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無禮。”吉阿婆禁不住臉上一紅，怒吒出聲。無論如何她都是一把年紀了，樑辰突如其來地問她這樣一個問題，多少有些冒昧唐突且有些輕浮。
不過樑辰現在當然沒什麼心情去調侃這位老婆婆，肅了肅面容，“不，阿婆，我這並不是想對您不敬，恰恰相反，正是因爲對您的尊敬，對你剛纔所問的那些問題的回答，所以才這樣問的。所以，也希望您能平和對待。”樑辰微笑說道，有禮有節，卻是無形中將吉阿婆擠到了牆角，讓她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了。
“希望你之後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是的。”吉阿婆輕哼了一聲，目不轉睛地望了樑辰半晌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
“哦，看來我想的沒錯。那接下來，就是我的第二個問題了。我想知道，最後，您的幻想成爲現實了嗎？”樑辰微笑着，繼續問道。
吉阿婆這一次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眼角抽搐了好久，才咬着牙回答道，“沒有。”
“哦，原來如此。那我再問阿婆最後一個問題，您說，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內心深處都處都有許多想法，無論是切合實際還是不切合實際，無論是純潔的還是不純潔，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這個你是不應該否定的。不過，我想問的是，這些難法最後都能付諸實踐嗎？”樑辰淡淡一笑問道。
“不能。”吉阿婆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望着樑辰回答道，她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了，樑辰倒底想要說些什麼。
“那就是了，既然想法歸想法，事實歸事實，那就算我內心底處有什麼與現實相悖的想法，但終究沒有成爲事實，您又憑什麼會認爲我是罪惡的？憑什麼認爲我對莎莎是不尊重的？憑什麼認爲我是不應該被相信的？憑什麼又認爲以後一定會發生那些事情？這種因念獲罪，將我驅逐，讓我心底不服。而您的這個決定更是顯得尤其的荒謬，尤其的武斷。”樑辰收起了所有的笑容，大聲地說道。
“況且，您這是在用最下乘的手段趁我心神大亂之際催眠了我，強行抽取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些所謂的根本不可能付諸實踐的想法，然後以此驅逐我，這本身就是一種帶着歧視眼光的不公平待遇，證明着您最開始就持懷疑和否定的眼光去看我。呵呵，與其這樣，您不如最開始就直接驅逐我，又何必弄出這麼多花樣兒來折騰我呢？”樑辰的笑聲越來越冷，裡面有着說不出的、強行壓抑的憤怒。
他現在實在受夠了這個多方刁難於他的吉阿婆，他就不明白了，爲什麼這個吉阿婆要這樣戴着有色眼鏡來看，甚至想盡一切辦法給弄了一個因念獲罪，這簡直太荒唐了吧？
“呵呵，小子，你說得沒錯，從最開始，我就沒有看好你，我從來不認爲你適合莎莎。如果不是這些日子以來莎莎苦苦哀求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不是我想讓她看到你真正的面目從而讓她徹底死心，你還真的以爲，你會擁有再次靠近莎莎的機會？”吉阿婆眯起了眼，冷
冷地說道。
“爲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具體原因？”樑辰咬了咬牙，擡頭問道。
“很簡單，不適合就是不適合。我的莎莎自幼已經遭遇過無數的苦難，我不希望她再走她母親的老路，不想再讓她在顛沛流離提心吊膽中度日，我只想讓她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生，僅此而已。”吉阿婆擡頭望向遠方連綿起伏的羣山，淡淡地道。
“這些，我可以給她。”樑辰咬了咬牙，豁地擡頭說道。
“可以給她？你這會不會又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呢？願望是好的，但能不能付諸實踐呢？樑辰，我承認，你很優秀，甚至比我見過的任何年輕人都要強大，你成熟、老練，甚至可以說是英雄蓋世，你這樣的年輕人放到哪裡去，都會成一朵舉世燦爛的奇葩，你永遠不會平庸，永遠都會站在時代的浪潮尖兒上放歌而行。可你越是這樣，莎莎越是不安全的。人之一生，想要得到什麼，便要失去什麼。有時候爲了向上攀爬，失去的是良心，是安寧，是幸福。但更多的時候，承受這些痛苦結果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他背後的人，或許就是他的父母，他的妻兒，風光背後，是無盡的浪起浪涌，你去風光，而我的莎莎要在背後承受這一切結果，承受着你不在時的苦寂，還要爲你整天擔驚受怕，同時還要時刻提防你的仇家對她們母子的報復！你覺得，對於她而言，這公平嗎？”吉阿婆擡起頭問道，靜靜地望着樑辰問道。
