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章白狀元逆天回鄉路

正在將白秋的各類資料歸檔的政治處長睜大眼睛:“白秋同志,一兩分鐘前你剛剛成爲我們學院第348名教師,你怎麼可以這樣不問工作不聊業務先說結婚,是不是有點那個,那個,情感上的急不可耐啊!”

“領導,我生於公元1954年8月28日,今年整整28歲,已經超過規定結婚年齡了,說實話,真有點急不可耐。”

“你爲什麼不在大學裡結婚?”

“大學不允許未婚學生結婚。領導,開個恩吧,我求你了。看樣子你應當是我叔叔輩份,叔叔,我和我女朋友戀愛十一年了,再不結婚,十年修煉,必將功虧一簣。”

處長沉默少許,問了些白秋感覺既是雞毛蒜皮又有點奇葩古怪問題,如:男女雙方姓名、性別、民族,有無婚史,有無子女等,白秋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處長的通情達理超過白秋預期,他遞給白秋一張學院函頭稿箋,“如前詢問內容書寫。”

處長簽了“同意結婚”四個字,蓋上政治處紅章,說:“學院十幾年都沒有籤批‘結婚申請’,前幾年來的幾個工農兵大學生都是爲人父爲人母纔到學校。你再到辦公室蓋上學院章。”

處長笑了,白秋不知道他笑什麼。走了幾步,處長來到門外:“今天十一號,七月起薪,全薪,十六日領薪。到時去領啊!”

白秋笑答:“知道了。”

說白了白秋真有些急不可耐,一下午時間落實了寢室,安置了書籍、衣被等物,認識了主管領導,明瞭自己的工作崗位,和教務處長攀上了校友關係等等,而且相談甚歡。

白秋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回五溝了。早飯過立即到了南門車站,車站售票處遲遲不開門,好容易來了人,那人進了售票處後就是不打開售票窗口。白秋去敲門,那人伸出半個腦袋,“慌啥子,各個市縣鄉鎮都是洪災,道路垮塌。領導不開口,我們不售票。”售票大廳人越來越多,後面來的,站立都成了問題。售票窗口打開了,有人叫好,有人罵娘。有個領導模樣的老者講話:“天氣原因,只能暫售縣際客運線路,鄉鎮線路暫停。特大自然災害原因,說明在先:車開到哪裡有險情不能開了,我不退錢,你不鬧事!”

十一點過,白秋急不可耐搭上了開往涪陽的客車。

一路上,到處是水,田野裡到處是黃色的浪,水流漫過稻田,看不見秧苗,低處玉米地裡天花在黃湯裡晃動,說不準是亂跑的魚類在偷食清香的嫩玉米或是遊動正歡的大魚撞上了玉米秸杆。山上泥土沒了筋骨,大堆大堆癱下。公路上到處都有泥土擋道,它們完全不在乎急於回家或外出探望配偶的男人女人們的感受。

前面是一座縣城,師傅停了車,獨自到山埡處掃視一番,然後把車子退回來,在鄉間公路繞行了一陣,“歇歇吧,我要歇息一陣才喘得過來氣!你們知道麼,我是拿命跟你們玩。你們不知道我看見了什麼,縣城都淹完了!車站售票樓地勢那麼高,只能看見三樓屋頂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說不打緊,一說嚇死人,乘客們一個個緊張起來。

喘過氣,師傅又發動車子。繞行了幾個鄉鎮,在梓州加油站加了油,加油師傅說:“你們也走不了多遠了。據說梓州縣城淹了好大一片,靠河邊的街道和北壩的房子都垮完了。”

客車師傅說:“沒法開就開回來,這麼大的洪災,怨天不尤人。”

白秋想,師傅還讀了幾天書呢,會活用成語。

果然,到了什麼溪,道路垮塌,一打聽,通往相鄰幾個場鎮的公路不能通行,繞行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了。師傅說:“我盡力了。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們從這座山翻過去,走個把鐘頭,就到了涪陽界,那裡公路地勢都高,離河面遠,肯定沒問題。”說完,給乘客抱拳道了不是。

白秋他們茫然了。師傅說:“從大石頭旁爬上去,順着樹林左邊走。這五六天,天天不知道多少人走那條路。不需要問誰,瞎子都會摸到涪陽。”

還說什麼?白秋並無行李,除了襯衣袋裡的

結婚申請和證明重要,其餘的只有褲兜裡的一小疊鈔票和幾張不甚重要的糧票。

皮鞋不能穿,白秋和男男女女乘客挽着褲子,提着鞋,在雨水瀰漫的山林中穿行。天氣悶熱的不得了,白秋年輕,走在最前面,汗水浸溼了背心。一陣大雨過後,背心緊貼着前後胸。那些女人們,穿着內衣的,分明看得見內衣顏色和輪廓,沒有穿內衣的,像看玻璃房裡人赤身沐浴,什麼都清清楚楚。

繞過小山包,看得見遠處的大河。

它不像大河,像流動的看不見頭尾的黃泥湖。

雨更大了,大點大點的砸下來,路更加難走。人們手腳並用,滑一截,跑幾步,幾聲悶雷,接着又是炸雷,雨水像西雙版納潑水節:粗魯漢子用大盆將水從人們頭上潑下來,又潑下來,再潑下來。白秋心裡說,這哪叫下雨,簡直是往頭上倒水!

