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一十三)

第二天上朝時,太子是得意洋洋去領功的。

誰知道一場兵變,免不了受傷。金創藥的需求量大大增加,要金創藥了,太子卻怎麼也拿不到。

太醫院說金創藥庫存不足。

太子急得雙腳跳,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朱丞相面君,說是找到了金創藥。

在夏昭儀的宮中。

呈上御覽時,段皇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她要金創藥幹嘛?”

朱丞相道:“夏昭儀很容易受傷,刺繡都會劃破手指。”

說着兩人相視一笑,也是忍俊不禁。

這也是我離去時對朱丞相低聲所言,我說的是,金創藥都在我宮中,別讓太子那麼輕易拿到。

本來趾高氣揚的太子,一下子就成了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回到府中,誰知道驚見寶愛的獅子驄馬頭在自己的牀頭,這一嚇非同小可。

太子精神恍惚,走路都在打飄。

段皇爺用先天功替他治療,然後提出把皇位傳給太子。

他說:“平定兵亂,我兒有功,到底是長大了。只是還嫌毛躁,穩重不足,還需要指點與磨練。”

於是讓朱丞相他們盡力輔佐,太子幾經挫敗,不敢大意,兢兢業業,心懷敬惕。

大將軍把這一切轉述時,我正在沏香茅玫瑰茶。

這也是他帶過來的。

廊前有一個葡萄架,旁邊是花圃,種的是玫瑰,所以結出來的葡萄裡會有玫瑰的甜香。

不知道葡萄成熟時,我是不是還在這個別苑中。

大將軍說完,忽然問道:“娘娘,恕在下直言,請問娘娘怎麼會與皇爺如此有默契的呢?”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我說:“他一見到我,就知道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上。”

大將軍拱手行禮退出,我則輕輕啜了一口香茗。

過了一會兒,段皇爺的身影出現我面前。

我微微一笑,斟了一杯茶放到他身前,道:“請。”

段皇爺執起茶杯,道:“我嫌這茶太脂粉氣。”

我說:“平日可以不喝,如今離別在即,那是非喝不可。”

段皇爺一飲而盡,道:“已經知道孤王退位的消息了?”

我說:“昏君有昏君的幸福,不愛江山愛美人,不但是一種平衡,也是一種追求。本來也無可厚非,只是在君位之上,任性也要瞻前顧後,不得大意。”

我又慢啜了一口,道:“皇爺登上君位,想必不是以昏君爲志,勉盡厥誠,杜絕昏昧了多年,不曾想被摒棄的竟然是人生另一道美景,再想回頭,所棄者那就是整盤棋局,皇爺捨得,旁人也斷難承受。”

說畢我又斟了一杯茶過去,這一次段皇爺不是像剛纔那樣一飲而盡,而是跟我在學,輕嘗淺啜,慢慢品析。

他道:“此事縈繞心頭已久,卻不足掛齒。”

我說:“剪不斷,理還亂。”

他道:“從來不曾想過有人竟然能窺破,還願意出力,大恩不言謝。”

我說:“精誠所至,有感而召。”

他不說話了,只是在飲茶。

我說:“如今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彼此的步調是否一致,還需要時日的磨合。紅塵囂囂,也是修行之路。與其棄世,還不如入局來修行, 這更是一番堪煉。”

段皇爺喟嘆道:“紅塵中的歷練,原也是不易。

我說:“這就是讓你喝這杯茶的用意。點點滴滴,與原先的習慣不同,卻更有一番滋味。迷戀只是第一層,沉澱是第二層,篩出自我,與原先的迷戀結合是第三層,去蕪存菁,新舊交替,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又都是新鮮的,此爲第四層。瞭然於胸,又親近熟捻,心智一體,隨機觸發,又是第五層。”

段皇爺道:“平凡的日子,又哪裡是簡單的。”

我說:“好在皇爺的武藝與修行皆有底蘊,順遷移動,也非太難。”

段皇爺道:“多謝,幸好有你。”

我說:“以後少在她面前提到我,更不要謬讚。情愛不是習武,有人競爭就是好,既然得到了,十足的珍惜纔是最要緊的。”

段皇爺道:“謹記,謹記。”

我又說:“她本性單純善良,只是幽閉久了,自然以自身爲重,多了幾分自私。跟她相處下來會發現,她更需要自由,所以有什麼事,儘量讓她做主。不過,她只有憧憬和意願,真正落實後,只怕少不了不夠謹慎和全面,這就要皇爺加以提點和護持,如此她更有敬慕尊重之心。她是好強,同時也崇拜強者,所以不必明着指點,卻需要用心在暗中照應。接下來能走多遠,就看自身的福緣了。”

段皇爺出現了沉思的神情,只是其中帶着三分悠然和嚮往,道:“放下了,又是一重新的歲月。”

我說:“還有一事要請求皇爺恩准。”

2023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