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陳家這條街路,越走越繁華。一路細細觀瞧,被雨水洗刷乾淨的青石街路,紅磚青瓦的房屋建築,迎風招展五顏六色的旗幟幌子,一株株參天大樹,一簇簇紅花黃果,都是琉生從所未見。
在琉生這個一下雨滿腳泥濘的山村孩子看來,能生在這裡簡直就如在仙境。
但真正叫他動容的,還是城中百姓臉上的那種健康紅潤。這是昨日入城時不曾見到的。這裡每個人都能吃飽飯,面色紅潤,氣息充沛。即便是狗的叫聲似乎也比牛山村的洪亮。甚至,琉生自己也覺得呼吸順暢,整個人神采奕奕。
真正的繁華不在高樓廣廈,而在每個人的臉上和肚子裡。即便處處高樓林立,若到處是衣衫襤褸的乞丐,橫流的糞尿,也談不上“繁華”二字。
早飯時間,琉生回到陳府,將所見所感說與老道。
老道搖頭道:“不僅僅是吃得飽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靈脈,靈脈充足就能土地豐收,人們身體強健,百病不生,久而久之人物生靈自然氣度不凡。”
琉生一怔,略作感知,周圍的靈氣果真充裕太多。靈氣就像細雨,潤物無聲,琉生沒有特意感知,還真沒發覺有這麼大的變化。
取出天地幡,稍加施展,立時感到滾滾的靈氣匯入。琉生連忙收了天地幡,這件寶貝汲取靈氣的能力太強,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察覺。短短一個呼吸間,天地幡就汲取到平日一盞茶時間汲取的靈氣。琉生暗暗乍舌,在這種環境下修煉要比其他地方快數倍不止。
吃過早飯,陳管家便領着琉生十八去了織布作坊。
陳家的產業分爲織布、染布、成衣三部分,基本上囊括了生產、加工、銷售全流程。這份產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雲都算是中流水準。陳管家領着琉生和十八轉了一圈,告知管轄範圍後就如昨日一樣匆匆離去。
琉生原以爲陳管家事多人忙 ,在聽了他和陳柏光的對話後,才明白他是不想和自己有太多交集,刻意拉開距離。琉生也不在意,自和十八在作坊中溜達起來。
無論是織布還是染紗都有大批女工,多是中年婦女,看到琉生和十八就眉開眼笑,琉生身材健壯,模樣俊朗,十八伶俐活潑,都很招人喜愛。
不過女工們並不和琉生搭話,看到琉生目光掃來,就低下頭,等琉生走了,她們就竊竊私語,開心了就遠遠地哈哈大笑。
琉生畢竟只是青蔥少年,被這些女工指指點點的,也有些覺得自在。
轉了一天,什麼事都沒發生。
申時未過,天色漸黑,陰雲密佈,眼瞅着一場秋雨就要再次降臨。
作坊中的女工紛紛離去,兩條平日猖狂無比的大黑狗被放出來,先是對女工吠叫不止,琉生一走過來,立即夾着尾巴躲得遠遠,一聲不敢出。
琉生回到陳府時,大雨瓢潑而下,屋頂騰起白煙,雨打瓦片,震耳欲聾。
吃過晚飯,琉生正準備回屋,昨日敲門討要十八的丫鬟攔住了他,小丫鬟拎着個籃子,鴨蛋臉笑出兩個酒窩:“小姐讓我把這一籃水果送給小猴吃。”
琉生大概明白陳家小姐的意思,便收下了,小丫鬟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離去。
十八急不可耐的從籃子中摸出一個雪白紅嫩的鮮桃,在身上蹭了蹭便大吃起來,咬得汁水四濺。錦兒也搶了一顆梨,雙手抱着啃。
此時大門敞開,只見陳柏光在陳管家攙扶下,失魂落魄的走了進來,那樣子像一夜間老了十幾歲,雙目無神,腳步踉蹌,要不是陳管家扶着,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看到廊下的琉生,陳柏光頹然而艱難的走過來,舔了舔嘴脣上的雨水後才道:“明日去賬房結一個月的酬勞,你們再謀生路吧!對不住了!小兄弟!”說着他竟對琉生躬身行了一禮,也不等琉生作答,便被陳管家扶進了正房。
琉生有些意外,回到房中,將籃子中的水果通通倒出,瓜果梨桃每樣都有。最下面有個縫上嘴巴的布娃娃,還有一張紙條,字體娟秀的寫了“謝謝”兩字,或許是怕琉生不識字,還有一個小人作揖的圖畫。這意思就很明白了。
女子的貞潔極爲重要,若陳婉兒與人閨房私會的事傳揚出去,她恐怕只有投井自盡才能保存名節,否則一生一世都要頂着蕩婦的名頭被人戳脊梁骨,嘴皮子這把無形刀殺人最是歹毒。這種你情我願的事琉生自然不會多嘴。
將布娃娃丟給錦兒,只可惜她不感興趣,還是更喜歡吃。
老道坐在牀上,搖晃龜殼,內中的銅板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搖了半天,老道將銅板撒出,俯身細瞧。
“乾上艮下,天山走遁卦!濃雲遮日不光明,勸君切莫遠出行。這是告訴咱們不宜出行啊!”