人們齊刷刷往樹林中人家涌去,那地方地勢比較高,房子離後山比較遠,前面也開闊。順着山坡,一幢幢房子零零亂亂的經受着大雨的洗禮,每一幢都畏畏縮縮,戰戰兢兢,每一幢房子前前後後,都是瀑布。坡上,地裡,到處都是河流,山溝裡的洪水似脾氣暴躁的漢子,咆哮着,又像一個個沒有頭領的氏族部落,哪裡強大就朝哪裡涌。

房子裡好像沒有人,泥土地面到處是泥漿。有人坐上了人家的大方桌,坐到門檻,人們罵天,罵地,罵洪水,還有人踏着腳,好像有什麼急事。

雨幕中跑來一個男人,他沒有衣褲,男人的一切全暴露着,那人有些年紀,和歷史書上看到的原始人別無二致,男人們沒有多少詫異,也沒有人指責他太荒蠻,女人們自覺轉過身子。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看稀奇呢?

那人掀開桌子上的人,抱着柱子要爬上去,柱子很滑,幾次都沒有成功。白秋走過去:“什麼事?我幫你。”那人不推辭,指着堂屋橫樑上架着的柏木。白秋明白,抓住樑,翻身上去,取下柏木一端,人們幫忙順出柏木,柏木長可丈許,直徑有二十釐米左右,很沉,白秋本想只幫忙把柏木擡到院壩裡,那人沒有言語轉身扛着柏木一端非常吃力往河邊走,白秋只好擡着木頭一端跟他向河邊跑。

白秋滑倒了兩次,他知道事情緊急!沒有停下來。

稻田田埂下十幾米就是大河,這裡可以看到河水的滾騰聽得見河水的怒吼。涪江像一條黃色的綢帶,狂躁的舞動着。黃色中夾雜着許多綠色黑色褐色的點和麪,把黃色綢帶點綴的豐富多彩,讓岸上的人覺着不那麼單調:有不會呼吸的人,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有的張揚,臉看着天,黑色的毛髮在洪水中一起一伏,比較有節奏,也比較悠美;也有的比較靦腆,躬着腰,專注的逡巡水下,時隱時現的脊背沒有遮掩,像魚在大熱天缺氧狀態下搶着到水面吸收新鮮空氣。聽人說水裡的死人弓着背面朝下者是男人,男人們不愛顯擺,不喜歡岸上的人看到他們的可憐相;面朝上的是女人,她們喜歡別人讚揚,讚揚她們清瘦秀氣令人神魂顛倒的臉蛋。這些生物學上比較高級的靈長類動物在水裡始終有些渺小,他們的數量,沒有其它種類多,看起來還只是一種點綴,當然,這些點綴純粹是爲了豐富沒有加入這個行列的岸上那部分們的情感。狂躁的泥水中有上游衝下來的豬牛羊等偶蹄類動物,還有綠色的大樹,柔弱的小草,還有不知什麼科什麼屬的其它多姿多彩的東西,一團又一團的。靠岸的地方有時也會看見一些小花和已經失去生命的山間樹林溝壑田地裡的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殘枝碎葉。也有黑褐色的枯樹枝幹,因爲他們有些體型長大,有些顯眼。也有很多新鮮樹幹,長長短短,沒有一點兒皮,白色褐色的都有,遠處看着有點像光滑細嫩的小孩兒的手臂和下肢。白秋想,這些東西也許有從遠處平縣,或者五溝,或者就是牌坊溝的山裡衝下來的。

河岸上,有很多瑟縮而狂躁的男人,也有一二個女人。柏木擡來了,有幾個人搶着往下拖。有人用長長的繩索緊緊的拴着樹的一端,要把它放進河裡。人們在雨水裡顫抖着,除了三五個人外其餘的都沒穿衣服,這個時候,衣服成了一種擺設,一種累贅,一種浮華。有人的紅色褲衩快要退到大胯,他們就乾脆扯下甩到涪

江裡,那東西太礙事!

