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完顏過大手一揮，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定定地看着城牆上的末飛絮，出神。
最後，終是朗聲說道：“末兒！你終於回來了！”她終於露出本性了，不會再假裝失憶了。
末飛絮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大聲回道，“是啊！大哥！”
隨着一聲大哥，城牆上，原本以末飛絮馬首是瞻的羣臣，左右觀望，驚詫不已。
完顏過爽朗一笑，“末兒，終於再一次聽到你叫我大哥了！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很久，久到他都以爲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了。
末飛絮無視左右羣臣的燥動，笑着說道，“你是我的親大哥，我怎麼會不叫你呢？大哥，我兒子比較調皮，他還是呆在小妹身邊比較乖，還望大哥將紫陌送回。”
先禮後兵，末飛絮就是要完顏過沒有拒絕的理由。
完顏過笑了笑，對身後擺了擺手，便有人將小紫陌送到了完顏過的馬背上！在他的身旁，雙手被綁在身後的雲朵與藍謙同騎一馬！
“末兒，我的小外甥，我照顧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過來，便可以跟他團聚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真正地在一起了！”
末飛絮微微蹙眉，好一句“只要她過去”！只要她過去，便可一家團聚？可是，她過去，便是代表着古月國向金蘭國投降了！
“大哥，你好像忘了，紫陌乃是古月國皇子，我乃是古月國皇妃！我怎麼可能代表古月國向你金蘭國屈服？今日，就算你能放過我和紫陌，你身後的文臣武將呢？他們能答應放過古月國的後嗣？”
“大哥，我不再是四年前的我了，我怎麼還能相信你？”
完顏過微怒，“末兒，不要妄想以卵擊石！想必你也知道，今日一戰，你毫無勝算！”金蘭國有三州支持，古月國大勢已去。
末飛絮嘲諷一笑，“是嗎？大哥，你憑什麼？不過就是憑着三位城主支持！我給你看一個人，你先看看再說吧！”看完後，你覺得三州還會支持你？
末飛絮身後，玉麒麟壓着司空韻兒出現在城牆上，他身後跟着的卻是莫愁看壓的蘭如兒。莫愁是得知消息，趕來支援末飛絮的。
司空韻兒和蘭如兒被關了幾日，精神略有些頹廢，當她們看到城牆下數不清的士兵時，臉上露出了隱隱笑意。
末飛絮小聲說道，“韻兒姐姐，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哥哥爲了這江山，踏着多少人的鮮血走過來，真的值得嗎？”
司空韻兒看着城牆下那一抹紫色，驕傲地昂起頭，朗聲說道，“只要是他想要的，我就覺得值！”他置身於千軍萬馬之中的樣子，彷彿又回到了“寫意天下”之中的氣勢。
司空韻兒說完看向末飛絮，輕聲說道，“末兒，你這又是何苦？就算你脅持了我，也不能停下他進軍的腳步！況且，我根本就不會成爲他的絆腳石。”
“不要！”
末飛絮大叫一聲，飛身而起，一手掐住司空韻兒的下巴，狠厲地說道，“你當真以爲，你如此爲他犧牲，便可讓他得到這天下？”
司空韻兒一心等的就是這一天，自從她被抓住，她便等着在這一天，再見一見完顏過，便自行了斷！她決不讓成爲他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她適才尋死未果，看了一眼末飛絮，神情哀怨。終無語
，轉過頭看向完顏過。
“面具哥哥，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韻兒死有何懼，只要你別忘了曾經答應過韻兒的事！”
它日，你若爲帝，我便是後，只許我做你心中的唯一！
這便是當年，她身爲飛天碧玉的時候，去找當時的金迷言談合作時，讓他許下的唯一承諾！
完顏過極力控制住想往前飛奔的身體，愣愣地坐在馬背上看着臺上的那一抹淺綠的身影，一如初見時，她巧笑爲他治傷。沒有她，他完顏過早在七年前，便已身死崖底。
此刻看着她陷入危機，他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真不好！
末飛絮看着司空韻兒，輕聲說道，“韻兒姐姐，你真傻！我那哥哥不知道給你灌了什麼迷藥，值得你如此爲他？你也不用尋短見，就算你死了，只要我說出三州城城主之女遇害的真正原因……”
司空韻兒一急，想掙脫末飛絮的鉗制，“你沒有證據！他們不會相信你的！”
末飛絮輕輕一笑，說道，“我的好韻兒姐姐，你真傻！就算我沒有證據，只要我在他們心中埋下了這個疑惑的種子，你覺得，憑他們有能力會查不出來？你覺得，你們做過的事，能一直不被發現？”
司空韻兒沉默了，如今看來，確實是完顏過那一方佔盡優勢！可是，就像末飛絮說的，沒有了三州的支持，他還怎麼成就霸業？
末飛絮定定地看着司空韻兒，直到確定她不會再自盡，便將搭在她脖子上的手拿開了。
正在這時，城牆下方，卻傳來了雲朵撕心裂肺的大喊之聲！
“不要！孃親！”
末飛絮心中陡然一驚！急忙朝身後看去……
