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莉爾看着變回少女湖之女神,除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更是在心臟附近被打出了一個巨大的創口,很顯然是致命傷。
沒有流出鮮血,而是噴出大量的咒力大量的咒力如泉水般,從她的全身流泄而出。
一般來說,咒力是沒有顏色的。
不過這一次,湖之女神身上噴出了金黃的咒力。
金色的咒力升空,在安潔莉爾等人的頭頂上飄散,南房總的夜空染上金黃的光彩。
安潔莉爾在金光點綴的夜空下,走向倒臥在地的神祖,然後將她輕輕抱起,一股柔和的生命力從安潔莉爾的手上緩緩融入湖之女神的身體。
眼角顫動,湖之女神再次醒了過來。
“你快死了。”安潔莉爾感知了一下湖之女神的情況,嘆了口氣。
“……是啊、很遺憾。聖盃的機能發動,吸取了妾身的女神之力和生命,確實是很嚴峻的一戰啊。”湖之女神氣若游絲地迴應。
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不願承認自己失敗了,年幼的少女拼命動用四肢,試圖慢慢地掙扎起身。
“什麼是聖盃的發動?”安潔莉爾再次問道。
“一千五百年前,女神桂菲法爾育化的聖盃,是將我等大地母神的精氣化爲咒力儲存的『器物』。上一代的魔女之王桂妮薇亞,在死前祈求聖盃誕下新的魔女之王。”
【被聖盃吸乾生命力】正是當初象徵大地與水的不死之地母神——湖中女神死亡的原因。
“結果,聖盃化爲神祖,變成了妾身……”
“原來啊。聖盃累積的力量,幾乎當初是從薇薇安身上吸來的,所以你纔會變成湖之女神啊。”
仔細想想,這還真是單純的原理,安潔莉爾有感而發,湖之女神挺起上半身,臉上露出剛毅的微笑。
身受重傷還負隅頑抗,實在是了不起的精神力。
“看來,當英雄拔出救世神刀,聖盃——亦即妾身的所有精氣,就會全數獻給英雄,格尼薇兒將吾歡迎的時候刻意沒有說出這個消息……”
“所以,你才傷成這樣啊。”
眼見湖之女神即將死去,安潔莉爾微微有些傷感,雖然不是安潔莉爾記憶中歐拉麗那個愛吃糯米糕的笨蛋,也不是迦勒底讓梅林當了一千五百多年舔狗的腹黑女,但是她們確實不同世界的同位體。
另一方面,『最後之王』默默佇立一旁,插入地面的救世神刀就在他眼前。他沐浴在聖劍燦爛的光輝下,嚴肅地凝視安潔莉爾兩人。
不過,這位英雄的眼中,流露着些許的疲憊與悔恨。
安潔莉爾也察覺事有蹊蹺,那不是誇耀勝利的勇者英姿,慮該說,違揹他本意的輝煌戰績,帶來沉重的虛無感刺激着他——
“話說回來……”湖之女神也注意到護堂的疑問,她苦笑道,“以他的立場來說,他的舉止也算光明正大了……對於他的戰鬥方式,妾身沒有任何不滿,倒是……”
薇薇安拼命鞭策右腿,想讓膝蓋動作。
她想試着站起來,但她全身上下都在發抖,早已沒有站立的力氣,饒是如此,她仍舊保留着女神的傲氣。
“妾身雖爲重傷之軀,這場比試卻還沒有分出勝敗,讓開,安潔莉爾。不要妨礙妾身和『最後之王』的決鬥——嗚!”
薇薇安話還沒說完,口中吐出了鮮血。
她的膝蓋一軟,差點又要倒臥在地。可是,銀髮神祖眼中鬥志昂揚,染上鮮血的朱脣說出了更加英勇的豪語。
“呵呵呵呵,或者,你要和英雄聯手,來迎戰妾身?”
“你傻嗎?想要跟你戰鬥的話剛纔就能夠解決你了。”安潔莉爾翻了翻白眼。
“果然這樣嗎?”湖之女神突兀的笑了,“你,甚至那兩個女神都對妾身沒有任何敵意,真是有點難以理解啊。”
“沒錯。”『最後之王』突然插話,“雖然被授予的將你討伐的命運,但是我也對你提不起敵意。”
他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就好比看到路邊一朵可愛的小花,旅人留下來佇足欣賞的笑容。
也可以說是一種,暫時忘卻流浪疲憊的表情吧。
他的笑容爽朗,活像安潔莉爾久未見面的好朋友,真是奇怪之事。
“比起這樣的自稱,我還是比較習慣你自稱【餘】。”
安潔莉爾將一張符卡貼在湖之女神·薇薇安身上,然後站了起來,用公式化的聖女微笑面對着這位蒼白的貴公子。
『最後之王』聽到安潔莉爾的話眼睛一凝,然後又鬆了開來。
“你是我過去的友人嗎?還是敵人?但是我的記憶裡卻沒有你的存在。”
“有關係嗎?”安潔莉爾對着明顯露出疑惑的『最後之王』聳了聳肩,“就算我是你過去的熟人,那個過去也被你拋棄了吧?”
