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後,陽光格外濃烈,穿透明亮的窗格,投入大殿中,清冽通透,一顆灰塵也無。
“稟統領大人,今日到現在已發生四十一起商隊劫殺案,共死亡一千二百一十三人,我們安插在商隊中的人手死亡二十八人,拯救三個商隊,擊殺六個兇徒,這些兇徒舉止乖戾,一旦逃生無望,立即自殺,所以沒能擒獲活口!“一名綠使雙手抱拳半跪於地,頭低得幾乎貼在地面。
在他身前是一個龐然大物,頭頂快要貼上五米高的房樑,他面容猙獰的盯着綠使。綠使身軀猛的一沉,好似被千斤重物壓趴在地,動彈不得!
“屬下,屬下已經查到他們藏身的位置。”
陰摩羅收回目光,綠使大汗淋漓幾近虛脫,緩緩爬起,恭敬稟報:“他們在城外龍頭山聚集。”說完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堂中響起略帶嘲諷的冷笑:“呵!陰摩羅,這些廢物越來越沒用了,那些兇徒還是交給我的雲都護衛隊來處置吧!”冷森森的女子聲音在大殿中不斷迴盪,有些尖利,有些刺耳。
陰摩羅的左側,坐着一個身穿墨色羽甲的女子,面容爲陰影籠罩看不真切,鋒銳的眼神卻刺破陰霾,閃爍着金屬質感,就像是一柄剛剛磨礪出寒鋒的寶劍,隨時隨地都能取人性命。
陰摩羅冷哼一聲道:“夜叉姬,你男人赤首仙人是雲都守將,執掌三萬守軍,確實比本統領更有實權,但你不要忘記,你是本統領手下的隊長,做什麼應該是本統領說了算!”
夜叉姬卻冷淡得道:“那些渣宰已經騎在你頭上了,你還有閒情廢話?”
陰摩羅似乎拿夜叉姬有些沒辦法,揪着鬍子道:“陰天尊想將本統領引出雲都,以便盜取靈脈,呵呵,本統領便如他的意,去會會他,百年未見,不知他有沒有長進,真懷念啊,當初本統領打得他哭爹喊娘,尿了褲子,哈哈哈!”
“我隨你一起去!” 夜叉姬道。
陰摩羅收了笑聲,面色微沉:“夜叉姬,是你要隨本統領一同前往,丟了性命你男人可莫要找我呱噪。”
夜叉姬冷傲的道:“放心,若連我都死了,你肯定也活不成。”說完起身離開大殿。
目送她走出去,陰摩羅短粗的手指擺弄着鬍鬚連連搖頭,自言自語的道:“這娘們真討厭!若非仗着她男人,本統領早把她捏成泥巴!”
……
龍頭山位於雲都西南側,之所以被稱爲龍頭山,是因爲此山是連綿數千裡的九龍山脈祖山。山下是天都河,山勢險峻,氣象巍峨。此刻龍頭山上,近百道身影匯聚在此。
“呵呵呵,這小猴子看上去真可愛,把肚皮撕開,內臟掏出來,然後把棉花塞進去,用兩顆鈕釦換掉眼睛,一定更招人喜愛。”
黑刺修長如劍般的粉紅指甲輕輕撥弄豔麗的紅脣,嫵媚笑道。十八呲牙咧嘴,對黑刺兇嘶連聲。
北寒則凝視十八,有些疑惑道:“當初這猴子可沒這麼廢物,難道那日化身爆猿的力量並非來自他本體?”
黑刺咯咯笑道:“北寒你莫不是被小猴子嚇破了膽?不如我現在就將這小猴殺了,免得你時時擔憂。”引來一陣刺耳的笑聲。
老道神情凝重,十八面露兇色、錦兒則驚慌恐懼。
陳婉兒此刻則花容失色,眼中既憤恨又絕望。她親眼目睹母親和陳管家被殺,恨不得將這些兇徒千刀萬剮,她也做過嘗試,換來的只是頰上火辣辣的指印。
在這些兇徒面前她實在渺小的不值一提,就算她拼盡全力也碰不到對方一根汗毛。絕望、無助、憤怒種種情緒在她心中激盪,最終全都化成了無力,伴隨着一顆顆淚水滴灑在地。
“爲何將他們帶來此處?”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山體上的一道裂縫中響起,聚集在這裡的上百位神源界修士忽的安靜下來,紛紛躬身行禮。
在虛空中有個聲音道:“我遇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少年,觀察數天發覺他擁有大猿神的神通,對帝江懷有恨意,如果能爲我所用對我們此次行動大有裨益。”
石縫中沒有回答。
虛空中的聲音繼續道:“希望那小傢伙比陰摩羅來的快些。陰天尊,我去雲都收集靈脈,這裡就交給你了。”
“好!毒天尊,神源界億萬生靈能否繼續繁衍就看你了!”
簡單的對答後,雙方便都沒了聲息。
老道一直都在關注他們的對話,越聽越是心驚,那虛空中的傢伙竟說已經觀察他們數日?而自己和琉生竟毫無所覺?