“這下雨天,三歲小兒也知道不能出行,還用你算?”錦兒咬着梨嬌聲嫩語的嘲笑道。
老道聞言看看窗外嘩嘩的雨水,也不禁搖頭失笑, “看來老天爺要留咱們在這裡啊!”他自言自語,抓出一把從廚房順來的瓜子,擺在桌上磕了起來。
十八和錦兒立時圍上去,兩人一猴磕着瓜子、啃着水果,看着窗外驟雨,搖晃着腳丫,倒也其樂融融。
琉生則盤坐起來,先是放出感知,想要聽聽陳柏光那裡發生了什麼。
但大雨傾盆,敲打在屋檐、池塘、地面上發出的聲音都落在琉生耳中,如天雷炸響,使得他立即收回神念。
取出天地幡,他準備趁大雨遮蔽,汲取周遭靈氣,忽然眸光微微一閃,向老道等人低聲道:“你們不要亂走!”說完身形一晃就出了房間。
與此同時,天空中一道炸雷響起,房樑震顫,簌簌落灰,轟隆隆的久久不息。
院中多出一個人影,站在池塘旁。
這人周身電氣翻涌,一道道電弧跳躍不休,劈擊在周圍濺起一串串火花。
“陳柏光!你哥不願與我合作,已化爲飛灰,現在我來問你,要生要死!”
琉生從屋中走出,注視這個被雷霆包裹看不清面目的人。這人對他視若無睹,只看着正房。
屋中的陳柏光抖抖索索的,忽的從房中跑出來,目眥欲裂的道:“你殺了我大哥?”
雷霆男子哈哈笑道:“你那哥哥迂腐至極,我不過叫他做點小事,就推三阻四,這樣的蠢貨自然要死,希望你是個聰明人,否則你這一家老少也全得死。”
陳柏光臉上血色褪盡,撲通一下坐倒在門檻上。半晌後嘶聲吼道:“你們這幫殺千刀的,我不會幫你們害雲都百姓,你們昨日在城外殺了三十七個商隊,死者千人,你們這幫暴虐之徒,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琉生雙目微微一眯,緊盯着那雷霆男子。
“你不答應?那就死吧!”雷霆男子說着,舉起手來,屋中突然跑出兩個人,正是陳夫人和陳婉兒,一起攔在陳柏光身前。
陳婉兒跪倒在地,哭道:“求你不要殺我父親,他只是個普通商人,根本幫不了你們,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勸你爹幫我做事,保你一家平安。” 雷霆男子道。
哭得梨花帶雨的陳婉兒連忙望向父親,陳柏光面容卻堅毅起來,瞪着雷霆男子咬牙切齒的道:“休想!”
陳婉兒知道父親已下定決心,再不能改變,連忙扭頭望向琉生,祈求道:“求你救我一家。”
陳柏光卻連連搖頭,朝琉生擺手:“事已至此,不要再牽扯旁人了,你帶着老人孩子快走,這事你管不了。”
雷霆男子也看看琉生,見是一個稚嫩少年,發出一絲冷笑,不去理會。
他伸手一招,一道如龍般的雷霆便朝陳婉兒劈去,眼瞅這一家三口就要化爲焦炭。
一道身影忽然橫在雷霆前,伸手一抓,將粗大的雷霆捏在手中,雷霆掙扎滾動,發出噼啪爆響。隨後被生生捏爆,化爲萬點星屑,消弭無形。雷霆過後,琉生的身影矗立在一家三口之前。
“我是這家的護院,想殺人,問過我沒有?”琉生只淡淡的道。
雷霆男子詫異的看着琉生,冷厲的重新審視着他。
琉生手掌一片雪白,那是銀月戰甲,被雷霆劈擊,毫髮無傷。他隨即伸手一招,寒潭破空而來,錚的一聲朝雷霆男子斬去。
男子感到這一劍有無窮威能,劍光澎湃如潮,連忙後退,想要避開。然而無論怎麼避退,都被劍光籠罩。
眼見避無可避,雷霆男子身上毛孔炸開,爆出一團團雷火,如盾般朝寒潭撞去。雙方剎那交匯,爆開的無窮花火比暴雨還要密集,院中好似炸開了一個小太陽。
光芒一閃即逝,一切恢復如常,雷霆男子環繞周身的電弧已然消散,現出本來面目,是個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他瞪着眼睛定定的注視着琉生。
咯咯輕響聲中男子身上的皮肉寸寸爆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蛛網般蔓延,衣物絨絮般飛散。
“你敢壞五源大神的事,神源界上下必與你不死不休!”男子道,每吐一個字,就有數塊血肉飛起,一句話說完,男子已經骨肉分離。
蒼白的骨架盤膝坐倒在地,口中唸唸有詞:“雷霆生萬物,消弭天地間。請雷霆天神助我脫殼!”話音落地一道焦雷從天而降劈在他身上,雷鳴滾滾不休,片刻後,地上除了一些焦糊碎片,已經一無所有。
跪倒在一起的陳家三人呆愣愣的看着琉生的背影,看他的目光頓時如看天神。
……
啊,昨天三八國際婦女勞動節,忘記祝福了,今天補上,好吧,其實我也沒有女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