“也是啊~”『最後之王』露出了明顯的傷感,“我大概也猜到了,你是異界之人,你認識的應該是那個世界的我吧?能告訴我他的選擇嗎?”
『最後之王』的話裡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跟安潔莉爾記憶中那個驕傲到和尼祿有的一比的傢伙完全不同。
“他,一生從未妥協。”安潔莉爾沉聲道。
“一生……沒有妥協嗎?呵呵——”『最後之王』呢喃着,聲音有些顫抖,最後甚至自嘲的笑了笑。
就在這時,一聲呼喚將意志逐漸消沉的他打斷
狂風呼嘯,自從不久前『最後之王』覺醒後,島國附近海域的強風至今未曾停歇。狂風在島上旋轉,化爲了小型的龍捲風。
之後,龍捲風變成了『風之王』,全身包覆在面具和白布下的鐵風軍神。
『最後之王』最親近的家臣,是他的親弟弟,也是他最強的部下。
“切!”嘴遁被打斷的安潔莉爾心裡不爽的啐了一口。
安潔莉爾也領悟對方現身的用意,果不其然,『最後之王』在看到『風之王』後也彷彿明白了什麼,擡頭看了安潔莉爾一眼,然後又默不作聲的擡頭看去。
漆黑的夜晚,閃耀着金黃的光芒,那是湖之女神散出的咒力和生命力,滿天的光華落在『最後之王』身上,充滿他的體內。
結果——『最後之王』全身上下釋放出強烈的咒力。
『最後之王』對上覆數的弒神者,咒力將有爆發性的提升,甚至有能力一戰羣雄——那就是所謂的盟約大法,過去齊天大聖也用過的殲滅魔王咒法。
幸好,安潔莉爾不是弒神者,她的力量無論怎麼強化都不計算在內。
不過,照理說這應該是弒神者在場並作戰時纔會出現的,不然『最後之王』無法重現那股超常的力量,畢竟他怎麼說也是勇者……
“抱歉,多虧聖盃的精氣,我完全恢復力量了,因此,盟約大法也會自行發動……”
這個意外的自白,安潔莉爾嘴角一抽,很明顯,對方的頭子又作弊……不對,掀底牌了。
滿天金光倏忽消失,『最後之王』的身上反倒昊光萬丈,同時『最後之王』的咒力也增加了。
假如一般『不順從之神』的咒力是十,發動盟約大法的齊天大聖約莫是三、四十,然而,『最後之王』的力量突破七十、八十、九十,最終飆破一百大關——
“不會吧……”安潔莉爾有些錯愕。
至今安潔莉爾在這個世界對戰的敵人,沒有一個是弱者。
『最後之王』卻有他們加起來也比不上的龐大咒力,渾身散發絢麗的金色光華,這力量比得上,甚至快過魔神巴爾了。
“救世神刀啊,向世間展示真實面貌吧。”『最後之王』對插在大地上的愛刀下令。
隨後,他的上方顯現巨大的正方形魔法陣,邊長約十公尺的正方形魔法陣,劃分爲細小的格子,裡面各自畫有武器。
粗略估計,就有數百種武器和兵裝。
最多的武器是箭,再來是劍、刀、弓、槍、斧、盾、棒、薙刀、矛、炮彈、環狀物、類似紅磚的塊狀物等不像武器的東西。
安潔莉爾看到的瞬間就知道了名字——『曼茶羅』。
那是在幾何圖形中,畫有成千上百神佛的魔法陣,而這個魔法陣是以各式武器代替滿天神佛的曼茶羅。
“終於完成盟約大法了嗎?殲滅所有魔王的究極神劍……”湖之女神低聲道。
安潔莉爾驚訝回頭,看到浴血的神祖戰戰兢兢地說。
“好了,你就別擔心了,我好不容易幫你止住的生命流逝。”安潔莉爾白了嬌小的湖之女神一眼。
“好不容易的貼了張符嗎?”薇薇安嘴硬的迴應,但是聽話的不再動了。
“過去我降臨人間,天界贈送我無數的武具,協助我完成討伐魔王的使命。救世神刀是所有武具統合後的模樣,所以這纔是真正的形態。”
“這分明是過度武裝吧?”安潔莉爾用死魚眼看着『最後之王』。
幸好她來戰場之前通過迦勒底通訊去找老師(賢王閃)撒嬌了,擴大了財寶使用權限,不然在對方作弊的咒力供應下,這還真沒法打。
