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後,章華年的第一章個人專輯立刻被安排上了。
專輯的名字是《Silkage》,同名主打歌是一首節奏感強勁的愛情歌曲。整首專輯的作詞、作曲、編曲都是章華年親自操辦,而主打歌的舞蹈動作,也大體是他自己進行編排、並向李赫諮詢了一些建議之後完成的。
主打歌的MV主色調是象徵愛情的紅色,無論是燈光、佈景,還是章華年和伴舞團的服裝顏色,都是鮮豔的紅,只夾雜了少許的黑與白,讓這紅色在對比之下顯得更爲熾熱。
專輯中還收錄了他曾在二巡安可環節彈唱的那首表白歌——雖說除了薛錦月以外,並沒人會想到這首歌是寫給一個特定對象的。歌名最後定爲《心願》,應了歌詞裡的最後一句“聽到你說愛我,是我今生最大的心願”。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兩個早已互通心意,這個“心願”四捨五入就算是實現了。而且,他們吻也接過了、婚也結過了——雖然都是在拍戲的時候,但作爲偶像組合的成員,他們得到的已經足夠,本不該奢求更多。
可章華年卻覺得,這遠遠不夠。
曾經以爲薛錦月喜歡李博遠的時候,章華年想着自己只要能默默守護她就好了。
知道自己和薛錦月其實是雙向箭頭的時候,他又盼着能夠互通心意,讓對方也察覺到自己的想法。
再後來,他就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光明正大地把他們的感情公佈於衆,想要獲得粉絲們的支持……
人總是貪心的。一無所有的時候,以爲得到一匙一杯便會心滿意足,可一旦得到了毫釐便想要握住更多……到最後,哪怕是江海都肖想着要攏入自己的領地了。
可,這樣的肖想,又有什麼錯呢?
它燃燒着的源頭,僅僅是拳拳愛意、是滿腔熱血,是他和她誠摯的悠悠寸心。不是傾覆荒原的火種,不是焚盡草木的烈焰。它悄然萌發在光陰的長廊裡,曾經看上去那麼微弱、那麼渺小,卻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隱隱有燎原之勢。但,它不曾將沿途風景灼成一片焦土,它只想要安靜地散發輝芒、照耀着屬於它自己前方的路。
它在等待着,強大到成爲光源的那一天。
/
《Silkage》正式上線於十月底,並沒有像Elemistry先前公佈新專輯歌曲的時候那樣一首一首放出來,而是隻在月中發佈了90秒的主打歌MV預告,公告了正式上線的時間,便讓十首歌曲全部如期登錄各大音樂平臺。
實體專輯的封面以天藍爲底,自下而上蜿蜒着一條由亮金色光芒聚成的路,路的盡頭有着章華年自己小小的背影,看上去很遙遠、很孤獨,卻走得義無反顧。
讓章華年都始料未及的是,這張專輯的成績是空前的。
無論是數字或實體專輯的銷量、歌曲播放量和評分,還是在公衆平臺上的熱度和分數,都是極爲驚人的。就連在海外市場,《Silkage》都躋身於榜單前列,爲章華年拿下了無數好評。這一數據甚至在極短時間內就超越了Elemistry四輯《Direction》的成績。
沒出幾天,《Silkage》便火遍大江南北,微博大V的推薦、學生黨的手機裡、路邊的網紅店……這首歌都擁有姓名。
“厲害啊華年,你的新專輯太強了!”薛錦月舉着一本專輯遞到了章華年的手裡,“來來來,給我簽名!”
章華年看她一臉期待又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依言在封面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又遞還給了薛錦月,問道:“裡面的歌你都聽過了?”
“嗯嗯,都聽了,每一首我都特別喜歡!MV也看了,超帥!”薛錦月的眸中流轉着晶亮的華光。她是真的愛極這首專輯裡的歌,也愛極了眼前的這人。
章華年看着對面直接又濃烈的眼神,有些滿足,卻又有些難得地紅了耳根。他聽見自己問:“那你……發現我的驚喜了嗎?”
“你是說《心願》嗎?就是三年前演唱會上的那首自作曲,你把它收錄進專輯裡了。”
章華年卻搖了搖頭,微笑着道:“這你都提前知道,怎麼能算‘特別’呢?”
薛錦月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那是哪首呀?我每一首都很認真循環了好多遍,歌詞都記得差不多了,不覺得還有哪首裡面有隱藏含義啊……”
章華年一副“就知道你猜不到”的得逞樣子,揭秘道:“是主打歌。”
“……嗯?”薛錦月想了想,還是沒懂。
“關鍵不在歌詞裡,在歌名。”章華年笑得狡黠,“Silkage,意思是‘錦年’。而且,MV的色調,是你的應援色。”
薛錦月恍然,瞳孔都因意外而微微放大了一圈。
半晌,她才道:“我……我完全沒往應援色上面想,因爲紅色本來就經常用在愛情題材……沒想到……還有專輯名,你膽子也太大了!”話到後半段,她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她有些羞赧。
但,她又好開心。
“發歌之前,我也很忐忑,我沒有想到成績居然比預期好那麼多。”章華年停頓片刻,“以這樣來看,到了我們約定的時候,我一定能兌現我的‘心願’了。”
“嗯,那我也要加油啦!”薛錦月說完,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專輯,“咦”了一聲:“你怎麼……籤的是本名啊?”
