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有時候我會假哭,羽姝說如果我總是這樣做,會失去人們的信任,等到我真想哭的時候,大家也會當我是在騙人。好吧,我就喜歡騙人,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被大野狼吃掉了,誰知道呢,也許在它把我吞進肚子之前,我還來得及最後假哭一次。

不過,在我真哭的時候,我不喜歡讓別人看到,所以我趕在電影結束前跑到衛生間。電影院裡的衛生間是一個陰暗的小屋子,一個昏黃的小燈泡,兩扇簡陋的門,洗手盆的牆上掛着一個破舊的鏡子,有些地方已經花掉了,我站在鏡子前,儘量把脖子伸長,爲的是看清自己的臉。慘了,眼睛腫了。這個電影真的那麼讓人傷心嗎,我問鏡子裡那個寧羽西,她憂傷的看着我,不肯說話,咦,寧羽西也會憂傷嗎?我使勁兒的搖了搖頭,她也跟着我搖了搖頭,我一下子想起那個賣雪糕的男人,如果他有頭皮屑可就更妙了。

我扭開生了鏽的水籠頭,水籠頭流出來冰涼的水,伏在水籠頭下,我狠狠的給自己洗了一個臉,好了,那些眼淚都不算,沒有人能看出我哭過了。臉上的水不停的流下來,如果羽姝在,我可以跟她要手絹用一下,可惜她不在。

我四處打量,找到了一扇小窗戶,就這樣吧,我推開它,站在窗前曬臉。

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樓下的馬路上有很多人在走來走去,他們看起來都很匆忙,不象我總是那樣無聊。

外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音,電影散場了。糟了,羅浩陽找不到我也許會不高興了,我急匆匆的往外走,大廳裡有好多人頭在晃動,走到一半又不想走了,我停下來,站在牆角里。

羅浩陽陪着雷靜,也許他已經忘了我還在這兒呢。我皺着眉頭,嘟起了大嘴,我承認自己是個小氣鬼,我不喜歡羅浩陽陪着雷靜。

看電影的人都離開了,留下來一個空蕩蕩的大廳,白白的銀幕上再也看不到林青霞和秦漢了,真寂寞,好象這裡根本沒有那麼多的人在看電影。也許我得自己回家,我低着頭,悶悶的想,我要先去羅浩陽的家,然後在他最愛的古力特頭像上畫上毛毛蟲。

“你跑到哪兒去了?”我的手被狠狠的拉起來,就知道是這樣的,就知道他會生氣。我不說話看着生氣的羅浩陽,“快走吧,他們在等我們。”他拉着我往外跑。

“不,我要自己回家,不和你們一起走。”我往後退。

“猴子,和我一起走,我會給你再買一個巧克力雪糕。”我討厭羅浩陽每次和我談判的時候,都帶上附加的條件,可是我不討厭巧克力雪糕。

雷靜和蘇寅農站在賣雪糕的櫃檯邊,羅浩陽掏出兩塊錢,要了兩支巧克力的雪糕,分給我和雷靜。雷靜的眼毛翹翹的,眼睛水汪汪的,她用甜甜的聲音說:“羅浩陽,她真的是你的妹妹嗎?”

“不是啊,她是我的青海種馬。”羅浩陽笑嘻嘻的看着我,我沒有想到羅浩陽會突然把這個詞翻出來,這個可是我小時候的奇恥大辱。

一直沉默着的蘇寅農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青海種馬?”

“羅浩陽,停。”情急之下,我大叫着撲到羅浩陽身上,伸手想堵住他的嘴。那個冰山上來的蘇寅農本來就討厭我,我可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糗事,“女生很吵很無聊”他肯定還會再加上一條“還很蠢”。羅浩陽大笑着把我的手扒下來,害得我的雪糕差點掉在地上,我心疼的看着一塊巧克力粘到了他的衣襟上,羅媽很愛乾淨,所以羅浩陽的衣服也應該是很乾淨的,也許撿起來還可以吃,我想到就做到了。

貪小便宜吃大虧,這句話果然有道理,我吃巧克力的時候,忘記了對羅浩陽的封嘴行動。

等我想起來的時候,雙手已經被羅浩陽捉住了,“她啊,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師讓她們背成語接龍,有一次,她當着大家的面很大聲的說了一句青海種馬。”

蘇寅農一付我聽懂了的樣子,微微的笑着,“我知道了,她說的是青梅竹馬吧。”我想罵人,我想罵人,尤其是那個蘇寅農,做冰湖不是很好嗎?爲什麼不愛笑的人突然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好象冰雪融化了呢。我很用力的跺腳,最好我滿腳的泥巴,一腳踩到蘇寅農笑成了春水一樣的臉上。還有羅浩陽,他爲了逗他的美人笑,不惜出賣我。我不但要在古力特的臉上畫毛毛蟲,還要在舒淇的臉上畫。羅浩陽,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牀墊子下藏着舒淇的海報。