“沒錯,借用武具實屬下乘。”一聲好聽得女音傳了過來,然後就是一個身穿白色漢服的女子從天而降。
“你還是過來了。”安潔莉爾看着女子說道,“不過既然對方盟約大法完全使用,那你能過來反倒會有幫助吧。”
“原來之前你傳音我是這回事。”聽到安潔莉爾的話,女子,也就是羅濠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說道,“放心,如今我羅濠今非昔比,就算對方疊加了我的咒力,我羅濠一樣不弱於人。”
“抱歉,我……”『最後之王』剛想說着什麼,但是被羅濠直接打斷。
“你不必解釋,這座山裡的魑魅魍魎已經大致告訴我了。殲滅魔王的大英雄……傳聞我也聽過幾次。”
此時,她終於正眼看向『最後之王』。
“我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和摯友共同對抗他。”
羅翠蓮驕傲挺滿滿的人心,鏗鏘有力地說,讓安潔莉爾眼神一陣晃動,也就沒有反駁。
“我乃羅濠,字翠蓮,此世天朝武之頂點,亦是一名求道者。”
“瞭解了,羅濠閣下。很遺憾的,我無法自報名諱——”
“無所謂。內行人都知道,末世王者的真名始終是千年來的謎團。打探你的名字未免太不解風情了。”
“多謝了,我衷心感激你的顧慮。”
安潔莉爾暗自咋舌,面對這麼不好相處的羅翠蓮,他竟能如此自然地交談。
看樣子『最後之王』的溝通能力也很高超。
另一方面,這兩個人超然脫俗的對談仍在順利進行。
“羅濠閣下,你見多識廣,相信你應該知道——我是被付予殲滅魔王之命的戰士,必須和你們二人一決高下。”
“這我當然知道,你的挑戰我就應允了。“
“那麼,何時開戰爲宜?”
“這問題俗氣了,我豈是不敢馬上應戰的膽怯之徒。”
羅濠始終保持高姿態,『最後之王』對她低頭致謝。
雙方直接進入備戰狀態,魔教教主張開雙掌,準備施展最擅長的掌法武藝。
相對的,『最後之王』沒有去拿啓動完魔法陣後回到面前的救世神刀。
上方的曼茶羅魔法陣開始升空,急速上升的魔法陣,乘到飄渺的夜空雲霧之間,面積也逐漸擴大。
正方形的魔法陣,擴大到每一邊有六、七公里長。
或許是受到魔法陣的影響,湖之女神變得痛苦起來,她艱難地喘着氣,僅能勉強保持意識。
看到對方痛苦的小臉,安潔莉爾嘆了口氣,讓後對着她揮了揮手,符卡上冒出一陣亮光。
瞬間,神祖的眼神恢復活力,然後她放棄少女的外形,化爲五十公分左右的銀蛇,迅速飛向安潔莉爾。
就在這時,『風之王』突然發難,他手持單刃大刀砍向安潔莉爾!
“看我的伏虎羅漢拳!”
羅濠口誦言靈,還沒有任何動作的安潔莉爾腳下殺出一記鐵拳。
一條赤銅色的強壯臂膀,使出了正拳。巨大的臂膀比一百八十公分的護堂大上兩倍——手肘到拳頭的部分衝出地面,風之軍神吃下這一記衝拳。
擊中敵人的鐵腕,出自羅翠蓮的權能·大力金剛神功。
最驚人的是,她有辦法擊中以超高速擋駕的『風之王』,這種武藝着實了得。
軍神的身體飛向夜空,猶如打上空中的煙火。
『風之王』飛昇的勢道非比尋常,安潔莉爾很懷疑對方會不會直接飛到宇宙,羅濠的金剛神力就是這麼霸道無匹。
不過,這一招沒有帶給鋼之軍神致命傷。
飛上高空的『風之王』朝地面扔出某樣東西,那是鐵與黃金製成的【鏃之圓盤】,然後圓盤迅速變形,緊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安潔莉爾和羅濠耳中。
“好久不見了,同鄉的弒神者!還有有趣的異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