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龍心中也拜服的五體投地,自忖自己絕無此能,他放手後躍,哈哈笑道:
“佩服,佩服,閣下身手之快已無人可及。”
那縷尖細的聲音又傳入他耳中:
“傻小子,你長他人志氣作甚?你師傅就高出他一頭,只是你小子學藝不精,你到屋頂上來找我。”
馬如龍臉上不禁發燙,師傅的武學已至天人之地,只能說“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浩浩焉莫瓣涯際。”
師傅堅持要他再學二十年,良有以也。
“主子”握着那筒捏扁的“暴雨梨花針”,也是心悸不已,兩手微微發顫,他一生抱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宗旨,凡事均謀定而後動,從不涉險犯難,這一次是他生平唯一險遇。
馬如龍騰身上房,卻見屋頂上只有兩名侍衛,一名侍衛見他上來,起身站立,也是惶恐不知所爲,另一名侍衛卻依然伏身不動,馬如龍看出門道來了,一步跨過去,這名侍衛身旁的煙囪後閃出一道人影,悠忽間已貼上他後背,右掌按在他靈臺穴上。
馬如龍雖明知此人絕無惡意,還是驚出一身冷汗,被人一招間制住在他還是頭一次,那縷尖細的聲音又道:
“怎麼樣?我的身手不比他慢吧,我助你一臂之力,你煞煞他的威風。”
馬如龍只感後心靈臺穴上一股柔和渾厚的內力不絕涌入,登即如飄行雲端,說不出的舒適受用,渾身毛孔皆張,呼吸吐納。
身後那人“咦”道:“小子,打通胎息功夫了,道行不淺哪。”
那人索性把後背貼在馬如龍背上,功力便從馬如龍後背每個毛孔中傳輸過去,較諸單掌傳輸快了何止千倍,須臾間,馬如龍已感功力全復,且更強盛,他腦中靈光一閃,豁然省悟:
金剛不壞體禪功!他已知道此人是誰了。
“主子”早已縱身上來,卻望着馬如龍微微發怔,他看不到馬如龍身後那人,卻能感受到他,他將護身罡氣擴充過去,一到馬如龍身旁便如冰入火爐,消釋無形。
那人又用傳音入密的方式道:
“小子,你先用三成力道打他一掌,誘他過來,然後用“乾罡指”對付他,你我內力並作一處,比他強過一頭,不用怕他。”
馬如龍迫於內力匱乏,被人攆得東逃西竄,早已受夠了這種窩囊氣,此時竟貼上一個源源不斷的內力輸送庫,登即信心百倍,意氣軒昂,他伸手打出一掌,喝道:
“我就接你五十抓。”
金剛不壞體禪功乃世上第一等功夫,之所以“金剛不壞”即在於其內力修爲已臻絕頂,再上一層就是仙佛之路,乃是世間內功修爲的極致。馬如龍雖是借用,威力亦凸顯無遺。他只用上三成內力,已是罡風激盪,威勢駭人。
“主子”也出一掌抵住,他已知這兩人在一起一定是作甚手腳,是以先掂掂斤兩,探探虛實。
那人能借石頭髮音,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制住他的一個貼身侍衛,而近在咫尺的另一人竟懵然無知,只此兩端便證明此人功夫不會比自己差到哪裡。
再加上馬如龍詭計多端,他也不得不防,適才便險些命喪當場,這可是一場鬥智鬥勇的好戲。
他從馬如龍掌風上已測知其力度。
他估料馬如龍不會是全力,他高估一些認爲至少也該有五成,這已令他心內震撼。
但他也並不太着意,縱然馬如龍全力出擊,依然比他差了一籌,何況此種內力傳輸法往往潛藏致命禍胎。
內力傳輸遠非外人向來那般容易,不同功法的內力往往便是天生的冤家對頭,借用過來非但不能助已,反而是引狼入室,自殘臟腑,求死莫速於此途。
高手爲人療傷,打通經絡,往往
自矜得意,其實對病人的經絡亦損傷匪淺。
但療傷救命,亦屬迫不得已,而以此種方法對敵,即便同門師兄弟甚至師徒之間也很難借用,否則人數衆多的門派合力一處,豈非天下無敵?