紅色的內褲在黃浪裡瞬間黯然消失。

白秋看見了紅色的消失,也看見了什麼物件,像魚兒躍出水面,劃出一道弧線,還托起一路水花,緊接着又劃了一道。

“一個活的!”有人鬧着。

一個浪子過去,似乎有微弱的呼救聲。

“活的!”又有人吼鬧。

人們腳下是一個大灣,水在這裡打着漩,很多水面上的各種死去的活着的都在這裡放慢速度作短暫的修整,繼而又和同路者們一道風風火火的往前趕。在家鄉五溝,人們把這種地方叫“回水沱”。

來不及細想,白秋已經進入涪江裡,是跳下去還是撲進去沒有人追究,白秋自己都說不清楚,他雙手交替劃撥着,水太急,漩渦力量太大,身子像有人往後拽,也像有人往下拖,但年輕人有的是力氣,掙脫了妄想拉住他的那可惡的傢伙,靠近了,白秋左手抓住了那個活物的部件,白秋感觸到是一隻手,他左手夾着活物的頸,奮力向岸邊游來。漩渦的力量是力量的濃縮,拼着力氣要他在水裡繼續畫弧線。有一瞬間,白秋差點放棄了臂彎中的活物,他怕自己被繼續畫弧線拉入江底,如果那樣就有些遺憾,就有很多很多的遺憾,因爲牌坊溝有個壯年男人和一個古稀老人盼着他回家,因爲五溝學校那個高個子白臉蛋雙眼皮的音樂人在等待他的擁抱和親吻。他右手很用力,大幅度高頻率划水,雙腳奮力踹蹬着,他感觸到那活物緊緊抓握了他的手,那傢伙指甲太深,把手臂刺疼了兩次,他不知道她是在鼓勵還是感激。

岸上的人們把已經在水裡衝出幾米的柏木拉回來,示意白秋抓住柏木,一個回浪打來,白秋嗆了一口渾水,有泥沙滯留在口腔裡,有點兒墊牙。

白秋很聽話,右手抱住樹了。

又是一排大浪,岸上有人嘲笑他:他冒出水面後,一團樹枝枯葉蓋着的整個腦袋,像一個倒扣着的鳥窩,他知道人們爲什麼笑他,他雙手沒再用力划水,雙腳也不再用力往後蹬。

靠岸了。岸上的人抓着那活物的手了,又抓住活物第二隻手了。白秋的右手迅速抓着水岸的樹根。

有東西在耳畔蠕動,那東西有點兒柔滑,白秋順手拿下,天啦,是一條小蛇掛在耳廓!

一條半大不小的蝮蛇!

萬幸!萬幸!可能是蝮蛇被洪水衝昏了頭腦,或是它的父母沒有教導它應該當機立斷咬住那些塊頭很大橫行霸道的“人”們,不然,白秋會在江邊萬劫不復!

白秋甩了蝮蛇,他不知道甩到江裡還是岸上了。

活物緊緊咬着牙,髮辮在頸上環繞了一圈,髮梢死死的咬在嘴裡,白秋眼睛不清亮,看東西有點糊塗。

一絲不掛。

女的。

那活物白白的臉,有波浪的胸,細長的雙腿,這些都從白秋臉下慢慢升上去。淡褐色的柔軟物輕吻了他的額,他的臉,他的脣,有泥沙的水順着那活物的臉,順着胸,順着小肚皮,順着白白的雙腿,悠悠往下流。

像撈起的一根木頭,人們把她放到旁邊泥漿裡,沒有人去打理這塊“木頭”的用途。

人們把白秋拉上了岸,白秋癱了。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心裡像打着炸雷,手腳沒有筋骨。

大家又放了柏木,一絲不掛的和半裸的穿有衣服的人們,又心急火燎起來。

黃色的涪江水把拴有繩索的柏木衝到下面去了。白秋緩過神來,那裡有一隻渡船,船上有三五人,比劃着什麼,船舷兩邊的水裡都有人,船前弦有繩索拴在岸邊的大樹上,“哦,渡船要上來,右邊河溝水面太寬,水勢太猛,需要更長的繩索拴着船,還需要上游更多的人的力量,把船拉到上游來,而放下的柏木可以把繩索帶到渡船旁。

白秋緩過來了,他看見剛纔救上岸的那女子,似乎動了兩下,掙扎了一回。

白秋脫了襯衣,走過去,要他穿上。

船已拉到腳下,不再費力,一個全身穿着衣服的人脫了長褲,也要那女子穿上。白秋不知道那人的姓氏,心裡戲稱他“脫褲男”。脫褲男指着山彎裡,對那女子說:“那邊有石崖,你過去躲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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