“我們走吧。”雷靜把半支巧克力雪糕扔到了垃圾筒裡,不感興趣的說。

我吃驚的看着垃圾筒,“巧克力味道的雪糕很難吃。”雷靜好象對我解釋。

沒有人提醒她看電影前,她先說隨便,卻又故意挑走了我的巧克力味道的雪糕。我一直很奇怪面對選擇的時候,有些人爲什麼喜歡說隨便。以前寧林森也喜歡這樣,比如媽媽問他,“林森吃桔子還是吃柿子?”他會很溫和的說,“隨便。”媽媽不喜歡沒有主意的人,所以每次寧林森說隨便的時候,媽媽就直接理解成什麼也不要,他就只能看着我們吃東西。

王瑤女士說,“小西做得最好,想要什麼的時候,要直接說出來,不要讓別人猜,不想要的時候,要直接說不要,不能敷衍別人的真心。”我媽媽說起來總是一套一套的,不過看在她很少表揚我的份上,我認爲她說的很對。

我很想知道那半支可憐的雪糕會用多長的時間化掉,可是羅浩陽還沒有鬆開我的手。

“我們送你回家吧。”羅浩陽對雷靜說。

雷靜不高興的看了我一眼,“還是算了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她淡淡的說,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也不喜歡羅浩陽和我在一起。

我不想讓羅浩陽爲難,“還是我自己走吧,我們的家離這兒很近,我可以跑回家。”

“你和我一起,然後回去給你補數學。”羅浩陽不同意我的決定,咦,來的時候他不是很喜歡和雷靜一起走的嗎?我被搞糊塗了,只好用力的搖搖頭,想讓自已變得明白一點。

“要不然我來送你的青海吧。”蘇寅農用商量的語氣跟羅浩陽說,我瞄了他一眼,也許他可以用自行車載着我,算了吧,我趕緊對自己說,纔不要湊到那種冰山面前,就算他是化了的冰山,也得離他遠點,羅浩陽的同學都是怪物。

“我們住在一起,還是我帶着她,你騎自行車不方便。”羅浩陽也沒同意蘇寅農的建議,算他還有點良心,沒有把我交給冰山,也許他的舒淇美人可以不被畫毛毛蟲了,但是古力特的活罪難逃。

我們已經站在了電影院的門口,晚風輕輕的吹過來,地上開始有落葉在翻滾,早晨穿少了,我被凍得打了一個冷戰,不想和他們這樣耗下去了,我把手從羅浩陽的手中抽出來,倒退着往後跑:“就這樣吧,羅浩陽,再見。雷靜再見。蘇寅農再見。”我一面退着跑一面大叫,在心裡又馬上把雷靜再見蘇寅農再見改成了雷靜不再見蘇寅農不再見。

我好笑的看着那三個人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們象是被凍住的粉條,不過他們的表情不象粉條,有點象在看錶演絕活的小丑,如果倒退着跑算是絕活兒。

羅浩陽沒有過來捉我,他一直站在那裡看着我,我轉過身,開始吃雪糕吧,我可捨不得扔掉它。我一個人走在鋪滿落葉的街頭,昏黃的街燈把我的影子一下一下的拉長,那一場電影裡的事離我越來越遠,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剛剛我曾爲它狠狠的哭過。

我一邊打着冷戰,一邊大口大口的啃雪糕,走到半路的時候,雪糕吃光了。

“好冷。”我自言自語,於是讓大腦命令兩條腿,快跑。

我怎麼這麼倒黴,走路會撞到狗屎,“小騷娘。”那個被撞到的狗屎來罵我,我擡起頭,是郭順兒,怪不得,一定是他在我跑過來的時候故意讓我撞到的。

真是冤家路窄,我瞪着他,現在他已經比我高了,還比我壯,這個變態,“腦袋有病身體好”我在心裡罵道。

“跑到哪兒去瘋了?”他嘻皮笑臉的問我。

“午夜牛郎。”我想起看過的一個電影,回罵他。

他竟然聽懂了,伸手向我的胳臂抓過來,我迅速閃開,只被他抓了一下袖子,混蛋,還敢碰我,我衝過去,擡起腿狠狠的朝他的小腿踢過去,好疼,我疼得蹲在了地上,這個混蛋什麼時候安上了石頭做的假肢。

“哧,花拳繡腿。”他得意的看着我。

我捂着被反作用力踢疼的腳,“明天讓羅浩陽用棒球杆打死你,混蛋。”

“失陪了,叫你的小情哥哥來找我算帳吧。”郭順兒說完,揚長而去。

我要把舒淇的臉畫成大豆蟲,我知道遷怒於羅浩陽是自已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