青青一身藏青的衣衫，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胸口，插着一支箭！
爲什麼？怎麼會這樣？
末飛絮搶上前去，摟起青青的身子，她順着青青的目光看去，卻發現……
齊東！
齊東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裡，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青青。
而在齊東身後，一臉錯愕的蘭如兒，更加驚慌！
蘭如兒身旁的莫愁則一臉震驚！面色蒼白，她死死地看着正對面。
末飛絮看過去，那裡剛從城牆邊冒出的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
竟然是紅袖！
一瞬間，末飛絮好像明白了什麼。
紅袖要暗殺蘭如兒，而齊東爲了救蘭如兒，不惜以身相擋，青青卻是爲了救齊東，想都不想就以血肉之軀……
紅袖爲什麼要殺蘭如兒？她們有什麼仇？
齊東爲什麼要救蘭如兒？他們……
難道，齊東喜歡的是蘭如兒？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要讓青青承受？
“青青！青青！你不會有事的！”
末飛絮從來沒有一刻向現在這樣難過，她抱着青青，一隻手想去碰她的傷口，又不敢動的那種糾結，展露無疑。雖然，之前也有過至親之人慘遭人暗害的事發生過，可是，卻沒有哪一次是她親眼所見，並且無力阻止的。
這一次，讓末飛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難過。
“青青，你怎麼這麼傻？那個男人，他不愛你……”
末飛絮說着，從頭上拔下一枚珠子，朝着紅袖打去，一下子便點
住了她的穴道。
她的帳！等會兒再算！
末飛絮一個凌厲的眼神掃向齊東，“你還不過來！”青青現在最想見的人，是齊東，還有云朵。
齊東在末飛絮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着青青走去。
城牆下，雲朵哭得撕心裂肺！
末飛絮在齊東接過青青後，便朝着城牆邊上走去。她看着城牆下雲朵哭泣的身影，心中痛心不已。
她適才已經替青青把過脈了，最多，還能支撐一柱香的時間。
末飛絮凝神對着城下的完顏過一行人說道，“藍大哥，我以你妹妹蘭如兒跟你換雲朵，可好？”你們不虧，我只想青青無憾。至於小紫陌，她等會兒再救。
下面傳來藍謙略顯激動的聲音，“好。”不爲妹妹將回，只爲那一聲藍大哥！倒不是他不重視妹妹的生命，只不過，他相信蘭如兒在末飛絮手中，無性命之憂。
末飛絮抓過一臉傻傻地蘭如兒，運起輕功，直接朝着城牆下飛去。
齊東抱着青青，一個大男人，頭一次掉下了眼淚。
“青青，你怎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不值得！”
青青微笑着看向齊東，輕輕地說道，“東哥，你終於再抱我了。你是爲我掉眼淚嗎？你曾經說過，你十歲時，一夜之間，便成了孤兒，可是你都沒有哭過。”
青青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可是，今天，你卻爲我而哭了。就算是死，我也覺得足矣了。”
齊東看着青青嘴角流出幾滴血，急急地說道，“青青，別說話了！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不能讓你有事！”你若有事，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雲朵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我。
青青微微一笑，安慰地說道，“東哥，我會沒事的……我還要和你，還有云兒。我們還要一起，去看雪山上的滿天柳絮飛，還要去看，天山上的雪蓮花開。你以前答應過，會帶我和雲兒去看的。”
好遙遠的以前……
那時候青青還大着肚子，齊東溫柔地在一旁說，“等到將來，雲兒會說話，會走路了，我就帶你們孃兒倆去雪山看那滿天飛舞的柳絮，還有那天山上的盛開的雪蓮花，好美好美的。”
他們說好了，不管生男生女，都叫雲兒。就像那天上的雲朵一般，潔白無暇，自由自在。
齊東握住青青的手，語氣十分急切地說道，“好！等你好了，我便帶着你和雲兒一起去。”
青青眼睛越眯越小，聲音也越來越小，“東哥，以前的事，我都不怪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答應我，好好照顧雲兒，好好照顧……”
“我不要他照顧！娘！”雲朵在末飛絮的帶領下上了城牆，她一上來便聽到她孃親最後一句話。
青青看向雲朵，眼中忍不住流下一條清淚，“雲兒……”
雲朵奔上前去，握住她孃親的手，“孃親，孃親！雲兒在！”
青青止住眼淚，反手握住雲朵的手，輕聲說道，“雲兒，不要恨他，不要……”
話未說完，她的手，便從雲朵手中滑落了。
末飛絮靜靜地轉過身去，她輕輕地閉上眼睛，不忍去看青青。
這個陪伴着她，不離不棄的大姐姐，她溫婉體貼，她大方得體，她就這麼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