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六出飄霙

“我說, 大鯨魚你最近不對勁喔。”動作利落地拆去髮飾束簪,凌晚鏡雖是一路同擎海潮唸叨,但手上的動作卻自回房起便未曾停過。寬衣解發的動作乾淨利落全無拖沓, 那身衣着雖是繁複至極, 卻也未過多久便只剩了最裡的黛藍單衣。

嘖, 這種前掛後拖的衣服穿久了實在累人, 真心佩服龍宿能天天穿着連顆釦子都不少, 勒地他脖子都快僵了……

不管了,洗澡洗澡~~

“怎麼我才走沒兩個月,你就弄得到處被和尚道士追殺, 以前那個好囂張好高人的北冽鯨濤哪去Le……?”

話未說完,自後環抱而來的雙手和後背緊貼的懷抱便讓凌晚鏡微微一怔, 繼而淡淡勾脣淺笑, 擡手覆上腰間那些微有些輕顫的冰涼雙手:“怎麼了?”

“麥再離開了……”直到再次將這熟悉的體溫緊緊擁入懷中, 擎海潮方纔察覺,原來這兩個月裡一日日的等待一次次的落空, 早已將他一點一滴的思念全然化成了不知愛人何時能歸的茫然與恐懼。

即便從不願對誰提起對誰承認,但無法否認他的確是在害怕的。

縱然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要相信照夜,但時間拖得越久,這般了無音信的日子便讓他越是無法冷靜無法耐心等待。

甚至,無法堅定不移的告訴自己:照夜…一定會回來……

“海潮, 過些日子跟我回去見見大哥吧。”就着環抱的動作往擎海潮懷中靠了靠, 凌晚鏡緩緩闔眼帶了些許笑意開口, 直至腰間雙手因他之言猛地一僵後愈發收緊, 方纔無奈伸手拍了拍。

“輕些……剛見你那回我這腰可摔的不輕, 纔好沒幾個月呢。”

離開的這些日子,他不是不想擎海潮, 可每每一人獨處時卻又不知該從何提筆說起,便是真落了筆也是三言兩語前後不搭,只好就此作罷。不過,此中時日雖不便寄書敘清寧,可只要得了空他便會施展‘鏡術’看看擎海潮近來是否安好,只因他再清楚不過這人出了事也只會死扛的臭脾氣。

是以,方纔林中解圍之舉不過是他匆匆趕回卻刻意掩飾的‘巧合’罷了……

“汝大哥不生氣了?”稍稍鬆了手上力道改爲虛抱,擎海潮側頭親了親凌晚鏡鬢邊散落的髮絲,方纔沉聲輕問。他直至此刻方纔對懷中之人的歸來有了些許真實感,只是卻仍無法全然安下心來。畢竟,他越是清楚家人與親情在照夜心中所佔的分量,便越是有種前路渺茫的無措感。

呵,照夜不是他那愛情高於一切的傻小妹,他也學不了能讓惜夫半夜翹家的鬼谷藏龍。

家人,親情,還有那段半路夭折卻被狠狠烙進魂魄的感情,只怕終其一生他都沒辦法成爲照夜心中的第一吧……

“海潮,你在害怕。”順着那虛環的動作轉了個身,凌晚鏡直直看着薄脣緊抿目光微顫的擎海潮,眉心微蹙語帶無奈。

他一直都認爲,家人也好,過往也好,那些發生過的或是一直存在的種種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抹殺的部分。或許很多情感有時的確需要排出個四五六,因爲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但他亦有絕對的自信,能將那個天秤掌握得當。

而信任…是建立在雙方的基礎上的。

他既然決定接受擎海潮,就不會刻意去隱瞞什麼。或許那份排序的認知是有些傷人,但他不認爲擎海潮會連這一點挫折都受不得,即便這人一時死腦筋他也會好好敲醒他,自然也不會由着這人一頭擠進死衚衕出不來。

“吾沒有。”微微別開臉,擎海潮有些心虛地看天看地看茶杯,就是不看懷中一臉正色的凌晚鏡。他只不過是在感慨人生罷了,纔不是在怕照夜那個兇巴巴的哥哥不喜歡他,也絕沒有在吃一個死人的醋!

