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龍子歸去

戰神是一種精神,他未必是最強,但一定是鬥志最旺盛的,永不言敗是他永恆的座右銘!

哪怕渺小如螻蟻對戰大象,他也義無反顧,被碾成齏粉也要戰意如虹!

衆神卻沒有赤戰的昂然戰意,方纔那般火力全開都殺不了狻猊,接下來的任何努力都毫無意義!

衆神面若死灰,如待宰的羔羊般無力。

幾個呼吸間,狻猊已經恢復如初,平淡地注視衆神。

隨後他緩步回到“窩”裡,趴伏下來,輕輕地舔舐毛髮,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諸神有些看不懂,謹慎地凝視狻猊。

金光燦燦的狻猊舒服地伸個懶腰,隨後擡頭望向衆神。

“我倦了,小傢伙你來!”

簡兮身形忽然不受控制地飛向狻猊。

大猿神連忙抓住簡兮的腰帶,拼命拉扯,雙腳在地上犁出深深地大坑。

簡兮卻毫無畏懼,喊道:“沒事的,放開我。”

大猿神始終沒有放手,一同被扯到狻猊身前。

“要吃爺爺的朋友有本事就先吃了……爺爺我……”

大猿神被一巴掌拍飛,重重的撞在河牀上。

狻猊慵懶的盯着簡兮上下打量。

“別扯了,你哪裡像我的後代?”

簡兮連忙道:“我真是您的後代,說着簡兮將獸皮扯開,露出後背處一縷金色的鬃毛。”

狻猊雙目微微眯了眯,伸爪子輕輕拍了拍簡兮。

“傻小子,那是虎毛,你是狴犴的後代!”

“啊?怎麼可能?我爹明明告訴我我們是狻猊的後代來的!我爺爺也是這麼告訴他的!”

狻猊哈哈笑道:“是誰的孩子都不重要了,如今龍九子就剩我一個了,雖然我們之間有過許多仇怨,但都已如風消逝,狴犴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嗯,你有一枚龍鱗了啊?就是有些娘氣!”狻猊看着簡兮胸口上的粉紅色桃心龍鱗,頗有些嫌棄的道。

“如果你能進入托天殿,甚至穿過通道見到……龍……”

說到這裡,狻猊神情變得複雜無比:“幫我轉告龍,我們九個一直守護着託天殿,可龍卻沒回來!你替我問一問,龍走時許下的承諾還算數麼?”

說着,狻猊身上的毛髮開始變得暗淡下來,一縷縷的脫落。

狻猊嘆息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

“我們九個在這裡耽誤了太多的生命,錯過了大好時光!”

狻猊說着緩緩趴伏下去,目光也逐漸變得迷離起來。

恍惚中,狻猊看到四個哥哥、四個弟弟紛紛來到他的身邊,如以前那般,將他圍在中間。

“老五,我們等你許久了!”蒲牢呵呵笑着說道。

負屓臭屁的擺動龍尾,爪子輕輕的捋着龍角嘲諷道:“嘖嘖,我還以爲你能一直守護託天殿到龍回來呢!虧得我臨死前把所有的真元全都吐出來交給了你!你真是浪費我的一番心血啊!”

嘲風則笑道:“老八,老五能堅持這麼久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誰像你一早就死翹翹,自己躲個清閒!”

囚牛哈哈笑道:“別吵吵了,咱們九兄弟終於湊齊了,以後也別想追隨龍前往他界的事情了,走吧,老五,從今以後,不必再囚困在這泥沼中,天大地大,咱們可着勁兒遨遊,我等終於自由了!哈哈哈哈……”

狻猊眼角淌出兩行淚水來……“自由了啊……終於能拋下一切了……”

狻猊眼中的光緩緩暗淡,毛髮枯乾,肥壯的身軀變得枯瘦如柴,他後背上的孔竅中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吟唱着這個世界上最悲涼又最歡快的曲音。

