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我一出生就認識羅浩陽, 出生的第一天,他就和羅爸羅媽去看我們,他有很多好玩兒的主意, 我總是跟在他身後跑, 是他的兵。”

“青海種馬?”他臉上掛着讓人難爲情的淺笑。

“別惹我。”我懊惱的對他發出警告。

“你這種女生只有羅浩陽能冶得了你。”他說話的語氣好象站在他對面的人不是我, 而是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

伏在陰影裡的灰貓, 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們, 彷彿一個被人遺忘的末世君王,守護着它最後的領地不肯離開,我小聲的呼喚它:“貓貓貓———”

“不用叫了, 它不會過來,被主人扔掉的家貓, 不會再信任人類了。”蘇寅農阻止我。

“貓貓貓---------”我不甘心的蹲在地上, 希望它能改變主意, “也許我可以帶你回家,會有好吃的小魚乾給你, 還可以給你找一個朋友。”灰貓無動於衷的看着我,不聲不響。

“走吧。”蘇寅農拉我起來。

“也許明天,明天你和我走好嗎?”我朝着灰貓的方向走過去,它不慌不忙的站起來,轉身跳到了矮牆上, 然後又跳到了屋頂, 直到消失不見。

“哦, 真是的。”我滿臉沮喪的看着蘇寅農, “明天上午你還能來嗎?”

他看着自己生活過的老房子, 長吁了一口氣,“不來了, 明天還有事要做。你也不要來,這種地方不安全。”

我迅速隱藏起失望的情緒,故做輕鬆的說道:“不,我會來,我一直夢想可以在整面的牆壁上畫畫,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還有那隻灰貓,我要把它帶回家,我想有一隻自己的貓。”

“隨便吧,想來的話,最好有人陪着,羅浩陽或者你哥哥都行。至於那隻貓,我勸你死心,它不會跟你走的。”他把視線轉向灰貓消失的方向,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他在這兒停留的時間太長了,怕是有些厭倦了吧,我心裡這樣想。就這樣離開嗎?明天他不會再來,而我還不想走。

“蘇寅農,讓我抽一口你的煙。” 我鼓足勇氣說道,以前因爲好奇,我偷偷的抽過寧爸的煙,有一股辛辣的味道,會把人嗆得流淚。

“啊?”他以爲自己聽錯了嗎?

“煙,我想嘗一下。”我耐心的跟他說。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然後又拿出一個做工精緻的打火機。我突然感到有點緊張,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打火機,還有——煙。

我想做得熟練一點兒,可是做不到,煙已經被我叼在嘴裡了,那個漂亮的打火機卻不聽話,我翻來覆去的找它的機關,就是不得要領,蘇寅農站在一邊做壁上觀,忙活了好一會兒,我還是擺弄不明白。只好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他卻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我。

我嘴裡一直叼着他剛剛遞給我的煙,“幫我一下。”我小聲的咕噥。

“我不會幫人家點菸,想抽自己點。”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又冷又硬。

又擺弄了一會兒,仍舊以失敗告終,我煩燥的把打火機扔在了他腳下,站在那裡做好了他跟我發脾氣的準備。

“走吧。”他把自行車推到我面前。

“打火機在地下。”我把嘴上的煙拿下來,指着靜靜的躺在地上的打火機示意他看,他看也不看一眼,輕描淡寫的說,“讓它呆在那兒吧。”

我生氣的走過去撿起丟在地上的打火機,連同那隻沒有點燃的煙一併塞到他手裡。“謝謝,我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所以自己回家就行。”說完,快跑兩步,跟他拉開了距離。

他騎着自行車跟上來,“上車。”

我不說話,低頭走路,他一把扯住我的衣服,我被拽得打了一個趔迦,“上車。”

“不用,你先走吧,走了以後也不用象那天那樣轉一圈兒再回來。”我努力讓自己笑出來,混蛋,我又不是沒走過夜路。

“我沒有心情哄人,最後說一次:上車。”

“好吧,上車以後你把我送到家門口,我會再回來自己重新走一遍,讓你送的這一次變成白送。”說完以後,我轉過身面對他。

“寧羽西,你真夠任性,招惹了你算我倒黴。我回家以後,會給羅浩陽打電話,讓他來找你吧,希望那時候你還活着。”

“他們會排成一個長隊來找我,很多人關心我,我死不掉的。”

“你真是好命。”他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後騎着自行車走了。

我爬起來,接着往前走,前面的牆跟下站着一個黑影,我走過去時,發現那是一個裸露出下體的男人,臉上帶着怪異猥瑣的笑,我深深的看了他兩眼,不解他這樣做會有什麼樂趣。然後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我追着寧林森想看他光屁股的事兒,原來無聊的人那麼多。