“擎海潮,你看着我!有些話…這輩子我只說一遍,你好好聽着。”擡手捧着擎海潮的臉頰將他扭回來,凌晚鏡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緩緩開口,豔麗臉龐不帶一絲笑意。而那出口之言,卻是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大哥他…爲我這個弟弟做過很多很多,所以只要他在一日,我就絕不會將其餘的人事物排在他的前頭,就算是霧樓、是我的命都不行。可我凌晚鏡今日既選了你擎海潮,就絕不會做出棄你不顧的事情。如果你死了,我不會陪着,但上天入地九霄洪荒我都會拉你回來,絕不食言!”

原來…只有這連心跳都能分毫畢現的距離,才能讓人仔細看清,那總讓他錯認成墨色的眼珠竟是這般如暴雨過後子夜深空般的剔透灰藍……

分外清晰的誓言中,擎海潮卻只傻傻盯着那雙近在咫尺的灰藍眼眸,就仿若被那灰藍深空的夜牢俘獲了全部心神一般,再不知該如何移開視線。

再後來,已記不清到底是誰先落下的那一吻。

(以下部分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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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河蟹嚴重,大家懂得……

PS:本篇爲完結番外,可能會有劇透,請大家看完正文再返回來看,謝謝_(:з」∠)_

小瑾(下)

“義父…您已經來回走了一個時辰了……”

捂住已經快被晃花了的眼睛垂下頭,陌隅默默在心底哀嚎了一聲。

剛剛被他老爹拎過去說了一通義父和他孃的陳年往事,知道他居然真有個哥哥後,他是很高興啦。可就算哥哥頭回來,義父是不是也太緊張了點啊。

娘那麼溫柔,義父那麼開朗,他們生下來的哥哥脾氣也應該很好纔是啊……

“小隅兒,吾這身黛色的衣裳會否太過惹眼不夠穩重?”左想想又看看,鬼谷晏就是沒法說服自己安安心心地坐下來等,“要不…吾去換身鴉青?”

“千萬別!”

大驚失色地一把攔住鬼谷晏,陌隅此刻認定了絕不能讓他將注意力轉到衣服上。萬一再不滿意地換個十套八套,只怕哥哥還沒來,他就要先被義父折騰死了。

“義父,相信吾,您這一身已經很英俊很穩妥了,鴉青太老一點都不適合您。哥哥那兒不是有師尊麼,您就安心坐着等他們到就行啦。到時候小隅兒和姐姐一定會幫您說上一籮筐的好話,絕不會讓哥哥心懷不悅的!”

“真能行?”扯扯身上新做的衣裳,鬼谷晏的底氣顯然仍不是很足。

“一定能行!”重重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的確定,陌隅突然覺得關心則亂這個詞簡直太有道理了。想想這些年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姐姐,義父都是最開明不過的了,便是他真惹出了什麼亂子,義父也總能很是穩妥的幫他擺平問題。

誰能想到,當有一天義父要面對親兒子的時候竟會這麼手足無措。

“………吾再去廚房瞧瞧!”盯着陌隅無比誠懇的眼睛看了會兒,鬼谷晏還是忍不住朝門外走去,他覺得自己還是再找點事情做做更好些!

“失路仔你回來啦?!”方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鬼谷晏便瞧見了也正打算推門進來的失路英雄,而他身旁靠後一些的地方,站着一個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純黑斗篷下的人。手套,面罩,斗篷,自上而下純黑的色澤嚴絲合縫地將那人身上的每一寸每一分都與光線隔絕開來,不露一絲空隙。

幽幽地站着不發一語,像個鬼魂般,有些滲人……

“小…瑾?”不太確定的輕喚了一聲,卻不見那人有何迴應。

“阿晏,進屋再說。”

垂下的手在不易見的位置輕扯了扯鬼谷晏,失路英雄幾不可見地微搖了搖頭。他們在一起多年,不只是稱呼,很多事情也有了與當初截然不同的默契。而關於鬼谷瑕,回略城的這一路他推測到了許多可能,只是現下並不合適多說。

“對對,你們趕路回來一定累了,先進來坐。”微地一愣,鬼谷晏亦是注意到了自己這般的不妥之處,忙將人迎進屋內,“吾去——”

“吾去泡茶~義父陪師尊和哥哥坐。”一把接過話語,陌隅暗戳戳對着鬼谷晏比了個加油的手勢,便滿臉笑意地跑了出去。

“聽瞬華說,小瑾你喜歡吃甜食。爹做了些糕點,你嚐嚐吧……”見着鬼谷瑕在自己身旁的位子坐定,鬼谷晏方想起桌上那一整盒經由豔無雙指導自他手中做出的各色糕點,忙着手取了漆盒打開盒蓋略有些忐忑地送到兒子面前。

直至看到鬼谷瑕拉下遮住口鼻的面罩,取了一旁的銀箸夾了塊最小的薄荷方糕送入口中,方纔滿臉期待的低聲問道:“怎麼樣?”

