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彈

說到配角特別精彩,就不由得想到蘇州評彈,把小人物說得有聲有色,那是蘇州評彈的特色和魅力。

就拿《啼笑因緣》來說吧,男主樊家樹身邊有一個浦東當差叫阿福,這是原著中沒有的人物,但蘇州評彈把這麼一個人物刻畫得入木三分,令人難忘。

當樊家樹喜歡和天橋藝人結交時,浦東當差阿福就覺得不妥,他也不能去阻止,只有想辦法。

他去問旁邊的攤販,誰知道人家是關老爺子的徒弟,平時免費教習武的。

阿福去問人家關秀姑規矩嗎?他就想借人家的話來勸諫主人,誰知道人家一聽就怒,關秀姑是他師妹,居然還問規矩嗎?當下就想給一巴掌。

問題是這幾天頭頸長了膿,轉動不便,萬一被逃掉怎麼辦?

於是就騙阿福,要知道是嗎?附耳過來。阿福樂顛樂顛的湊過來,那就正好,順手一巴掌,同時再一腳把他踢出門外。理也不要理他。

阿福捱了耳光還要研究一下,感覺臉上手指印都浮上來,他拿自己的手去比——一二三四五……六?

人只有五個手指,哪兒來的六?

而且連第三個手指多一個坎兒,那是對方戴了金戒指,他都能比出來,不可能連五和六都比錯。

那麼再來一次,結果還是六。

原來那傢伙是六指!

發現了這個秘密,阿福開心着呢!可一轉念,馬上要哭了,他是多捱了一下呀!這又算誰的。

因爲他碰到這檔事,所以樊家樹和沈鳳喜,他就不去管了,管不着也不敢管。

然後樊家樹回杭州被匪徒劫持,阿福被放回來報訊,索要贖金。

因爲樊家樹是大學生,家裡也是有些名望的,所以警察局長親自審問。

首先擺官威,嚇嚇他。

要一字不差,老老實實地說,不然以同夥論。

阿福被嚇得就差磕頭了。

那麼問對方有幾個人。

三四個。

三個就是三個,四個就是四個,什麼叫三四個!

阿福說,他前面兩個人,背後有人用槍指着他。

那麼就是三個人。

阿福說,萬一背後還有一個人埋伏着,在張望呢?

怎麼這麼麻煩!

你自己說要一字不差,老老實實的說呀!

那麼再問有幾把槍?

七八把。

七把就是七把,八把就是八把,怎麼弄出個七八把出來呢?

阿福說,面前兩人一個一把,旁邊桌子上擺着四把槍,背後有人用槍指着他。

那就是七把。

格麼作興背後的朋友拿的是雙槍呢?

警察局長氣得無語,隨便按一個罪名,要把阿福帶到警察局。

好在樊家樹的表哥姓陶,他知道本來不想爲難阿福,只是他說話太刁了,什麼三四個人,還七八把槍,所以要殺殺他的氣焰。

於是好話來幾句,又以公事爲重,而且劫匪認識阿福,交贖金要他去的,這才把他保下。

後來樊家樹獲救後,他派阿福去關家送禮,開門的是關秀姑,她一看到阿福,忍不住噗嗤一聲躲到一邊笑去了。

阿福還納悶,怎麼以前自己探聽人家規不規矩,她居然不罵人,估計是不知道。

其實怎麼會不知道呢?去交贖金的那晚,關家父女也跟着一起去,關秀姑在樹上聽到阿福跟劫匪扯談,也是這麼三四個人,七八把槍,當時就要笑出來。只是救人要緊。

如今看到他,就想起他說話,那是再也忍不住,也不用忍,直接笑了。

這就是評彈藝術,難怪金庸先生那麼喜愛。

原文是——周伯通轉了幾個圈子,不見靖蓉二人出來,叫道:“臭小子,鬼ㄚ頭,再不出來,我可要罵你們十八代祖宗啦。”黃蓉站起身子,笑道:“我偏不出來,你有本事就罵。”周伯通見裘千仞雙手各握一條昂頭吐舌的毒蛇,神情極是可怖,嚇得腳都軟了,央求道:“黃姑娘,快來,快來,我罵自己周家的十八代祖宗如何?”

不說評彈還則罷了,說了評彈,再看金庸小說,怎麼感覺一脈相通呀!好,明天繼續。

2023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