這一次，樑辰沒有說話，只是沉沉地低下了頭去，無法再說出什麼。
誠然，吉阿婆所說的這一切，都是正確的，並且他也未嘗沒有去考慮過，可是，每每想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總是一帶而過，自信以自己的力量，可以抹平這一切，讓這一切都不成爲問題。可是，當親眼目睹了兄弟們的死時，當張山和張達爲了他險些死在敵人的槍口下時，他的心是那樣的揪着般的疼痛。
這一刻，他突然由心底往外泛起一種蒼白的無力軟弱感，原來，這個世界上終究有些事情是他所無法控制的，不僅僅是生老病死，還有因果循環的輪迴，還有不可預知的人心。
“樑辰，如果你現在就能拋下眼前的這一切，甘願放棄那所謂的榮光，來陪莎莎度過這平淡的一生，好，我現在就可以讓莎莎和你在一起，問題是，你能嗎？”吉阿婆緩緩地問道，所問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刀子般深深地紮在了樑辰的心上。
樑辰繼續沉默着，頭越垂越低。
“呵呵，你不願意，是麼？既然不願，還猶豫什麼？走吧，離開這裡吧，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把你所有的想法都一一付諸實踐吧。這一次，再不會有人去約束你，有道德的高點去壓迫你了，你可以隨心所欲，爲所欲爲。去吧，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切莫負了自己的好年華。過你想過的生活吧，沒人再會阻攔你，也沒人再會怨恨你。你看，剛纔下山去的那個小丫頭有多麼的愛你？如果不是爲了你，她又何苦生下了那個
孩子？如果不是喜歡你，她又怎麼會讓你做出那樣的選擇呢？呵呵，去吧，用心去對你身旁的每一個愛你的人吧，如你所言，對每一個人都是一顆真心的付出，不存在心分幾瓣，而我的這個問題確實有些讓你尷尬勉強了。你可以放心，我會好好地對待莎莎和她的孩子的，就算我死了，莎莎母子也會過得很好。在這裡，你不必擔心會有任何問題，沒有你，或許她們會一時痛苦，但如果這一時的痛苦能換來她們一生的安寧，我情願讓她恨我。你，走吧。”吉阿婆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揮手說道。
樑辰聽着吉阿婆的話，心如刀絞，身體輕輕地顫抖着，好半晌，豁地擡起頭來，兩眼通紅地盯着吉阿婆，“婆婆，如果我說，我要留下呢？”
“哦？你真的想選擇留下？難道你不再留戀你那多姿多彩的生活了？”吉阿婆饒有興趣地擡頭望着樑辰，微笑問道，不過笑容中卻有着一絲說不出的諷譏來。
“阿婆，您錯了。我不是留戀現在的生活，這些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如果跟所愛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糠咽菜，我也同樣甘之如貽。我之所以猶豫，之所以捨不得，是因爲，我的兄弟們需要我，是我把他們召集在一起，是我給了他們希望與追求，如果這個時候我撤出，對他們來說，是不負責任的。並且，最重要的是，我還有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務沒有完成，所以，我剛纔猶豫了。”樑辰深深地吸着氣，緩緩地說道。
“那你現在想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爲你終於可以捨得你的那些兄弟了麼？可以拋開那所謂的生命中沒有完成的最重要的任務了麼？”吉阿婆語利如刀地問道。
“我不能！”樑辰沉默了一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那就是了……”吉阿婆剛說到這裡，卻被樑辰打斷了，“可是，爲了莎莎，爲了我的兒子，我必須要捨棄這一切。因爲，她們現在就是我的命，她們需要安定與清平，我就給她們這寧靜的幸福。人之一生，追求到最後，也不過是寧靜的幸福這幾個字。既然幸福已經擺在了眼前，那我，又有什麼理由去拒絕？”樑辰豁地擡頭說道。這一刻，他的眼神裡有着無比堅毅的光芒，灼灼閃動，一瞬間，讓吉阿婆居然有一種不敢bi視的感覺。
不過，定了定神，吉阿婆冷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就算你暫時的留下，可你卻如一頭龍，就算暫時困於深淵，有朝一日也會難耐寂、寞，一飛沖天，甩開這阻擋你腳步的包袱。所以，我終究還是不相信你。”她定定地注視着樑辰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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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