“因爲你是不同的。”章華年笑着解釋道:“給粉絲簽名的是Elemistry的Uharce,但是,錦月,給你簽名的只是我,只是章華年。”
於是薛錦月又紅了臉,她抿着嘴也掩不住脣角即將漾開的笑意,只得說一句:“明天的打歌舞臺加油啊,爭取多連幾個周的一位!”
“好。”他聲線朗潤,溫和應道。
其實關於專輯名,章華年進行了一場小小的賭博。如果沒有人注意到它的寓意,那就作罷;如果有人猜出,他就一面裝作是無意識的巧合、一面在心中竊喜;如果越來越多的人蔘與討論,把事情鬧大……他就坦然承認,順勢把自己的心意昭告天下。
——無論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聽起來似乎有點兒瘋狂。
所以,他所忐忑的,並不僅僅是銷量和評價。他還爲自己的這層心思感到不安、感到興奮——如果真的被發現,他就要拉薛錦月下水,也不管她是否樂意。
他也是害怕的,但心裡更多的卻是期待。
他爲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但他又十分篤定,就算薛錦月會怪他,最後也還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當然,以上只是他最初的一時衝動。他再怎麼說也是個聰明人,還不至於突然作死。
——專輯被製作出來,說明公司對專輯名並無異議。再說,整張專輯的蛛絲馬跡都實在難尋,像是薛錦月的應援色連她本人都沒注意到,而就算那個單詞被看出端倪,也可以變成公司炒CP的手段,既帶動了話題,又無法掀起太大波瀾。
/
雖然《Silkage》發佈時,距離兩大音樂獎項的評選只剩下兩個月,但由於它極佳的銷量和口碑,最終竟同時摘下了“金樂章”和“音樂殿堂”兩方的“年度最佳專輯”,也讓章華年拿下了“年度最佳男歌手”,成了繼李赫之後的又一個雙冠王。
音樂殿堂的獎項依舊是由李赫頒給他的。
從李赫手裡接過獎盃的時候,章華年的心中陡生感慨——八年前,他和隊員們以Elemistry的身份,第一次拿到這個獎項,也是在同樣的典禮,也是同一位頒獎人。
相似的情景竟然給了他一種穿越的錯覺,他彷彿又成了那個剛剛出道的小新人。他像八年前一樣激動、一樣欣喜,但發言的時候卻沒了曾經的語無倫次。時光的打磨讓他成長成了如今穩重的男人模樣,他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卻又似乎什麼也沒有變。
他的眼神清澈依舊,他的笑容弧度不改,他還是他,還是當初那個赤誠的章華年。
初心未改,只是眼裡多了堅定,多了從容。
而將“金樂章”的獎項頒給他的人,卻是歐陽宏。
作爲長輩級別的著名歌手,歐陽宏當然是今晚咖位最大的嘉賓。
雖說早就在出席嘉賓的名單裡看到了父親的名字,但章華年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是由父親口中念出的。
他與父親雖然早已恢復聯繫,但那也僅限於逢年過節、彼此生日的一通電話。並不是仍心有怨懟,而是分別太久,早已不知該與對方說些什麼。有時哪怕再想念,但聽着對方的聲音,最後只留下寥寥幾句寒暄,便將電話掛斷。男人之間的話題本就簡潔,更何況是一對分隔十年的父子。所以,他們之間的話題只有近日來的工作、狀態,或是提醒對方天氣變化要添件衣服。
他們是無法家長裡短地閒聊數十分鐘的,便是最久的通話,也不會超過五分鐘。
而這時,反倒要讓章晚萍出來救場。她也是由最初的無話,到後來已能和歐陽宏像老朋友一樣隨意談論着近期的經歷見聞。於是,父子二人關於對方的境況,居然大部分都是由章晚萍轉述的。
所以,此時的這個場合,纔是章華年自父母離異後,第一次面對面地與父親重逢。
章華年從坐席走到臺上時,同手同腳了好幾步才調整好了姿態。然而,當他看到歐陽宏不斷摩挲着卡片的手指時,他忽然意識到,原來父親是比自己還要緊張的。
他從父親手中接過獎盃,蒼老的、年輕的兩隻手彼此接觸,都有些汗溼。
還是章華年先開了口。他微笑着說:“謝謝爸。”
而後,他們像一對普通的父子那樣擁抱。
章華年以爲,如今的自己已經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卻沒想到,父親懷抱的溫暖傳來之時,他還是沒能阻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歐陽宏亦是熱淚盈眶,他在章華年的耳邊,沉聲道:“華年,你很好,很優秀。”
章華年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他們擁抱了半晌才分開,章華年便看到父親正用一種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狀態,讓自己開口時不至於聲音哽咽,才鄭重地爲自己的情緒失控向觀衆們道了個歉。
並沒有人怪他,反倒給了他們持續很久的掌聲鼓勵。畢竟這對父子的故事早就傳遍了娛樂圈,雖說也許有些誇大的部分,但很多粉絲甚至路人都十分樂意看到今晚的這一幕,也算是不枉爲他們兩個操心了這麼多年。
章華年不記得他的獲獎感言都說了些什麼,但卻深深記住了父親懷抱的溫度。哪怕經過許多年後,他也依然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