“………還行。”半響,鬼谷瑕那聽起來與露出的光潔下巴漂亮脣形實在不太相符的沙啞嗓音方纔擠出一句還算給面子的答覆。

“真的?!”聞言,鬼谷晏幾乎是眼前一亮,繼而萬分殷勤地將裝着糕點的漆盒又往兒子那頭送了送,“那你再嚐嚐其他的。爹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式的糕點,就挑着做了些,若有喜歡的就跟爹說,爹再去做。”

“不必了,我不餓。”可惜,銀箸被放下的那刻,面罩亦又被鬼谷瑕拉回了原處。沒興趣三個字,被再清楚不過地傳達了出來。

“留點胃口晚些吃正餐也好。”略有些失望地收回盒子,也拿了塊薄荷小方糕塞進嘴裡,鬼谷晏方纔有些含糊不輕地將盒子朝失路英雄遞過去問道。

“失路仔你吃麼……”原來他做的糕點是這個味道啊,也不難吃嘛。

“阿晏,你不是給小瑾準備了屋子麼,先讓他洗漱休息一下。有什麼話,晚些再說。”伸手接下糕餅盒子,失路英雄倒是很給面子的挑了塊玫瑰方糕嚐了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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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路仔…小瑾是不是討厭吾啊……”

將鬼谷瑕帶到一早收拾好的屋子安頓下來,鬼谷晏走出屋前的小院後方才沮喪地低下頭。自見面到現在,他完全感覺不到兒子有半點接近於高興的情緒,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斷定其實兒子一點也不想見他……

“你們纔剛見面,感情這種事躁進不得。他肯吃你做的糕點,討厭應當不至於。”說實話,那盒糕點做得真只是不難吃罷了,若小瑾當真討厭阿晏這個爹,方纔也不會給他面子吃下糕點了。

“失路仔,你去接小瑾的時候他就已經穿着那身斗篷了?”大抵是失路英雄的話讓他得了些微安慰,鬼谷晏再開口時神色已正常了許多,只是卻似乎又想到了其他什麼。

“對。”

“小瑾出生的時候,瞬華曾對吾說過,未必能保證他平安活下來。”看着遠處山峰的皚皚白雪,鬼谷晏伸手接下天空緩緩落下的雪花,平靜的語調難掩眼中苦澀,“吾…相信瞬華之能爲,但小瑾是鬼子,他當真能如常人般活得輕鬆自在麼?吾不敢確定。這些年來吾一直在想,是否關於小瑾的生活點滴,不是阿舅和瞬華不肯說與吾聽,而是…他們根本不知該如何編得好聽些,讓吾安心……”

一字一句,分不清是在說與失路英雄聽,還是要自己莫再自欺欺人。

“直到方纔見到小瑾,吾愈發確定了這番猜測。失路仔,常人…是不會需要將自己完全包裹在那一片漆黑的斗篷下頭,連雙手都戴着手套不露一分的。”

“阿晏……”握住鬼谷晏的手輕按了按,失路英雄明白,這麼多年來,鬼谷晏沒有一刻忘記過這個一出生就被帶走的孩子。所以,他纔會將幾乎所有對小瑾的感情都轉移到了陌幽陌隅身上,近乎溺愛地寵着那兩個孩子。

“吾是不是太過自私了,若是當初——”

“阿晏!”猛地打斷鬼谷晏那即將出口的話語,失路英雄眉心緊皺,神色之中卻是有着萬分的不贊同,“每個孩子都應該有活在這世上的權利。至於活得好不好,願不願意繼續這樣活下去,那些該由小瑾自己決定。你的後悔,是對他這些年所做過的努力的侮辱。”

