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圈子

鐵木真來到了郭靖家門口,好像應該幫着做點家務吧?不過,郭靖救的可是他的仇敵,這樣的話,郭靖豈不是小小年紀就要當替死鬼?平白無故地就報銷了性命?

沒想到鐵木真也不是生下來就是當首領的人,他也是一番辛苦。

原文是——當初鐵木真未成爲蒙古人首領時,被仇敵泰亦赤兀部人捉去,頭頸裡套了木枷。泰亦赤兀部衆在斡難河濱宴會,一面喝酒,一面辱罵鐵木真,準備恣意侮辱他之後,再加殺害。

後來與宴的人衆散了,鐵木真用枷頭打暈了看守他的人,逃到樹林之中。泰亦赤兀人挨戶搜查,有一個青年名叫赤老溫的不怕危險,仗義留他,將他木枷打碎,放在火裡燒燬,把他藏在一輛裝羊毛的大車之中。

搜查的人在赤老溫家裡到處查抄,查到大車前,拉去了一些羊毛,快要露出鐵木真的腳了,赤老溫的父親情急智生,說道:“這樣大熱天,羊毛裡怎麼能藏人?”這時正是盛暑,人人汗下如雨,追捕的人見他說得有理,這才放過不搜。

鐵木真逃得性命後狠狽之極,與他母親弟弟靠捕殺野鼠爲食過活。有一天,他養的八匹白馬又被一羣盜賊偷去,鐵木真單身去追,遇到一個青年在擠馬奶,鐵木真問起盜賊的消息。

那青年就是博爾術,他說:“男兒的苦難都是一樣,我和你結成朋友。”兩人騎馬一起追趕,追了三天,趕上盜馬的部落,兩個人箭無虛發,殺敗數百名敵人,把八匹馬奪回。

鐵木真要把馬分給他,問他要幾匹,博爾術道:“我爲好朋友出力,一匹馬也不要。”從此兩人一同創業,鐵木真一直叫他做好朋友。博爾術和赤老溫兩人併爲蒙古的開國四大功臣之一。這是先前之事,暫且不表。

博爾術在蒙古語裡是英雄的意思,他與哲別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他射得一手連珠箭,哲別卻說他不要箭,卻接下博爾術的箭來射。

博爾術的箭是鐵木真給的,不是他平時用慣的,結果射空了。好在哲別折去箭頭,沒有傷他性命,哲別提出,以此箭饒了郭靖的命。

郭靖因爲這件事吃足了苦頭,被朮赤鞭打不算,可這一頓鞭子倒打出了他的倔強,就是不說。

鐵木真聽出他說的是“我不說”,而不是“不知道”,於是再讓其他人來問,鐵木真中了哲別一箭,幾次痛暈過去,所以此刻纔到。

三子窩闊臺在帽子上摘下孔雀翎毛,利誘郭靖,郭靖不說;二子察合臺下令放狗。

原文是——他的隨從軍士當即從後頭牽了六頭巨獒過來。原來蒙古人最愛打獵,凡是將軍貴族,必定畜養名種的獵犬獵鷹,察合臺尤其愛狗,他就在出師打獵時,也把六頭巨獒帶在身邊,這時放將出來,先命六犬環繞著黑馬周圍一陣亂嗅,然後找尋哲別藏身的處所。

郭靖與哲別本無特別感情,但一來前日見他在戰陣英勇異常,不禁欽佩,二來被朮赤打了這幾鞭之後,心裡怒極,寧死也不肯屈服,口裡忽哨一聲,呼出自己的牧羊犬來。

這時察合臺的六犬已快嗅到乾草堆前,那牧羊犬聽了郭靖的號令,守在草堆之前,不許六犬過去,察合臺一聲呼叱,六頭巨犬同時撲了過去,一時犬吠之聲大作,七頭狗狂吠亂咬的打了起來。

那牧羊犬身形既小,又是以一敵六,轉瞬間就被咬得遍體鱗傷,可是它十分勇敢,竟自不退負隅死戰。

郭靖一面哭,一面呼喝著鼓勵自己愛犬力戰。

朮赤大怒,舉起馬鞭又是刷刷數鞭,打得郭靖痛澈心肺,他滿地打滾,滾到朮赤身邊,忽地躍起,抱住他的右腿,狠狠咬住。朮赤用力一抖,那知這孩子抱得緊極,竟自抖不下來,察合臺、窩闊臺、拖雷三人見了兄長的狠狽樣子,都哈哈大笑起來。

朮赤脹紅了臉, 刀光一閃,長刀往郭靖頭頂削了下去。眼見這孩子就是身首異處之禍,突然草堆中一柄斷頭的馬刀疾伸出來,噹啷一聲,兩刀相交,朮赤只覺手裡一震,險險把捏不定,衆軍士齊聲呼叫,哲別已從草堆裡躍了出來。

看到小郭靖這樣的拼命,是令人感動。

別說是郭靖了,蒙古人的風氣也是很好的。

郭靖是小孩心理,誰出衆就崇拜誰,他崇拜哲別,而鐵木真的部下也是英雄的團隊,鐵木真再狼狽,他還是他們的首領,這一點看了是讓人精神振奮,與現實的趨利性完全相反的。

鐵木真看到郭靖也很喜歡,他不就是另一個赤老溫嗎?鐵木真從他身上看到了過往,而且蒙古人崇拜的就是勇士,郭靖小小年紀,人品出衆。

哲別歸降了鐵木真,拿重金謝郭靖的,郭靖說媽媽說,不能要客人的東西。

這句話其實是童年是胡雪巖說的,但是用在這裡,就覺得小郭靖與衆不同,於是郭靖母子進入了鐵木真軍中。

顛沛流離,輾轉折騰,爲的就是呆在鐵木真身邊,那麼眼下可好,如果是沙漠起了大風沙,那麼郭靖呆在帳篷裡,和博爾術、博爾忽,赤老溫、木華黎,還有哲別在一起,不就是“六嬸、三太公!大衆開臺來面似蓮蓉。”大家有事沒事論一回英雄,英雄也是有圈子的。

金庸把郭靖放在了這個圈子裡,用的不止是圍棋的下法,還是跳棋的走法,郭靖那是走了狗屎運,中了六合彩了!這個玩法倒是有趣,好了,明天繼續!

2020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