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拐了幾個彎之後,歐陽遠終於在一間房子前停了下來。
藍堇夏打量着眼前的房子,破舊不堪,就好像是貧民窟一樣。
這樣的房子,真的能夠住人嗎?
歐陽遠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說道:“這就是貧民窟,在這個城市,再沒有比住在這裡的人更窮更低下的了!”
藍堇夏知道自己剛剛那種眼神傷害到了他,於是連忙擺手道:“不不不,你既然能夠讀書,就說明你和剛剛那些人不一樣。況且,你應該滿足,至少你還有一個穩定的家,比那些飄無定所的乞丐不知好了多少倍。起碼你不捱餓不受凍。”
歐陽遠笑了笑,伸手推開門,裡面立時傳來她媽媽聲嘶力竭的聲音:“靠,臭小子,你今天怎麼願意這麼早回家了?啊……你是不是要走啊,很好,你走,你走,你快點走,我巴不得你早點走呢,還少了個吃飯的人!”
歐陽遠此刻的臉比剛剛被混混叫住時還要蒼白,他知道他媽這次打麻將又輸錢了。
有這樣的媽媽,真的很丟臉。
藍堇夏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場面,頓時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過了好半會兒她才慢慢地問道:“你媽媽在家,那你爸爸呢?”
歐陽遠苦笑了一聲:“他估計還在牌桌上吧!”
就在此時,歐陽遠的媽媽拿着一把掃帚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不問青紅皁白就往歐陽遠的身上打去。
藍堇夏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怎麼可以就這麼打人,況且歐陽遠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歐陽遠只是臉色蒼白地站着,被打了也一聲不吭。是的,他早已習慣這樣了。此刻他真正在意的是,藍堇夏會不會被嚇壞。
“你個命硬的小子,當初幹嘛要爲了省錢不去醫院打掉你!看現在好了,讓你克啊,錢都克沒了!你幹嘛不早點去死啊……”歐陽遠的媽媽頭髮散亂,就像一個活脫脫的潑婦。
歐陽遠依然不說一句話。
“哼,不說話,我都懷疑我生的是不是啞巴!”話畢,又要舉起掃帚打,卻被一旁她無視了許久的藍堇夏攔住了。
掃帚狠狠地打在了藍堇夏的後背上。
她眼前一黑,痛得叫了出來。
原來,打的竟這樣痛!爲什麼他卻不叫出來呢!
“堇夏!”歐陽遠張皇失措地緊抱住藍堇夏。
他終於忍無可忍了,衝着媽媽怒吼道:“是是是,我是掃帚星,那你當初幹嘛不在生出我的時候一手把我掐死,卻要等到現在這麼折磨我?!你們賭博輸了錢跟我有關係嗎?我是什麼?你們的出氣筒嗎?明明就是你們手氣不好!拜託啊,我是你們的親生兒子,求你們,不要再給我丟人了好不好?”
歐陽遠的媽媽還想說什麼,但看着受到驚嚇的藍堇夏,什麼也沒說了。
藍堇夏衝出來挨那一下的時候,她就愣住了,開始手足無措起來。此刻見她痛的眉頭緊皺,心裡突然有點過意不去。
並非擔心把藍堇夏打壞了要賠醫藥費之類,而是看着藍堇夏疼痛的樣子,她心裡第一次想到被她毒打的兒子,是不是也這樣的疼。
歐陽遠的心彷彿被刀子刺了一般,心裡的疼痛遠遠比身體上的疼痛厲害。
歐陽遠將藍堇夏扶正,聲音嘶啞道:“我送你回家。”
“我沒事。”藍堇夏蒼白着臉,有點虛弱地說。
“走吧,這裡不適合你呆。”歐陽遠說。
藍堇夏點了點頭。
臨走前,她轉過身,很有禮貌地對歐陽遠的媽媽說道:“阿姨,再見!要記住,他是您的兒子,是您的親生兒子!無論您怎麼埋怨他的降臨,都應該記住,他是您懷胎十月所生的兒子!虎毒都不食子,更何況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呢……”
歐陽遠愣愣地看着她,感到心頭一軟,卻沒有再說什麼。
歐陽遠帶着藍堇夏消失在了拐彎處,歐陽遠的媽媽還木訥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藍堇夏的聲音一直在她的耳邊迴盪,冰重重地撞擊着她的心。
忽然,就像被抽了線散了架的玩偶,她頹喪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神分外空洞。