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原本大晴的天,突然打了一聲響雷。
一直封閉在自己世界裡的莫菲兒,猶似被驚着了一般。她猛地擡起頭,看着火辣辣的太陽。突然感覺,連老天都在嘲笑她了!晴天霹靂!多麼貼切的諷刺!
莫菲兒一動不動地仰着頭,盯着太陽看。儘管她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早已眯成了一條線。她卻依舊不肯屈服!彷彿只要她戰勝了驕陽,這天下便會進入永夜。而當她一覺醒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只是夢一場。
不一會兒,莫菲兒那張倔強的小臉已被曬得通紅。她的雙眼,也沒有初時的那般堅定,它似睜似閉。她似搖似擺,很快,整個人便欲向後倒去。
而她的身後,便是懸崖峭壁!
莫菲兒彷彿失去了鬥志的公雞,雙臂向後平伸,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她想順着身體的本能,隨遇而安。
“末兒!”
“菲兒!”
“飛兒!”
“丫頭!”
數道聲音,驚異悲痛,男女皆有,遠近不一。
莫菲兒原來被嚴重的打擊,以及烈日的酷曬,而完全失去的神智。卻在這深沉的呼喚之間,竟瞬間的清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那渴睡的雙眼,映入眼底的卻是那湛藍的天空。她欲倒的身子,並沒有因爲神智的恢復而停駐,它還是不受支配的向着後面在倒。
莫菲兒輕輕地搖了一下腦袋,她適才好像聽見了莫愁、冰冰和明月的聲音了?似乎,還有她最不願見的兩個男子,柳吟風和西門宇寰的聲音!
難道人之將死,潛意識裡便會出現最想見的人?她努力地想要揪起頭,看盾遠方。遠處,當真是有幾道模糊的身影,正急急朝她奔來,或飛,或蹦,或跑。莫菲兒的嘴角,閃現出一抹微笑,隨即她無憾地合上雙眼。心中默唸,永別了……
時間彷彿過了一世,莫菲兒感覺渾身並沒有如料想中痛得四分五裂,身體也沒有下墜的感覺。她陡然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正被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拉着。而她整個人,正棲身於那黑衣人的懷中。
一瞬間,她忘了掙扎,也忘了她怎麼沒有死成。她只是一眼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在看,可是,黑衣人的整個身體乃至面容,都緊緊地包裹在衣裝之中。她根本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她只知道,他長了一雙墨黑墨黑的眼睛,而那雙墨黑的眼睛,此時正瞪着她。這眼神和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讓莫菲兒覺得莫名地親切而熟悉。莫菲兒的心漏了一拍,她試探性地喚了一聲,“盒子?”
那人藏在面巾下面的臉,似乎正咧開嘴角在笑。莫菲兒看見他的眉眼間也含帶了絲絲笑意,她便釋然,原來真的是他!
原來,早在莫菲兒將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天河便從離莫菲兒最近的黑衣人隊列中,飛快的竄了出去,一把將莫菲兒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豬豬,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作賤生命。”天河用極輕的聲音在莫菲兒耳畔說着。
莫菲兒從苦澀之中扯出一抹笑,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認同了他說的話。
天河以極快的速度放開了莫菲兒,轉身站到一旁。恭敬地對阮竹鳳說道,“天河做得不對,請主子責罰!”
阮竹鳳狐疑地掃了一眼天河,便笑着說道,“天河做得好!本宮的意思,就是不能讓她就這麼死!”
正在這時,遠處隱隱飄過幾道身影。
一絳紅,一灰白,兩名男子並駕奔到莫菲兒身邊,一左一右,緊張地拉起莫菲兒的手臂,異口同聲地問道,“飛兒/丫頭!
你沒事兒吧!”
這兩名男子,正是宴會當夜趁機解救出莫愁,並被她告知莫菲兒動向的柳吟風,和被通知莫菲兒行蹤的西門宇寰。
原來,那一日,莫愁夜闖在宮暗室後,便被隱身在那個房間的天河給撞到了。天河不想傷害她,便將她秘密關了起來。而那夜皇宮夜宴,柳吟風便趁着機會把她救了出來。兩人找到明月和慕容冰冰,便匆匆來到了這裡。
而西門宇寰卻是收到了消息,說讓他前來救莫菲兒。
莫菲兒呆愣地站在那裡任由兩人拉着,良久才反應過來,她一把甩掉他們二人,又朝後退了幾步。
“飛兒!”
“丫頭!”
兩道驚呼,再次響起。
“不要過來!”莫菲兒轉頭朝着後面看了一眼,便大聲說道,“我不想看到你們!”
“末兒!”
莫菲兒又被數道女子聲音驚醒,她擡頭望了過去,卻是一月未見的莫愁、明月和慕容冰冰。她們三人滿目淚光,頭上的發和髮飾已被急奔時的風給吹散了,看上去頗爲狼狽。
莫菲兒再次看到她們,只感覺很是悲涼,她輕輕地開口問道,“那一日,你們爲什麼沒有來救我?”
