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的優勢在於,超越千年的知識往往能製造很多奇蹟,這種奇蹟在古代人看來,如神蹟般不可思議。
聽說李欽載要變戲法兒,興高采烈的蕎兒出了院子幾聲嚷嚷,消息頓時傳開了。
整個莊子的人都知道,李欽載的戲法絕對是令人震撼的神蹟,小混賬和莊戶們仍然記得年前李欽載造出的大炮仗,那一聲聲如雷霆般的巨響,有幸親眼得見的人至今說起來仍得意洋洋。
今日聽說李欽載又要變戲法,消息傳開後,莊子南端的學堂裡,李素節和一衆紈絝拔腿就朝別院奔來。
不明真相的國子監學子見紈絝們跑了,他們也不管不顧跟着跑,反正能讓紈絝們趨之若鶩的,就算是坨狗屎他們也要搶過來再說。
李家別院外,人羣很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後院旳李治也驚動了,立馬奔出大門,王常福一聲尖利的嗓音,學子們嚇了一跳,紛紛後退數步躬身行揖。
李治輕易地佔住一個最佳觀賞位置,雙手交叉搭在腹部,小劇場聽相聲似的笑吟吟地等李欽載開場。
李欽載無疑是人羣中最靚的仔,見四周人羣密密麻麻,李欽載臉頰抽搐幾下,苦笑道:“我只是弄點新玩意兒,你們不必如此,回頭我會告訴大家原理,這也是格物學的一部分……”
李治笑道:“景初的新玩意兒,哪一樣不是驚世駭俗?快開始吧,朕等候久矣。”
李欽載只好轉頭吩咐劉阿四找來一個大木桶,一個銅盆,和幾斤硝石。
硝石這東西是製造火藥的原料,當初李欽載造炮仗時,家裡剩了不少。
木桶的水灌一半,然後將硝石扔進去,木桶裡的水瞬間發生反應,咕嚕咕嚕如同燒開了似的。
裝滿飲用水的銅盆雙手虛浮在木桶水的表面,定住不動。
衆人好奇地圍了上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桶。
很快,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木桶裡的水以肉眼可見的狀態迅速結冰,清澈的水面飛快變成了半透明的冰塊,而擱在木桶表面的銅盆裡的飲用水也迅速結冰。
不知是誰帶頭髮出一聲驚駭的尖叫,人羣頓時炸了鍋。
炎熱的夏天,親眼見證點水成冰,這豈止是神蹟,簡直是仙法。
李素節漲紅了臉,不死心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木桶裡的冰面,隨即飛快收回,脖子上青筋暴跳,大吼道:“是冰!真的是冰!先生施仙法把水變成了冰!”
李欽載老臉一黑,顧不得李素節的親爹就在一旁,伸手便在李素節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不學無術的東西!世上解釋不清的現象便說它是仙法,還要學問做什麼?”
一旁的李治早已目瞪口呆,吃吃地道:“莫非這也是景初的學問使然?”
雖然與李素節愚蠢的樣子很相似,但李欽載不敢敲李治的腦袋,只好道:“是的,世間萬物可變化,若知其規律,使其與別的東西結合反應,萬物可變十萬物,百萬物。”
“這便是臣的另一門學問,名曰‘化學’,顧名思義,此爲萬物變化之學,臣造出的火藥,也是化學的一部分。”
李治伸手入桶,指尖感受到冰涼刺骨,又屈指敲了敲冰塊,然後深吸口氣,嘆道:“景初之才,每次皆能讓朕歎爲觀止,驚爲天人。”
李欽載笑了笑,命人取來一柄鐵勺,在銅盆裡的冰面上敲了一陣,敲下一小塊冰,塞進蕎兒的嘴裡。
蕎兒嘴裡含着冰塊,一股冰涼爽快的感覺從嘴裡一直蔓延到腹部,頓時舒服得眉開眼笑。
李欽載微笑道:“冰可解暑,但不宜多,會鬧肚子的。”
蕎兒點頭,卻仍貪婪地咂摸着嘴裡的冰。
李治也敲了一塊冰含在嘴裡,舒坦地嗯嗯有聲,旁邊的學子們一擁而上,每人取了一塊冰,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往肚裡吞。
嚼了幾塊冰,李治看着蕎兒高興啜冰塊的小模樣,還有李欽載那寵溺的眼神,李治忽然若有所思。
“今日朕與你飲葡萄釀時缺了冰塊,你爲何當時沒造出來?蕎兒覺得天氣熱了,你的冰塊便應運而生,景初,你啥意思?”
李欽載一驚,眼也不眨地道:“主憂臣辱,臣正是因爲陛下飲佳釀缺了冰塊才努力鑽研,整整一下午纔想出來的法子,陛下萬莫誤會。”
李治似笑非笑道:“不是因爲蕎兒太熱?”
“當然不是,這是臣獻給陛下的一片心意。”
李治哼了哼,道:“朕就假裝相信你吧……有了冰塊,朕可痛飲葡萄釀矣。”
李欽載正色道:“陛下,莫忘了您的舊疾,此疾不宜飲酒,不宜葷腥,陛下大半年沒犯過病了,若因這杯中之物而前功盡棄,豈不是傷了大唐社稷之國本?”
李治一怔,然後苦笑嘆道:“景初,你太掃興了!”
雖然掃興,但李治還是把李欽載的話聽進去了,悻悻地一哼,又從銅盆裡敲了一大塊冰下來,捧在手裡一邊啜一邊回了後院。
李治走後,李欽載環視周圍的學子們,道:“明算之道,並非只是加減乘除,並非只是得到某個題目的答案,世間學問的真正意義在於,要將它學以致用,並用之於天下,簡化人們衣食住行的過程。”
李欽載伸手拈起一塊冰,緩緩道:“用自己所學的學問,造出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這纔是學問真正的歸宿。”
李素節等人肅然行禮:“多謝先生明訓,弟子受教。”
李欽載又道:“如何化水爲冰,過程很簡單,但原理很複雜,學堂有一棟實驗室,它的作用就是經常做一些類似的小實驗,但眼下爾等還是要學好明算,學有所成後方能慢慢接觸更深奧的物理和化學。”
衆學子行禮應是。
別院大門後,李治靜靜地站在門後聽着李欽載訓話。
良久,李治嘴角一勾,喃喃道:“化水爲冰……確是墨家弟子無疑了,舉世只有墨家纔會有此通天遁地之大才,若真能將他一身所學致用於天下,大唐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