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寨鎮簡單吃了點東西,三個人重新回到水雲兒的墳前,已經是日頭偏西。
“八郎請看這株紫草!”香奈兒指了指墳頭,看着熊儲說道:“這株紫草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命根子,因爲她就是大姐的象徵。”
熊儲在墳頭三鞠躬,又長嘆了一口氣。
像水雲兒這樣的女人,那纔是男人心目中真正的好女人。
好女人在生前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知道她的好。
好女人一旦不在了,她所有的好就會被無限放大,成爲一個傳說。
水雲兒就是一個傳說,一個讓全天下所有男人發揮想象力的傳說。
熊儲的身子還沒有完全蹲在下去的時候,心中就一陣抽搐。
這株紫草,象徵一個好女人的紫草,竟然被人踩了一腳。
這一腳在熊儲看來,那就無異於在好女人水雲兒的頭上踩了一腳。
這是喪盡天良的一腳。
熊儲心中抽搐,根本原因還不是紫草被人踩了一腳,而是旁邊有三根紫草竟然被斬斷了。
“二十多天以前,洛修大哥彷彿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竟然提前來到了這裡。”香奈兒蹲在熊儲身邊,輕輕撫摸着那株被人踩了一腳,而且被斬斷三根的紫草:“我和文傑哥趕回來的時候,洛修大哥就已經在這裡了。”
“我們喝了三天酒,陪了大姐三天。因爲有要事在身,我和文傑哥就要離開。但是洛修大哥死活不走,他說今後只怕沒有機會回來看自己的女人了,這一次要多陪幾天。”
“三天前,我們重新路過這裡,剛好看見現在的這幅模樣,這株紫草竟然被踩了一腳,而且斬斷了三根,這實在是喪盡天良!”
熊儲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了看香奈兒,又看了看一臉陰沉,彷彿一張死人臉的銀衣人文傑。
“別看我!”文傑雙眼怒火熊熊,他的聲音彷彿直接從喉嚨裡面噴出來:“這一腳就是洛修大哥的!”
熊儲也是一驚:“怎麼會這樣?”
“八郎你看,再仔細看看這裡。”香奈兒指着紫草,緊盯着熊儲。
一滴褐色血跡。
紫草的一片葉子上,竟然有一點褐色血跡。雖然已經乾枯了,和紫色的顏色混在一起很難分辨,但是隻要留心還是能夠看出來。
“原來萬年童子洛修在這裡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熊儲點點頭:“這個腳印就是他在閃避過程中,緊急後退的時候留下的,所以腳後跟很深,前掌卻很淺。”
文傑突然瞟了熊儲一眼,第一次主動說話:“還行,你看得很清楚。斬斷三根紫草的那一劍,也就是洛修大哥必須採用緊急後退留下的痕跡。”
“這一劍貼地而來,說明洛修大哥當時是坐在這裡,發現危險的時候突然站起身來閃避,可惜已經晚了。”
熊儲知道文傑所說的“晚了”是什麼意思。
因爲洛修在面臨偷襲的時候,雖然採取了最恰當的閃避措施,但是最終還是受傷了,所以紫草上留下了血跡。
熊儲確定洛修當時遇到了偷襲,就是因爲斬斷三根紫草的那一劍。
如果是正面作戰,沒有人會趴在地上出劍。
雖說武林中有地躺拳的套路,但是一上來就是地趟劍,這太說不過去了。
既然不是正面作戰,那就只有一個結論。
敵人悄悄接近洛修,然後發起突然襲擊。
“你的懷疑不一定正確,洛修大哥是不是遇到了偷襲,這還不能下結論。”四十來歲的銀衣人文傑,彷彿看透了熊儲的心理活動:“我和奈兒趕到這裡,僅僅發現了這一處蹤跡,只能肯定敵人貼着地面進攻,並不能說就是偷襲。”
“但是,如果對方是偷襲的話,那就說明敵人對洛修大哥瞭如指掌,而且有獨特的緣故。可是洛修大哥根本與人無怨,誰要殺他,而且要採取偷襲來殺他呢?”
熊儲站起身來看着文傑:“文大俠,昨天夜裡,從我離開房間到洛修被殺,這中間只有三個呼吸的時間。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洛修被殺的現場?我想知道的是,你做了什麼,又看見了什麼?”
文傑雙手倒背身後,擡頭向天冷哼一聲:“我出現在房間裡,自然想殺人。”
“嗯,說得好!”對於文傑把自己當敵人的模樣,熊儲不以爲意:“可別告訴我你想殺洛修,那麼你想殺誰?”
文傑的聲音越來越冷:“誰殺了洛修,我就想殺誰。”
香奈兒看見文傑的態度,在一旁溫聲勸道:“傑哥,你就好好說話吧,八郎肯定不是兇手。現在大哥不在了,我們總要找到兇手才行啊。”
“香女俠不用這樣,現在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能夠理解。”熊儲衝着香奈兒擺擺手,轉身對文傑說道:“那好,請你告訴我,誰殺了洛修?”