“抱歉……”

“去和小瑾好好談談如何?吾想…他應當是能感受到你的善意的。”知曉鬼谷晏不過是關心則亂,失路英雄伸手摟住他拍了拍,好一會兒才放開。

“帶些無雙做的糕點去?”無雙的手藝那麼好,小瑾應該會喜歡吃吧。

“………至少比你做的應該效果好些。”

從某方面來說,有自知之明真的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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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瑾,爹能進去麼?”深吸一口敲了敲房門,鬼谷晏覺得自己現下莫名有種將上戰場的緊張感。好不容易見面了,一定要和小瑾打好關係才行。

半晌,透着黯淡燭光的房門方纔吱呀着緩緩打開,門後一言不發的鬼谷瑕依舊如來時那般,裹得不露一絲縫隙。

“你在看書啊……”

進屋子,鬼谷晏方纔發現房內只點了盞昏暗的燭燈,榻旁的小几上卻疊了不少他未曾見過的札記,而那點亮度顯然是絕不足以讓人舒舒服服的去看東西的。

小瑾不喜歡光亮麼?鬼谷晏只能如此猜測。

“吾們…聊聊好嗎?”將手中食盒在鬼谷瑕身旁的桌子放下,鬼谷晏將裡頭的豔無雙新做的糕點一一取出,又各取了些放到小碟中遞到鬼谷瑕手邊,方在一側坐下,“無雙做的糕點,比吾做的要好很多,你嚐嚐。”

靜看着鬼谷瑕似乎仍沒什麼胃口地戳着面前那碟糕點,鬼谷晏終還是將心中的糾結問出了口:“小瑾,你…恨吾麼……”

“爹…我應該叫你一聲爹的。”

好一會兒,鬼谷瑕方擡起頭轉向鬼谷晏,隔着那嚴絲合縫的黑色斗篷只能聽到他那無甚起伏的沙啞聲音,說出一句不明所以的反問:“這碟酸棗糕好吃麼?”

“無雙的手藝很好。”

“可在我看來,這一盒與方纔你做的那一盒並無任何區別。都是一樣的,什麼味道也沒有。”已被戳得幾成碎末的糕點被整碟推開,鬼谷瑕在鬼谷晏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冷淡地說着幾乎有些扎人的真相,“你說師尊對你說過我喜歡甜食,其實不是。我不是喜歡甜,而是除了甜,我根本嘗不出其他的味道。或者該說,在普通的程度上再加個十幾二十倍,我就能嚐出那麼一絲半點的甜味了。”

實在算不得好聽的沙啞嗓音冷淡至極,仿若那些痛苦壓根與己無關。

但出乎意料地…竟未曾含着哪怕半點恨意。

“你的味覺……”

“我沒有味覺,或者該說…我天生就沒有五感。”仿若那些經受過得痛楚與自己無關般,鬼谷瑕的語調是全然無所謂的冷淡,“我今天能坐在這聽你說話,都是一次次動刀易骨換血喝藥換來的。手、腳、神經、聲帶、味蕾、眼睛、耳朵,所有你能看到不能看到的地方,都捱過刀子,往後也還會繼續下去。”

“吾沒想到竟會這般嚴重……”

真實,有時候遠比想象更可怕。

當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被用這般無所謂的冷淡說出來後,鬼谷晏反倒更希望鬼谷瑕能夠對他生氣發火,甚至無理取鬧都好。至少…遠強過這般安安靜靜,事不關己般的冷漠。

“所以你問我是否恨你……”

隨手抄起一旁的書冊,鬼谷瑕似乎還是對書中的內容更感興趣些。而對於鬼谷晏最初的那一問,只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我想是的,我恨過你。”

是的,曾經恨過,但也只是曾經罷了。

“別人能跑能跳我卻只能在地上爬的時候,別人高聲暢談我卻連發出一點聲音都疼痛難忍的時候,每一次易骨換血的時候,我都好恨你……”

什麼恨一個人就能轉移注意,就能忘記疼痛讓自己舒服些,全是騙鬼的。明明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方法,到底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信以爲真呢。

“可恨你又能如何呢?你又不是止疼藥,恨一恨就不疼了。”

“是吾太沒用,什麼都幫不上你,連陪着你都做不到。”明明兒子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此刻的鬼谷晏卻不知道自己除了道歉還能做些什麼。

永無止境的醫治,光是這般聽着就已讓人不寒而慄,那親身經歷過的人呢?