“我……”莫愁頓時語結,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明月流着眼淚說道,“那日,我和師姐看到了大師兄的身影,便追了出去。誰知道被他帶着繞了一個晚上,便錯過了救你的最佳時機了……”
莫菲兒聽完,冷笑一聲,“你們那個虛無縹緲的大師兄背影竟都我重要?”雖然,她明知道,她們也可能是被人給故意支開了,但她們確實沒有出現。而且,一個月了!她們都沒有找她,讓她一個人面臨人生中最慘淡的那些日子。
“你們難道不知道紫陌山莊沒了?我的家沒了?我的家人都沒人……我什麼都沒了,你們爲什麼不來找我?”莫菲兒心裡無聲地哭泣着。
“我們也是剛纔上山時才知道紫陌山莊的事……”慕容冰冰很懊惱地開口解釋道。
“怎麼可能?紫陌山莊發生那麼大的事兒,怎麼可能武林中一點動靜都沒有?”莫菲兒不可思議地說道。
“因爲有人封鎖了消息!”說話的卻是一直未曾開口的阮竹鳳。她起初很詫異於自己的兒子,西門宇寰的到來。但也只是掃了他幾眼,便不再理他。“就是你的好哥哥,封鎖了這個天大的消息!他只想讓你知道,讓你無助!他不想讓你再有別的依靠,他好藉機出現在你的面前,讓你任由他擺佈!”
莫菲兒憤恨地看向完顏過,也只是一眼,她便無情地轉開了頭,彷彿在避開什麼蛇蠍之類的生物一般。
完顏過被她這種眼神,深深的打擊了!他知道他此刻再多什麼都是無益的!一旁的司空韻兒,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完顏過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力量,讓他有勇氣能繼續站在這裡。
藍謙也慚愧地低下了頭,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溫順可人的女子。而他身後的梅玲兒剛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良久,她終於走上前去,輕輕地握起他的手,強迫他的眼睛看向自己。而她純真的眼睛裡,強烈地透出一種信息,不管別人如何看你,我都會相信你,不離不棄!藍謙對着她微微一笑,那種靜默,只有他二人能懂。
“母后,從小到大,我都從未開口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希望,你能放了飛兒!因爲,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要娶她!”另一邊,西門宇寰已經開始向他的母后求情了。
阮竹鳳的耳中,反覆推敲着“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這幾個字。她知道自己
的兒子對這個女子有意,卻未料到,竟然已經深到這種地步。
不!她覺不能讓寰兒對那個賤人的女兒,再繼續癡迷下去。
“哈哈哈!可惜啊,可惜!她早已服下了我賜給她的毒藥,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她的性命了!哈哈哈!”
衆人一聽,面色皆變。已有數人搶先而出,向阮竹鳳出手了!他們只有一個目的,便是抓住她!逼她交出解藥!
西門宇寰呆愣片刻,雖然很憎恨自己的母后對莫菲兒下此重手,卻還是無法割捨那與生便來的親情。他心裡還在想,等他救了母后,再求她賜解藥,也無不可!
於是,一干人衆便使出渾身本事,相互廝殺起來。
柳吟風卻第一反應便是奔向莫菲兒,拉出她的手,替她把脈。這也許就是一個醫者的本能反應吧!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毒,是他解不了的!所以,他不稀罕去搶阮竹鳳的解藥。但是,也並不代表,他可以放任阮竹鳳對莫菲兒做的一切。仇,是一定要報的!卻也不急在一時!此刻,還是丫頭的命重要些!
柳吟風把脈越久,眉頭便皺得越深。突然,他放開莫菲兒的手,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似的,整個人猛地向後退了幾大步。他伸手撫住額頭,口中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解不了毒……我救不了丫頭……我……”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便從柳吟風口中噴涌而出。
他滿臉痛苦之色,雙目赤紅,彷彿一下老去了十歲。
莫菲兒見狀,心中一驚,她很想走上前去查看一下他,可是,卻被她深深地忍住了。
“我中的毒,是不是根本就無解?”莫菲兒看着她,輕輕地問道。
“失魂引,至今無解!我……我也解不了。”柳吟風悲憫地回答着莫菲兒的問題。
莫菲兒聽他說完,並沒有害怕,或者對生命的貪戀。原來,她中的竟是與她母親相同的毒!她突然覺得,這何嘗不是最好的結果。
她輕輕地擡起頭,看向那些尚還在拼殺的人。那裡有她最好的姐妹,有她的剛認的哥哥,有她曾經以爲最好的知已。還有她今生唯一的一個男人,和在她面臨絕境之時給她溫暖的兩個好殺手。雖然,她有恨,但是,她卻還是善良地不想他們爲了她,再作無爲的鬥爭。
她陡然擡頭,望向一旁無盡的懸崖下方。也許,那裡纔是她最好的歸宿!
她最後再擡頭,朝着每一個人,一一望去。
哥哥,我真的很恨你!
藍大哥,我錯看了你!
韻兒姐姐,永別了!希望你能改變哥哥!
玲兒,我祝福你!
莫愁、明月、冰冰,珍重!
西門宇寰,原來早就註定了,我們是敵人!
天任、天河,謝謝你們!
最後,莫菲兒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吟風,彷彿想將他的樣子,印入腦海裡。
卻也只是一眼,她便運起輕功,張開雙臂,半彎起一隻腿,向後飄去。而她的身後,便是萬丈深淵。
柳吟風是第一個發現莫菲兒異動的人,他伸出一隻手,一邊飛快的搶上前去,一邊張口大喊,“丫頭!不要!不要啊……”
正在打鬥的那幾人,被柳吟風這悲痛的叫聲所引領回道,卻發現……
“末兒!”
“飛兒!”
“豬豬!”
莫菲兒身處在半空之中,臉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她輕輕地說道,“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好?若有來生,只求不再相識。”說罷,整個人便仰面朝着懸崖墜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