從那個人的身邊走過去以後,我告訴自己不要回頭,王瑤女士總是叮囑我們女生要學會保護自己,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天我一點都沒覺得害怕。一直到順利的走出巷口被人拉住,我纔開始連連尖叫。

“現在叫是不是有點兒晚了?”拉住我的人低聲問道,他的指間夾着一支點燃的煙,我伸手搶過來,放在嘴裡猛吸了兩口,很快嘴裡含了一大口無處可去的煙霧,我被嗆得開始劇烈的咳嗽。

蘇寅農從我手中拿走那支肇事的煙,用力的拍我的後背。混亂過後,他一臉無奈的看着我,而我大笑着擦拭臉上流得亂七八糟的淚。“有親人陪着你住的房子就是好房子。”別以爲只有你是寂寞的孩子,我在心裡輕聲的對他說。

並不是我的幻覺,這個城市真的被一場濃霧包圍了,路燈下看得更清楚,一團一團的霧氣緩緩的流動,蘇寅農用力吸了兩口煙,然後把半支菸扔在地上碾碎。我爬上自行車的後座,坐好。

“明天,我媽媽會回來看我,我沒有時間陪你來這裡。你如果真的要來,必須有人陪着你才行,不要帶寧羽姝,兩個女生不頂用,象剛剛那樣的男人,也許你還會遇到。”我不想讓他擔心,便不再堅持說會獨自去,儘管最終我還是會自己去的,休息的時候羅浩陽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踢球上了,上中學以後,他很少帶着我玩兒。高興的時候,他會陪我打一會兒羽毛球,但那並沒有帶給他多少樂趣。他喜歡有很多人爲他喝采,直到把對手打得一敗塗地。

“你媽媽不住在家裡嗎?”我試探的問道。

“她要帶隊員,怎麼能住在家裡?一年當中只有一小塊時間和我在一起。”

“你爸爸呢?”

“他也是教練,比我媽媽還忙。”

“那你和誰住在一起?”

“親戚,還有保姆。”

“哦,那你很自由吧。”

“很自由。”

霧越來越濃,使得馬路兩邊的萬家燈火變得更加飄渺而虛幻,濃霧打溼了自行車後座,一種又溼又冷的感覺掠過心頭,小公園的鈴蘭燈迷失在自己昏黃的燈暈裡。我突然很想抱一抱陷入沉默中的蘇寅農,我伸出雙手,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它們舉向了空中。

羅浩陽和我經常彼此觸摸,對我們來說那和呼吸一樣自然,從來不需要理由和藉口。

蘇寅農便不同了,也許他會指責我佔他的便宜,我可不想因爲這個賠他錢。

“你想表演雜技嗎?”蘇寅農突然晃動了一下自行車,驚得我的頭髮都站了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結結巴巴的問他。

“哼,看影子不就知道了。看着挺聰明,也不過如此。”

“敢這樣說我,一不做二不休,要錢沒有,要什麼都沒有。”我不管不顧的用雙手箍住他的腰,自行車又開始劇烈的晃動,奈何我從小就練成了纏人功,要不然也不能被羅浩陽叫成小猴子。

“好了,好了,服了,快鬆手,不然車子倒了。”蘇寅農難受的扭來扭去,原來他這樣怕癢,認輸就好,投降就好,我心滿意足的放開他。

“小時候,我和羅浩陽摔跤,用的就是這一招——纏人功,羅浩陽怎麼甩都甩不掉。所以他叫我小猴子。”我有點得意的告訴了蘇寅農小猴子的來歷。

“所以,你只讓他一個人這樣叫你。”

“我不知道,除了他沒有人那樣叫我。”

“我想叫,你不讓。”

“其實,開始的時候羅浩陽是在罵我,後來叫着叫着就變成了我的名字,有時候他叫我的名字,我會不習慣。那次,看《滾滾紅塵》的時候,他叫我寧羽西,我還傷心來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和別的女生一起走,把我丟在一邊。小時候,羽姝那麼好,他都不理,只愛和我一個人玩兒。”

“真讓人羨慕,有哥哥有姐姐還有青海種馬陪着你長大。”

“你一個人長大嗎?”

“寧羽西,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那麼好的運氣。”蘇寅農的語氣透露出一點點尖酸的味道。

“你會不會數着日曆盼着爸爸媽媽回家?”我想起小時候我會數着日曆盼着過年盼着過節盼着過生日的事。

“我會數着日曆盼他們離開,他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會拼命補償我,好象要一下子彌補完所有的虧欠,那其實會讓以後我一個人的日子變得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