的家人,連忙擡起頭,看向他道,“你知道我說的三哥是哪位嗎?”

他笑着看向我。

這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我道:“就是那天身穿白色錦衣的那個人,對了,你可能沒聽說過我三哥,但一定聽說過我三哥手裡的翩鴻長劍。”

“翩鴻長劍?”他若有所思地道,“是驚鴻古刀和游龍短刃?”

“對對對,就是那個。”

沉新先是愣了一下,才蹙着眉道:“你三哥用翩鴻長劍?可翩鴻長劍是女子用的啊,怎麼給你三哥用了?”

我一愣:“女子?”

“對。翩若驚鴻,矯若遊龍這兩個詞語形容的就是女子之美。怎麼,你不知道?”

“我……”我有些發矇,“我不知道……”

竟是用來形容女子的……怪不得,怪不得三哥會討厭我。當日在神兵宴上我特意給他挑了這麼一對刀劍,就是覺得這一對刀劍的名聽起來霸氣,爹孃也說這一對刀劍是難得的一對神兵利器,三清裡的神器多了去了,可互爲一對的神器卻少之又少,而且也通常都因爲要中和陰陽五行之力而威力大減,那一柄翩鴻長劍可謂是天下難得的。我本來是想讓三哥開心一點,所以才特意去要了送給他的,沒想到卻鬧了這麼大一個烏龍,三哥他生來長得較爲陰柔,生平最恨他人議論他的容貌,我卻這麼大咧咧地把那一對刀劍塞給他,還硬逼着他在爹孃面前表態把它們收爲自己的法器,他不得恨死了我纔怪。

聽碧,你怎麼就這麼蠢呢!三哥恨你活該啊!

“怎麼了?”沉新探究地看向我,“有什麼問題嗎?”

我就可憐兮兮地把那事跟他說了,本以爲會得到他的幾句安慰,沒想到他聽了卻是毫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什麼?你以爲這兩個詞是用來形容你們龍族的?哈哈哈哈,聽碧,你怎麼這麼好玩呢……你三哥就沒說什麼?直接接過了那一對刀劍?”

我惱羞成怒:“我把這事說出來是想讓你給我出個主意或者安慰我一下的,不是叫你來嘲笑我的!”

“好,我不笑,不笑。”

……你根本就還在笑啊,混蛋!

“不過說真的,”在我充滿怨念的目光之下,沉新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一手撐着額頭抵着桌案,波光流轉地看向我,“既然你三哥沒說什麼就接過了那對刀劍,那就說明他並不在意,你用不着在這裡瞎擔心,他畢竟是你哥哥,不會有什麼隔閡的。”

……就是因爲他是我三哥,我才更是擔心,三哥他一向都這麼喜怒無常,要是換了大哥或者二哥,我纔不會因爲這個擔心呢。

“……親情血緣,真的不會有什麼隔閡嗎?”我低聲道。

“……”沉新微斂了眸,沒有說話。

“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意識到我剛纔那話可能會讓沉新想起瑤臺玄女,我後悔不迭,一邊在心裡直抽我這張不經思考就隨便亂說話的大嘴,一邊絞盡腦汁地想着該怎麼把這話給圓過去,“我是說——三哥他看上去對這些很在意,他真的會因爲我是他妹妹而不跟我計較?”

其實答案我早在大半年前就知道了,現在說這話只不過是爲了轉移沉新的注意力而已。

三哥他不會因爲我是他妹妹而不跟我計較,他會讓我死。

“……說起你三哥,讓我也想起一件事來。”我心驚膽戰地看着沉新,生怕他陷入什麼不好的回憶裡面,他卻摸着下巴道,“當初我跟師尊一道去見你爹他們,向他們說明你的情況,後來師尊跟你爹好像有什麼事要商量,就把我們都趕出去了。在穹殿之外,你三哥還特意跟我搭話來着,不過態度有些不好就是了,說話的語調也很陰陽怪氣。”

我沒想到還有這茬,連忙緊張道:“他找你說話?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蹙眉,“就是說我當年蕩平莽荒樊林一事很厲害很了不起之類的,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的語氣卻完全不像是在誇我,更像是在諷刺我。難道你三哥看不慣我當年的行徑?”

莽荒樊林……

——譚姑娘,你兄長和我交情莫逆,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且退後,不要來攙和此事。

——譚姑娘,他是殺了你全族的仇人,他的話你不可信!

——譚姑娘,你信我一句,快快離開此處纔是最上策。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纔有些艱難地開口:“三哥他……可能喜歡當年司幽的聖女吧,所以……對你沒什麼好感。”

“司幽聖女?”沉新若有所思地默唸了一遍,而後眉一挑,笑道,“那你三哥可能要失望了,司幽聖女喜歡的另有其人。”

我一頓,擡眼看他,慢慢笑了起來:“聽你這話,你似乎對那司幽聖女很是熟悉啊?”

司幽聖女就是譚蓁,我當然知道譚蓁喜歡的是誰,沒有意外就是她口中的阿離了,但八百年後的我知道,不代表現在的我知道,我現在還對司幽聖女一無所知呢,而且他說這話的語氣也的確讓我有些吃味,聽上去感覺他跟譚蓁很熟悉一樣,哼。

沉新一笑:“怎麼,你吃醋了?”

“司幽聖女是誰?你怎麼知道她喜歡的另有其人?”

“還真吃醋了?”他就笑着捏了捏我的臉頰,“好吧,我就告訴你好了,當日的司幽一族其實並未全滅,有人助我一臂之力,免去了三清的一場浩劫,我就滿足了那人的遺願,放過了當年沒有幫助開啓無地之陣的司幽族人。司幽聖女喜歡的就是那個助我一臂之力的人,這下你可安心了?”

我其實早已猜得七七八八,也從來沒懷疑過沉新會跟譚蓁有什麼關係,但他跟譚蓁沒關係,可不代表跟別的女子沒關係,一想起這個,我就會想起那個意然和問露,意然還好,想到問露我就有些不好了,因此故意拉下臉,拍開他的手,正色道:“有話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娘離開前可跟我說了,不要見什麼不該見的人,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你在做什麼呢?”

“哦,不該見的人,不該做的事啊?”沉新認真地點點頭,忽然間猝不及防地湊上來,在我脣上啄吻了一口。

“好了,”他笑道,“現在總算是都做全了,既見了我,又——”

“你、你!”我的臉騰地一下燒紅了,他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我都沒反應過來,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得手了,當下就心跳得飛快,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你怎麼這麼無恥!”

“我無恥?我哪裡無恥了?”

他湊上前,捧起我的臉,吻了我一下,又吻了我一下,笑得好不燦爛地問我:“嗯?你說啊?”

“……你——”

不等我把話說完,他就再度湊上來,貼住我的脣,將我剩餘的話都盡數吞了進去。

我的心跳得飛快,差點連身處何處都不知道了,更別提剛纔要說的話了,只能僵着身子讓他舔舐親吻,就這麼廝磨了一番,他又稍微退開了一點,只是還沒等我開口質問他,他就又湊上來輕咬了一下我的下脣,含在口中,再次捧住我的臉吻了上來。

等他舌尖輕舔着我的齒縫探入時,我徹底偃旗息鼓,身子一軟,就這麼任由着他肆意攻城略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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