文傑使勁揮舞了一下右拳,然後才恨恨地說道:“你帶走洛修的時候,我在後面看見了,可惜我晚了一步。我從這裡追蹤過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幾乎所有的痕跡都看不見。”
“你出現的時候,距離我所在的位置不到二十丈的距離。剛開始,我認定你就是兇手。所以你帶走了洛修以後,我纔在後面暗中尾隨。”
“可惜我當時暈了頭,以爲洛修已經死了。如果你帶走洛修的時候,我就現身擋住你,然後把洛修帶回來,說不定他就不會死了。”
“因爲判斷失誤,所以我才決定放長線釣大魚,看看你究竟想幹什麼。沒想到你直接進入萬福樓,而且是最上一層的核心區域,我認爲你就是萬福樓的人。”
“後來萬福樓的那個婆娘和一個假和尚發生戰鬥,搞得像真的一樣,把全天下的人都當傻子,也只有你這個生瓜蛋子纔會相信。”
“不過,你能夠在暗中施展殺手對付那個假和尚,我才知道你並不是敵人,更不可能是殺害洛修的兇手,所以我決定到房間看看洛修,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文大俠,請等一下!”熊儲突然打斷文傑的敘述:“怎麼我進入萬福樓,你就認爲我是兇手?怎麼我暗中出手對付那個是用獨腳銅人的傢伙,你就認爲我並不是兇手呢?”
文傑的臉色仍然烏雲密佈:“因爲我和奈兒都是正氣堂的人,前不久,我們有兩名核心弟子被人綁架了。所以最近一直在調查函谷關的錦繡閣和彭婆鎮的萬福樓。”
“正氣堂?”熊儲心中一驚,因爲黃妍瑩和方千尋也是那個地方出來的,因此滿臉疑惑:“正氣堂是幹什麼的?還有,正氣堂的核心弟子被人綁架,爲什麼要調查錦繡閣和萬福樓?”
文傑看了看四周,然後對香奈兒點點頭,這才盤膝坐在墳頭:“既然想聽,那就坐下來。你是洛修看重的朋友,我沒有必要隱瞞你,反而還需要你提供一些情況才行。”
看見香奈兒已經飛身上了傍邊的一處制高點擔任警戒,熊儲心裡明白,文傑很可能要說一些很隱秘的事情。
坐在文傑對面,熊儲神情嚴肅的點點頭:“洛修洛大俠,和我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我們並肩戰鬥過,可以說是生死以共。對於他的死,我非常內疚和痛心。文大俠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正氣堂,就是嵩陽書院的外門機構,專門收集江湖上的一些消息,懲治一些不法之徒。”文傑聲音沒有了冷峻,但顯得更加低沉:“前不久,我們兩名準備進京的女弟子,突然被人綁架。”
熊儲心中暗驚:“難道文傑和香奈兒,竟然在追查黃妍瑩和方千尋的下落不成?不對呀,這事兒怎麼又扯上了錦繡閣和萬福樓?”
文傑並自然不可能發現熊儲的心理活動,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在河南境內,能夠不動聲色從我們正氣堂把人劫走,只有嵩山少林寺、九道山莊和紫衣派能夠辦到。”
熊儲暗笑:“如果你們兩夫妻真的在尋找黃妍瑩和方千尋,只怕打死你們都不會相信,這兩個丫頭根本就不是被劫持,而是自己跑出來的。現如今,方千尋已經跟隨李信和小紅姑娘出關尋找獨狼去了,黃妍瑩就在我家裡呆着。”
沒想到文傑接下來的一句話,讓熊儲才真正吃驚起來。
“紫衣派,不過是某一個組織弄出來迷惑人的,他們應該有另外的來歷。還有,昨天晚上萬福樓的那個婆娘,和那個使用獨腳銅人的假和尚,根本就是一路人。如果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唱戲,能夠分出勝負纔怪了。”
紫衣派有另外的來歷,莫九娘昨天晚上在演戲!
熊儲整個腦海裡什麼都沒有聽進去,就剩下這兩個問題。
造成熊儲一時間走神的原因,就是因爲紫衣派的來歷問題。
如果文傑所說的一切是真的,嚴二孃那就有另外的身份,而不僅僅是紫衣派某某一個茶樓酒肆、勾欄場所的大掌櫃這麼簡單。
還有,莫九娘和嚴二孃是一家人,如果紫衣派有另外的來歷,那又是一股什麼力量,昨天晚上莫九娘爲什麼要演戲呢?
文傑的敘述並沒有結束,而且懸念越來越大:“我跟隨你進入彭婆鎮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個假和尚從萬福樓出來,那個婆娘從外面回到萬福樓的時候,還和那個假和尚點過頭。隨後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文大俠,其實我啥都不知道。”熊儲深吸了一口氣:“我關心的是,你既然能夠進入房間,那就應該看見了殺害洛大俠的兇手纔對。即便你沒有看見兇手本人,最起碼你所在的位置,應該能夠看見有人從窗戶進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