是否早已痛到連活着都覺得疲憊了……

“便是你想師尊也不會答應的。”

懶洋洋卻依舊冷淡的語調,卻是別人所不知的軟化前兆。

啊啊,拜託別再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了好麼。多少歲的人了,別裝犬系鄰家大哥哥啊,是要演一出甜心小王子大戰魔界黑巫師麼?

知道的人說你是在徵求原諒,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欺負你啊。

我的眼睛不能見光,快被你閃瞎了好嗎……

“他是心軟,怕吾見不得那些。”低頭摩挲着手指,鬼谷晏恍惚想着,其實他也有很多年未曾見過月流景了。當年知曉無雙懷着小瑾的時候,瞬華好像挺生氣的,結果最後心軟出手幫忙的還是他。

“………師尊是怕你去了惹到我爹,他就不養我了。”

暗自翻了個白眼,鬼谷晏堅決不認爲,能用一臉淡笑陪他爹搓完八圈二人麻將的師尊會是什麼綿軟好捏的爛好人。他爹可是憑着一手麻將絕技,連夜皇便宜都敢佔的狠角色,這樣都敢對上的師尊怎麼可能會在這種事上心軟……

“欸?”聞言,鬼谷晏猛地一愣,一下沒反應過來那話中的意思。

小瑾的爹…不是他麼?

“師尊沒告訴過你,他把我抱給別人養了麼。”

對於鬼谷晏的反應,鬼谷瑕顯然也有些意外。他一直都以爲,就算師尊沒說過,至少舅公應該說過纔是。他被從小就被養在爹和玖爹爹那兒的事。

“……沒有。”用力搖搖頭,鬼谷晏對於這個消息顯然很吃驚。他一直都以爲,小瑾是瞬華親手養大的,被交給別人撫養的事,連阿舅都沒和他提過。

“難怪我爹只在水鏡裡看了幾眼就說你是個單蠢的笨蛋,恨你一點用處都沒有,叫我省省力氣。”淡嘆了口氣,鬼谷瑕此刻真想給他爹觀人無數的一針見血點個贊。當然,他爹還評價了鬼谷晏這種二貨恨起來既沒營養又沒前途還很沒挑戰,讓他換個方法來轉移注意力這種話,他還是別說出來打擊人了。

“他對你好麼?”忍着心底的小嫉妒,鬼谷晏頗有些吃味的問道。

“很好啊。我那麼煩他他都沒把我片了做肉乾。”

想想小時候住在自己隔壁修復艙,隔三差五就被整得斷手斷腳的魔王子,再想想自己那些花樣百出的鍛鍊方法。鬼谷瑕再一次認定,雖然他爹喜歡用各種惡劣手段折騰外人,但對他這個便宜兒子,卻是當真不錯的。

“這樣也叫好?!!!”聞言,鬼谷晏險些當場拍桌而起。而後方又想起,至少人家辛苦把他兒子養這麼大,他這個甩手掌櫃似乎完全沒有指三道四的立場,便又軟了下來,“吾能見見他麼……”

“回頭我問問。”真的不會被欺負死麼?還是別見了吧。

“小瑾……”看着眼前一身黑漆漆不知道是何表情的兒子,鬼谷晏終於還是將那憋了許久的話說出口來,“爹真的很想你,也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你別討厭爹好不好?”

他纔不在乎什麼做爹的威嚴不威嚴的,他不想小瑾討厭他啦!

“………我沒空討厭一個笨蛋。”乍聽之下無比嫌棄的話語,細細聽來卻含了種早已妥協的無可奈何。說到底,陽光天然型總是很難讓人恨的起來啊。

“那爹以後可不可以去看你?”聞言,鬼谷晏幾乎是瞬間眼睛一亮。

“嗯。”

“……小瑾——!”總之,一時激動的鬼谷城主終於忘了先前的扭捏猶豫,鬼哭狼嚎地撲向了自家兒子,給了一個重重的熊抱。

“別叫得像哭喪啦……”

所以說,爲什麼他的親爹會是這種笨蛋犬系陽光男?

誰來教教他到底要怎麼應付這種類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