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寧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睫毛不時地動幾下,手指也微微顫動,蘇柏坐在牀邊已經整整一天了,在車上略微小憩一番後,回到古董店,他便坐在這裡……
雪湘走進來:“去睡一會吧,在這裡怎麼能休息好?”
“對不起,雪湘姑姑,我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因爲我,讓嬰寧受苦了。”蘇柏抹了一把臉:“是我拖累了她。”
“兩廂情願的事情怎麼能說是拖累?”雪湘說道:“看到你們這幅樣子,才讓我欣慰,大難臨頭各自飛,才讓人心寒。”
屋外,符羽正憂心忡忡地捧着手裡的茶杯:“對下蠱之人來說,最恥辱的事情莫過於被破蠱,這回用蘇柏的血破了對方的蠱毒,對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青鸞先祖的回憶中,的確有利用蠱毒令人僵化的技法,除了要用到殭屍的指甲外,培育蠱蟲的地方必須在四陰之地。”
“四陰之地?”崔穎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四陰本指天時地人,所謂的四陰之地是指不見太陽,陰氣極重之地。”符羽說道:“蠱蟲本來也是活物,在四陰之地很難存活下去,所以,這種蠱蟲培育成功的機率很低,一旦成功,威力就不容小覷,這些天你們要多加註意,對方若是收手還好,若是你們感覺有什麼異樣,馬上找我。”
崔穎與嶽青對視一眼,兩人心中同時浮出一個念頭,若是可以找到這人,豈不是更好?符羽就像洞察了他們的心思一般,看到他們的眼神,便搖頭道:“勸你們不要冒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崔穎說道:“這事情要弄得清楚明白,抓住下蠱的人是一個突破口。”
“白逸已經聯繫易容回來。”符羽說道:“所以,你們暫時不要出門,若是感覺不適,我有幾個方法教給你們自辨是否中了蠱毒。”
這個東西崔穎十分感興趣,馬上豎起耳朵聽起來,符羽說道:“口含大豆,中蠱毒者,豆子很快就脹皮脫落,和泡了很久的一樣。沒有中蠱毒,則完好無損,兩分鐘即可見效;煮雞蛋一個,去殼的,以銀器插入雞蛋裡,然後把這個銀筷子雞蛋都放嘴裡,十分鐘內,取出來,銀器和雞蛋都黑,就是中了蠱毒。”
第二個方法崔穎想象了一下,輕輕地搖了一下頭,符羽笑道:“還有更簡單的,只是要表象沒有這麼明顯,啐口水在乾淨的水中,如果唾液沉就表示你中毒了,如果浮就沒事,但是攝取的食物殘渣有可能影響結果,所以,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嚼生黑豆不腥,噙白礬而感覺味道甘者就是中了蠱毒。”
“中蠱毒的人,如果記得是吃什麼東西中的蠱毒,哪怕是可疑,那之後也不要吃,以防發作,不要吃涼的東西。”符羽輕輕地問道:“都記住了嗎?”
生黑豆一定是腥的,白礬味道酸澀,這個倒是直接一些,不喝涼水,不吃可疑食品,崔穎與嶽青記下了,馬上去買來生黑豆和白礬以備用。
白逸找來了易容,巫咸一事當中,因爲師弟易峰助紂爲虐,使用活人的臉皮進行易容術,破壞了門中規矩,被易容砍下了一雙雙手,其後易容決定照顧失去雙手的易峰,兩人雙雙離開,已經有一陣子不見蹤影,但易容始終是組織成員,所以,易容的下落組織是知道的,離開帝都以後,易容就帶着易峰去了閬中,閬中是易容的出生地,那裡風景秀麗,也是療傷的好地方。
易容此番回來,是與易峰一起,兩人儼然雙胞胎一般,易峰沒有了雙手,特別穿上了衣袖寬大的衣服,將雙臂藏得嚴嚴實實,易峰此前身露戾氣,現在沒有了雙手,反而平靜祥和了不少。
在茶館的會議室裡,再次見到這對師姐弟,大家都不敢開口說話,唯恐提及往事,易容便笑道:“你們不需要這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這次來,也是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師弟沒了雙手,顯然是不可能,我的嫌疑最大。”
見易容自己坦白,白逸便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中間有許多細節也讓人想不通,對你我其實很放心,你決心要照顧師弟的下半輩子,也抽不出身來去做其它的事情,我找你回來,不是質問你,只想問你,你們這一門的來龍去脈,以及傳人現在的下落。”
易容感激地笑笑:“信任這東西只有在這種時刻才覺得它有多珍貴,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不僅僅因爲我是組織成員,也是感謝你們的信任,師弟,這些事情你似乎比我更清楚,就由你來說明吧。”