一股股靈氣噴涌而出,騰騰昇起。

天空中的烏雲漸漸消散,被靈氣所化的白霧取代,化爲雪白的漫天雲氣。

幽咽的曲調戛然而止,悄無聲息的,細密的雨水灑落下來。

雲主等人遠遠看到籠罩遺蹟的烏雲變成了白雲,紛紛匯聚到遺蹟邊緣。

天空中細雨紛紛揚揚的落下,雨滴跌落在地上,枯黃的泥土中就冒出一顆嫩黃的小芽。

沙漠一般的遺蹟迅速煥發生機,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絨黃毯子。

“是靈氣液。”一名族人張嘴接了幾滴雨後驚喜地叫道。

雲主伸手攝來幾滴雨水,確認無誤。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族人們載歌載舞,歡慶從天而降的靈氣。

雲主卻滿臉焦慮,數千年的平靜被打破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有可能會變好,但更多的可能是變得更糟!無法預知的未來讓年輕人欣喜也讓老者心生恐懼。

簡兮趴伏在狻猊身上,直到簡兮龐大的身軀蜷縮成小貓般大小。

他默然無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一片空白。

狻猊臨走前輕拍他的肩膀,滾滾遺志匯入他的腦海,龍臨走時的話,不住在腦中迴盪。

“我們此去危機重重,他界固然靈氣充沛,但強大的靈氣中必然孕養着強大的生命,我等進入他界是去開疆拓土,必然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等我們在他界立足後,便會接你們過去。”

“只要通道還在,兩界之間就沒有阻隔,龍不會遺棄你們。”

簡兮沒有淚水,只有怨恨。

最後一頭龍子死了,他如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守護託天殿上萬年,等期待龍能從殿中走出,一家人歡笑着團聚,然而,龍終究沒有回來。

他和龍子都被拋棄了!

如果龍要拋棄他們,就拋棄好了,幹嘛要留下一個承諾?這使得龍子們耗費了一生直到生命熄滅。

一股憤怒沒來由的充斥簡兮的腦海!

胸口上開始生出一片一片的粉紅色龍鱗,幾乎包裹了整個胸口,這是狻猊最後的饋贈。

憤怒的簡兮卻越發沉默。

渾身是泥的大猿神手指停在簡兮的肩膀上,想敲下去,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衆神也都紛紛搖頭,有時候自己的傷只能自己舔,別人的安慰毫無用處。

大猿神開始汲取靈氣液中的靈氣,迅速恢復修爲。

其他諸神也是如此,與狻猊一戰他們的消耗實在太大,這種時候若再有強敵出現,他們就全都完蛋了!

金烏將一件件黑鐵甲冑重新披掛在身上,看起來頗爲笨拙,小女孩喘着氣,用手絹擦乾汗水,歇了歇纔再次穿戴重甲,不久後,萌萌的小女孩不見了,一個周身冒着黑煙火星的戰魔神重新出現。

偌大的靈湖都化爲細雨浸潤着龍族遺蹟。

遺蹟之所以如此荒敗,以至於生機斷絕,正是因爲靈湖吞噬了所有的生機。

而現在這一切都還給了遺蹟。

許久後,簡兮捧起生出嫩芽的黑土,蓋在蜷縮的狻猊身上。

衆神默默看着,心情都有些鬱郁,正所謂兔死狐悲,他們早晚也會如狻猊一般化爲一丘黃土。

打敗狻猊的不是他們衆神,他們也沒有這個能力,戰勝狻猊的是時間。

兀辛看着瘦骨嶙峋的小貓,嘆息道:“在時間長河前,再強大的生命最終也將恢復最初的脆弱模樣。”

大猿神神情鬱郁的圍着被掩埋的狻猊轉圈,時不時還要長吁短嘆。

大神輪驚訝的道:“你這沒心的潑猴也有發愁的事情?”

大猿神先是頓足,隨後抓耳撓腮:“狻猊好歹也是龍子,雖說是個串兒,想必心肝兒也是極美味的,只可惜沒有趁熱烹飪,現在蔫兒巴得不成樣子,實在是下不去口了,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大神輪用力拍了拍腦門:“我就知道你這貨腦子裡沒什麼正經玩意兒!”

大神冥的聲音傳來:“那些遺骨已經重歸沉寂了!”

衆神此時纔想起湖岸上還有數不清的龍子龍孫。

衆神騰起,望着密密麻麻的枯黃骸骨,這些骸骨堆疊在一起,他們也曾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也曾有家人朋友,也曾有屬於自己的榮耀,而現在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

都已消散無蹤,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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