精擅此種功法的只有藏密高僧,以摩頂大法爲人打通經脈,有益無損。但互融內力聯合對敵的例子卻也罕見。
他心中冷笑,全力發出一抓。
他已認定藏匿馬如龍身後的神秘人不是他的師傅便是他的師兄,才得以借力爲用。
他只消盡全力攻擊,無需獲勝,馬如龍因需借用內力太多,一旦臟腑經絡承受不住,便會經脈崩絕,而他背後施術者亦會作法自斃,這也是事之必然。
然而智者千慮,亦有一失,他千算萬算,卻沒料到馬如龍已練成胎息大法,在他背後的人練的又是獨一無二的“金剛不壞體禪功”。
胎息大法吸納功力並非循經導脈,而是由毛孔一體吸入,周身受益,如河潤大地,絕無堤岸潰決之虞。而金剛不壞體禪功乃是內力修爲的最高峰,已至萬法歸一、殊途同歸之境地,早已泯除門派畛域之別,否則此人焉敢隨便施用。
兩大絕世功法一經調融,此人的內力馬如龍便如自己的內力一般運使如意。
而且此人非但有意補足了馬如龍所欠缺的五成內力,洶涌而入馬如龍體內的禪功還無意間依照精修此功的路子我馬如龍伐毛洗髓,許多先前未曾打通的經脈一併豁然而開。
不但使馬如龍內力陡然提升一個境界,其血肉筋骨、臟腑經絡受此洗練,與前相比已有仙凡之別這正是煉丹術家孜孜以求的“換仙骨”的境界。
不過施術者不知,受者亦一時覺察不出,此乃因緣際會,可遇而不可求,足可抵馬如龍山中十年苦修。
馬如龍精神抖擻,以六成內力拍出一掌,接住“主子”一抓,左掌猶蓄滿內力,一俟右掌不敵,便雙掌齊上。
右掌之力果然略有不敵,他左掌一推,也只抵住這一抓便凝住內力,以免暴露實力。
“主子”一見,心中暗喜,果然比自己還差了一截,他奮起神威,左一抓右一抓,疾風暴雨般抓出,意欲引得馬如龍體內兩股內力相撞,一舉而斃兩大勁敵。
馬如龍連連出掌抵住,每次都是略見勢絀,引得“主子”一步步迫近,兩股罡風在屋頂上相撞,猶如颳起一場颶風,屋上瓦片皆被掀去,拋擲遠處。
站在“主子”身後的侍衛亦感立身不穩,呼吸艱難,忙不迭跳下房去,那名被人制住的侍衛更是飽受罡風激盪之苦,一縷縷罡風刺入體內,真如刮骨割肉,不啻凌遲支刑。
他張口呼痛,卻又什麼聲音也發不出,直感十八層地獄無此悽慘,好在時間不長,他也被激盪的罡風掀翻過去,如截枯木般從屋頂骨碌下去,下面早有人看見,出手接住,已是人事不省。
四周衆人均企足仰望,觀看這場武林罕見的絕頂高手對決,眼見“主子”步步緊逼,節節勝利,無不歡呼忭舞,鼓掌喝彩爲“主子”加油。
二十年來,“主子”還是頭一遭與人動手過招,即便朱三也從未見識過“主子”真實武功的丰采,無不看得心醉神馳,這等武學境界是他們夢裡也不敢想望的。
“主子”也是心喜不已,他能感覺到馬如龍手上的力道一點點消退,這說明馬如龍的內力,馬如龍的身體和借用的功力三者間已有難以調和的跡象。
他繼續出抓,這片刻間他已連出三十六抓,他當然不僅會這一門絕學,這種絕學他精擅的不下十種,只是“搜魂抓”也有攻破罡氣的功效,以之對付兩人合力而成的罡氣正好,同時也兌現了他讓馬如龍接五十抓的話,現今看來,即便這兩人合力,也接不住他的五十抓
。
“出指。”那縷尖細的聲音喝道。
馬如龍毫不遲疑,伸指攻出,一道金色光芒從指上射出,透過漫天爪影,鑽透“主子”護身罡氣。
“主子”心中大駭,知道又着了馬如龍的道兒,他變爪爲指,也以一指相抵,那道金光距他指端僅有兩寸,他這一指也有駭人的名目“滅魄指”,但“乾罡指”的金光依然一點點攻進,既是因“乾罡指”和其他指法相比有先天優勢,也是因兩人合力已超過“主子”功力四成有餘。