北寒此時望向老道,陰森的目光中透着一絲邪異:“祈禱吧,一個時辰,你的夥伴若不來,我就把你們通通殺掉。”
老道連忙賠笑道:“小神仙,我們都是些普通人,琉生那傢伙和我們只是搭伴同行,大家不熟,他不會來的,你還是放過我們吧!”
北寒露出一絲冷笑,雙目微微眯起:“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
老道左右看看,指指自己:“你在說我?”
北寒用蒼老的聲音道:“當然是你,南烈天生慧眼,能識天下物,遍觀世間詭秘,他說你不是人,你必然不是人。”1
老道莫名其妙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什麼?你那夥伴應該是看錯了。”
北寒不太在意的伸手一比劃:“算了,管你是什麼東西,一會殺了你,自然會現出原形。”
話音落地老道、十八、錦兒和陳婉兒腳下忽有冰晶閃現。
細碎的冰碴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極速攀爬,眨眼間便把老道一行封在巨大的冰晶中。
與此同時,雲都城中一輛馬車載着龐大身影騰空而起,拉車怪獸腳踏黑雲越升越高。黑雲上還有上千腰掛綠牌的綠使。宛若軍隊出征。
大統領衙門中又有一條十數米長的青花大蛇騰起,蛇上站着個一身墨色羽甲的女將,面容爲陰影籠罩,殺氣騰騰。
大蟒尾背上還有三十多名同樣身穿墨甲的女子,個個手持點銀長槍,紅櫻如火,英姿颯爽。
花大蛇和馬車匯聚在一起,乘着滾滾黑雲飛出雲都。
“陰摩羅大人出城誅邪了!”百姓歡呼雷動。
這幾日屢屢傳來商隊被殺之事,百姓心中惶恐,此刻見陰摩羅出城,他們就知道是針對那羣禍亂雲都的妖邪的,羣情振奮。
雲都城門外,元靈也擡頭望着天空滾滾而去的烏雲,雙目微眯道:“奴叔,那腳踏大蛇的女子是誰?好生威武。”
奴叔手搭涼棚:“應該是夜叉姬,她是雲都鎮守赤首仙人的妻子,在統領府掛了虛名,執掌一支雲都護衛隊,全是女兵,她應該是去看熱鬧的,不過這一次的熱鬧恐怕不好看,她能不能活着回來都在兩可之間。”
元靈微微凝眉:“不會吧,陰摩羅既知這是誘他出城的圈套,必然有所準備,這裡畢竟是雲都,神源界的人能在這裡伏殺陰摩羅?帝江不可能坐視不管吧?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奴叔冷笑道:“神源界敢來自然有他的依仗,城外的戲沒意思!城中的戲才更有趣,有機會的話,咱們還可以渾水摸魚撈些好處。”
“什麼好處?”元靈精神一振。
奴叔笑道:“到時便知!”說着拉了拉繮繩,翻身下馬,趁衆人亂哄哄舉頭望天的時候混入了雲都。
……
此刻,琉生正腳步匆匆,一路疾馳。道路兩旁衰草漫漫,此刻的他憤怒和驚慌兩種情緒不斷交疊。自從走出牛山村,他還是首次感到如此恐懼,也是自母親親族死後首次感到如此憤怒。
他恐懼的是怕十八、錦兒和老道遭遇不測。他憤怒,則是因爲敵人當着他的面兇殘殺戮。
此刻的他又變成孤身一人。他再也不想看到親人被血淋淋的從身邊剝離,他不允許任何人從他身邊拿走東西。
周圍的樹木發出嗡嗡聲響,不斷被拋向腦後。琉生的身形脫離大路,在森林之中縱橫跳躍。
遠遠看去,他的雙腿比常人增長一倍,上面的肌肉一條條泛着金屬光澤,每一次拉伸都會發出大船轉盤攪動鐵繩的緊繃聲響。伴隨而來的,是遠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
龍頭山近在咫尺,琉生身形放慢,雙腿恢復如常,煩躁的心也逐漸冷卻下來,眸子卻越來越亮!
龍頭山有五百多米高,臨河一面如斧劈般陡峭,另一面則坡度舒緩,延綿數千裡形成了九龍山脈。山上遍佈橘子樹,此刻黃果掛枝,陽光下一片燦爛。
這種野橘子酸澀難吃,雲都百姓往往以其替代醋汁,也用來醃製果脯,但醃製果脯需要耗費大量的糖,造價昂貴,所以需求很小,鮮有人採摘,成了特有的美景。
很快琉生便出現在半山腰,這裡到處都是裸露的紅色山石,就像龍頭山上的巨大的瘡疤,並且這裡還有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寬的地方有兩三米,窄的地方只有一指而已,深不見底,內有寒氣溢出。
一塊三米高四米長的巨大寒冰橫陳在裂縫前,老道、十八、錦兒還有陳婉兒被封印其中。
琉生落在冰塊前,感受到老道一行還活着,心中稍稍安定。
他沒有立即救人,環視周圍冷聲道:“諸位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