易峰說道:“易容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一個叫做陰陽家的門派,早期的易容術其實並不精妙,僅僅是通過改變人面部的主要特徵進行改頭換面,這個門派幫助一些被追殺的人改頭換面,然後隱匿埋名,這個門派認爲,所謂易容,其實是改變人臉上的陰陽比例,從而改變一個人的氣場,讓人認不出來,其後,這一門派慢慢銷聲匿跡,但有不少陰陽家的傳人仍在繼續易容術的研製,引入了草本的利用,這其實也是化妝術易容的起源,也是我們這一門的開始。”
“可是,你們這一門究竟叫什麼?”崔穎問道。
“其實沒有門派的名稱,師父認爲我們其實仍屬於陰陽家一脈,但陰陽家已沒,所以不取門派名稱,只收徒弟進行傳授。”易容說道:“但是,你們也知道我師弟之前走入了另外一條路,也就是利用人皮進行易容術。”
易峰被提到往事,臉上有些不自然,但他馬上主動說道:“沒錯,所以陰陽家其實是一分爲二,兩門水火不容。”
“一門以草本爲基準,一門卻以人皮爲基準,大相徑庭。”易容說道:“因爲取人皮越來越艱難,尤其到了現代社會,所以對方也沒落得極快,到五十年前,基本就沒有人了。”
“不,有人。”易峰突然說道:“不然我是從哪裡學來的人皮術?”
易容吃了一驚:“你從來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其實我也很想問你。”
“沉寂了這麼久,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易峰說道:“五十年前,人皮術的確沒有了傳人,可是記錄有人皮術的典籍卻還在,而且就在我們的師父手上。”
易容吃了一驚:“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十六歲,師姐不是一直好奇我爲什麼會走上那條極端的路麼,利用草本易容雖然精妙自然,可是過程實在是太繁瑣了,我沒有師姐這麼好的性子,經常被師父責罵,可是我發現師父經常一個人在書房裡發呆,看他的樣子十分煩惱。”
十六歲正是少年叛逆的時期,嶽青有些明白易峰的煩躁。
“出於好奇,我偷偷進了師父的書房,事情偏偏那麼巧,師父忘記將那東西收好,讓我給發現了。”左峰說道:“我並非對師父不敬,可是師父一再告訴我們人皮術已經失傳,但他手上卻有人皮術的殘卷,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易容頭一回知道這些事情,一時間手足無措,對左峰話裡對師父的責怪也無言以對。
“沒錯,後面的事情就是我偷走了殘卷,開始研製人皮術,師父本來就心虛吧,發現殘卷不見之後,居然一聲不吭。”左峰迴想起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雖然我大着膽子拿走了殘卷,可是我內心還是害怕的,生怕師父會衝進來找我,可是他沒有,現在想想,他一定也很糾結,內心和我一樣掙扎,要不是我偷走了殘卷,他最後是什麼樣的選擇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會像我一樣,開始研究人皮術。”
易容面色慘白,易峰怪笑道:“我估計師父早就拿到了人皮術的殘卷,也被它吸引住了,與我們截然不同的路數,危險但又充滿了誘惑力,師父他老人家是有定力的,雖然控制不住自己動心,儘管無數次看着人皮術的殘卷,但他至少暫時守住了自己的底限,直到我偷走殘卷之前,都守住了。”
白逸也啞然了,這個問題不是簡單的人品問題,在面對誘惑的時候,人的自制力相當重要,就像易峰說的,兩人的師父內心糾結過,但至少守住了,也像易峰所說,之後的事情如何,沒有人知道,因爲師父面對的那份誘惑擺到了他的面前,但他沒有守住。
易峰繼續說道:“既然是殘卷,就說明還有另外的殘卷存在,所以,人皮術並非後繼無人。”
蘇柏說道:“當時邁克只是往臉上抹了一下,就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易容說道:“只是抹一下,如果是用的化妝術,不太可能一把就抹乾淨,是人皮的可能性很大。”
易峰也點頭贊同。
白逸說道:“依你們說,易容的人就是人皮術的傳人了。”
“可能性九成以上。”易峰說道:“我手上的殘卷,自從沒有雙手之後,就讓師姐給燒掉了,所以,人皮術永遠不可能再完整了,人皮術想要成功十分不容易,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也沒有辦法讓人皮術的保鮮期加長,脫離了保鮮液,它就失去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