他全力盡出,“乾罡指”的金光雖緩慢卻堅韌地又攻進一寸半,眼見已將攻入指內,他心中一嘆,身形一側,借指端反彈之力旋出,身如陀螺般旋下屋頂。
“走人。”馬如龍身後那人喝道,兩人也轉身疾掠,踏上鄰近的屋頂,轉瞬間已過了三條街,前面那人才跳下屋了,在街上慢慢走着,便如普通行路人一般無二。
馬如龍始終沒看到他的正面,他雖猜出是誰,卻不敢肯定,因爲那人早已“圓寂”了,他也跟在後面走着,體內依然激盪不休,這是涌入體內的功力盡行撤除後,他自己的內力在做調整,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轉過一個街角,那人回過身來笑道:“好些了吧,馬公子,久違了。”
馬如龍一怔,躬身道:“前輩認識我?”
那人笑道:“你還沒認出我?海盜船上,李相。”
馬如龍恍然大悟,他就是在海盜船與宰相李石寸步不離的神秘人,明白過後卻又糊塗了,苦笑道:“可您……”
那人截口道:“你想到的那人已經死了,死人是不能復活的,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晚上你來找我,我有話對你說。”
他說了個地方,馬如龍點點頭。
那人又聽聽適才離開現今卻一片死寂的地方,又道:“你也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儘量不要去招惹許士傑,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和他有得鬥哪。”
馬如龍點點頭,他體內氣息沸騰,不敢多說話,那人轉身便走,剛走了一步卻又停住,轉身道:
“你身邊還帶着個女孩子?”
馬如龍臉一紅,躬身道:“弟子荒唐。”
那人淡然一笑道:“救人怎能說荒唐?你帶那個女孩子來見我。”說完徐徐行走,卻又轉瞬間不見了身影。
馬如龍回到住處,才發現三娘子不見了,心立刻懸了起來,他也發現了他和人打鬥的地方,仔細檢查後斷定她還活着,就開始在整座城裡找起來。
雲行無影門的人早已被驚動,只是懾於“主子”到後的強大陣勢,不敢貿然潛入相助,交手過程他們在附近的藏身點卻也大飽眼福,益發把馬如龍視爲天人。
後見馬如龍焦灼不安地四處尋覓,如失重寶,樑子都才現身相見,知道後便發動他帶來的所有人幫着找尋起來,最後還是馬如龍找到了三娘子。
這其中過程雖長,馬如龍只是簡單概述一遍,三娘子卻也聽得雙手都是冷汗,她問道:“那位前輩高人是誰?”
馬如龍道:“不經他老人家許可,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晚上你就見到了,你自己問他更好。”
入夜後,馬如龍帶着三娘子悄悄來到那個地方,竟是三間早已廢棄的草房,庭院間枯草萎地,破舊的門窗也是蛛網塵積。
“是這地方嗎?咱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這也不是人住的地方呀?”三娘子疑惑地問道。
“小丫頭,你說得很對,這裡不是活人住的地方,我這死人住着正合適。”門口現出一人,微笑着道。
“大師。”馬如龍聽此一言,再無疑慮,跪倒在地,叩拜起來,如拜師尊,三娘子也忙跪倒在地,撲通通叩起頭來,她是拜謝此人對馬如龍的救命大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