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環境的產物

穆念慈和楊康這一對到現在爲止,都沒怎麼順利過。

一開始比武招親,兩人其實也是看對眼的,只是兩人都不是他們自己,背後的淵源牽連構成了恩怨情孽。

了結了十八年前的冤孽債之後,兩人其實都受了傷害,都失去了親人。

於是相見分外親。

接下來就是兩人立場、價值觀的衝突,一直以來表現的就是兩人之間的衝突。

這一次是最厲害,一個手兇,穆念慈都摑了楊康一巴掌;一個最兇,就挑最傷人的話說。

都是失去了親人,抱團取暖,也可以說是劫後餘生的命,真有什麼比兩人好好在一起還重要的嗎?

偏偏都年輕,都要逞血氣之勇。

只怕還認爲這是原則性的問題呢!

不過這件事上,儘管楊康立場不對,成熟度卻更高。

原文是——楊康心中柔情一動,要想上前出言相慰。但想起自己隱私被她得知,若是吵鬧出來,難以下臺,一轉身走出房門,奔到後院,躍出圍牆,逕自去了。

黃蓉在穆念慈胸口揉了好一陣子,她才悠悠醒來,定一定神,也不哭泣,竟是若無其事,道:“妹子,上次給你的那柄匕首,相煩借我一用。”

黃蓉高聲叫道:“靖哥哥,你來!”郭靖聞聲奔進屋來。黃蓉道:“你把楊大哥那柄匕首給穆姊姊吧。”郭靖道:“正是。”從懷中取出那柄朱聰從梅超風身上取來的匕首,見外面包着一張薄革,革上用針刺着一些字,他不知道是下半部《九陰真經》的秘要,隨手放在懷裡,將匕首交給了穆念慈。

黃蓉也從懷中取出匕首,低聲道:“靖哥哥的匕首在我這裡,楊大哥的現在交給了你。姊姊,這是命中註定的緣份,一時吵鬧算不了什麼,你可別傷心,我和爹爹也常吵架呢。我和靖哥哥要上北京去找完顏烈,姊姊,你如閒着沒事,跟咱們去散散心,楊大哥必會跟來。”郭靖奇道:“楊兄弟呢?”黃蓉伸了伸舌頭道:“他惹得姐姐生氣,姊姊一巴掌將他打跑了。”

穆念慈道:“我不上北京,你們也不用去,半年之內,完顏烈那奸賊不會在北京,他害怕你們去報仇。郭大哥,你們倆人好,命也好……”說到後來聲音哽住,掩面奔出房門,雙足一頓,上屋而去。

黃蓉低頭見到穆念慈噴在地下的那口鮮血,沉吟片刻,終不放心,越過圍牆,追了出去,只見穆念慈的背影正在遠處一棵大柳樹之下,日光在白刃上一閃,她已將那柄匕首舉在頭頂。黃蓉大急,大叫:“姊姊使不得!”只是相距甚遠,阻止不得,但見她左手拉起頭上青絲,右手持着匕首向後一揮,把一大叢頭髮割了下來,拋在地下,頭也不回的去了。黃蓉叫了幾聲:“姊姊,姊姊!”穆念慈充耳不聞,愈走愈遠。黃蓉怔怔的出了一回神,只見一叢柔發在風中飛舞,再過一陣,散入了田間溪心、路旁樹梢,或委塵土、或隨流水。

黃蓉自小嬌憨頑皮,高興時大笑一場,不快活時哭哭鬧鬧,自來不知“愁”爲何物,這時見到這副情景,不禁悲從中來,初次識得了一些人間的愁苦。她慢慢回去,把這事對郭靖說了。郭靖不知兩人因何爭鬧,只道:“穆世姊何苦如此,她氣性也忒大了些。”黃蓉心想:“難道一個女人被人摟了抱了,就是失了貞節?本來愛她敬她的意中人就要瞧她不起?不再理她?”她想不通其中緣由,只道世事該是如此,走到祠堂後院,倚在柱上,癡癡的想了一陣,閤眼睡了。

黃蓉不懂事,不懂事就對了,有些事她還是不懂爲妙。

甚至她都可以不懂,提出質問。

有些慣例儘管流傳了很久,可不合理就是不合理。

過去之所以貞節爲重,那是農業社會,女人要靠男人過活的,重體力勞動還是讓男的來比較好。

那是出於生計,不得不屈從。

別以爲那就是理兒,從來就不佔理,只是流行而矣。

假如社會的進程快一點,先進文明程度高一點,不需要那麼多重體力勞動者,這慣例早就改變了。

明明是適應環境的產物,卻被當成了固有的習俗,這的確是落後了一些。

黃蓉很明顯還要靠男人,那麼她就跳不出舊有的窠臼。不過動動腦筋,也有利於她的成長。好,明天繼續。

2021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